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兒降

我好不容易考編上岸,政審時卻被人惡意舉報。說我作風不正,非婚生子還棄養。
實在太荒謬,我果斷申請了複查。
調查結果出來,我竟真的有個六歲的孩子。
最後報警查出真相,那孩子是我發小家的,他還死不承認。
我無所謂笑了笑:「行,我的孩子那我就帶回家了。」

-1-
政審公示最後一天,家裏沉浸在喜氣洋洋中。
父母籌備了一整天,就等五點半公示時間結束,全家一起喫頓大餐慶祝我上岸。
誰知下午五點二十,我突然接到了招考單位的電話,說我的政審環節出了問題。
一聽這話,我彷彿被棍子迎頭痛擊,腦子裏一片空白。
「喂,曲州同志,您還在嗎?」
對面的呼喚讓我回過神,趕緊追問:「請問我的政審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呢?」
「今天有人信件反映,說您……作風不正,有個棄養的非婚生子。」
聽了他的解釋,我反而放下心來,自信道:「不可能。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我可以肯定地向組織保證,本人單身二十五年,絕無任何作風問題,更不可能有什麼孩子,請組織儘管查證!」
對面頓了一下才回覆。
「情況是這樣的,曲同志,我們這邊也初步覈實過真實性。您要是需要申訴的話,建議儘快將申訴信和證據材料提交相關人事部Ţù⁼門。」
「不不不,絕不可能!一定是弄錯了。我會馬上寫申訴信的,謝謝您的通知!」
掛了電話,我心急如焚打開電腦,查詢申訴流程,準備申訴信和證據材料。
見父母滿臉愁容地圍過來,我還笑着安慰道:「爸媽沒事的,咱身正不怕影子歪。我這種情況只要解釋清楚,擺出事實證據就行了,不會耽誤事兒的。」
他們將信將疑地離開,繼續準備晚餐。
只是這頓飯喫得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匆匆扒了兩口飯,我一鼓作氣熬到凌晨三點,趕完了申訴信。
就等第二天去派出所、居委會出具證明,再和申訴信一起寄出țů⁰,等待相關部門複查,便可洗清冤屈。

-2-
畢業後我一直在深圳孤身打拼,父母早就希望我能回三線城市老家,找份穩定的工作陪伴他們。
現在考編太卷,我在職艱苦複習了整整一年,拼了命才考上岸。
還是家附近的事業編,專業對口,待遇也不錯。
我一向遵紀守法,家人也都老實本分,只等政審公示結束便可進入體檢環節,這份工作差不多就穩了。
爲了不被有心人使絆子,我也特意早早叮囑父母,千萬不能對外透露任何關於我考編的信息。
他們很理解,自始至終沒對任何人提過此事。
畢竟現在網上很多被惡意舉報的案例,哪怕是親戚,也可能因爲眼紅背後捅刀子。
誰能想到千防萬防,還是出了岔子。
到底是競爭者惡意誣陷,還是無意間得罪了人,我一時真的毫無頭緒。
申訴信和證據提交出去後,每一天我都在盼着沉冤得雪,趕上正常錄用流程。
惴惴不安中過了好幾天,上面的調查組終於到了。

-3-
見到了曙光,消沉多日的父母也一併鬆了口氣。
我激動地帶着調查組走訪了街坊鄰里、居委會,還遠程連線了我之前工作的公司。
所有人都爲我說好話,證明我爲人老實本分,作風良好,且一直是單身,我家裏也從未見到小孩兒短居過,甚至都沒見我跟其他女孩子一起出入過。
我以爲事實如此清楚,應該馬上就能還我清白。
但調查組卻沒表態,只說還要繼續覈實其他情況。
我有些失望,只能不斷安慰自己,真相就在那擺着,不管怎麼查我也沒孩子。
無非多等兩天而已,就當好事多磨了。
忐忑中又等了五天,調查的正式結果終於出來了。
但這回更是跌破了我的眼鏡。

-4-
調查報告顯示,我有一個六歲的孩子,且這麼多年從沒盡過撫養責任。
由於我嚴重作風不正,維持原政審不合格的結果。
我手裏緊緊攥着報告,根本無法接受。
死活想不通,這麼荒謬的事,怎麼就發生在自己頭上?
