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對頭約架,結果肚子鼓了個大包。
無奈只好去醫院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殊不知,在醫院碰見了死對頭,他盯着我隆起的腹部冷嘲熱諷:「喲,怎麼胖成這樣?」
-1-
聽到懷孕的消息我感覺天都塌了。
我寧願相信我是生病了,也不願接受我懷孕的消息。
醫生告訴我身體特殊,比別人多了一副生殖器官,但本質上還是男人,所以不來生理期也能懷孕。
「都三個月了,怎麼拖到現在纔來檢查?」
我慚愧地低下了頭,是貧窮。
很早之前我肚子就開始不舒服了,喫什麼都沒有胃口,四肢明顯消瘦,肚子卻逐漸鼓了起來。朋友勸我來醫院檢查,然後就……
檢查出來懷孕的消息!
連老天爺都在戲耍我!
醫生看了一眼我空無一人的身後:「孩子要嗎?」
我有些心慌,垂在大腿側的手握緊又鬆開,掌心早被汗水浸溼:「不要。」
因爲孩子的爹是我最討厭的人。
謝隱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而我只是他們家借住的用人的孩子。
謝隱打心眼裏就瞧不起我,在學校裏把我當僕人使喚,回家了還要給他輔導作業。
三個月前,他說心情不好,讓我陪他去酒吧消遣,回頭給我支付三倍工資。
當時鬼迷心竅,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結果玩大了,我倆都中招了。也不知道誰先主動的,直到天亮才結束那荒謬的一夜。
事後謝隱比我想象的還要鎮定,甚至還有心情調侃我。
「沒想到昨晚你這麼主動,你該不會暗戀我吧?」
我要被他氣死,因爲在下面的是我,他當然站着說話不腰痛。
我負氣推開他:「誰特麼暗戀你了?少自戀!」
像他那麼狂傲的人,如果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還不知道怎麼挖苦嘲笑我呢。
所以這個孩子不能要!
-2-
果然白天不能說人,我剛出醫院大門,就瞧見謝隱氣勢洶洶地從那輛奢華的邁巴赫上下來。
謝隱五官長得優越,哪怕是皺起眉也好看,是那種青澀與成熟之間的英俊,長相和氣度都透着闊綽。
本想無視他從他身側走過,結果還是被他截住了去路。
他盯着我隆起的小腹看了片刻,眉頭擰得更深,冷嘲熱諷道:「呵,怎麼胖成這樣?」
「……」
距離上一次,我們已經三個月沒見了,他還是一點沒變。
還是那麼討厭。
他什麼品性我最清楚不過,但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心裏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懷孕之後,內心越發敏感。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裏是生殖科吧?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心裏一緊。
不敢告訴他我懷了他孩子的事情,就算他知道很大概率也不會要這個孩子,還會罵我是怪物。
我慌亂找了個藉口敷衍。
「路過。」
謝隱看了看我身後,似乎沒有找到他想要找的東西,脣角浮現促狹的笑。
「路過?你該不會又瞞着我交女朋友了吧?」
提起這個我就來氣,雙手不禁握成拳頭:「跟你沒關係。」
「哪個女的眼瞎會看上你?」
「不用你操心,她肯定比你有眼光。」
剛還在幸災樂禍的謝隱,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我能明顯察覺到他的情緒不悅。
過了好一會兒,又似不甘心地發出一連串的問題:「和你交往的人是誰?我認識嗎?你躲着我也是因爲她?」
有過之前的經歷,就算交女朋友也不會告訴他,但今天要是不告訴他,他會一直糾纏,我索性說自己沒有交女朋友。
他聽到我說沒有女朋友,明顯鬆了一口氣。
真可惡!
