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看不慣我的室友最近有些反常。
不止時常問我需不需要幫忙帶飯，還積極主動地要和我組成學習小組。
我只以爲她是忽然轉了性子。
直到有一天，我看見她身邊浮現出一道道彈幕。
【女配怎麼還不下線？進度好慢哦。】
【快把面膜送給她然後就可以得到那張臉了，沒那個臉和身份怎麼開啓後續劇情？】
【金手指都開了還這麼慢，這吞噬系統不如給我用。】
看到這些字，我接過面膜的手一抖，將室友送的補水面膜貼在了樓下大黃屁股上。
-1-
看見那些滾動字幕的瞬間，我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這種小說一樣的情節居然被我碰到了？！
按照這些字的意思，我們的生活正在現場直播，梁琪是主角，而我則是這個劇情裏的配角。
如果我用了她送來的面膜，那麼我就會被她吞噬容貌，從而被取代？！
除此之外，只要她送我的物品被我使用了，她就可以掠奪我相對應的能力？！
這情況太驚悚了，我的後背直接驚起一層冷汗。
記憶不由得回到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某天起，一向看自己不順眼的梁琪卻忽然開始對自己各種關懷備至，整個人性格也大變樣。
不僅在沒課的時候主動提出幫忙帶飯，還積極和自己組成學習小組。
我以爲她是忽然想開，所以不再針對我了。
我也樂於多交一個朋友而不是仇人，因而與她關係愈發親近。
但細細思考起來，確實從一個月前開始，一直維持的體重開始大幅度向上增長，學起習來也越來越容易走神。
但與自己相反，梁琪卻瘦了快二十斤，原本普通的課堂表現也變得愈發亮眼。
我狐疑地看向面前笑得燦爛的女孩，難道一切都是因爲她綁定了那個所謂的吞噬系統？
「可可，接着呀。」
我沒有伸手，而是勉強扯出了一個乾澀的笑。
「不用，我還有很多面膜沒用完呢。」
梁琪卻變了臉色，聲音多了一絲尖銳。
「我把你視爲最好的朋友！因爲你要過生日了，這可是我省喫儉用買的！」
看見另一位室友推門走入，梁琪面色變得委屈。
"可可，難不成，你是嫌棄我買的品牌不好嗎…我做過功課的，雖然這面膜不是什麼貴婦面膜，但也不便宜…很多明星都在用…"
「對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可這，是我一週沒喫晚飯纔買下的……」
另外那位室友面露嘲諷，「心意是錢買不來的，有錢也沒必要看不起別人的好心吧？」
「嗤，就知道你們這種大小姐不可能真心和別人交好。」
而梁琪則是雙眼泛紅，她拉了拉我的衣袖，聲音帶着哭意，「收下吧，好不好……」
我抿了抿脣，腦子逐漸清明。
我對這個系統完全不瞭解，現在不能表現出異樣。
我看着梁琪，聲音放緩，「你送我的，我當然不會嫌棄。」
梁琪立馬變得開心起來，她擦擦溼潤的眼角，衝我眨了眨眼睛。
「要好好用哦，女孩子要愛護皮膚呀~」
梁琪笑得明媚，面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惡意。
但我卻能看見那些彈幕不斷滾動着。
【嘿嘿，快用吧，用了就完了，早就該這樣了，一個配角，不過是女主成長的墊腳石。】
【等外貌家世都吞噬掉，女配也會消失，主角就可以開啓下一段劇情了！】
【好期待，男主什麼時候纔會出現呀~】
看着那些字，我心中升騰起絲絲寒意。
在他們眼裏，我彷彿只是一個工具，一個供所謂主角吸血的血包，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直到晚上，梁琪都默默盯着我。
「你怎麼不用我送你的面膜呀……」
她語氣透露着失望，眼裏又開始閃爍晶瑩。