我咬着牙往後翻,查看報告裏給出的證據。
一份我家戶口的複印頁。
上面除了父母和我,還有一頁是個六年前出生,名叫「曲小龍」的男孩;
另一份是我和曲小龍的 DNA 親子關係證明。
上面所有涉及我的個人及家庭信息都準確無誤。
如果說之前我還信心滿滿,看了這份調查,我都忍不住懷疑自己。
莫非是我失憶了,又或是存在平行世界,難道我真有一個我從未知道的娃?
可我 TM 甚至連女朋友都不曾有過!
也很確定自己從沒去捐過精!
按小男孩年紀算,我 TM 當時剛上大一,自己還是個大孩子呢,我生個鬼的孩子!
種種可能都被我排除……那這個六歲孩子,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

-5-
政審出了這麼大的岔子,耽誤時間太久,其他人都已體檢結束,單位也公示了最終錄用結果。
政審後我就按照原公司建議提了辭職,畢竟他們也需要時間招人交接工作。
現在新崗位也沒考上,還是如此奇葩的原因。
我有種迷茫和無力感,老天爺似乎在和我作對,我好像怎麼努力都沒用。
我鎖上門,在房間裏枯坐了一天一夜。
父母沒有打擾我,但我能聽見,他們的腳步在門口徘徊了很多次。
就算爲了他們,我也要儘快打起精神面對現實,不能不清不楚地認命,無論如何要對自己有個交代。
況且以後再考其他工作,我也得過政審這一關。
天亮時,我直接帶上證據去報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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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效率很高,很快對證據進行了查實,並對我的社會關係進行了調查。
第一份證據是戶口頁,出乎意料地竟然是真實備案的,反而我從家裏帶來的那份戶口本居然是僞造的;
第二份證據,親子鑑定報告,也是正規機構出具的真實報告。
目前唯一不能確定的是那份報告中提交的父親樣本,是否爲我本人的。
我當即提交了自己的頭髮給警察,進行 DNA 比對。
檢測結果出來還需要兩天。
焦慮等待中,我收到了許久沒聯繫的發小董志發的微信,約我去喝酒。
最近精神的確幾近崩潰,我也想借酒消消愁,便爽快答應了。

-7-
我和董志從小在一個大院兒長大。
兩家父母是國營廠多年的老同事,後來他家老家拆遷分了不少錢,高考後他們全家就搬去了新區的大房子住。
後來大學不在一個城市,才漸漸聯繫少了。
但畢竟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聚在一起很快又熟絡起來。
那些過往年少的糗事都被挖出來互相調侃,酒過三巡,我們也都敞開心扉訴說各自的煩惱。
我這才知道,董志半年前就被裁了回來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目前在家啃老,家裏催婚催得急。
我也把自己遭遇的政審風波告訴了他,苦笑着感嘆世事無常。
不過聽我提起這事,他好像着實被震驚了,愣了好久纔回過神。
他拍了拍我肩膀:「多大個事兒,兄弟,你以前成績就那麼好,再……再重新……考一份工作就是了。」
我悶了杯底的酒,苦笑道:「誒,哪兒那麼容易?我學的專業,太小衆了,能報的崗位很少。
「都怪那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孩子,要是被我揪出來,我非得把他爹媽底褲都扒下來遊街,愛亂認爹,讓他們全家認個夠!」
不知是不是我醉得恍惚,總感覺董志神情有些古怪。
但我也沒多想,只當他喝怔愣了。
不過沒兩天我就知道他爲什麼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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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DNA 比對結果出來了,我並非那份親子鑑定報告中的父親樣本提供者。
同時還有一個好消息,警方查了系統裏所有叫「曲小龍」的男孩,通過排除年紀、家庭ţü²對不上的,基本鎖定了目標對象。
根據學籍登記情況,進一步鎖定了目標對象的就讀學校和家庭住址。
真相終於要浮出水面!
我帶着父母,跟警察一起找上了門。
門一打開,沒想到竟然看見了三張熟悉的面孔。
我的發小董志,和他的父母董長城、劉玉蘭。
兩家人六目相對,互相都很驚訝。
不過董家人的驚訝,顯然跟我們的含義不同。
警察不知道我們兩家早就熟識的關係,公事公辦地解釋了上門原因。
劉玉蘭聽完警察的話,直接不客氣就對着我教育起來。
「我說曲州啊,劉姨也算從小看到你大,看着斯斯文文,想不到能做出這種事。
「當初人人都說,我們董志把你帶壞了,現在看看,誰帶壞誰?呸!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我們家董志可做不出來!
