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鐲子的算計

男朋友給我發消息。
「寶寶，我逛街看中了一款金鐲子，想送給媽媽當禮物。」
「可是錢不太夠，要不然你幫我付一下？」
「到時候以你的名義送給媽媽，好嗎。」
過了幾分鐘，我回復他。
「寶寶，不用啦，謝謝你的好意。」
「我媽媽說賺錢不容易，你的心意她領了，至於金鐲子，以後爸爸會給她買的。」

-1-
我故意混淆他說的「媽媽」的概念，想看看他的反應。
當我發完這段消息後，程宇鋒便不回消息了。
上面那句話也石沉大海一般，靜靜地躺在我和他的聊天框中。
我撂下手機，繼續忙手頭上的工作了。
程宇鋒是我談了快兩年的對象，前一陣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可因爲彩禮和嫁妝的事情沒談妥，以至於耽擱了婚期。
程宇鋒的媽媽認爲，我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已經可以被劃分到大齡剩女的梯隊裏了，不值得他家出十萬元的彩禮。
她的原話是這麼講的：「鄭唸啊，你年齡也不小了，彩禮就別要那麼多了吧。」
「要阿姨講，一萬六千八這個數字就挺吉利的。」
「再說了，小鋒對你多好啊，你得知足。」
如今，程宇鋒張口就找我均錢給他媽媽買大金鐲子。
雖然不知道具體價格，但以如今的金價來看，少說也得一兩個月工資了。
而我故意混淆他說得「媽媽」的概念，爲的就是看他真實的面貌是什麼樣的。
顯然，此刻靜悄悄的聊天框說明了一切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程宇鋒這心裏的小算盤打得真溜啊。
竟然跟我玩「孝心外包」？
那正好，我也可以藉此反將一軍。
只不過，由於程宇鋒選擇性眼瞎。
這件事到最後也不了了之。

-2-
又過了幾天，程宇鋒再次給我發了消息。
這次他的語氣聽起來格外熱情。
「寶寶，下週五有時間嗎？」
我看了一眼工作安排表，正好週五有個空擋，便回了一句：「有時間。」
程宇鋒秒回：「太好了。」
接着，他反手截了兩張圖發給我。
其中一張是日曆的截圖，下週五的日期被特地畫了一個紅圈圈，下面還有小字註明是他媽媽的生日。
而另一張則是帶有標籤的大金鐲子的圖片。
我放大圖片，看清了價格：19888。
這個數字讓我的眉頭微微一皺。
很快，程宇鋒的消息接踵而至。
「寶寶，下週五是我媽媽生日，她這些年沒少爲咱倆操心。」
「我就想買個禮物送給她。」
「我查了一下，覺得黃金鐲子是最合適的，不僅保值，還能促進血液循環，緩解咱媽關節疼痛的症狀呢。」
「你看一下這個款式喜不喜歡，等以後咱倆結婚了，咱媽肯定會把鐲子傳給你的。」
我象徵性地回了一句：「是挺不錯的。」
下一秒，程宇鋒開門見山。
「是吧寶寶，就是我手頭還差點錢，你看這份心意要不咱倆一起出了？」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在請求，但實際上更像是在命令。
「我媽媽一定會很感激你的。」
程宇鋒繼續補充，彷彿我已經答應了一樣。
「到時候我家那些親戚看到了，也肯定都會誇你這個準兒媳婦孝順的。」
他說完這句話後，不由讓我感到一絲噁心。
我又不是傻子，難道看不出來他只是想利用我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嗎？
於是，我想了片刻，問他：「你差多少錢？」
「差一半多。」
他的回答讓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點開手機日曆，重新看了一遍日期後，回道：「好呀寶寶，那這份孝心咱倆就一起出吧。」
程宇鋒並沒有聽出我聲音中的玩味。
他立馬回了一個「親親」的表情包。
「寶寶，你真好。」
「我可太愛你了。」
趁他還沒來得及發出後面的消息，我搶先一步。
「寶寶，你把錢轉給我吧，我來買。」
這句話後，聊天界面的上方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可程宇鋒的回話卻一直沒有發來。
顯然，我這句話把他說沉默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發來一句話。「寶寶，要不還是我來吧，我正好就在金店附近。」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找藉口。
我故作惋惜。
「啊，寶寶，那也行。」
「我本來想着馬上就要發這個月的工資了，到時候還能多出些力。」
我繼續說，語氣懇切到每一句都是在爲他考慮。
「現在我卡上還有八千多，等下就轉給你。」
沒成想，我的話讓他立刻改了口風。
「寶寶，還是你來買吧。你們女生的眼光好，交給你我更放心。」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在誇獎我，但實際上我知道他只是想讓我出更多的錢。