我語氣輕快。
「用，等下洗衣服要排隊，我邊排邊貼。」
她放心似的緩了面色。
我揣着面膜提着桶下了樓。
看着排長隊的洗衣房，我撕開口袋裏的另外一片面膜，敷到自己臉上。
至於梁琪給的面膜……
我的目光從窗戶外漏出的那抹土黃色身上劃過。
片刻，我拍了拍貼上面膜的狗屁股，面色有些許愧疚。
「對不起了大黃，但你們狗狗屁股醜點應該沒事吧…我保證給你貢獻一個月的狗糧!」
-2-
第二天，我是在尖叫聲中被吵醒的。
一睜眼就看見站在鏡子前的梁琪捂着臉，眼裏滿是不可置信和驚慌失措。
我湊過去想看看那個吞噬系統到底多厲害，居然這麼快就見效。
她卻拿手死死擋着臉，側身溜進了廁所裏。
過了片刻，她才從裏面走出來，臉上是隱忍的怒火。
「方可！你是不是把我給你的面膜瞎用了？！」
我癟了癟嘴，「怎麼會呢？昨天你們不是都看見我貼面膜了嗎……」
「而且，你都送ṭűₓ給我了，爲什麼還這麼關心我怎麼用呢？」
「如果你不捨得的話，我可以還給你的，我不是非要不可誒。」
我看着梁琪側臉沒刮乾淨的黃色毛髮，頓時明白了她現在崩潰的緣由。
梁琪咬了咬牙，面色變得愈發難堪。
「就是啊，你好奇怪誒，如果送不起可以不送，咋現在還怪別人沒好好用。」
「你這樣以後誰還敢用你的東西？」
一位被吵醒的室友嘟囔着開口，梁琪抿了抿脣，壓下了生硬的語氣。
「對不起，我只是怕你嫌棄我送的東西，是我反應大了。」
她聲音滿是愧疚，我卻看見那些彈幕瘋狂閃爍着。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是系統出錯了嗎？！怎麼會這樣！】
【爲什麼她一點影響沒受到，主角的臉卻長滿了毛！】
【嘖，還好系統可以終止吞噬，但我記得終止次數好像只有三次，希望女主下次不要這麼粗心大意了。】
三次嗎……？
「對了！小可，這次的小組作業我們還是一組吧~」
「還是我負責查找資料，你負責整理怎ṭűₘ麼樣？」
她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看着我笑得明媚，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但我卻清晰看見她眼裏的惡意，藏得很深，但細細看去也很明顯。
資料也算一種物品，只要給我使用了，潛移默化中我的知識就能被她竊取。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我笑彎了眼，「好呀。」
既然你這麼主動，那我怎麼能拒絕你的好意呢？
梁琪收集的資料肉眼可見地敷衍，幾乎是將百度到的東西直接複製粘貼過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整理，甚至有不少完全不沾邊的新聞。
花了兩個晚上我纔將 PPT 做好。
剛做好，伸了個懶腰，梁琪立馬湊了過來。
「小可！太辛苦了！」
「展示成品就交給我吧~你歇着就可以啦~」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她就自然地打開了聊天框，將完成版 PPT 發給了自己。
見到她一副體諒我爲我着想的表情，我只覺得好笑。
通過彈幕我已經知道，這次公開課，會有一位權威的老師來聽。
說着爲我好，但其實梁琪就是想借着這次機會，得到欣賞，爲自己接下來的科研鋪路。
只可惜，她註定是沒這個機會了。
-3-
「下一組，梁琪/方可，演講人：梁琪。」
教室內安靜非常，大家都將眼神落在梁琪身上。
「梁琪不是一直喜歡擺爛嗎？怎麼這次居然主動演講？」
「你們不覺得她變了很多嗎，感覺她瘦了能有二十斤，而且脾氣也沒那麼怪異了。」
「總歸是好事，可能是忽然開竅了吧。」