「你這種人政審通不過就對了,老天有眼啊,不然考上編制也是違法亂紀的……」
劉玉蘭越說越過分,董志一邊抱歉地看着我,一邊尷尬地拽她,可她毫無反應。
董長城估計也覺得她說得過分了,咳了兩聲,在旁邊不住地讓她少說兩句。
我們在外面的都被她震驚了,越聽越來氣。
不是,我還沒追究他們家背後搞鬼,她竟好意思罵起我來了?
我媽也不是喫素的,站出來準備跟劉玉蘭對剛。
我趕緊攔住她,現在不是打嘴仗的時候,搞清楚事情真相重要。
警察看不下去了,瞪着劉玉蘭大聲質問:「嚴肅點!現在是警察辦案,這位女士請注意用詞!請問你家是不是有個六歲的小男孩,叫曲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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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盯着董志,這問題一出,董志瞬間臉色刷白。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已經有人應聲:
「誰叫你爺爺?」
剛剛在沙發上打着遊戲沒起身的小男孩,邊大喊着邊叮叮咚咚跑了過來。
直接用他手裏的玩具劍指着門外。
我趕緊細看他的臉,長得居然不是很像董家人。
「小朋友,你叫曲小龍?」警察蹲下身柔和詢問。
見是警察,剛剛還威武的小男孩有些慫了,直接藏到了董志身後。
「爸爸,警察叔叔爲什麼來抓我?我沒打人。」
警察沒跟小孩廢話,直接又詢問董志:
「你是董志?他就是曲小龍?你是他的父親?」
「是,不、不是。」董志支支吾吾。
「到底是不是?」警察沒了耐心。
劉玉蘭見狀又憋不住了:「警察同志你別盯着我兒子問,棄養孩子的可不是我兒子,是你身後的曲州。這是他親兒子曲小龍,他叫我兒子爸爸,只是因爲我兒子是他乾爹。
「正好,你們曲家人都上門了,趕緊把自己家孩子帶回去養,別耽誤我兒子結婚。」
她這話裏的信息量太大,一下把我們腦子都乾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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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志,什麼情況?我不認識這孩子,怎麼就是我的了?」我蒙圈了。
董志擦了把汗,也不看我只盯着警察。
「警察叔叔,事情是這樣的,曲州是我發小,他說他不敢帶私生子回家,因爲家裏要給他相親,怕人家女方有意見,讓我幫忙帶一陣。
「我覺得孩子可憐,就認了乾兒子先帶回家養着了。
「州子,你就坦白了吧,孩子你不方便帶,我還是可以先接着帶的。」
說完,他對着腿邊的小男孩使了個眼色。
小男孩眼睛轉了下,瞬間甩開他的腿,衝過來就抱着我一直叫爸爸。
「……」
他說得有板有眼,連我父母都有幾分信了,疑惑地看着我。
我被董志的一番操作震撼了,見過背鍋的,沒見過背兒子的。
憤怒被無語取代,我盯着他質問:「董志,你確定他是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崽,難道是我的?我的孩子爲什麼不姓董,要姓曲?州子,既然叔叔阿姨也知道了,這次你就別再瞞着了。」
董志邊說邊對我有規律地眨眼睛。
我看出來了,這是小時候我倆約定互相打掩護的暗號,就像以前我無數次替他背鍋一樣。
可是事關前途,我憑什麼替他掩護?
我氣得渾身發抖,用手指着曲小龍:「這可不是小時候互相打掩護就算了的事兒,一個能蹦能跳的孩子,是要負一輩子責任的!
「董志,你還是堅持這是我的孩子?
「所以,你們去我報考的單位舉報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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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
「對!」
董志和劉玉蘭同時開口。
事情的真相已經一目瞭然。
劉玉蘭憤憤不平一頓輸出:
「曲州,你也算個男人,自己的種自己不養,給兄弟養着。
「我們家小志老實替你兜着,你倒是美美考上岸了。憑什麼!
「我就要主持正義,爲民申冤!