我猶豫道：「這……」
我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遲疑，但實際上我知道這只是在演戲。
程宇鋒或許是怕我變卦，半分鐘之內，就迫不及待把錢轉給我了。
我看着這筆轉賬，隨着輕哼帶出一抹淡笑。
快兩萬的鐲子，程宇鋒說差一半。
而現在，他卻只給我轉了 5000 塊。
很顯然，剩下的那一萬五，他是想讓我替他出了。
我心領神會地收下了這筆錢。
並沒有拆穿他的把戲。

-3-
幾天後，程宇鋒約我見面，地點選在了一家快餐店。
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錯，臉上掛着少見的笑容，竟然主動提出要請我喫飯。
「寶寶，你想喫什麼，我請你。」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尋常的慷慨。
我掃了一眼菜單，最貴的菜品也不過 30 元。
這讓我不禁回想起我們之前的約會，每次結賬時，程宇鋒總有藉口逃避付款。
要麼是接電話，要麼是上廁所。
總之，最後總是我買單。
但除了這點，他還算是個不錯的對象。
一米八的身高，加上一份穩定的工作，這些條件讓他在朋友眼中成了個香餑餑。
他們總是勸我，這樣的男人不多見，要好好珍惜。
我點了一份 25 元的魚香肉絲蓋飯，外加一瓶 3 元的可樂。
程宇鋒的眉頭微微一皺，他的目光似乎在我的包上停留了一會兒，看到包裏隱約的方形盒子後，他的表情明顯放鬆了。
「沒問題寶寶。」他爽快地回答，但點菜時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這菜點的可真貴。」
我微笑着，故意說：「貴嗎寶寶？不然咱們別喫了，退了吧。」
說着，我作勢要拿起包離開。
程宇鋒立刻拉住我的手，急切地說：「別啊寶寶，說好了我請你的。」
他緊緊按住我的手，尤其是那隻拿着包的手。
顯然，他更在意的是包裏的東西。
我輕輕將碎髮別到耳後，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菜很快就上齊了。
服務員放下菜後，隨口問了一句：「剛下班？」
我搖了搖頭，臉上掛着甜蜜的笑容：「不是，在和我男朋友約會。」
服務員顯得有些驚訝：「來這兒約會？」
我轉頭看向程宇鋒，繼續說：「寶寶，你不是說這家店特別好喫，精挑細選了好久嗎？」
程宇鋒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勉強點了點頭：「是…是啊。這家店評價可高了。」
我故作感動地說：「寶寶，你對我可真好，我好感動。」
「不像上次，我請你喫 500 的西餐，卻被你說華而不實。」
我故意提起舊事，語氣中帶着一絲調侃。
「還是你勤儉持家，以後能嫁給你可真是我的福氣。」
我繼續誇讚，程宇鋒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只有服務員的眼神複雜，表情也很古怪。
等她離開後，我聽到她和同事小聲議論。
「坐窗邊那對情侶，裏面那女的是個戀愛腦！」
「被男朋友糊弄來快餐店約會，竟然還覺得感動？」
「我的天，真不敢想象她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的。」
我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暗自冷笑。
等我回到座位後，發現我的包包被人打開了，而程宇鋒的手還停留在上面。
於是，不等他反應，我開門見山——
「寶寶，你翻我的包做什麼呀？」

-4-
我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彷彿冬日裏的寒風，讓人不寒而慄。
程宇鋒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直接地問出來。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
這一聲吸引了周圍客人的目光，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對程宇鋒的鄙夷。
程宇鋒猝不及防，支支吾吾地辯解：「沒……沒有，我是看你包掉地上了，才幫你撿起來的。」
「可能不小心碰到拉鍊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在試圖說服自己。
我天真地眨了眨眼，嘴角掛着一絲微笑：「謝謝你寶寶。」
我的聲音甜得發膩，但眼神中卻藏着銳利的刀鋒。
這下，那些人看我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份同情，彷彿我是被矇在鼓裏的可憐蟲。
經過這麼一個小插曲，我和他的整場飯局都十分安靜。
但很明顯，程宇鋒那些躁動不安的小動作，證明了此刻他焦急的心情。