梁琪款款起身，頭微揚，面上掛起得體的笑容，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方可，這次 ppt 不全是你做的嗎？爲什麼展示卻交給她？」
「你不知道展示的人會得更高分數嗎？而且聽說這次有位很權威的老師來聽課欸。」
旁邊與我關係較好的同學偏過頭來看我，眼裏全是不贊同。
我只淡笑着搖搖頭。
「沒事，都是朋友。」
那側，梁琪打開文件，動作行雲流水，不見一絲緊張。
她朗聲說起了開場白，話裏話外沒提起我一句，彷彿我只是一個掛名者一般。
老師意有所指地開口道：「大家完成作業還是都要參與進去啊，不能將壓力都給自己的同伴。」
隨着這句話的散播，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鄙夷。
畢竟沒人願意當小組中那個冤大頭。
梁琪的視線從我臉上掃過，眼裏閃過一絲隱祕的快意。
我只抿抿脣不說話。
臺上，梁琪翻到第一面，屏幕上撲面而來便是各種公式與拗口原理。
梁琪皺了皺眉，正自信滿滿打算開口。
沒想到，下一秒她就僵在原地。
她嘴巴一張一合，但半天沒說出來一句話。
這時彈幕快速刷着屏。
【怎麼回事？？女主的狀況不對，她不應該是吞噬女配的知識口若懸河嗎？】
【怎麼看起來她根本不知道怎麼講述這個 ppt？】
【不兒？她到底吞了個啥？】
衆目睽睽之下，梁琪居然流起了口水，一直阿巴阿巴個沒完。
所有人都對她這種表現目瞪口呆。
「什麼情況？孩子這是傻了？」
「哇塞……我居然和這種人在一個班……」
「阿吧阿吧，瘋點好，都瘋點！」
因爲梁琪的離譜表現，教室裏一陣喧譁。
我看見那位不苟言笑的後排老師皺了皺眉，起身就想從後門離開。
我立馬站起身。
「老師，我來講吧，這個 PPT 是我做的。」
我的聲音讓室內的喧鬧小了許多。
而講臺上一臉羞愧的老師則像看見救星一般，招手讓我上臺。
梁琪被無情地請下講臺，她看着我滿臉不服。
「不應該這樣！不應該這樣！」
但她的聲音被淹沒在我詳細的講解中，我不僅講述了文件中的內容，還穿插了不少自己的理解。
在下面一片叫嚷着「好卷啊！」的哀嘆中，我完美地表達了我的觀點。
等我下臺後，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梁琪滿是恨意的眼神。
她現在已經不流口水了，很明顯，那個系統又一次對她使用了中止。
還有……一次。
-3-
「你，是不是沒用我搜集的資料？！」
梁琪扯住我的袖子大聲質問道，吸引了周邊不少目光。
「我們可是一組的，爲什麼你要這樣對待我的勞動成果？我費心收集那麼多資料，你爲什麼一個都不用？」
她瞪大雙眼看着我，一臉委屈。
我攤了攤手，「你收集那些沒有時效性，都零幾年的新聞了，怎麼用嘛？」
「小琪，你下次要注意一點啊。」
我將她的手拂下，語氣輕鬆說道。
不顧她的表情，我直接離開教室。
我當然沒用她收集的資料。
我甚至將那些資料打印出來給校園裏那隻傻貓墊窩。
我剛走出教室，就被那位老師攔了下來，與我交流了不少看法，能看見她眼裏全然是對我表現的欣賞。
而余光中，梁琪滿臉陰鬱，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這件事後，梁琪消失了許久，不知道去了哪裏。
等她回來時，卻是一改之前的模樣，整個人變得苗條漂亮許多。
就連個子似乎都高了不少。
【嘻嘻，還好可吞噬者不只女配一個，現在只需要拿到她的身份就可以了！】
【感覺這女配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啊？怎麼每次都能避開？】
【沒事，還好在我們的指點下女主早就挖好了坑，就等她跳了。】
【手到擒來的事。】
