室友温水是个纯情大美人。
一张脸掰弯學校无数直男,我也没能幸免。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天天借着直男身份亲近温水。
冬天怕冷,要和他挤在一张床取暖。
夏天怕热,更要和天生体凉的温水贴贴。
我爱死了他那副害羞脸红的样子。
温水生日宴,我回车上拿落下的礼物。
刚走到拐角,便听见温水和发小蒋川谈话。
蒋川语气戏谑,递过打火机:
「也就俞白那個蠢货觉得你温少是朵白莲花。」
一向烟酒不沾的温水熟练地吐出烟圈,神情懒散:
「别这么说小白。」
「我就喜欢他那副耍小聪明的样子,多可爱。」
-1-
夜深,宿舍很安静。
借着走廊透进门内的微弱光线,我蹑手蹑脚起身,摸到对面的床爬上去。
床上的人侧躺对着墙壁,身边空着足够一人躺下的位置。
似乎是特意为谁留的。
我掀开薄薄的夏凉被,像八爪鱼一样搂住旁边的腰腹,凑过去咬耳朵:
「好乖啊,还给我留地方。」
胳膊缠绕下的身躯一颤,腰微微弓起,没有吭声。
即使背对着,我也猜得到,温水此刻肯定是害羞地蜷缩起来了。
呼吸都乱了还在装睡。
可爱死了。
我喟叹一声。
唉,可惜不是白天,没法欣赏那张羞涩动人的脸。
夏夜闷热,抱着温水这块儿冷玉十分舒服。
睡意上涌,我埋在眼前清新好闻的颈窝处,很快便沉沉睡去。
美人在怀,我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我进入了一个潮湿的热带雨林,周身都泛起细密的汗意,有条滑腻的藤蔓紧紧缠着我,喘不过气。
-2-
第二天醒来,先触到了一头松软乌黑的头发。
温水不知什麼时候滚到了我怀里,长睫垂下,看上去安静无害。
不愧是 A 大斩女又斩男的神颜。
温水是个混血儿,长相带着一种雌雄莫辨的漂亮。
眉骨高,眼眶深邃,看一眼便忍不住陷进那双蔚蓝如海的ŧũ₉瞳眸。
偏偏这么一个大美人,单纯得像张白纸,还总是迷迷糊糊、丢三落四。
洗澡不是忘带衣服,就是错把我的浴巾围在身上。
我低头一看,果然昨晚温水又把睡衣扣子折腾开了,露出一大片光洁的胸膛。
男生早晨本就自制力差,我舔了舔干涩的唇,无奈地替温水系好扣子。
下床蹬上拖鞋,我瞥见还在酣睡的温水嘴角勾起,好像在做什麼美梦。
我下意识也跟着一笑,反应过来后猛地冲进洗手间。
凉水扑在脸上,我使劲儿捏了捏镜子里傻乐的人。
你真是完了,俞白。
弯得比蚊香还彻底!
-3-
曾几何时,我还是个直男。
甚至有点恐同。
不知道 gŦü⁹ay 圈儿那些人有什麼特殊癖好,放在我柜子里的白袜总是不翼而飞。
每次去打球总能碰上几个不怀好意往我身上摔的男生。
还有人搞到我的联系方式,明目张胆地问道:
「帅哥,约吗?」
「二十年专业提肛。」
损友叶风笑得乐不可支:
「谁叫你长了一副 gay 圈儿天菜的样子,肩宽腰窄,篮球打得又帅,可不得把那帮小零钓成翘嘴了!」
「可惜,喜欢上你俞白,算是喜欢到钢板咯。」
我狠狠拉黑那人微信:
「约你妹,劳资 24K 纯直男,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男的!」
我一怒之下从四人寝走关系换到一间空置的留學生双人宿舍。
谁知道不久后,A 大著名的直男杀手温水也搬了进来。
我被自己信誓旦旦的言论光速打脸,彻底直不起来了。
可温水入学至今,拒绝过的男生一箩筐。
我只好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天时地利,成为一个诡计多端的直男。
冬天谎称怕冷去钻温水的被窝。
夏天又说自己怕热,床铺位置空调不给力,依旧和温水贴贴。
长此以往,温水好脾气地照单全收。
自己每次脸红得要命,还努力适应我的亲近。
「俞白,你要是实在怕冷的话,就再抱紧点吧。」
想到这儿,我又忍不住掬了捧水泼在脸上降火。
这种大宝贝在身边,不弯才能有鬼了!