「是我去跟組織舉報的你,跟小志沒關係,他壓根不知ẗŭ¹道。」
劉玉蘭的話讓全場都震驚了。
我媽直接扔掉包,就朝她撲了上去,狂扇了兩巴掌之後,迅速跟劉玉蘭扭打起來。
「好,好,好,劉賤人,你什麼都沒弄明白,就瞎冤枉舉報我們家小州,你真是害慘了我兒子!我跟你拼了!」
其他人見狀連忙拉架,努力分開她們。
只有曲小龍在一旁拍着手看戲:「奧特曼打怪獸嘍打怪獸嘍!打死怪獸!」
我和我爸常年鍛鍊力氣大,董志和他爸體型都偏瘦弱,我倆攔住劉玉蘭,不讓她有機會出擊,我媽則趁亂狠狠打了董家人好多下。
警察費了很大力氣才把我們分開。
他很生氣,說既然董家人不承認,就把所有人都帶回所裏審問清楚。
董長城忙出來當和事佬:「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嘛,去所裏多麻煩警察。」
我掃了眼董志,他眼神有些閃爍,但還是梗着脖子堅持。
「我說不是就不是,不信我們帶孩子去做親子鑑定,看是不是我的種!」
他這樣我反而有些詫異了。
以我對董志的瞭解,他絕不是這麼有種的人。
但現在這麼剛,還敢去做親子鑑定,說不定真不是他的孩子。
可是這曲小龍,既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孩子,董志帶回家養爲什麼?
我實在是想不通。
但總不至於是做好人好事,孩子總歸跟他家有關。
我看了死不承認但又有些心虛的董志,無所謂笑了笑。
「行,既然是我的孩子,那就不麻煩警察同志了,我這就帶回家。」

-12-
「不行!」
董志和董長城異口同聲喊道。
「……」
全場一片靜默。
本來大家都奇怪地看着我,聽了他倆的話,又都問號臉看着他們。
「孩子都住習慣了,貿然換地方怕他不適應。不如先讓他緩緩……」董長城訕笑着解釋。
「是啊,我怎麼說也是孩子乾爹,就讓孩子在這兒待着。放心州Ţū́⁽子,等你考完工作相親結束再來接孩子也行,不耽誤你。」
「不行!」
「不要!」
我還沒說話,劉玉蘭和曲小龍又同時喊了出來。
劉玉蘭搶先道:「白喫白喝的,我們憑什麼替他家養孩子還要受氣?趕緊帶走。」
曲小龍用劍打了我一下:「我不要跟你走!」
我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劍,扭住他身體往他屁股上打了兩下,他疼得嘎吱亂叫。
「我可是你戶口上的親爹,你不跟我走跟誰走?劉姨說得對,既然今天我喜當了爹,咱爺倆就不能再麻煩外人!」
我說完對一臉莫名其妙的爸媽眨眨眼,摟上曲小龍就往電梯走。
邊走還邊唸叨:「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曲小龍在我懷裏哇哇亂叫,一直不停打我。
劉玉蘭滿意地笑了,董家父子則是肉眼可見慌亂。
「你怎麼能就這樣把孩子帶走?」董志和他爸急了,連忙追過來想攔我。
警察雖也搞不清楚情況,但更困惑他倆的行爲。
「你們不是口口聲聲說孩子不是你們家的?人家親生父親帶孩子走有什麼不對?」
「不不……沒事,就是行李,孩子還沒拿行李……」董長城依依不捨看着曲小龍,像剮了他的肉一樣。
「看來董爺爺還挺捨不得我家小龍的,沒事,行李不用了,白撿了個兒子,咱回去給大兒子買新的。」
「……」
我頭也不回直接扛着孩子進了電梯。
電梯門徐徐關上。
夾縫中,我看見董家父子的眼裏都是擔憂。
這事兒肯定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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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小龍這孩子要說聰明也還是聰明。
在車上我問他好多次,只要他說出誰是他真的爸爸,就放他回去。
他卻始終一口咬定,我就是他爸爸。
沒法了,這個爹非我當不可。
掙扎半天,好不容易把這好大兒扛回了家,慢慢再想辦法處理。
他見我家有喫有喝還有平板玩,也不哭鬧了,直接玩起來了,估計他親爹親媽來都不一定能帶走。
我爸媽則是滿臉擔憂。
他們猜到了我想通過帶走孩子,逼董家坦白他的親生父母是誰。
但是他們也怕孩子淘氣,沒看好他,到時候萬一在我們家出了什麼問題,我們攤上更大的麻煩。
我安撫住他們,對付熊孩子嘛,很簡單。
我轉身在網上搜了個軍事化管理的夏令營。
這孩子這麼不聽話又不誠實,我這個當「爹」的,教育教育好大兒也是應該的。
至於孩子在那兒喫不喫苦受不受罪,可就不是我這個假爹該操心的事兒了。
曲小龍在家鬧得我腦仁疼,第二天我就火速給他報了名,送他去參加了爲期一個月的兒童軍事夏令營。
全封閉管理,主打全方位鍛鍊孩子的自理能力和紀律意識。
曲小龍進去的時候哭得跟號喪似的,我還趁機拍了幾段短視頻。
從夏令營回來我剛到家,就見董志鬼鬼祟祟站在我家門口。

-14-
「喲,不愧是孩子的乾爹,比我這親爹還親,還大老遠給孩子送行李過來。」我揶揄。
「……」
董志撓撓頭:「要不還是讓孩子回我家住吧,都習慣了。」
「不用。我不用生養就白得一個好大兒,我看挺好的。
「我父母也不催婚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生活也有奔頭了。」
「……」
「那啥,州子,兄弟對不住啊。我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但孩子也真不是我的,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
「我也是沒辦法,你就受點委屈幫頂一下鍋。
「不過放心,我今天就把孩子接走,不會真要你養的。」
受點委屈,這是一點兒委屈嗎?