看着那一行行飄過的彈幕，我的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她這個系統針對的居然不只是我Ṱŭ¹？
那豈不是多了許多不可控因素？
還有那個什麼坑？什麼時候挖的坑？爲什麼它們這樣信誓旦旦？
到底是哪裏需要注意的……
梁琪回來後，不再像往日那般對我各種討好，而是多了一種倨傲。
似乎她不屑於再做這種事情，而是有別的辦法得到一切。
她越是這般，我越是緊張。
只覺得一隻隱形的大手正在慢慢向我緊逼。
直到有一天，一個電話直接打碎了我平靜的生活。
「小可，回趟家吧Ţų⁻，媽媽出事了。」
狂奔回家的路上，我與梁琪擦肩而過。
她臉上滿溢着笑。
-5-
我想起來了。
一個月前，媽媽來過一趟寢室。
媽媽有低血糖，記憶力媽媽因爲這昏迷過好幾次。
而那次，也是突發暈厥。
是我見到拿着巧克力進門的梁琪，伸手討要……
難道是因爲這個嗎……
如果媽媽因爲這個有個三長兩短，那我該如何面對她？
不會……沒事的……
還有一次中止機會。
她不就是想要我的身份嗎？
大不了我讓給她，如果真是ṭŭ̀₅因爲這個，我會跪下求她中止……
我的思緒四處亂飛，心中全然被焦急填滿。
直到我抵達醫院，看着躺在病牀上那個瘦弱的身形……
再次回到寢室，我整個人都是魂不守舍的模樣。
梁琪見我推門進去，極力壓抑自己臉上的欣喜，改作一副憂心的模樣。
「小可你沒事吧？」
看着她假模假樣的關心，我只扯了扯嘴角。
「沒事。」
她眼裏露出隱祕的快意，「有什麼事要跟室友說哦，不要一個人承受哦。」
「我們會幫你的~」
「對了，下週有個跳舞比賽，小可你要參加嗎？」
「要不我們一組吧，我也會跳舞呢！」
聽着她興奮的語氣，我只無力地擺了擺手。
「都行。」
最近奔波過於勞累，說完我就陷入呼呼大睡中，絲毫沒注意到梁琪替換了我的舞蹈服。
當同意一起參加後，基本每天梁琪都會拉我一起去舞蹈房排練。
但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坐在一旁翹着二郎腿玩手機，然後看我揮汗如雨。
問就是：「哎呀，我其實學了很多年了，閉着眼睛都會跳的~到時候看我發揮就好啦。」
她語氣輕鬆，一點都不着急的模樣。
我也不再多問，只埋頭摳動作。
期間，她還不停打探着我家裏的情況。
「你媽媽怎麼樣啦？上次你走得太急了，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哎，可擔心死我了。」
她拍着胸脯，一臉擔憂。
梁琪整個人幾乎都與從前不一樣了，個子長高了一大截，膚白勝雪，隨手做的動作都看起來賞心悅目。
但我看了卻只覺得作嘔。
她這些變化，幾乎全是建立在無辜之人的痛苦之上。
這個所謂的系統，可以說是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它想要的，只是劇情正常發展，根本不管這金手指，到底會損耗多少人的命。
就像那些彈幕，現在還在不斷刷新着。
【沒辦法，女配防範意識太強了，只能從她身邊人下手咯。】
【我只想看女主快點走上正道，我要過劇情啊啊！】
【女配能不能快點下線啊，我服了，這個本好墨跡。】
就像她們說的，我只是一個副本里的配角罷了。
我的努力，我的汗水，不過是爲她人做嫁衣的墊腳石。
在那些人眼裏，我根本不值一提。
我的想法，我的家人，我的愛，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寬大的鏡面反射着我和梁琪的身影。
我能看見自己的動作越練越差，而梁琪卻隨便一舞，就極其標準。
她欣賞着鏡子中明顯的對比，高高昂起頭顱ẗũ̂₃，彷彿自己是個天才一般。