我已經不想跟他說話了,準備繞開他離開,手腕卻被他一把抓住。
「白黎,你還沒告訴我你來這裏做什麼。」
他似乎對我的私事特別感興趣,不知道還以爲是在關心我,但只有我知道,他是想抓住我把柄,日後好拿捏我,我怎麼可能讓他如願。
「我來檢查有沒有被某人染上什麼髒病!檢查費五百塊,記得 A 給我。」
謝隱臉色一白,咬牙切齒道:「呵!白黎,爽完就翻臉不認人?我特麼是第一次,能傳染什麼髒病給你?」
「你當時滋我一身尿,要檢查也該是我去檢查纔對。」
「……」
我笑笑沒有說話。
頂着一張無可挑剔的五官說出這麼粗鄙流氓的話來,真讓人嫌棄。
我沒有力氣跟他吵,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3-
回到家後,我收到謝隱轉過來的兩百五十元。
「……」
有時候真想報警。
錢我沒領,等時間到了,系統會自動退回去給他。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
我夢見謝隱發現我肚子裏的祕密,他嫌惡地看着我的肚子,語氣冰冷。
「孩子生下來大概也是個怪胎吧!」
「你和孩子我一個都不要,你現在去把孩子做掉,以後都別出現在我面前。」
驚醒後,背部出了一身汗。
雖然只是一個夢,但以我對謝隱的瞭解,他做得出來。
我十歲那年,父母車禍去世,和姑姑相依爲命。後來姑姑去給人當家政,僱主心善,允許姑姑帶上我這個累贅在身邊方便照顧。
我知道謝隱一直都不喜歡我,和我玩也是順從他父親。
換他的話來說,我和貼身保姆沒什麼區別。
我們初次見面是在那間琴房,他穿着一身高定時裝,衣服被燙得筆直,碎髮隨意散落眉宇間,也掩蓋不住他與生俱來的高貴氣息。
而我,穿上姑姑給我準備的新衣服,住在億萬豪宅也難掩身上的土味。
我一直清楚自己的定位,我和謝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
外面天色矇矇亮,我已經沒了睡意。
我把衣櫃裏的長袖都翻出來,絕對不能讓別人發現我肚子裏的小祕密,尤其是謝隱。
現在月份還小,勉強能遮住肚子。不過這終究不是個辦法,天氣越來越炎熱,每天穿這麼厚遲早被懷疑。
我去鏡子前照了照,差點沒有被鏡子裏的自己嚇一跳。本來就不如謝隱好看,現在好了,臉上還冒出幾顆痘來,這下更醜了。
由此可見,此子不可留!
於是,我二進醫院了。
-4-
在打掉這個孩子之前我不想和謝隱再產生聯繫,奈何命運弄人,讓我不得不低聲下氣去求他。
醫生告訴我,我的情況比別人的複雜,手術費也比普通手術要昂貴。
看到清單上那串數字,我兩眼一黑。
前段時間我姑姑生病住院,我那點積蓄早就見底了,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我本來想先回去想想別的辦法,可醫生說這種事拖不得,拖得越久風險越大。最主要是我身體特殊,不來生理期也能懷孕,到時候月份大了能不能做手術還不一定。
聽到這裏,一股未知的恐懼從心底騰昇。
我不是擔心手術風險,而是擔心這個孩子。
路只有自己走過才知道艱辛,因爲孤兒這個標籤,在學校被打壓欺負都是家常便飯。
我不能讓孩子走我的老路。
掙扎數日後,還是決定去找謝隱 AA 這筆手術費!
他不缺錢,給一個破遊戲都能充幾十萬的人,應該不至於這點錢都不捨得給我吧。
大不了拿到錢後,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5-
我找到謝隱的時候,他正在跟發小在籃球館打球,觀衆席上的小姑娘視線一直黏在扣籃的謝隱身上。
我覺得挺正常的。
謝隱五官優越,即便不用靠身家來襯托,單憑那出衆的相貌就能輕易吸引一大羣異性。
我一點也不屑,他們只是看到謝隱的表面,如果瞭解了真實的謝隱還會喜歡他嗎?
我在人羣裏站了半天,謝隱才注意到我。不過他看到我後一點也不意外,甚至直接略過我。
我摸了摸鼻子,趕忙說明自己來意:「那天……我不應該那樣說你,對不起。」
謝隱沒有理我,很快回到狀態上。
看來他還在爲上次在醫院那天喫癟的事情生氣。
我像往常那樣充當他們的撿球小弟。
他的那些朋友從來都不把我當人看,尤其是宋延,他似乎對我意見最大,每次都把球扔得很遠。
「白黎,是你自願撿的,別等會兒又跟謝隱告狀說我們欺負你。」
「……」
我有點無語,我什麼時候跟謝隱告過狀?
再說了,謝隱那傢伙也沒少使喚我。
高中那會兒,我交了個女朋友,我倆在約會,幾分鐘不到,謝隱打了十幾個電話過來,不是讓我去給他買水就是給他拿快遞。其實這些都是不怎麼要緊的事情,但是他非要我去幫他做。
給他跑完腿還不讓我離開,他把我拉到無人角落按在牆上,拇指使勁揉搓我柔軟的脣,直到那塊皮膚髮燙才鬆開。
「嘴脣怎麼紅紅的,你和那個女人接吻了?」
我否認。
「那你想嗎?」
我想,但我不會告訴他的。
每次他問這種無聊問題我都選擇沉默。
這惹得謝隱很是不悅,捏着我下巴惡狠狠地警告我。
「不準和那個女人接吻,更不準上牀,知道了嗎?!」
憑什麼?