他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眼神四處遊移，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直到我塗完口紅，準備將口紅塞回包裏前，程宇鋒終於忍不住道：「寶寶，前兩天咱說要買給媽媽當生日禮物的金鐲子，你買好了嗎？」
「早就買好了。」我輕描淡寫地回答，就像是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聞言，程宇鋒眼睛一亮，誇我道：「寶寶，你真孝順，我媽媽收到後一定會很開心的。」
接着，他興致沖沖地問我：「鐲子你帶來了嗎？」
我驚訝地咦了一聲，「沒有呀，帶它出門多不安全，萬一被人偷了怎麼辦。」
我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戲謔，眼神中卻滿是挑釁。
程宇鋒有些侷促不安，眸中染上了很明顯的失望。
「這樣啊……」
「寶寶，要不等下我陪你去拿鐲子，你把它交給我保管怎麼樣？」
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急不可耐。
「畢竟我是一個男人，放我這裏肯定會更安全。」
他試圖用男子氣概來說服我。
我笑了一下，擺擺手，婉拒他。
「不用啦寶寶，你之前不是說要以我的名義送給媽媽嗎？」
「我覺得這個提議特別好，到時候我親自送給她，說不定還能爲之前彩禮沒談妥的事情冰釋前嫌。」
瞧程宇鋒沉默不語，我又添了一句。
「寶寶，你難道不希望我們婆媳關係和睦嗎？」
程宇鋒表情一僵，被我堵得無話可說。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反擊。
最終，他沒能從我手裏拿走鐲ţũ̂₍子。
我看着他，心中暗自冷笑。
這場遊戲。
我纔剛剛開始。

-5-
程宇鋒媽媽叫李秀蓮。
她的生日宴那天，我如約出席。
只不過剛走近餐廳包房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議論我的聲音。
李秀蓮裝作若有似無地提起：「你說小鋒這孩子，知道我過生日，非要給我買一個大金鐲子當禮物。」
「我都多大歲數的人，戴這些東西做什麼啊。」
很明顯，她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做作的謙虛。
程宇鋒的舅媽的聲音充滿了羨慕：「姐，你可太有福氣了。」
「現在金價多貴啊，花不少錢呢吧。」
這句話仔細聽來，還含有一絲嫉妒
李秀蓮的話裏透出心疼：「害，聽說花了他兩個月的工資呢。」
這時，程宇鋒舅媽的話語中帶着一絲奉承說道：
「姐，孩子孝順，願意花錢給你買，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錢難賺啊。」
李秀蓮附和，但語氣中卻沒有一絲心疼。
她接着說：「等下我可得教育教育他，老這麼亂花錢可不行。」
我都可以想象出她洋洋得意的表情。
接着，話鋒一轉。
她們議論的矛頭瞬間就轉到了我身上。
程宇鋒的姑媽提到：「小鋒不是談了個對象嗎？也快兩年了吧，你過生日她也沒個表示？」
李秀蓮嫌棄地撇了撇嘴角，眉眼中充滿了不耐煩。
「提到她我就來氣，前不久竟然有膽子張口管我家要十萬彩禮！」
「十萬啊，也不看看她自己值不值那個價。」
她的聲音裏飽含輕蔑，又帶着一絲施捨。
「快三十好幾的人了，我家小鋒肯要她就不錯了。」
「還敢獅子大開口。」
其他人的聲音裏帶着指責的意味。
「這確實太不懂事了。」
「都快結婚了，還把彩禮看得那麼重，要我說，這樣的兒媳婦可不興要。」
程宇鋒舅媽不滿道：
「就是，你過生日她也不表示一下。」
他們繼續說。
「連這點心意都捨不得出？」
李秀蓮應和：「別提了，本來我就不看好他倆的婚事。」
「要不是小鋒喜歡，我早就插手讓他們兩個分了。」
程宇鋒的舅媽嘆了一口氣，隨後說道：「這女的可真是命好，找到像咱小鋒這麼優秀的對象。」
「姐，要我說等下她來，你就好好點點她，讓她知道怎麼個事兒。」
我在門外聽着她們的對話，一臉平靜。
這時，程宇鋒也趕來，出現在我身後。
他拍了下我的肩膀，親暱道：「寶寶，怎麼不進去，在這兒做什麼呢？」
我扭頭，眼神直直地盯着他：「跟我談戀愛，真Ŧū́⁷的委屈你了。」
程宇鋒一愣，連忙地攬住我的肩膀，聲音染上幾分焦急：「寶寶，你這是說得什麼話啊。」
這時，裏面的人又在說話了。
那些貶低我、諷刺我的語言就這樣徑直傳入我和他的耳朵。
程宇鋒面色變得窘迫，他勸慰我道：「寶寶，她們都是些遠房親戚，什麼都不懂，你別放在心上。」
我反問：「哦？那你媽媽怎麼也不幫着解釋一下。」
「寶寶，這鐲子我可是出了一半多的錢呢。」
提到鐲子，程宇鋒的臉色一變，「寶寶，你別放在心裏，等下進去我就跟她們說清楚你有多好。」
「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兒，纔是我的福氣呢。」
程宇鋒說着，還用眼神哀求我。
我心裏只感到煩悶，如果不是有這個金鐲子在我手裏，程宇鋒估計是不會表態的。