用着偷來Ŧű⁴的天賦，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6-
很快就到了舞蹈大賽當天。
這次比賽，似乎就是男女主初遇的場景。
梁琪作爲女主，會在這一場比賽中與前來觀看的校草男主一見鍾情。
而之所以需要我的身份。
就是因爲我和男主定過娃娃親。
而這個副本的基調是甜寵，我則是程序出了問題的產物，系統出現，只是爲了修正這個 bug。
剛走進會場，就能看見那些彈幕閃爍得更加瘋狂了。
【啊啊啊啊，男主終於出場了，太帥了我的媽呀！】
【蕪湖，等他看見女主的舞蹈，就會一見鍾情，然後他們就蕪湖了！】
【千呼萬喚始出來！女主可千萬不要掉鏈子啊！】
梁琪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羞澀，她眼裏彷彿蒙上一層霧氣般，在昏黃燈光的照耀下看起來楚楚動人。
現在的她，與之前的她看起來判若兩人。
這就是主角的天賦，這就是金手指的魅力。
讓人輕而易舉，成功，改變，得到不一樣的人生。
梁琪，就是被選中的女主。
這次比賽，很多優秀的同學都參加了。
各種舞蹈類型，翩然的身姿，舞臺上的大家是那樣亮眼。
而我這種同樣學了許久舞蹈的人，也由衷被大家的熱愛感染着。
這是無數淚水和汗水換來的閃耀。
前面那位女孩下臺後，梁琪輕哼一聲。
「不過如此。」
她聲音淡漠，挺了挺傲然的胸，一臉志在必得。
等我們上場那一刻，全場譁然。
因爲梁琪已經換上了一套華麗非常的禮裙，裙子上的鑽石散發着奪目的光。
她搶先一步走上臺，將我的身影扔在身後。
「我超！這是誰啊，怎麼感覺沒見過！太漂亮了！」
「啊啊啊，姐姐我耐你！！」
「後面那個不是系花方可嗎？怎麼感覺跟她比起來黯然失色？」
「前面那個是我們系的，叫梁琪，平時比較低調，沒想到化完妝這麼漂亮。」
無數或豔羨或驚歎的聲音響徹整個場地。
看來那個系統會潛移默化改變大家的認知，就像現在沒有任何一個相熟的同學會覺得梁琪的長相與之前全然不同，只覺得是之前沒注意到她的面孔。
真可怕啊。
如果我按照之前所言被她吞噬了方方面面，那豈不是，我這個人也會不復存在？
我捏了捏拳頭，眼眸低垂。
音樂漸起，但我卻在第一個拍就進錯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極其不協調的手舞足蹈，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梁琪撇了撇脣，直接走到我身前遮住我的身影。
手一抬，就是完美的停頓位置。
她完全沉浸在舞臺中，一束光始終追隨着她的身影，將她籠罩其中。
歌曲漸入高潮，所有人都沉醉在她的表演中失了神。
直到一個驚恐的聲音響起。
「我超！！她的皮膚怎麼回事？？！！」
-7-
「啊啊啊！！」
「好恐怖！！」
「她的臉，她的手！！！」
在一陣陣驚呼聲中，梁琪逐漸停下了動作。
她緩緩抬起手，瞳孔裏倒映着的，是一節仿若枯木的褐色手臂。
再看向身子，圓若氣球，還帶着密密麻麻的疤痕。
「啊！！！！」
尖銳的暴鳴聲響徹整個場地。
梁琪的動作變得僵硬乾澀。
她猛地扭過頭看向我，「是不是你乾的？？！！！」
一張黃褐色充滿瘢痕的臉，再不復往日的鮮妍年輕。
彈幕不停閃爍着。
【啊啊啊啊！！！中止啊系統快中止！！！】
【好恐怖，不玩了，這個副本好沒意思……】
【好像中止不了了……怎麼會這麼多吞噬同時反噬……？？】
【到底發生了什麼？？？】
梁琪顯然也能看見彈幕。
她的面色逐漸扭曲。
「爲什麼會中止不了？！！」
「系統快出來啊啊啊！彈幕你們快告訴我要怎麼做啊？！！」
她狀似癲狂，在臺上彷彿在隔空對話一般。
一邊對我怒目而視，一邊對虛空中的人物罵罵咧咧。
所有人都對她的行爲表示震驚。