他什麼都要管着我,美其名曰說是擔心我顧着戀愛影響成績,其實他就是嫉妒,嫉妒我有女朋友。
有時候我去圖書館晚了半個小時回家,他都以爲我在外面幹了什麼少兒不宜的事情,就差沒把衣服脫掉給他檢查自證清白。
後來女朋友受不了就和我提了分手。分手那天她格外平靜,還對我說:「你小心謝隱,我感覺他這個人怪怪的。」
其實不用她提醒,我也知道。
我和他只是僱傭關係,又不是賣身給他,所以我討厭他。
……
宋延遛狗似的,把球扔出去讓我去撿。
剛開始還好,來回跑了幾趟之後有點喫力,四肢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只能用掌心撐在膝蓋上喘息。
謝隱見狀跑了過來。向來沒給過我好臉色的人,這會兒卻格外體貼:「不舒服就別撿了,沒人逼你。」
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其實這個時候我已經很不舒服了,室內空調明明打得很低,我卻出了一身汗。
謝隱給我遞過來一瓶冰鎮汽水,我沒有力氣擰開。自從謝隱上次說我胖,我後來喫飯都只敢喫半碗,生怕錢還沒籌夠,肚子就先鼓起來。
「笨。」
謝隱似乎被我無語到,一個蓋子而已,在我這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而他卻輕鬆擰開,並把水送到我嘴邊。
這時,宋延也跑了過來,他一向對謝隱很上心,幾乎謝隱在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喜歡謝隱。
「大熱天的穿這麼厚,舒服纔怪。」
本來謝隱還沒注意到我身上的衣服,被這麼一提醒,也盯着我身上的衣服看,隨後皺起了眉。
「怎麼穿這麼多?把衣服脫了。」
看到他要解我的衣服,我立馬強打起了精神,用手死死捂住衣服,「別……別脫我衣服,我只是有點累了,歇會兒就好了。」
宋延開始不耐煩,他把謝隱拉走:「那別管他了,我們繼續。」
謝隱甩開宋延的手,盯着我蒼白的臉說:
「別逞強,你臉色不對,我先送你去醫院。」
聽說去醫院,我的臉都嚇白了。我立馬強打起精神,不斷強調自己真的沒事,謝隱才放心離開。
但我還是太高估自己了,還沒等謝隱走出去幾步,我就栽倒在他的運動鞋下了。
昏迷前夕,我好像聽見有人罵了句「別裝死,起來撿球」,緊接着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
再睜眼,我已經躺在醫院裏了。
淡淡的消毒水氣味縈繞在鼻端。
周圍靜謐得可怕,只有機器在「嘀嘀」個不停。
不等我搞清楚現狀,謝隱推門進來了,手裏還拿着幾張 A4 紙樣式的報告單。
他臉色有點難看,把我從頭到尾掃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我肚子上。
「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剛剛還在心裏祈禱別被他發現肚子的祕密,但聽到他這語氣,怕是瞞不住了。
我抽動着略微僵硬的脣,開口的聲音都是虛的:「你都知道了?」
「白黎,如果我一直不知道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緊張得動彈不了,雙手都快要絞在一起,艱難地開口:「我會盡快處理的,不會連累你的。」
我聲音很小,足以讓他聽清。
謝隱聽說我會去打掉孩子,明顯鬆了一口氣。
「你有這個自覺很好。」
儘管已經猜到他會這麼說,但這句話真從他口中說出來,還是忍不住苦澀難受。
-6-
「我現在拿不出這麼多錢,這件事你也有一半責任,手術費你 A 一半吧。」
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謝隱愣了一下,隨後他說:「放心,就憑我們從小玩到大的份上,這錢也理應我來出。」
這下輪到我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所以你幫我出手術費只是……看在我們從小到大的份上?」
所以這算什麼?
算工傷?
謝隱好笑似的看着我:「那你希望我以什麼名義?」
我的心一下沉入谷底,絕望又憤怒。
這傢伙也太絕情了!