從小到大我給他頂了多少鍋,我自己可能都不全清楚,只知道每次他媽見我面都要數落我。
他逃課去網吧說是我拉他去的,他偷喝酒打架說我帶頭的,他偷偷早戀說女朋友是我的。
我沒多計較,反正我爸媽相信我沒做那些事兒就行,就當幫兄弟一把。
畢竟他媽劉玉蘭確實挺兇的,曾經在大院裏打孩子戰績輝煌,曾打斷過家裏十把掃帚。
誰知道他居然過分到搞個孩子來讓我背鍋。
我聽他這樣說,心裏直冒火,忍不住就朝他肚子一拳打了過去。
「既然不是你的孩子你爲什麼要養?
「你養就養吧,你把戶口上我家?
「你上就上吧你還去舉報我?
「你害死我了你知道嗎?
「我 TM 長得很像冤種?!」
我瘋狂發泄着怨氣,他不敢還手,就這樣任我打了好多拳。
「州子,你打也打了,氣也撒了,孩子還是讓我領回去吧,成嗎?」捱打了好半晌他纔開口求我。
「不成!」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就憑我是他爹!戶口上他姓曲,我不點這個頭,你們誰 TM 都別想輕易帶走!」
說完我就打開鎖進了家門,不再搭理他。
「……」
董志見我態度堅決,只好把行李放我家門口。
「州子,那孩子就先在你家待幾天,反正那孩子淘氣,很快你們就受不了,到時候我再來接,這是他的衣服。」
我直接一腳踢走行李箱。
「不用了,我已經把他送走了。」
董志緊張回頭:「送哪兒去了?」
我一把關上門,甩給他兩個字:
「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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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志在門外把門拍得震天響,我躲進房間根本不搭理他。
一句受點委屈,就讓我輕易抹掉這件事,想都別想!
那麼多個日日夜夜,我白天上班深夜加班,回到家還要硬擠出時間複習到凌晨兩三點。
節假日沒休息過一天,全窩出租房學習,做題做到腱鞘炎,視力一年內硬生生下降兩百度……
那麼多汗水努力,就Ṫű̂ⁱ因爲他莫名其妙的誣陷,一切都化爲泡影。
我找誰說理去?
這事不可能這麼容易算了!