我那是冷吗?
我那分明是馋他的……
正在心里谴责着自己的小人行径,眼光一滑,脖子上多了不少红色的斑斑点点,嘴唇也莫名其妙有些红肿。
最近的蚊子是越来越猖狂了,有空得去买点驱蚊液好好杀一杀。
-4-
洗漱完后,温水已经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下来了。
睡衣裤子也没穿,白花花的两条大腿就那么露着,有点长的上衣下摆堪堪遮住关键部位,眼睛沁出哈欠带来的水意,像只被吵醒的缅因,慵懒又漂亮。
「俞白,你要出去吗?」
我深吸一口气,一阵呼吸不畅,气血上涌。
我是个腿控。
客观来讲,温水的腿和女生的纤细白皙不一样。
但笔直修长,肌肉线条流畅,同样好看得叫人流鼻血。
麻了。
总是拿這個考验人,这谁顶得住?
要不是清楚温水的性格,我都要以为他是在蓄意撩拨。
门外忽然传来叶风的大嗓门:
「老白,醒了没?今天周六一起去网吧 high 啊!」
说着便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
我急忙扯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围在温水腰间,转身瞪着叶风:
「能不能把你那不敲门的臭毛病改改?」
叶风摊手道歉,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就朝外走:
「我的错,我的错,下次一定。」
T 恤被轻轻扯了下,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温水的脸色看着莫名有点冷淡,漫不经心地问道:
「晚上还回来吗?」
叶风箍住我的脖子,狠狠一压:
「你都好久没和我们兄弟一起打游戏了,今天决战到天亮,谁先走谁是孙子!」
我打掉叶风的手:「行了行了,你属牛的啊,一天天使不完的劲儿。」
「温水,你今晚先睡吧,不用等我。」
-5-
出了宿舍,叶风吞吞吐吐像是有话要说。
「不是你便秘啊?有什麼就直说。」
「老白,你有没有看到刚刚你室友的眼神?」
「怎麼形容呢?」
叶风啪地一拍脑门,「好像咱俩不是去打游戏,是去偷情的!」
「冷飕飕的,看着像要把我冻死。」
「怎麼可能,没事儿多找找自己眼睛的原因,别污蔑人家。」
刚才我背对着温水,没看见温水的表情。
但想来也知道,肯定是叶风眼瞎,在那儿危言耸听。
温水人如其名,温柔如水,跟个温驯的小羊羔一样,哪有叶风说得那么可怕。
我没把叶风的话放在心上,埋头在手机上叫了辆车去网咖。
母单了二十年,头一回喜欢一个人,还是个男生,最近一阵忙着研究 gay 子那点事儿,游戏都没怎麼碰了。
还真是有点想念。
选好机子后,我戴上耳机,和朋友们在召唤师峡谷厮杀。
一恍神就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这局顺利推掉对方水晶后,我掏出手机才發現温水发了几条消息:
【俞白,我刚刚不小心洗澡扭伤了脚,你明天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支药膏?】
【你不用管我,好好和朋友玩儿,不怎麼疼,我还坚持得住。】
后面附了一张照片。
温水应该是怕我担心,故意找的角度,半遮着只露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但温水忘了,他坐的位置对面刚好有一面全身镜。
镜子里原本白皙好看的脚踝通红一片,肿了起来。