程宇鋒依舊軟軟地哄我，還將我摟到懷裏。
「寶寶，你最好啦。對了，馬上生日宴就開始了，那個鐲子……你看是不是現在就給我比較好？」
我心中冷笑一聲，默不作聲地推開他的手，指了指時間。
「是快開始了，我們進去吧。」
程宇鋒動作一僵，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他抓住我的手，加強了語氣：「現在我家的親戚基本上都在這裏，寶寶，還是由我這個兒子來送比較合適，這樣你也顯得比較懂事。」
「等事後我跟我媽媽解釋，她只會誇你爲我着想，是個賢內助的。」
我卻對程宇鋒的話置之不理。
直接推門而入。

-6-
包房內，燈光柔和，裝飾華麗，一桌子的佳餚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程宇鋒的媽媽李秀蓮坐在主位上，ṭù⁴穿着一件大紅色的旗袍，臉上畫着精緻的妝容，笑容滿面地和周圍的親戚們談笑風生。
她的眼神在看到我時，明顯地閃過一絲不悅。
我微笑着，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走向李秀蓮，送上了一句祝福話。
「阿姨，祝您生日快樂，永遠年輕美麗。」
李秀蓮淡淡地說了Ṱũ̂⁹聲：「哦。」
這時，程宇鋒的親戚們開始竊竊私語，他們的目光像 X 光一樣掃描着我。
「秀蓮，țû⁵這就是小鋒的女朋友啊？看起來挺普通的。」
一個親戚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是啊，我聽說她都快三十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連個像樣的禮物都拿不出手。」
另一個親戚附和道。
我低下頭，默不作聲。
程宇鋒就站在我旁邊，可能因爲他方纔並沒能如願從我手裏拿走鐲子。
此刻，他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選擇了沉默。
接着，一個親戚調侃道，語氣中帶着明顯的諷刺。
「小鋒，你可真有眼光，找了個這麼會過日子的女朋友。」
「可不是嘛，現在的年輕人啊，都太現實了，哪像我們那個年代，只要人好就行了。」
另一個親戚接過話茬，眼神中滿是不屑。
我靜靜地聽着他們的議論，看向程宇鋒的眼神也越來越冷。
「對了，姐，小鋒的女朋友工作怎麼樣？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啊？」
程宇鋒的舅媽突然問道，她的眼神中帶着一絲好奇。
李秀蓮輕蔑地笑了笑：「她啊，就是個普通的小職員，一個月也就那麼幾千塊，能有什麼出息。」
「哎，那可不行，小鋒一個月工資那麼高，她怎麼配得上我們家小鋒。」
程宇鋒的舅媽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不滿。
「就是，小鋒這麼優秀，找個更好的女朋友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另一個親戚也跟着說。
而程宇鋒依舊低着頭，似乎在逃避這一切。
「小鋒，你可得好好考慮考慮，這樣的女朋友，真的能給你幸福嗎？」
一個親戚語重心長地說。
我臉上的笑容早已僵硬，緊握着手中的包帶，指關節因爲用力而變得蒼白。
「小鋒，你這女朋友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不高興了？」
程宇鋒的舅媽帶着挑釁的語氣問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作勢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程宇鋒見我要走，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程宇鋒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起來，他伸出手，輕輕地拉住了我的胳膊。
「寶寶，別走。」
我轉過頭，看着他的眼睛，那裏充滿了懇求。
我知道，他並不是真的關心我的感受，他只是擔心我會帶走那個金鐲子。
「寶寶，他們都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程宇鋒試圖用微笑來緩和氣氛，但他的笑容在我看來是那麼的虛僞。
我冷冷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程宇鋒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對着那些親戚們說：「各位親戚，我知道你們可能是無心的，但是我女朋友真的很好，她對我也很重要。」
他的話讓包房內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程宇鋒繼續說：「我知道你們可能對她有些誤解，但是請你們尊重她，也尊重我。」