我有些氣不過。
「他好歹也是一條生命,你怎麼能這麼絕情?」
謝隱伸手幫我探溫。
「白黎,我看你是病得不輕,我還是叫醫生過來重新幫你檢查一下身體。」
我心頭泛起一股痠痛,他不承認就算了,還罵我病得不輕。
「怎麼還哭了?是我說得不對嗎?」
我氣得渾身發抖,尤其是聽他用開玩笑的語氣把這句話說出來。
不過轉念一想,他願意和我 A 手術費,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謝隱給了我一張卡,說不限額,隨便我怎麼刷。我很有骨氣地沒要,我只要手術費的一半。
我很清楚,一旦收了這筆錢,我們這段扭曲的關係再也回不去了。
謝隱不理解我這種行爲:「爲什麼是一半?」
這是我們共同犯下的錯,各自承擔一半責任很公平。
不等他開口,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
是宋延回來了,他手裏提着很多外賣,這些都是他親自跑腿打包回來的。
宋延和謝隱都是從小嬌慣長大的富二代,平時出門都有司機接送。讓他來侍候我,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不過我現在沒有胃口,只想儘快離開這裏。
這一趟住院得花多少冤枉錢啊,想到我那個乾癟的錢包就肉痛。
宋延說我矯情:「要不是看你生病的份上老子纔不伺候!」
「沒人讓你照顧,你走吧。」
我沒有說話,是謝隱幫我嗆的他。
這屬實有些科幻了,以前無論宋延怎麼詆譭打壓我,謝隱都是冷眼旁觀:「求我啊,求我就幫你教訓他。」
他似乎很享受被我求助的感覺,偏偏我不讓他如願,每次他都黑着臉幫我解決麻煩,但這一次,竟出乎意料地主動替我說話。
話都說這份上了,奈何這宋延臉皮厚,壓根沒有要離開的打算,只是不服氣地瞪了我一眼。
就在此時,我的主治醫生拿着一份新的報告火急火燎趕來,開口第一句就是:「誰是家屬?」
謝隱自覺站了出來。
醫生打量謝隱一眼,隨後嘆氣。
「你這伴侶怎麼當的?懷孕了也不提前告知,幸虧我多留個心眼,否則就出事了。」
謝隱聽完皺起眉:「你在說什麼,誰懷孕?」
醫生也沒有慣着他:「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你連這些都不懂,以後怎麼照顧人?」
謝隱臉都黑了:「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醫生大概把他當成無知且不想負責的渣男了,只沉默着搖頭。
這氣氛怎麼看着怪怪的?
-7-
宋延從醫生手裏把報告拿了過來,他看完後,臉色逐漸凝固。
「上面寫了什麼?」
謝隱手都伸過去了,宋延直接避開他的手把報告收了起來,隨後直接把醫生打發走:
「醫生,這件事我會和我朋友好好溝通,你先去忙別的事情吧。」
宋延喜歡在不熟的人面前裝乖巧,醫生對他的態度比對謝隱的態度好多了,走的時候都是面帶微笑的。
等醫生走後,宋延戒備地看了我一眼,隨後把謝隱拉到一邊:「隱哥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看到背對我的倆人,心裏感到一陣不安。
我豎起耳朵聽,奈何倆人離得遠,聽不清楚他們在密謀什麼。
也不知道宋延跟謝隱說了什麼,只見他臉色越發陰沉,最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等他走後,宋延把門關上了,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盯着我的小腹看,恨不得盯出一個洞來。
他看我和謝隱看我的感覺不同,他的目光帶有侵略性,讓我感到很不舒服,也不知道他在憋什麼壞主意。
隨後便聽到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說:
「男的怎麼會懷孕?」
「白黎,你還真是個怪胎。」
-8-
面對他的冷嘲熱諷,我早就習以爲常,但他的反應未免太奇怪。
他們不是早就知道我懷孕的事情嗎?怎麼給我一種他們現在才知道的錯覺?
於是我趕忙把謝隱拿回來的檢查報告看了一遍。
等我看到上面的結果,大腦直接宕機了。
報告上面診斷寫着營養不良、胃炎,並沒有提及懷孕一事。而醫生拿進來——也就是宋延手裏的那份報告才寫着宮內早孕,所以謝隱剛纔根本不知道我懷孕的事情?
仔細一想也合理,誰會給一個男的做孕檢?
那我剛纔拒絕謝隱的鉅額補償算什麼?