关心则乱,我来不及思考温水大白天的為什麼要洗澡,又為什麼非要等到我明天回来给他送药,不去找其他朋友。
和叶风他们几个赔罪道歉后,我连忙赶回宿舍,顺便买了几个冰袋。
-6-
回去的时候,温水正坐在书桌前,受伤的脚耷拉在地上。
「俞白,你怎麼这么早就回来了?」
温水眸光颤动着,想把受伤的脚藏到桌子底下。
结果牵扯到伤处,轻嘶一口气,眉毛微蹙。
我蹲下身子生气地把冰袋摁到温水的脚踝上。
「我要是不看手机,你是不是准备今晚就这么疼一宿?」
嘶气的声音更重,但没有甩开,乖乖被我握在手里。
「你别生气,俞白,其实没有很疼,就是看着吓人了点,谢谢你赶回来。」
温水轻轻擦了擦我头上的汗珠。
夏季的下午两三点钟,正是烈日炽热的时候。
心里那股气顿时像扎破的气球,嘭的一声散了,炸成一片片怒放的心花。
「生病要去醫院,不要乱买药,上来,我背你去校醫院。」
我转身弯腰单膝压下。
许久,背后才伏过来一具温热的身体,温水趴在我的后颈,吐出来的气息湿湿的,带着细微的气流,拂过皮肤,轻而痒。
「俞白,你真好。」
心如擂鼓,我努力平复好呼吸。
温水总是用最真挚的口吻说最撩人的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我掂了掂温水的大腿,好背得更稳。
走前,温水捞了把放在墙角的遮阳伞挂在手上,声音软软地飘过来:
「校醫院不远,但现在外面太阳很大,你那么怕热,我帮你打伞。」
我闷闷地「嗯」了声。
温水不知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好。
他当我是亲近的朋友,我却满脑子想的都是怎麼把他这朵惹人觊觎的玫瑰据为己有。
-7-
还好温水的脚踝扭伤不算严重,取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后,几周便能行动自如。
唯一烦恼的是,我和温水的宿舍在 5 层,没有电梯。
温水现在只能拄着拐杖走路,上下楼十分不方便。
「俞白,你不用太担心,附近有一套我名下的房子,刚刚我已经发消息跟导员请过假了,最近不会来學校。」
温水坐在醫院椅子上,给了我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我一愣。
差点忘了,听说温水家境很好,是温氏集团的小少爷。
他相貌出色平时性格又太温和,一点也不像那些富二代圈子里的人。
温水住回自己的房子,肯定会找专人照顾,自然是不用我操心的。
心里没来由地有点失落。
「对了,月底是我生日,可以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吗?」
「不需要准备什麼礼物,就当是为了答谢请你吃大餐。」
温水眉眼弯弯,像是怕我还有所顾虑,解释道,「放心,这次宴会都是一些亲近的人,不会让你拘束的。」
我满口答应,跟吃了口冰凉沁甜的西瓜瓤一样,甜滋滋的。
温水的意思,我是不是也算他亲近的人?
我护着拄拐的温水出了醫院,门口停着辆鲜艳骚包的红色超跑。
坐在驾驶座的人眉眼桀骜不驯,戴着耳钉,张扬帅气。
温水说,那是他的发小蒋川,刚好在附近过来接他。
蒋川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量,挑眉不怀好意地笑了下。
温水上车后,车子很快发动。
开着的车窗慢慢升了上去,玻璃后的蒋川倾身靠在温水身边,两人交谈着什麼,距离很近。
我暗暗攥紧了拳头。
這個蒋川一看就怪怪的,指不定又是一个情敌!