可能真被我的話嚇壞了,第二天董志又來了,還帶着他爹董長城。
兩人提了一堆禮品,賠了很多笑臉,在門口一直堵着擾民,我爸媽才讓他們進屋坐下。
他們一進屋就不停張望。
「別看了,孩子真送走了。」我喝了口茶,閒閒道,還給他們看了兩段曲小龍哭得悽慘的視頻。
董志父子瞬間慌了。
我繼續補刀:「你們說得對,養在家裏確實影響我找對象。
「我打算給我好大兒移民去非洲。」
我邊說邊觀察,他倆臉色肉眼可見的刷白,尤其是董長城。
「小州你真會開玩笑。那啥,董志也給你道歉了,孩子的事確實委屈你了。要不還是把孩子還我們吧,一直在你家也影響你們生活。」
我媽聽着來氣,呵呵一笑:「不影響,我們自己的孫子嘛,我們自己養就行。」
我爸也補了一刀:「沒事兒,老董啊,我們會去非洲看孩子的。那邊獅子豹子的小動物可多,孩子肯定喜歡。」
「……」
兩人沉默了。
半晌,董長城又開口央求:「小州,董志知道錯了要不就算了,這去非洲機票也貴……
「再說你們這樣隨意丟棄孩子是犯法的,孩子出了事也不好是吧?」
我立馬反駁:「沒什麼不好的,我自己的孩子,想送哪裏就送哪裏。再說國內太捲了,出國孩子就不用卷教育了,成天跟非洲的孩子們一起玩就行。」
見不管說什麼,我們都死活不鬆口,他們也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不過接連好幾天,我都通過監控發現他們在我家門口偷偷徘徊,有時還會趴門口偷聽屋內動靜。
估計是想確認曲小龍到底還在不在家。
董家很瞭解我們一家三口,老實巴交的一家人,絕對做不出虐待孩子的事。
那麼淘氣的一個孩子,就算不出門,總不能一點兒聲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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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們這樣偷摸一週後,發現真的沒有一點兒孩子的身影。
連跟蹤我上下班,都沒發現孩子的蛛絲馬跡。
他們這回真的急了。
再次帶了大包小包上門,董志認慫了,客氣給我鞠躬道歉認錯。
「對不起,州子,我錯了,孩子是我的,不該撒謊說是你的,你就讓我領回去吧。」
董長城也幫腔:「是啊,我在家狠狠又罵過小志了,他也是一時糊塗。你們帶孩子也受累了,就還給我們吧。」
我輕哼一聲:「別開玩笑了,之前多少次你們信誓旦旦說他曲小龍就是我的孩子,現在又說是董志的?玩呢?
「證據呢?董志的孩子你們上我家戶口?咋的,我家戶口是共享的啊?
「或者你拿出親子鑑定,我就信。」
董長城比董志還急:「孩子都不在這兒,怎麼做鑑定啊?上戶口那也是沒辦法,你家不是老牌小學學區嘛,我們新區那邊教育不如老區,就偷……就借用了一下你家戶口。」
「哦,那你家不是大平層嘛,住着比我這老小區好多了,怎麼不借給我住?」
「……」
兩人無奈,哭喪道:「究竟要什麼條件,你才肯把孩子還給我們?」
看來這孩子對他們來說,的確很重要,那就好辦了。
我痛快道:「行,不要說我不顧念舊情。你們去公安局主動自首,承認偷了我家戶口本找人給我塞了個孩子,把孩子遷走。
「另外,全網發佈道歉視頻、道歉信,主流自媒體平臺圖文全覆蓋,幫我澄清冤屈……」
我每說一句,董志父子的臉色就難看幾分。
話沒說完,董志就跳了腳。
「不行!萬萬不行!我正和相親女友談婚論嫁,人家要是知道我有個這麼大的孩子,怎麼會嫁進來?」
董長城也想到這一點,他也跟着勸:「要不……等董志結婚領了證,再按你說的做?」
我都快被他們氣笑了:「孩子對董志有影響,對我這個外人的影響就無所謂是吧?我都還沒提讓你們賠償我考編損失呢,這又要我配合你們做違法騙婚的事?」
兩人訕訕的,一人堅持不公開道歉,一人又堅持要孩子,父子倆幾乎要撕破臉。
我聽了一會兒狗咬狗,直接把他們都趕了出去。
倒是挺奇怪的,這父子倆一趟趟上門,態度如此怪異,劉玉蘭竟沒任何表示,其中一定還有什麼鬼。
我找了個跟劉玉蘭熟悉又愛說閒話的阿姨,把這對父子三番五次上門要孩子的事兒傳到了她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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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玉蘭沒讓我失望,第二天就帶着警察殺到了我家,後面還跟着神采飛揚的董志父子。
我剛打開門,劉玉蘭就推門而入,邊告狀邊在各房間四處搜尋。
「警察同志,就這家人拐賣兒童,扣着我孫子不放人,還說要送去非洲,真是作孽喲!」
「對對,警察同志,我們來了好幾次,他們就是不肯還給我們。」董長城補充道。
見狀,我趕緊給警察解釋了原委。
他眉心緊皺,滿臉疑惑地看着董家人:「你們孫子,在別家戶口上?還跟別人姓?人家還有親子鑑定報告?」
警察說到這裏都覺得這三個人怕不是傻子,提出了靈魂拷問:「你們確定是自己家的孫子?」
劉玉蘭一拍大腿:「警察同志是這樣的,我兒子他在外面生了個孩子不敢告訴我,就說是替曲州養一段時間。
「我當時不清楚情況讓曲家把孩子帶走了。但今天一逼問才知道,原來真是我兒生的孩子……這不就趕緊過來領回孩子嘛。
「還不知道我大孫子在曲家遭了多大罪啊!警察同志趕緊把他們都抓起來!」
警察聽了頭更疼了:「這是孩子,不是個物件。你一會兒說是他家的,一會兒說是你家的,你當是做遊戲呢?證據呢?」
「我孫子被壞人藏起來了,等曲家還我們就可以做親子鑑定。」
我聳了聳肩:「警察同志,坦白說這孩子的確不是我的。Ṱũ⁼
「但當時他們口口聲聲堅持就是我的,還說我要棄養,我才帶回來的。
「只要他們全網公開對我道歉並把戶口遷走,這事兒就算了。」
警察點點頭:「人家這要求也不過分。你們都害人家失去了工作,影響了名譽,的確該……」
劉玉蘭聽到這就炸了:「啥?全網公開?不行不行,我兒馬上要和人定親,怎麼能公開有私生子呢?