我顫抖着脣,忙開口詢問:「你剛纔跟謝隱說了什麼?」
宋延面無表情地回我:「我告訴他,你懷了他的種。」
「然後呢?」
「他說想吐。」
「哦。」
他只是想吐而已,又不是罵我怪物。
也能接受吧。
我一直知道謝隱不喜歡我,可事實擺在眼前時,還是忍不住難過。
「哈哈哈……」
宋延突然發神經似的大笑起來,病房裏迴盪着他幸災樂禍的笑聲。
等他笑夠了,帶着鄙夷,懨懨地開口:「真是笨得可以,也不知道謝隱看上你哪點了。」
我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也沒有心思去仔細琢磨,我只知道,再和他待在一起我會瘋掉。
最後找了個藉口去上洗手間,實際上是偷偷去辦理出院手續,不過護士告訴我有位姓謝的先生支付過醫療費了。
姓謝的除了謝隱還有誰?我讓護士姐姐給我打了張繳費清單,等有錢了再還給他。
-9-
揣着小票剛到家,謝隱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看着爛熟於心的號碼,我不禁有些猶豫。可一想到自己急需那筆錢,還是按了接聽。
手機貼在耳邊,隔着手機屏幕,也能感受到來自謝隱的盛怒。
「白黎,你一聲不吭就離開,是什麼意思?」
他居然還好意思提這事,既然我讓他感到噁心,那我主動離開不應該嗎?
我自覺佔理,可並不想跟他起衝突,於是儘量心平氣和地和他溝通。
「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就先走了。」
「只是這樣嗎?」
我心虛地點點頭,但意識到對方看不到,又輕聲「嗯」了一聲。
電話那邊的聲音明顯緩和了幾分:「下次再有什麼事,提前告訴我,我送你。」
緊接着他又補了一句:「你準備準備,我現在過去接你。」
「接……接我幹什麼?」
謝隱告訴我,他已經給我安排了國內頂尖的醫生,來接我的目的是帶我去做手術。聽到這個消息,我的身體瞬間冰涼。
沒想到,在這件事上他比我還要着急。
「一定要今天嗎?」
「這是個隱患,越早處理越好。」
知道他不喜歡這個孩子,但也不急這一兩天。
最主要的是Ṭũ⁻我一點準備都沒有,我不敢想象躺在冰冷手術檯上是多麼恐怖的事。
我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恐懼,嗓音也打着哆嗦:「能不能……能不能別這麼趕,我還沒做好準備。」
謝隱有些不耐煩,冷冰冰地說了句:「聽話,不會讓你有事的。」
-10-
掛完電話後,周遭空氣彷彿陷入了死寂般沉靜。
前所未有的無助與恐懼如潮水般向我洶湧襲來,將我層層包裹。
約莫過去半個小時,外面的門還是被敲響了。
是謝隱來了。
他本就比我高出半個頭,廊道的冷光燈打在他身上。他背對着光,像一座巍峨高山,沉沉甸甸地壓在我心頭,令我幾乎窒息。
「隱哥,我不想去……」
我天真地試圖想要和他商量,可他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語氣更是不容置疑:「白黎,這件事遲早都要面對的。」
是啊。
所以我還是被他安排到他口中所說的頂尖醫院,找了醫生幫我做手術。
儘管來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設,可當我看到冷冰冰的器械和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時還是忍不住打戰。
我在網上搜過相關資料,他們會把這些冰冷的器械插進孕婦的生殖腔裏,把裏面的胚胎攪成碎塊,最後胎兒化成一攤血水流出體內。
畫面殘忍至極。
我有點打退堂鼓,想迫切離開這裏。可那些穿ṱŭ̀⁵着白大褂的醫生攔着不讓我走,我只能示弱般向謝隱投去求助的目光。
「隱哥。」
平時只要我稍微示弱他就會妥協,可這一次無論我怎麼使出渾身解數,他都不肯鬆動。
「只是檢查而已,怎麼怕成這樣?」
呵,一會兒躺手術檯的不是他,當然站着說話不腰痛。
儘管內心不斷說服自己,可當醫生要脫我衣服的時候,我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我掙扎着推開他們,狼狽地從病牀上起身。
大概是我的行爲過激,在場的醫生被我的反應嚇到Ṭū́ₐ了。
謝隱臉色也沉了下來。
「聽話,否則有的是苦頭給你喫。」
我被他冰冷的話狠狠震懾到,幾乎是一瞬間,淚水如決堤般湧出。
「隱哥,我不想做手術。我不要你負責了,你讓我走吧,我求你了……」
因爲我的不配合,謝隱有些不太高興,但還是溫柔地幫我擦拭眼角的淚痕。
「白黎,你最近真的很不對勁。」
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肯定很狼狽,可我已經顧不上這麼多,只想儘快逃離這裏。
「求你了,別逼我做不喜歡的事情。」
在我絕望的時候,是醫生上前解釋:「您誤會了,謝先生只是讓我們幫你做消化系統的檢查,您的情況還不至於手術這麼嚴重。」
我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消……消化系統?」
不是逼我墮胎嗎?