-8-
生日宴那天,出了点意外。
雖然温水不要礼物,但我也不能空手去参加。
我挑的胸针落在了叫的出租车上,还好司机人善良,打电话让我回去拿。
宴会在温水家的别墅,装潢雅致,是个私人聚会。
走到一处拐角,猝不及防看到蒋川和温水靠在一面墙上聊天。
温水的脚已经好了,一身剪裁优雅得体的平驳领西装,矜贵从容。
修长手指夹着根细细的香烟,蒋川随即嗤笑一声,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帮温水点燃。
火光跃动中,温水的眼眸像暴风雨下幽蓝色的海,海水汇聚处好似潜藏着旋涡。
危險又迷人。
在我面前的温水烟酒不沾,乖巧害羞,与此刻大相径庭。
我顿住想要上前打招呼的脚步,隐没在墙角阴影下。
蒋川的声音有点戏谑:
「又是搬到人家宿舍,又是下血本崴脚耍Ťŭ̀ₗ心眼儿,看来那個叫俞白的新玩具很对你的胃口嘛。」
「啧啧,也就这种蠢货会信你温少是个白莲花。」
温水熟稔地吐出眼圈,薄薄的白雾缭绕,朦胧了那张漂亮的脸。
「别这么说小白。」
「我就喜欢他那副耍小聪明占我便宜的样子,多可爱。」
蒋川手捂在嘴上,装作要呕吐。
「占你便宜?我看你是爽了还差不多!」
我呆滞在原地,直到温水不置可否地捻灭烟头,转头视线恰好落在我身上。
蒋川幸灾乐祸地咧开嘴:
「哦豁,玩脱了。」
-9-
温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三两步跑到我跟前,捉住我的手腕。
「小白,你别误会,我可以解释。」
我第一次發現,其实温水力气很大,我甚至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而且比我还要高上几公分,只是身形更加颀长偏瘦。
然而我从前一厢情愿地认为,他這樣惊艳貌美的人,是摆在架子上精致的陶瓷,脆弱无害。
温水脚伤后,我没什麼心思和叶风他们开黑,怕他待在家里无聊,经常趁课余時間去看他。
可蒋川说,温水搬进我的宿舍是蓄意为之,连脚伤都是故意的。
那以前的桩桩件件,究竟哪些是真的?
思绪乱得像是偶尔在角落窥见的蛛网,蛛丝密密交织一起,看不清终点延伸向哪裡。
我指着看戏的蒋川:「我只问一句,他说我是你的新玩具,所以你之前都是在骗我、玩儿我,对吗?」
看到温水沉默的一瞬间,乱糟糟的心仿佛沉到了谷底,浸泡得酸酸胀胀。
「不是的,小白。」
迟疑意味着撒谎。
「果然像你们这种财富权势里浸淫过的人,哪有什麼单纯的,是我眼瞎识人不清。」
我用劲儿甩开温水,朝大门走去。
没走几步,手腕就又被身后赶上来的温水攥住。
这次他没有给我一丝一Ţũₙ毫逃脱的機會,强硬地把我拽入附近的一间屋子。
门啪嗒一声反锁,温水将我压在门板上,目光晦暗难辨,指尖轻轻挑了下我衬衫上的扣子。
我怒视着他,却推不开。
「你要干什麼?」
温水喉结滚了滚,灼热的呼吸洒在我脸上。
「小白,你有没有想过,你以为的骗和蒋川说的,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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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所以,还要再问,就被人猛地堵住了唇舌。
温水单手扣住我的双腕,另一只手捏着我的下颌,逼迫我抬起头。
唇被含住。
呜咽声也被顺着口腔毫不怜惜地吞了下去。
屋子看起来是个废弃的杂物间,厚重的窗帘拉着,透不进一丝光。
在这种昏暗幽静的地方极尽亲密纠缠,不时发出暧昧刺耳的声音,窒息的羞耻感快要把我吞噬殆尽。
想起我那些浮于表面的贴贴抱抱,和身前这人肆无忌惮的行径根本不是一个段位!
由於贴得太近,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蓬勃滋长。
跟个烫手山芋一样擦着我的手,威胁着我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煎熬了多久,温水才结束对我的挟制。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温水。
温水噙着笑意撩开汗液濡湿在我脸上的头发。
举止轻柔,言语很狗。
「小白,没经允许强吻你是我不对,但我不后悔。」
「毕竟你现在乖乖待在这儿听我解释,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好好好,把人亲到腿软然後留下来,你可真是个天才!