親戚們面面相覷，似乎沒想到程宇鋒會站出來爲我說話。
李秀蓮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但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隨後，程宇鋒轉過頭，看着我，輕聲說：「寶寶，留下來好嗎？我保證不會再讓他們說那些話了。」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畢竟好戲還沒開始呢。
這個時候走，真有點可惜。

-7-
包房內的氣氛也因爲程宇鋒爲我辯護後稍微緩和了一些。
但沒過多久，話題又重新回到了程宇鋒準備送給他媽媽的金鐲子上。
親戚們似乎對那個價值不菲的金鐲子充滿了好奇，他們的臉上都掛着期待的笑容。
「小鋒，聽說你給秀蓮姐準備了一個特別的禮物啊？」
程宇鋒的舅媽笑着問道，眼睛不時地瞟向他周圍，似乎在尋找那個鐲子的蹤影。
「是啊，小鋒這孩子可真孝順，知道金子貴重。」
另一個親戚附和道，語氣中帶着一絲羨慕。
李秀蓮的臉上也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她看向程宇鋒，眼神中滿是驕傲：「小鋒，你的禮物呢？快拿出來讓他們看看。」
程宇鋒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他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向我。
不過，就在這時，我的選擇性眼瞎犯了。
程宇鋒索要未果，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找理由搪塞過去：「媽，我想等生日蛋糕送來，宴會高潮的時候，再給您一個驚喜。」
親戚們聽了，又開始誇他怎麼怎麼好，誇他懂浪漫。
「小鋒這孩子，真是心思細膩，秀蓮姐，你有福氣啊。」
「是啊，現在這麼孝順的孩子可不多見了。」
李秀蓮的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她似乎已經忘記了剛纔的不愉快，完全沉浸在對兒子的讚美中。
我坐在那裏，心裏門清。
我十分清楚程宇鋒的尷尬，也知道他現在的心情。
我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沒有說話。
程宇鋒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轉過頭，看着我，眼神中帶着一絲求助。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他我會配合他的演出。
李秀蓮突然問道：「小鋒，你還給媽買了蛋糕？」
程宇鋒眼睛一亮，準備在這個時候推我出來，抬舉我一波。
「媽，是念念張羅給您買的。」
當聽到蛋糕是我訂的時，李秀蓮的眉頭緊鎖，嘴角微微下撇，整副表情都透露出嫌棄。
她嘴裏嘟囔道：「一個破蛋糕值幾個錢，有啥好顯擺的嗎？」
我心中一沉，但面上依舊保持着微笑，輕聲說道：「阿姨，這是我爲您精心挑選的蛋糕，希望您喜歡。」
李秀蓮的臉色並沒有因爲我的話而有所緩和，她輕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看我。
程宇鋒的舅媽插話。
「就是，鄭唸啊，別怪舅媽多嘴，你和小鋒都快結婚了，人小鋒送秀蓮姐一個大金鐲子，你買個蛋糕……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
「你想想，這可是你未來婆婆，過不多久你們要小孩兒了，還不得拜託秀蓮姐看孩子。」
「等回來你可得好好琢磨，跟秀蓮姐賠禮道歉纔是。」
「要我說啊，金鍊子就不錯，正好跟鐲子配一套，戴着也好看。」
程宇鋒舅媽話裏話外，無一不是在提醒我要給他媽媽再買一條金鍊子。
我故作委屈，當着衆人的面解釋：「阿姨，其實這蛋糕挺貴的……」
李秀蓮直接打斷我的話。
「別廢話了，我不要。」
我面露糾結，又問了她一句：「阿姨，您真的不要嗎？」
李秀蓮無比肯定：「當然，一個破蛋糕還當成什麼寶貝了。」
「隨便幾十塊不就搞定了。」
「好吧。」
於是，我當着在場衆人的面，撥通了外賣員的電話。

-8-
「喂，黑天鵝蛋糕店嗎？麻煩幫我看一下，這個訂單還能不能取消吧。壽星說不喜歡，嫌太便宜了。」
李秀蓮或許沒想到，我真的當衆要退這個蛋糕，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但依舊嘴硬：「不就是個破蛋糕嗎？「
我按下了電話的免提鍵，電話那頭傳來了配送員的聲音：「您好，這裏是黑天鵝蛋糕店，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您好，我之前從您家訂了一個蛋糕，但是壽星不喜歡，我想退掉。」