負責這次比賽的老師連忙站了出來，將同學們都疏散了出去。
但許多人都早已掏出了手機將這個獵奇的畫面記錄下來。
等到警察將梁琪帶走，我再看手機，裏面已經滿是梁琪變化的視頻。
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的奇特，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那個所謂的男主早已消失匿跡，估計看到這樣的梁琪，也不會再有後續的故事吧。
等人羣散盡，藏在幕後的十幾位少女才走出來。
她們撲到我身邊，淚眼婆娑。
「嗚嗚，居然是真的……」
「好可怕，之前用了她送的一個髮箍，第二天掉了一大把頭髮，真的嚇死我了，我養頭髮養了好久……」
「我也是！她借我用了一個防曬霜，轉眼我就變得好黑好黑……那陣子我都不敢見人了……太可怕了……」
「她給了我一塊兒口香糖，第二天我就啞了，我原本要參加唱歌比賽的！那時候我都崩潰了，天知道我爲了這次比賽準備了多久！」
……
女孩們你一言我一語，講述着最近的經歷，每個人都充滿後怕。
畢竟沒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外貌或者練了許久的技能被剝奪。
而那所謂的系統，就是喝着我們的血去餵養所謂的主角。
因爲是副本里的不必要人物，他們根本不會在乎我們的感受，在乎我們的生活。
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爲了男女主的愛情服務。
多可笑。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
若不是看見了那些彈幕，指不定現在我已經變成啥樣了。
經過彈幕的提醒，媽媽受傷那幾天，我直接找人去調查了梁琪，與她接觸後產生變化的人被我一一找了出來。
就那麼一陣子，她居然吞噬了十幾位女生的能力。
全是與她生活中有些交集，但並不是很熟的女生。
也是這個副本中的路人 NPC。
對於這個副本而言，我們不過是增加容錯率的過客。
但我們明明都有着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堅持。
當我發現那些女孩，甚至有位已經站上了天台。
因爲她被奪走了學習天賦。
她家很窮，但她爸媽非常堅持讓她讀書，她也成功考入這所大學，平日靠補助與獎學金也能夠過正常人的生活。
但因爲梁琪的掠奪，她在一次大賽中失勢。
不僅如此，她更是驚恐地意識到，這些年的積累，本該刻骨銘心的理論知識，居然在一夕之間消失不見了……
她的人生似乎陷入了漫長的黑暗。
她覺得自己無法面對含辛茹苦的爸媽，也無法面對老師的期待。
在那個樓頂，我攔下了她。
她這才明白，原來改寫這一切的，只是一根短小的鉛筆。
幸好，這一切都可以逆轉，屬於我們的，不應該被偷走。
-8-
不知道梁琪是怎樣回來的。
她居然沒被抓起來研究。
而且居然變回了原本的樣貌，除了我以外其餘人似乎和失憶了一般，無人記得那段曾經。
不過樑琪應該記得。
她看我的眼神里藏着濃濃的恨意。
竊取來的容貌，天賦，全部消失了，但那段日子給她帶來的高傲卻在。
她變得目中無人。
偶爾她睡覺時，我能聽見她嘟囔的聲音。
「你們都是……配角……只有我……」
「他們告訴我……我纔是女主……」
「沈旭是男主……對……就是那個校草……他以後會愛我愛得無法自拔……」
她的夢話被好事的室友錄下來，掛上表白牆大肆嘲笑。
【哈哈哈，還女主呢，笑死我了，來看癡女。】
【懶得跟豬一樣，就知道做白日夢，哎喲我的臉都笑疼了！】
【啥也不幹，倒天天癡人說夢，嘖嘖嘖。】
因爲梁琪平日目中無人，甚至隨手使喚別人，導致大家都對她沒什麼好感。