不过这话我不会说出口。
丢人丢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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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着温水,恨不得用眼神刺穿他。
温水好笑地轻咳一声,正色道:
「没错,我是骗了你。」
「蒋川那個人嘴贱,可我从没把你当成什麼消磨闲暇時間的取乐玩具。」
「想和你朝夕相处,所以搬进你的宿舍。」
「故意扭伤脚,因為讨厌看到你和别人彻夜不归。」
温水说着,抬手擦了擦我的唇角,不肯离去。
「小白,你一定不知道自己今天穿得有多吸引人吧。」
为了参加温水的生日宴,我特意买了件新衬衫。
样式很好看,就是尺码小了点,稍微有些勒在身上,隐约勾勒出胸肌的轮廓。
刚刚挣扎之中领子都扯松了。
「从你今天来我家的第一眼,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怎麼把你扒光。」
「好让你再也不敢穿成這樣在人面前晃。」
温水目光灼灼,里面沉淀的欲色惊人。
我这才从绵长的亲吻中缓过神,意识到真正的温水和我见过的完全是两个人。
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哪裡经历过这种事,又羞又恼支支ţű̂⁰吾吾半天才问道:
「那你為什麼要装成那种性格骗我?」
温水绅士地帮我理好衬衫上的褶皱,丝毫看不出是刚刚那個放浪形骸,箍着我为所欲为的人。
「不装一点,你会注意到我吗?」
「你亲口说过,最讨厌同性恋。」
「你不喜欢男人贴上来,那我只好曲线救国咯。」
还是有哪裡不对劲。
「為什麼是我?」
「你搬进宿舍前,我并不认识你。」
温水惩罚性地用拇指摁了下我的唇珠,瞧过来的眼神有点幽怨。
「小白,你记性可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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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有人在把钥匙插进锁孔开门。
我扫了眼温水某ṱū₊个存在感十足的部位,别过脸。
温水慢条斯理地松开我,脱下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垂落下来的衣料刚好遮住。
我挪到一侧,门适时打开,刚刚在前厅招呼客人的管家脸色惊诧。
「少爷,怎麼是你和俞先生在里面?」
「刚刚路过听到里面有动静,还以为遭小偷了。」
温水喉咙里滚ṱûₖ出一声低笑:
「嗯,有点事要办。」
「幸好不是小偷,那少爷你们继续办事。」
管家放宽心乐呵呵地走了。
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就地掩埋。
办事?
亏他说得出来!
「偷情怎麼不算偷呢?」
「你说是吧,小白。」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忙不迭走出杂物间,脑子里乱糟糟的,温水黏黏糊糊还要跟过来,我急忙制止:
「停,今天到此为止,我要冷静冷静,你别跟着我!」
温水挑眉没再强求,我健步如飞地跑出别墅大门。
背后有道几乎可以凝成实质的视线牢牢粘在我身上,我加快脚步。
感天动地!
出租车司机居然还在路边等我!
我热泪盈眶,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上去。
「师傅,东西我不要了,耽搁你这么久就当赔偿,麻烦送我回 A 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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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宿舍,隔壁一块儿打过篮球的校霸徐霖在走廊上冲我吹口哨:
「呦,俞大帅哥这是和哪个妹妹去小树林约会被蜜蜂蜇了?」
「这么肿。」
徐霖身旁的小弟陶溪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飞快垂下头没有说话。
「陶子,我说他又不是说你,你害羞什麼?」
「脸皮真薄。」
我关上门把徐霖的调笑声隔绝在外。
你他妈才和妹妹钻小树林,祝你有一天也遇到 188 的大雕妹妹!
我对着镜子愤愤吐槽,温水真是属狗的。
我的唇色原本偏淡,现下被蹂躏成了鲜艳欲滴的深色,臃肿红润。
我那么大一个乖巧纯情的老婆,就这么眼睁睁从小白兔变成大白狼,没了!
天苍苍,野茫茫,无处话凄凉!
我拨通叶风的电话:
「疯子,哥们儿失恋了,速带十瓶啤酒来哥们儿宿舍,今晚不醉不归!」
-14-
叶风人没到,酒倒是拜托朋友给我捎了回来。
理由是这小子最近交了个女朋友,要和女朋友约会。
有异性没人性,塑料兄弟一个。
我更悲伤了,拎着啤酒罐猛灌,喝得昏天黑地。
这女朋友她保真吗?
我阴暗地诅咒叶风女朋友变成女装大佬,掏出来比他还大!