配送員的聲音透過揚聲器，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房間。
「不好意思，您定的這款 2999 的蛋糕已經出貨了，不支持退改。」
李秀蓮的臉色瞬間變得複雜，她似乎沒想到一個蛋糕會這麼貴。
此刻，她的眼神閃爍着，似乎在快速地思考着什麼。
然後，她突然換上了一副熱情的笑容，急忙說道：「哎呀，這蛋糕我怎麼會不喜歡呢？我很喜歡，真的。」
我裝作沒聽見，自顧自地對着電話說道：「這樣啊，那麻煩幫我換個地址吧。」
電話那頭的配送員似乎有些疑惑，但還是迅速地答應了：「好的，請問新地址是？」
我報出了我媽媽家的地址，然後掛斷了電話。
我轉過頭，看着李秀蓮。
她的臉已經氣得通紅，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指着我，聲音顫抖拔高了幾分着：「鄭念，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聽不見我剛纔說的話嗎？」
程宇鋒也愣住了，他顯然沒想到我會花這麼多錢訂一個蛋糕。
他看着我，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我輕輕一笑，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緩緩說道：「阿姨，您誤會了。我全都是按您的要求做的呀。」
李秀蓮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她開始無理取鬧，大聲嚷嚷着：「你必須把蛋糕給我！你花的肯定是我兒子的錢，我要你折現！」
「現在就給我折現。」
我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阿姨，這蛋糕，我已經送給我媽媽了。至於錢，那是我自己的，您不必擔心。」
李秀蓮的怒火似乎被點燃了，她的聲音變得更加尖銳：「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以爲你是誰？」
「你憑什麼決定我的生日蛋糕？你這是不尊重我！」
我嘆了口氣，儘量保持冷靜：「阿姨，我之前就是尊重您啊，所以才爲您挑選了這個蛋糕。」「但是，如果您不喜歡，我也不想讓您不開心。我只是在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你這是在羞辱我！」
李秀蓮的聲音幾乎要掀翻屋頂，「你以爲你花點錢就能擺平一切嗎？你以爲你這樣就能讓我滿意嗎？」
程宇鋒終於忍不住插話了：「媽，你冷靜一點，鄭念也是好意。」
「好意？她這是在挑釁！」
李秀蓮轉過頭，瞪着程宇鋒，「你看看她，她這是在挑戰我的底線！」
我輕輕擺了擺手，說道：「阿姨，我並沒有那個意思。如果我真的想挑戰您的底線，我就不會在這裏了。我只是希望您能開心。」
「開心？你讓我怎麼開心？你讓我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你讓我怎麼開心？」
李秀蓮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她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的手指：「阿姨，如果您真的覺得不開心，我可以離開。我不想因爲我的存在讓您的生日變得不愉快。」
「你走！你現在就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如願以償的聽到這句話後，我望向程宇鋒，眼裏逐漸蓄滿了淚水。
「寶寶，這可是你媽讓我走……」
「走什麼走？」
程宇鋒打斷我的話。
他護在我身前，主動駁斥李秀蓮：「媽，這件事不怪念念，是您說不要她的蛋糕的。」
李秀蓮一時無話可說，完全沒有想到程宇鋒會站在我這邊幫我說話。

-9-
程宇鋒的舅媽指責道：「小鋒，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呢？」
李秀蓮回神，意識到情況後，更加怒火中燒。
她完全不顧在場的人們，在空中揮舞着手臂，哭喪着喊：「我的兒啊，被這個女人給蠱惑的，連親媽的話都不聽了。」
見程宇鋒無動於衷，她停下了表演，拽着我的手臂就說：「鄭念，我不管，既然你把蛋糕退了，那就得給我折現。」
「對，現在就折現！」
「不然我就讓小鋒跟你分手！」
話音剛落，還沒等我有什麼反應，程宇鋒的眉頭就緊促在一起。
他大聲制止道：「夠了！別說了！」
這個節骨眼，顯然他還不能和我分手。
我可太清楚程宇鋒這個人了。
又摳又愛算計。
我毫不懷疑，如果金鐲子在他手上，現在他真說不定會按照她媽媽的意思跟我分手。
程宇鋒怕我繼續受刺激，於是連忙拉着我走到一旁。
「寶寶，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你看，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啊。」