醫生還算耐心地給我解釋,我之前因爲節食導致胃部出現了一些健康問題。他們只是幫我檢查身體,方便之後的治療,並不是做什麼手術。
聽到這裏,我大腦嗡嗡的。
所以剛纔被迫墮胎的戲碼都是我的幻想?
我僵硬地看向一旁的謝隱,只見他一言不發,眼神緊緊地盯着我。
接着他對醫生低聲說了幾句話,那醫生嚴肅着臉離開,過了幾分鐘回來後,手裏多了一份資料。
謝隱看完後臉色越發凝重,能看得出來他情緒很激動,拿着資料的手都在顫抖。
過了良久,他顫着嗓音開口:「孩子是我的?」
「……」
-11-
謝隱放下資料,沉着臉離開了。
我不知道他要去什麼地方,單看這氣勢好像要找人幹架似的。
我不是沒見他跟別人打架,那人被他打進醫院住了一個星期。
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因我而起。
大學時期,我因爲和舍友發生過一些矛盾,舍友爲了報復我,教唆其他舍友一起孤立我,大雪天把我反鎖在門外。
那天風雪很大,吸入肺的氧氣都像刀子一樣切割着我的五臟六腑。
在我孤援無助的時候,是謝隱的出現幫了我。
我也不知道那晚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裏,也有可能是巧合。
我猜的。
謝隱取下脖子上的圍脖幫我戴上。圍脖上還殘留着他的些許體溫,如同春日裏的暖陽,慢慢驅散寒意,凍僵的身體逐漸暖和起來。
不等我反應過來,謝隱已經去踹門了。
等門被踹開,他把裏面那幾人痛扁了一頓,受傷最嚴重自然就是和我發生矛盾的那個人。
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偏愛,原來不需要問理由對錯,就會有人無條件站在我身後維護我,保護我。
心裏暖洋洋的。
不過這都是我的幻想,謝隱面無表情地告訴我「你只能我來欺負。」
「……」
真是煞風景。
那天很晚了,我沒有地方去,謝隱就把我帶回他寢室住了一晚。
他說幫我身體回暖,我以爲會給我放熱水洗澡或者給我添件衣服什麼的,結果他只是打開身上的棉服邀我入懷,他的意圖明顯不過。
他想要用身體來幫我取暖。
知道他的意圖後我是拒絕的,不過他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直接把我摟緊,剛熱身完的他身體很熱,像一顆太陽,很快我倆體溫就融合在一起。
總感覺那裏不對勁,因爲這種面對面的曖昧姿勢我連和當時的女朋友都沒有抱過。
相反,謝隱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恨不得把我揉入他體內,「我只是在幫你取暖,又不是對你做別的什麼,你以爲你是仙女啊?」
我無言反駁,所以那天晚上我倆就這樣度過了一晚。
其實仔細回想他也沒有這麼討厭,也是有體貼的一面的。
只不過……他剛纔決然離開背影,該不會是嫌我鬧騰再也不想理我了吧?