趴在床上沉沉睡去,半梦半醒时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段记忆。
大一的时候,我被一个追求我的同性恋孙嘉轩骚扰了好一阵子,心情烦闷去酒吧喝酒。
威士忌性烈,没喝多少我便酒意上头。
醉醺醺结账时,正好撞见有个贼眉鼠眼的人偷偷往一杯鸡尾酒里加料,摇匀后端着酒杯走到一个男生旁边。
男生相貌极其出色,极致的骨相与皮相融合在一张脸上,简直是女娲炫技之作。
最美的是那双蓝色夏威夷酒液一样的眼睛,澄澈漂亮,不带一丝杂质。
一看就很单纯好欺负。
男生完全没有察觉到那杯酒的異常以及那個男人猥琐下流的目光,温顺地接过酒杯。
我冲过去,像只愤怒的狮子,一个过肩摔把人掀翻在地,球鞋狠狠踹到那人脸上,碾出一道道鞋印。
我夺过男生手里的酒杯,哗啦一下全部浇在脚下男人的脸上:
「你这种肮脏龌龊的死同性恋能不能滚远点?」
「老子这辈子最讨厌你们这种人!」
那個骚扰我的孙嘉轩是我之前的舍友,手段也十分下作。
偷袜子、偷内裤,还趁我和其他舍友不在的时候脱光爬到我的床上。
恶心得我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好几天睡在酒店没回去。
他才是我决心换宿舍的根本原因。
我发了狠一般揍人,直到酒吧安保把我拉开,我趔趄着就要往地上歪倒。
一双手臂及时扶住我,混沌中我似乎望见了两颗碧蓝的宝石,在纸醉金迷的酒吧里像一泓波光粼粼的泉水。
「你好,我叫温水,你叫什麼名字?」
我勾勾手把那两颗蓝宝石的持有者拽到身前,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我们这种人通常来说只有一个名字。」
「大恩不言谢,请叫我雷锋,告辞!」
-15-
出了一身汗,脸上倒是冰冰凉凉的,好像有人在用柔软湿润的毛巾帮我擦脸。
我舒服地蹭了蹭那人的手掌。
那人动作一顿,手指滑到了我的唇上。
睡梦中我无意识张开嘴,叼住了那根细长的手指。
原来不是什麼好吃的东西,我皱着眉重新吐了出去。
屋子里的呼吸声陡然粗重了几分。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我睁开眼,浴室水声淅淅沥沥。
昨晚被我扔得乱七八糟的易拉罐已经被整整齐齐收拾到垃圾桶里。
地面、桌子都很干净。
温水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水珠顺着形状优美的锁骨滚进宽大的 T 恤。
短裤下的双腿白得发光。
我情不自禁吞咽口水,瞥见温水促狭的眼光又慌忙别开头。
温水却并不打算放过我,迈着长腿跨上我的床。
双臂撑在我的头两侧,居高临下睨着我:
「好看吗?」
「要不要近点看?」
「我没有,别瞎说!」
我大声反驳,底气却不怎麼足。
温水长长地「哦」了一声。
「敢看不敢承认?那换我来说好了。」
「我喜欢你的肤色,有阳光的气息。」
「喜欢你的嘴唇,看起来就很好亲。」
「喜欢你的胸肌,饱满漂亮有弹性。」
温水说着,指尖一寸寸从我身上掠过。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带起一股深入骨髓的痒意。
温水自上方捧住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眸子里的旋涡像是要把我吸进去。
「最重要的一点。」
「俞白,我喜欢的是你整个人,看到你,就会由衷地开心。」
「所以我给你最后三十秒推开我,否则——」
温水垂眸,意思不言而喻。
听说与心爱的人对视,无法超过三十秒钟,会忍不住吻上去。
-16-
梦不会在醒来时立马想起,而是会在醒来后某个瞬间刺激到海马体,从而唤醒那一部分的记忆。
我终于明白温水说我记性差是什麼意思。
原来我和他早就见过一次。
不过我当时喝断片,第二天起来就忘了个精光。
我一时忘了推拒,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温水。
「一……
「二……
「三……
「四、三十。」
温水眼神一暗,深深吻下来,身上还有柠檬薄荷的香气。
是我的沐浴露的味道。
唇齿间的气息被贪婪地汲取。
等温水终于松开了我。
我大口喘息,红着眼控诉:
「你无耻!根本没数到三十!」
温水一脸理所应当:「在你面前坚持不到三十秒,这很难理解吗?」