我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衝他點點頭。
經過這場鬧劇後，氣氛降至冰點。
程宇鋒順勢向我提議。
「寶寶，你瞧現在大家都挺不愉快的，不如你現在把禮物Ŧŭ̀₄拿出來，我們正好緩和一下關係。」
「我媽看見鐲子一高興，肯定就不和你計較了。」
這次，當程宇鋒又提出找我要金鐲子時，我並沒有拒絕。
而是從包裏掏出一個印着金店名稱的首飾盒遞給了他。
程宇鋒接過，頓時喜笑顏開。
迫不及待地向他媽媽和在場的所有親戚展示。
「媽，快戴戴我給你買的大金鐲子，看喜不喜歡。」

-10-
等了這麼久，李秀蓮總算是看見夢寐以求的大金鐲子了。
她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程宇鋒手裏的盒子上。
「媽，這是兒子的一點心意，希望您喜歡。」
李秀蓮接過首飾盒，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其他人也全都翹首以盼。
然而，當盒子被打開後，衆人看到裏面那條細細的金手鍊時，表情都瞬間凝固了。
尤其是李秀蓮，笑容僵在臉上，一動不動。
包房內的氣氛突然變得異常安靜，所有人都沉默了。
雖然也是金子，可相比一直提的金鐲子，顯然就降級了。
李秀蓮的臉色變得既詫異又尷尬，她的聲音也染上了惱怒：「小鋒，這是怎麼回事？」
其他親戚也開始插話，他們的眼神中帶着疑惑和不滿。
「說好的金鐲子怎麼變金鍊子了？」
程宇鋒張了張嘴，卻答不上來，他只能僵硬地看向我，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寶寶，金鐲子去哪裏了？」
我抬起頭，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寶寶，不是你要給媽媽買金鐲子嗎？你只給我轉了 5000，自然我只能買 5000 的金鍊子了。」
程宇鋒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追問道：「那那張兩萬的發票是怎麼回事？」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那是我自己出的錢，給我媽媽買的禮物呀。你忘了，再下週也是她的生日啊。」
程宇鋒氣得身子發ẗũ⁽抖，忍不住吼道：「鄭念，你玩我呢是吧？」
我低聲說道：「沒有啊，本來就是我高攀了你。」
「我配不上你，我小氣，我摳門，我不值十萬的彩禮。」
「所以，我現在做的一切難道不對嗎？」
「正好都跟你們對我的評價一一對應上了呀。」
說着，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捂住嘴巴。
「天吶，你該不會是想我真的主動掏錢，補個一萬五給你媽媽買大金鐲子吧？」
「你沒事吧？」
程宇鋒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又無法反駁。
他的眼神中一閃而過一絲愧疚，但更多的是憤怒。
李秀蓮還想繼續用分手威脅我，被我直接懟回去。
「阿姨，你也沒事吧？」
「你真以爲程宇鋒是什麼香餑餑？我看啊，他就是塊燙手山芋。」
「摳門程度簡直令我髮指，可以說我就沒花過他的錢。」
李秀蓮顯然不相信，她心中如此優秀又完美的兒子會有缺點。
於是當即否定我。
「你放屁！我兒子工資那麼高，怎麼可能沒給你花過錢！」
「我看就是你現在想破罐子破摔，在這兒顛倒黑白。」
「你和我兒子必須分手！沒得談，而且在分手前必須一筆一筆把賬算清楚！」
我眸中露出狡黠：「你確定要算這筆賬？」
程宇鋒都沒來得及阻止，李秀蓮脫口而出，十分自信道：「當然！」
「這兩年小鋒給你花的錢，你欠我們的全都給我一分不少的還回來。」
又爲了展現自己的清高，李秀蓮最後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要是小鋒欠你的也肯定全都還給你。」
瞬間，我心花怒放，迫不及待道：「一言爲定！」
老天爺，不枉我設計這麼久，我可終於等到了她這句話。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清楚了沒？」
「現在，開始算賬！」

-11-
隨着我的話音落下，包房內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
親戚們面面相覷，顯然沒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程宇鋒的臉色更是陰沉得可怕，他似乎意識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