正當我這麼想着的時候,手機鈴聲突兀響了。
其實他不打給我,我也要打給他解釋清楚,我不是不想做手術,只是太害怕了,我需要一些時間來做心理準備。
等我拿起手機,發現來電不是心裏想的那位,心裏莫名有些失落。
-12-
電話是宋延打來的,電話裏,他的聲音有點奇怪,氣若游絲,彷彿下一秒就要歇菜似的。
聲音是弱,但那張嘴巴卻厲害得很,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罵了一頓。
「白黎,我覺得你真的很普通,很無趣,唯唯諾諾的性格真令人討厭,我連和你做朋友的慾望都沒有……也就隱哥喫你那套……」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宋延討厭我不是什麼祕密,但不至於專門打電話來噁心我。
「砰砰砰!」
電話傳來的聲音有點奇怪,他每說一個字就傳來「砰砰」的悶響聲,感覺有人在用頭撞牆。
「你還好嗎?」
宋延的聲音更虛了:「拜你所賜,很不好!」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等他罵完了,又神經質地向我道起了歉。
「對不起,其實是我故意編造……」
「隱哥他……從來都沒有說過『噁心』這兩字。他不知道你懷孕的事情,是我故意隱瞞下來了。我就是看不慣隱哥對你好,明明我纔是他最好的朋友,可他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我嫉妒得發瘋……」
「對不起!請原諒我吧,否則……隱哥會打死我的。」
聽完他的話,我大概猜到是什麼情況了。
沒料到謝隱會跑去教訓宋延,更沒想到他會對自己發小下這麼狠的手,隔着手機都能聽到宋延的哀嚎聲。
有一點我覺得宋延說得不對,謝隱的確很關注我,但絕非他口中說的對我多好。
感覺更像折磨我多一點。
我始終保持沉默。
過了一會兒,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謝隱對他做了什麼,突然傳來宋延絕望的呼喚。
「爺爺……
「祖宗……
「求你了,原諒我吧……」
宋延還在苦苦哀求我的原諒,可我已經沒有興致繼續聽下去,直接把電話掛斷。
我沒這麼大度,尤其是對待曾經欺壓țű̂⁽過我的人。如果不是他,我都不至於在謝隱面前搞得這麼狼狽。
後來聽說宋延住院了,傷得挺嚴重的,牙齒都被打掉了兩顆,我一點也不同情。
這是他咎由自取。
-13-
自從謝隱得知我懷孕,對我的態度都變了,還說一些奇怪的話。
「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你懷孕的事情。」
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既然之前的事情是場誤會,解開就好。
「那個,手術費你得 A 一半,說好的。」
我怕他反悔,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他得承擔一半責任。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說:「A 什麼 A!結婚!」
「啊……」
不結婚不給 A?
-14-
謝隱的接受能力比我還強,很快就沉浸在喜當爹的喜悅中。
這跟我想得不太一樣,我以爲他知道我懷孕之後會嫌棄我,會罵我是怪物,甚至疏遠我。
然而並沒有,有時候我也搞不懂他哪一句是真心話哪一句是假的。
「白黎,我想要這個孩子。」
「生下來吧,生下來我們一起撫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和呼吸一樣簡單。到底是年輕不懂事,不知道一個孩子意味着什麼。
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小貓小狗說要就要的。
再說了,就算他要這個孩子,他家人也未必會同意。
我直接拒絕了。
準備離開的時候,謝隱突然叫住了我。
「白黎,你有喜歡的人嗎?」
這個話題轉得我有點猝不及防,這兩者有什麼關ŧū́₃聯嗎?
不過看他這麼認真的份上,我也不好敷衍,只好如實告訴他:「暫時沒有。」
聽到我說沒有喜歡的人,他勾起嘴角,湊近了些:「我有。」
我錯愕了一瞬。
明明那麼討厭他,可聽到他說有喜歡的人,心裏還是酸酸的。
我也不清楚自己對謝隱是什麼感情,我把這種情感歸納爲嫉妒。
嫉妒他有喜歡的人。
本想說「跟我有關係嗎」,可出口的話卻變成了:「誰啊,我認識嗎?」
「當然,你比我還要了解他本人。」
那人我也認識嗎?
我開始從身邊的人中排除,可排除到最後,好像誰都有可能。毫不誇張地說,身邊的人只要見到謝隱都挪不動道。
讀書時期我沾過他的光,那些暗戀他的人讓我幫忙遞情書,就會給我好多好處,我對此樂此不疲,很願意代勞。
我突然好奇謝隱喜歡的那個人是誰:「你喜歡他什麼?」
「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到底喜歡他什麼,就是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成爲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的日子。」
「每天睜開眼,就盼着能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心裏才踏實。」
提起那人的時候,謝隱似乎都變得不太自信,我極少在他那張高高在上的臉上看到這般卑微的姿態。
他都有喜歡的人了,還說要跟我生孩子。
真夠渣ŧü⁰的。
一點也不負責任。
我在心裏憤憤然。
但謝隱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循循善誘道:「阿黎,你喫醋了?」
喫個錘!