「我們都道歉了,還要怎麼樣?難道要害我兒一輩子的幸福?」
見他們還是這副樣子,我們全家都怒了。
我媽直接衝過來:「那你們害了我兒子怎麼就不提了?想害他一輩子是嗎?!」
劉玉蘭叉着腰毫無愧意:「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兒子要是品行端正,怎麼會被人潑污水?!」
「知道自己是蒼蠅就好,糞池不夠你們全家禍禍是吧,跑我家來亂咬人!」
兩邊劍拔弩張,警察見沒法談下去,又怕我們打起來,提出讓我們要麼一起去所裏談,要麼就等雙方都冷靜些過兩天再談。
董家人不想去警察局,只好表面答應冷靜些再談。
結果沒兩天,劉玉蘭就在我家單元樓下拉起了橫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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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棟 3-1 戶曲家住了人販子,拐賣兒童,還我孫子!】
白底黑字的橫幅掛在單元大門口,引來了無數人圍觀。
劉玉蘭坐在地上,哭哭啼啼捧着曲小龍的照片,逢人就說她大孫子被我家偷了,拐賣去了非洲。
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孫子咋了。
嘀嘀咕咕喫瓜的很多,還有不少人直接拿起手機往社交媒體上發。
「喪盡天良啊,這麼小個孩子!」
「看不出啊,曲家小子我記得人挺端正的,怎麼做得出這種事?」
「嗐,知人知面不知心唄,早知道是這種人,當初上面來調查就不給他說好話了。」
「我說之前咋政審過不了,原來是人販子!」
圍觀者七嘴八舌,還有人提出讓劉玉蘭趕緊報警。
劉玉蘭哭得更傷心了:「報了幾次啊,就是不還我們孩子啊,也不知大孫子小龍在哪裏受苦喲!你們都是他家的鄰居,能不能幫我勸勸他家行行好,放我孫子回家?」
我父母下樓解釋了幾次,都沒人相信我的清白。
人們總是傾向於同情弱者。
而此時的劉玉蘭早不是之前那個囂張跋扈的潑婦,她癱坐在地上,捧着曲小龍照片哭得悽慘,明顯更容易博得人同情。
她想通過這種方式逼我們交出孩子,卻沒想到輿論從來都是雙刃劍,能被她輕易利用也能摧毀她。
本來她不想鬧大怕影響董志的婚事,但經過這一出,她根本無法控制路人添油加醋將此事發到網上,並迅速發酵成爲本地熱點。
我因爲信息暴露得差不多了,半天之內,被罵得火遍全城甚至上了微博熱搜。
董志和董長城收到消息趕過來阻攔的時候,劉玉蘭正戴着口罩,躲躲閃閃地被幾個自媒體博主拍着。
董志差點直接哭了:「媽!你在做什麼?你明知道小麗快跟我領證了,現在鬧這麼大,你是不是想毀了我你才稱心ţŭ̀ₛ!」
劉玉蘭一見他,連忙起身,把自己的圍巾扯下來想包住他的頭,生怕別人拍他上鏡。
董長城平時在劉玉蘭面前總是低頭的那個,現在也怒不可遏地罵她:「胡鬧!」
劉玉蘭一下火了:「我胡鬧?我還不是看他們拖拖拉拉不肯還我們孫子,怕他出事!要不是你幫着小志瞞着我,哪會有這一出?!」
博主們聽不懂他們的談話,但隱隱覺得好像有瓜,便持續圍在周圍。
董志和董長城先把橫幅撤了,又去拉劉玉蘭,想把她帶回家。
但劉玉蘭堅決不見孩子不回家,幾人僵持間,還不知道網絡輿情有了重大變化。

-19-
見輿情發酵得差不多,我才註冊了賬號,放了前幾次董志父子來我家道歉的視頻。
並撰文,把自己從政審以來,遭遇的奇葩事細細解釋了一遍。