甚至她的這些話被做成梗圖，在校園裏面傳播。
而我卻在喫飯的時候被梁琪攔住。
「你有病吧方可？！」
「我知道你嫉妒我是主角，你有必要背後這樣蛐蛐我嗎？！」
「我把你當朋友，給你送這送那，你呢？？！」
「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我正端着盤子，面對她的指責直接一臉懵。
又我？
「同學，讓讓。」
清朗Ťũ⁵的聲音傳來，不少視線被吸引過去。
原來是沈旭，也就是原本設定中的男主。
但似乎隨着那些彈幕的消失，這個世界的主線也消失了。
沈旭不再向往日那般被無數人掛在嘴上，拋去那些光環，他也不過是位普通的帥氣男大。
「給。」
令人沒想到的是，沈旭居然遞給我一杯奶茶。
梁琪瞪大雙眼。
"你……你們？！！"
「方可你要不要臉啊！！爲什麼要搶我男朋友？？！你不知道沈旭是男主嗎？！」
「我勸你不要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後果很嚴重的！」
她猛地推了我一把，一整個牙呲欲裂。
「小心。」
沈旭扶住我的肩膀，對她出言冷喝。
「這位同學，請不要說瞎話，我根本不認識你，怎麼就成了你的男友？」
梁琪面色十分難看，彷彿被打翻的調色盤一般。
「我……你……不對……」
「這個系統……」
她似乎想說明系統和副本的真相，但很明顯，似乎有一道明顯的藩籬，阻攔着她開口。
「不行！總之你就是我男朋友！你以後一定會喜歡上我的！」
「方可只是女配！」
她怒極，直接伸手想將沈旭拽過去。
「我天呢，光天化日強搶民男？」
「哇靠，大姐要不要看看自己現在啥樣子啊，憑什麼說沈旭是你男友啊？」
「好無語，她是最近那個梗圖的主角嗎？真的跟做夢瘋了一樣。」
「喫瓜.jpg。」
在衆人的嘲諷聲中，梁琪的情緒逐漸低落。
她像是如夢初醒一般，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眼我和沈旭。
忽然，掩着面離開了。
-9-
「你沒事吧？」
沈旭的聲音在耳側響起。
其實我家和沈家是世交，我和沈旭也算得上小時候相熟。
但雖然在同一學校，我們的交流一直都少得可憐。
也不知道爲什麼從上次比賽結束後，他就開始接觸我。
經常性的偶遇和交談。
我總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沒事。」我拂了拂耳側的碎髮，婉拒了他的奶茶。
趁着這次機會，我直接與沈旭挑明瞭想法。
「不好意思，我個人是單身主義，並沒有做好接納另外一個人進入我的生活的準備。」
「如果你繼續和我接觸下去也只會是徒勞，我這個人對愛情真沒什麼渴望。」
「我希望你能遇見更適合的人，過上屬於你的人生。」
他似乎想打斷我，但幾番囁嚅卻又沒開口。
我看着他的眼神光逐漸暗淡，走得毫不留情。
總感覺哪裏不對。
上次那些彈幕消失得很快，從梁琪回來後，就再也沒看見過了。
難道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吞噬系統消失，副本關閉，我們迴歸正常的生活？
然而，在一次夜路中，我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拖進巷子裏。
尖銳的刀按壓在小腹的觸覺讓我驚起一身冷汗。
「對不起。」
是熟悉的聲音。
是梁琪。
「你這是幹什麼？！」
「有話好好說。」
因爲摸不準她的脾氣，我只能盡力放緩語氣。
「方可，你知道嗎？」
「我很嫉妒你。」
「在你走進寢室的第一天，我就嫉妒。」
「爲什麼你那麼漂亮，家裏也有錢，我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喜歡你。」