我胸口堵得慌,只想儘早離開。
剛走出沒幾步謝隱一把將我拉了回去,我直接撞到他結實的胸肌上。
「你就不好奇那人是誰嗎?」
他離得近,甚至都能清晰感覺到他炙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脖頸處,那塊皮膚都變得滾燙起來,突然就忘記怒,只有異樣情緒填ţúₙ滿我。
大概是被他感染,我心跳也加速起來。
說不好奇是假的。
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內心真實想法,被他知道很大概率又會潑冷水,所以我把之前他說給我的話還給他:「誰這麼倒黴被你喜歡。」
謝隱不怒反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戳到他痛處,有那麼一瞬間感覺他眼尾紅紅的。
「我有那麼糟糕嗎?」
他說這句話時候感覺在自嘲,有種莫名的傷感。
看到這樣的他,我突然有點後悔了,因爲謝隱很少會在我面前透露他的心事,結果我卻……
我斟酌着要不要開口安慰一下他,但在大腦搜尋良久都找不到一句恰當詞語,最後無奈只好認命般道:「對不起,我想知道,我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話音落,謝隱眸子都亮了。
他沒有說話,眼神繾綣地看着我。
搞這麼深情,不知道還以爲下一秒要對我表白呢。
我抬手摸了把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我搖頭,我應該明白什麼?
然後下一秒便聽見謝隱說:「笨蛋,我喜歡的人是你啊。」
「我不是因爲這個孩子纔想和你在一起,我是真心實意想和你結婚,想和你共度餘生……」
謝隱說得很直白,我大腦宕機, 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我把身邊所有人都猜測了一遍, 唯獨沒有往自己身上去想, 因爲我覺得謝隱不可能會喜歡我的, 偏偏這結果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太突然, 或許是驚嚇, 但沒關係,我可以等……直到你接受我爲止。」
「……」
原來他也知道之前對我乾的那些事?
不過他還告訴我,上次來醫院找我的時候不是爲了嘲諷我,而是想告訴我這件事,結果我倆因爲一點小事鬧得不歡而散。
我腦袋亂糟糟的, 總感覺有點不真實。
我不確定喜歡對謝隱是不是那種感情,但聽到他說喜歡的人是我而不是別人,心裏竟有些小確幸。
番外
那天我回到家後, 發現姑姑也回來了。她在廚房忙活, 說等會兒有客人要來,讓我去提前把水果清洗了。
也不知道什麼貴客, 平時都捨不得買來喫Ṭū́₍的櫻桃要端出來招待他。
直到我看到那位所謂的客人,心跳莫名加速, 上次他對我說的話彷彿縈繞在耳畔,不等我開口, 便看到謝隱身後還站着兩個重量級人物。
是的, 他爸媽也來了。
謝隱的爸媽一進門, 目光就忍不住落在我肚子上。尤其是他的媽媽, 拉着我心疼道:「哎喲喂,怎麼瘦成這樣,心疼死我了。」
說着又瞪了謝隱一眼:「連個人都照顧不好,要你有什麼用?」
謝隱很少有被訓得啞口無言的時候。
我姑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這二老同時出現在家裏,肯定不簡單,連手都還沒來得及擦就扔下手上的活兒出來迎接他們。
他們這一次應該是來商量我肚子裏孩子的去留的。
姑姑聽說我肚子有孩子,驚得從椅子上站起身。
「你們剛纔在說什麼?哪裏來的孩子?」
其實我也驚訝,沒想到謝隱會把這件事告訴他爸媽。
在姑姑的再三追問下,我們只好把事情經過全盤托出。
姑姑得知我懷了謝隱的孩子,險些暈厥。我扶着她到椅子上休息。
她以爲我是被騙了,憤怒地把櫻桃丟到謝隱身上, 甚至還想給我討回一個公道。
「你老實交代, 是不是他逼你的?」
回想起那天旖旎的畫面,其實我也不知道誰先主動的,總之是我自願跟他去的。
我慚愧地低下頭, 很沒出息地承認:「他沒有逼我,是我自願的。」
時至今日, 姑姑才把保守了多年的祕密說了出來。
其實我的身體並不是什麼祕密,她之所以沒有告訴我,是怕我自卑才隱瞞這麼多年。
「如果當初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說什麼也要帶你去做手術。」
姑姑邊說邊抹眼淚。
我羞愧難地垂下頭。
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我姑姑, 她不結婚就是嫌生孩子麻煩, 結果因爲我的事沒少操心。
這時,謝隱突然跪在我姑姑面前。
「這件事是我的錯,是我執意帶阿黎去酒吧……我願意承擔後果。」
謝隱媽也站出來說:「說到底這件事我也有責任, 沒有管教好他。你要打要罵儘管動手吧,我們絕對不會阻攔。」
他們已經拿出態度,姑姑的情緒也稍微緩和了一些。
「所以你們打算怎麼做?」
謝隱毫不猶豫地開口:「結婚!」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