所有人都震驚了。
誰能想到自己突然有一天,會有一個從天而降的六歲孩子。
更奇葩的是,還被孩子的親屬誣陷舉報,導致沒考上工作。
董志的未婚妻發現此事的時候,第一時間帶着幾個強壯的親戚就跑到我家樓下找他算賬。
一見面,董志就先被他未婚妻狠狠扇了幾巴掌,隨即她親戚也開始狠狠往董志身上招呼。
劉玉蘭和董長城見兒子被打,急了撲上去保護,也被打了好多下,一時間血淚橫飛。
物業趕來好不容易纔拉開。
女方罵董志有兒子了還騙婚,當場就要跟他斷,此外還要賠償精神損失費十萬塊。
董志不想斷,他好不容易談到要結婚。
一激動之下就跟女方坦白,說曲小龍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他壓根沒有過孩子。
女方不信,狠狠嘲諷他。
劉玉蘭也不信,反過來逼問他,不是他自己說孩子是他親生的,她纔來要回大孫子,怎麼現在又不承認了,到底怎麼回事?
董志被逼急了衝着他爸大喊出聲:「爸,你就說實話吧!當初你說好的只讓我擔個虛名,現在再不說我這輩子都毀了!」
劉玉蘭見還有隱情,狠狠拍了董長城背上一掌吼開了:「你這不省心的老登, 有什麼事就直說,你們父子倆到底還瞞着我什麼事了?」
董長城被董志和劉玉蘭逼急了, 一氣之下, 梗着脖子也吼了幾句:「曲小龍,不是董志的孩子,他是董志的弟弟, 我的兒子!
「要不是怕你這老巫婆,我怎麼會六年不敢領回家?!怎麼會讓董志去偷曲州家的戶口本找了關係給孩子上戶口?!
「本來你要是不多事, 這事根本不會被發現,可你這毒婦偏偏要去舉報人家曲州考編。
「現在好了,董家出名了!我兩個兒子都成了笑話, 你滿意了!」
衆人被他話裏的信息量驚到了, 而劉玉蘭先是愣住說不出話, 後面氣急攻心直接暈厥了。
別說她了,連我也差點驚掉下巴, 原來笑話竟是他們自己。
我點擊停止鍵,將這最後一段精彩視頻發佈到網上, 還配了句話:【沉冤得雪日, 昭昭見青天。】
後來的事我也是從熱搜裏得知的。
劉玉蘭醒來後, 直接炸了, 跟董長城打了起來,幾乎送 120 的程度, 但奇怪的是兩人竟寧願打打罵罵都不肯離婚, 徹底成了對怨偶。
董志給她未婚妻打了十萬塊安撫費後,還是被未婚妻拉黑了,並且徹底斷聯。
董志成天在家和他爹媽吵架,要不是他爹搞來的私生子, 要不是他媽去舉報我,他也不會這麼慘, 家醜外揚, 今後找對象也很難, 朋友們也都拉黑了他。
沒幾天,曲小龍, 哦不, 董小龍的軍事夏令營結束了。
在董長城全網發佈給我正式道歉的視頻,又以最快速度遷走了孩子戶口後,我才讓他接走了孩子。
聽說這孩子倒是在裏面學乖了不少, 身體結實了很多,也有了些禮貌。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董家,面對從天而降的好大兒, 重新熱鬧開了。
成天雞飛蛋打, 他們家現在已經成了整個小區的笑話。
而我,洗清了冤屈後,意外在網上收穫了位對我很同情的妹子的表白。
再後來, 董長城不知怎麼氣中風了, 癱在家裏, 和董小龍一起成天挨劉玉蘭的罵。
而董志成天躲在家裏不肯出門,成了徹底啃老的肥宅。
不過這些都和我關係不大了,和女友熱戀半年後, 我重新考上編制那天,幸運地求婚成功了。
幸福雖然來得曲折了些,但好在好人還是有好報的。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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