我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個電子表格，上面詳細記錄了這兩年來我和程宇鋒之間的每一筆開銷。我的聲音平靜而堅定：「這是我們共同消費的記錄，每一筆都有憑證。」
我開始逐一朗讀，從我們第一次約會的餐廳賬單，到他生日時我送他的禮物，再到他所謂的「投資」向我借的錢。每一項都清晰地記錄着，沒有一筆含糊。
「2019 年 6 月 15 日，西餐廳消費 520 元，我付款。」
「2019 年 12 月 25 日，生日禮物，價值 1200 元，我付款。」
「2020 年 3 月，借款 10000 元，未還。」
隨着我的聲音在包房內迴盪，李秀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程宇鋒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親戚們也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等等，這不可能，小鋒怎麼可能一分錢都沒給你花過？」
李秀蓮的聲音顫抖着，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我冷笑一聲：「阿姨，您不是要算賬嗎？現在賬目清楚了，您可以一筆一筆地核對。」
程宇鋒終於忍不住了，他站起來，聲音中帶着一絲懇求：「寶寶，我們能不能私下解決？」
我搖了搖頭：「程宇鋒，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以爲你至少會有點擔當，現在看來，你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我繼續朗讀着賬單，直到最後一項：「總計，程宇鋒欠我 30000 元。」
數字一出，全場譁然。
親戚們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
李秀蓮的臉色變得蒼白，她顫抖着嘴脣，說不出話來。
程宇鋒頹然坐下，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
他從包裏拿出手機, 開始一筆一筆地轉賬。
隨着每一次轉賬成功的提示音, 我的心中充滿了釋然。
這兩年的委屈和忍耐，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轉賬完成後,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淡淡地說：「程宇鋒，我們分手了。」
李秀蓮還想求我跟他兒子複合, 被我直接拒絕了。
李秀蓮終於忍不住,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鄭念，你就這麼狠心嗎？小鋒他…他對你那麼好。」
我輕輕一笑，那笑容裏沒有一絲溫度：「阿姨, 您所謂的好，就是讓我白白付出兩年的青春, 還要被你們一家人這樣羞辱嗎？」
我搖了搖頭, 轉身走向門口。
「鄭念！」程宇鋒突然站起身，聲音裏帶着一絲哀求, 「我們…我們能不能再談談？」
我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我的聲音平靜而決絕：「程宇鋒，你已經沒有資格和我談任何條件了。今天，是我給你們的最後一課。」
說完，我推開門, 走出了那個讓我窒息的地方。
門外的空氣清新而自由，我深吸了一口氣, 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
我拿出手機, 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了我最好的朋友的聲音：「念念，你還好嗎？」
「我很好，非常好。」我țŭₗ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久違的輕鬆, 「我自由了, 出來喝一杯吧。」
掛斷電話，我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告訴司機一個我最喜歡的咖啡館的地址。
在車上，我看着窗外的風景, 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我知道，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那些曾經的不快和委屈, 都已經成爲了過去。
從今往後，我會更加堅強，更加獨立，不會再讓任何人看輕我。
我相信，總有一天, 我會找到那個真正懂得珍惜我的人，和我一起走過人生的每一個春夏秋冬。
而程宇鋒和李秀蓮, 他們只是我人生道路上的一段小插曲, 教會了我如何更加堅強和獨立。現在, 我要感謝他們，因爲他們讓我成長，讓我明白, 有福之女，不進無福之門。
人生路漫漫，我自有大好年華值得期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