「而且——」温水恶劣地瞟了一眼。
「你不是……也被我亲爽了吗,小白?」
温水声音磁性沙哑,含糊地擦着我的耳廓呢喃,
「挺硌的。」
-17-
我摆烂在宿舍待了一天没出去,叶风那個狗没良心的还问我失的哪门子恋。
我沉默以对。
我该怎麼告诉他,我這個被无数小零投怀送抱的 gay 圈天菜,自诩钢铁直男,结果栽到了伪白莲室ƭū́¹友手里。
那不是小白莲,那是朵罂粟花。
-18-
和温水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过了几个月。
A 大都在传我把大美人温水给拿下了,男男女女心碎落泪。
我没想到会再见到孙嘉轩。
那种事太恶心,我告发出去都嫌丢人。
当时在小巷子里揍了一顿孙嘉轩,警告他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这事儿已经尘埃落定了。
再死皮赖脸贴上来那就叫犯贱。
谁承想孙嘉轩还真就这么不死心,晚上拦在我和温水回宿舍的路上。
平心而论,孙嘉轩长得算清秀,但整个人畏畏缩缩,看人时透着股阴暗处青苔的黏腻感,让人浑身不舒服。
孙嘉轩从暗处的花坛后面猛扑过来,就要往我身上抱。
温水手疾眼快,快速将我扯开,孙嘉轩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尖声哭吼:
「俞白,他们都说你和這個贱人在一起了,我不信,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他到底哪裡好?」
「你之前明明夸过我长得好看,所以我才特意把刘海剪了,可為什麼你的眼里还是从来没有我?」
我想起刚接触孙嘉轩不久时,见他经常低着头,人缘不好,被当成空气。
但他总是会把自己用过的浴室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像宿舍里其他几个人,洗发水乱放,马桶有异味了也不刷。
我好心劝孙嘉轩:
「其实你人挺细心的,长得也秀气,干嘛总是含胸驼背,抬起头自信一点,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可我不知道孙嘉轩后来会偏激成那樣。
或许他有过什麼痛苦的经历才造成这种性格,但这和我有什麼关系?
温水见状神色冷了下来,像看垃圾一样看着狼狈的孙嘉轩,眸光一转。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莲花影帝就开演了。
温水慢悠悠踱步走到孙嘉轩跟前,捂着嘴笑脸盈盈:
「论身高,你比不上我。」
「论美貌,你赢不了我。」
「综上所述,我哪点都比你好,白白你说对不对?」
温水嘲讽完大鸟依人地缩进我怀里。
「哎呀,对不对?」
「老公你说句话呀?」
我说够了,真的够了。
我牵着温水赶紧离开这种尴尬的场景,临走前对孙嘉轩撂下一句话:
「我当时的意思重点在自信,而不是外貌,你想让别人喜欢你,為什麼不看看自己现在疯癫的样子?有哪裡值得喜欢?」
「我言尽于此,别再来缠着我了,不然我真的会报警。」
-19-
我记得我对温水第一次心动,是在成为室友后。
我们一起加入了學校的棒球社,被硬拉着参加社团活动日的真心话大冒险。
温水比较倒霉,上来就被選中和在座的一个人亲吻。
不料除了我和另外两位有女朋友的男生外,其余都是女生。
和温水接吻是學校许多爱慕者梦寐以求的事,在座的女生也不乏暗恋温水的人,但他最后还是选了我。
起哄声中,温水小心翼翼靠过来,率先道了声歉:
「俞白,很抱歉拖累你,我知道你讨厌同性恋,但我不能随意去挑一位女生亲吻,那对不喜欢我的女生不公平。」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吻你吗?」
心弦蓦地被拨动,我点点头,温水俯身,轻得像飘过一瓣落花,柔软轻盈。
眼睛紧闭着,睫毛微微颤抖。
我那时想,要是冬天的雪落在那些纤长眼睫上,一定会像晃动覆盖着积雪的树枝,洋洋洒洒坠下来,仿佛下了场雪雨。
我的世界在这片冷寂无声的雪雨中不停冲刷,变得清新干净。
记忆回笼,温水已然不是我初见的样子。
现在的他大胆又直白,让人难以招架。
-20-
「你在想什麼,小白?」
「想我刚认识的温水。」
温水愣了一下,抬手顺着发顶摸到我的肩胛骨,然後用力抱紧我,似乎要将我溺毙其中。