「我就像陰暗的老鼠，窺探着你的幸福。」
「我討厭你，但我……又想成爲你……」
「天知道那個系統出現的時候，我有多驚喜。」
「他們居然告訴我，我纔是主角？」
「而且，我居然真的可以變成你！」
「你知道，當時我有多激動嗎？」
我感受到她的身子劇烈地顫動着，刀尖一寸寸摩擦着我的肌膚。
忽然，一股痛意傳來，必定是流血了。
梁琪的聲音帶着咬牙切齒。
「可是……他們現在居然要收回這個系統！」
「多可笑啊……他們說，要選你當女主！！」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隨着她的話語，我居然真的看見原本消失的彈幕再次出現。
黑色的字體扭曲着，叫囂着。
【選擇我，選擇我……】
【害怕嗎？選擇我……我們會教你怎樣掌控人生……】
【想要變優秀嗎？想要成功嗎？】
【選擇我……】
字跡逐漸變得血紅，它們跳動着，旋轉着，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彷彿無限的慾念一般, 化作血盆大口, 似乎想要將我吞噬。
選擇它……
選擇它……
更輕鬆的人生……
靠吞噬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用早起練舞……
不用在實驗室守到天明……
選擇它……
身後的梁琪，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下一刻，笑意卻緩緩凝固。
-10-
「你！」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刀尖已經沒入了她的身體。
她不知道，我從小就練武。
爲了鍛鍊身體，也爲了防身。
她瞪大雙眼, 倒在地上, 死死蜷縮起身子。
我將刀扔在地上, 看着她面色越來越痛苦，最後才報了警。
梁琪被抓了。
從不遠處的監控能很明顯看見是她蓄意將我拖進去。
我只是做了正當防衛。
最終她被診斷出了精神分裂。
因爲爸媽的不作爲, 估計下半輩子就要在精神病院度過了。
寢室裏她的物品被一點點清空, 身邊她的痕跡也漸漸消失。
慢慢地，大家就像遺忘了她一樣。
如果我沒看見那些彈幕, 這會不會就是我的未來？
那晚，那些彈幕引誘的言語, 梁琪的刺激，就是她給我的最後一件物品。
她的思想。
只要我認同了她的觀點，只要我想得到她的系統, 只要我對主角這個身份心動。
估計現在消失的，就會是我吧？
與那些具體的東西不同, 這種觀點的植入，慾念的蔓延, 纔是令人防不勝防的手段。
可我見到過那些被剝奪的孩子，見到過她們的無助，見到過她們的血淚。
我怎麼可能與她同流合污？
副本也好，規則也好，系統也好。
就算這個世界是假的, 但我的努力，我的熱愛，我的生活, 它們存在, 它們就是真的。
後面我又與沈旭見過面。
他告訴了我他的想法。
彷彿有一道道圍牆, 若迷宮一般，將他引導向前。
他對我的感情, 也不是自然而然產生的, 更像是被人生硬植入, 一個聲音告訴他。
【去愛她, 去關心她，和她在一起。】
至於爲什麼, 他不知道……
果然與我想的一樣, 那時候系統估計就是在做抉擇。
既然它可以選擇讓梁琪做主角，那麼它也可以選擇任何一個其他人做。
而我，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畢竟那些彈幕, 不過是玩家。
他們想要的，是故事進入主題，是甜甜的戀愛。
他們歡呼的，是沒出場的男主。
至於女主是誰, 並不重要。
看着周遭愈發淺淡的字跡，我沒忍住，豎了根中指。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