声音难得有些不自信:
「小白,我很庆幸没有像刚刚那個人一样, 被你厌恶,甚至成功让你喜欢上我伪装出来的样子。」
「但我這個人得到一厘, 就会奢求更多。」
「所以我刚才所说的惩罚, 是要你满足我的贪心。」
「惩罚你喜欢我的虚伪,同样接受我的真实。」
「我就是這樣贪婪的一个人, 你愿意接受這個惩罚吗?俞白。」
温水一向是游刃有余的,连当初生日宴上被我撞破和蒋川的交谈,都能瞬间淡定下来和我对峙。
这次却不敢看我的眼睛, 像是害怕我对他下达无情的宣判。
但我知道, 这是属于温水独一无二的告白。
他在索求我的喜欢。
一如当初大冒险亲吻时我点了头,这次依旧如此。
喜欢一个人的某一面, 不意味着就无法爱上他的其余部分。
人有千面, 鲜活多变。
在温水身上,变化是一种独特的魅力。
恰似水本无形,却能在各种容器中顯現出万千姿态,而本质永远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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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 我单知道温水情话动人, 却忘了一件事。
男人在算计着怎麼把人骗上床吃干抹净时,什麼都说得出口。
我在一声声「老公」「哥哥」中迷失了自我。
那人白皙的胳膊紧紧缠着我, 炽热的吐息扑在胸前:
「老公, 怎麼这么紧张?」
……
我曾经幻想过和温水告白成功, 梦里那人怯怯叫我。
怎麼也没想到会和梦境里的情形截然相反。
我发誓, 不管温水叫得多好听,我再也不想听到這個称呼了!
-22-
番外:温水
温水曾经确实有许多玩具。
不是什麼小孩子的玩偶、积木、模型。
死物哪裡有複雜多变的人性好玩。
温水最擅长的是玩弄人心。
身为上层阶级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温水自然是众星拱月、万人追捧的对象。
不过追随月亮的星星是为了月亮本身,还是那些反射过来的光辉?
毕竟月亮本身是千疮百孔、贫瘠无光的。
看腻了那些虚与委蛇的讨好和黑暗中虎视眈眈的垂涎, 温水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外表、金钱、权力,这些是大多数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而以貌取人是许多见识浅薄之人的通病。
他们见他长了一张单纯无害的面孔, 便以为他本性如此, 可以肆意哄骗。
围绕在他身边恭维,殊不知眼里赤裸裸的贪婪已经暴露了那些狂妄的野心。
像一群臭烘烘的苍蝇。
而有的人则更为下三滥,图他一身的皮囊。
温水第一次被下药, 是在十二岁。
父母带他去旗下影视公司的片场视察,结果温水被误当成名不见经传、可以任人摆弄的小演员。
矮小的中年男人把昏迷的温水带回房间,肥硕的身子刚凑近,就被温水一把水果刀捅上了最脆弱的地方。
警察随即赶到将人铐走,那人是圈里著名的导演, 后来被查出迫害过无数未成年少男少女。
发小蒋川问温水:
「你既然已经看出来那人有問題,為什麼不直接报警,还要装作被他迷晕?」
长相跟天使一样的少年温水笑得十分恶劣:
「那多没意思。」
「对付这种人,自然要在他最洋洋得意的时候给他最致命一击。」
「何况, 他身上那玩意儿留着有什麼必要吗?」
「这种罪关不死人,就算等他出来了也是一条阉狗。」
所以后来的温水接过酒吧那杯加料的鸡尾酒,面上不动声色, 但心里已经想好了让人生不如死的一万种方法。
还没等心头那些暴虐因子彻底发酵, 俞白就出现了。
酒吧里香水、汗液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 人也鱼龙混杂,灯光幽暗。
俊朗帅气的少年像江南潮湿连绵的梅雨季中,误打误撞吹来的一阵海风, 吹散了灰蒙蒙天空中堆叠的云雾。
掩藏在阴霾后的阳光得以重临江南,与渴望光照的人赴一场不期而遇的邀约。
温水喜欢用不同的伪装操控玩弄人心。
唯有面对俞白,愿意想尽方法獲取那颗真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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