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很掃興的人。
兒子想買條狗，我滿臉拒絕。
「別買了，掉毛嚴重，把家裏搞得亂七八糟的，還得帶出去遛、鏟屎，我每天工作那麼忙，實在沒精力再去照顧一條狗！」
丈夫想帶着全家一起自駕遊，我依舊拒絕。
「我們倆請一週假，得扣掉六千塊呢，還有房貸、車貸要還，還得供全家開支，壓力很大的！」
「等攢點錢再說吧！」
他們父子倆嫌棄我掃興，吐槽我把家裏搞得像一個牢籠，令他們喘不過氣。
我嘆了口氣，滿臉無奈。
既如此，那我就直接擺爛，這個家，誰愛管誰管吧。
-1-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是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你的提線木偶！爲什麼我做任何事情你都要反對？」
「小天的媽媽可以讓他出國去遊玩，爲什麼我就不可以？你這樣會讓我自卑的，你懂不懂啊？你根本就不配當一個媽媽！」
「咱們家就這麼窮嗎？養不起我爲什麼還要生我？」
兒子林軒氣憤地發泄着自己的不滿，臉色鐵青，滿臉頹廢。
我嘆了口氣，眼裏滿是無奈。
「因爲小天的父母年薪百萬，而你父母只是普通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活，沒必要去跟他攀比。」
「你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出去玩啊，等媽媽有時間，等家裏經濟鬆動一點，媽媽再陪你出國旅遊。」
「軒軒，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我都會盡力給到你。」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爲什麼就是不能理解父母？」
他冷笑出聲，眼底蒙上了一層水霧。
「能力範圍之內？我想養只狗，你嫌掉毛，嫌遛狗鏟屎麻煩，不讓我養！」
「爸爸想帶我們去自駕遊，你嫌耽誤你們工作，嫌費錢，不讓我們去！」
「我跟同學們去游泳放鬆，你覺得太危險，也不准我去，導致我的朋友越來越少！」
「還說什麼在你能力範圍之內，都會盡力給到我？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你分明就是在用母親這個身份，來滿足你那變態的控制慾！」
啪！！！ṭú⁹
我再也控制不住，氣憤地站起身，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還不是爲了你……」
軒軒捂着臉，憤恨地站起身，彷彿看仇人一般冷冷地看着我。
「爲了我好？你都快把我逼死了，還說是爲了我好！」
「你知道我當初爲什麼主動申請住校嗎？你知道我現在爲什麼選擇外地的大學嗎？因爲我不想看見你，不想回這個家！」
「這個家因爲你的存在，讓我感到壓抑，這個家就像一個牢籠，讓我喘不上氣，讓我想要逃離！」
「我恨你！我恨透了你這個掃興的媽！！」
說罷，他把凳子推倒在地，瘋了一般跑出家門。
我看着他的背影，耳邊環繞着他說恨我的聲音，捂着胸口，心痛到無法呼吸。
-2-
我以爲他發泄好情緒，就會回家。
做了他喜歡的菜，買了他期盼好久的盲盒。
然而直到天黑，都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給他打電話，卻被掛斷，給他發微信，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黑名單。
我心裏開始發慌，把丈夫叫回家，連夜報了警。
丈夫拿着手機，不停地轉發着尋人啓事，滿臉焦急。
「喬伊，你逼走了軒軒，你這下滿意了？」
「我就不明白了，咱們家有這麼窮嗎？孩子出國去玩一次又怎麼了？三五萬還不夠嗎？明明有能力滿足得了孩子，你爲什麼張口就是拒絕？」
「你這叫什麼你知道嗎？你這叫沒苦硬喫！逼迫孩子過苦日子！」
我抬起頭，氣得渾身發抖。
「林志，你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
「對，家裏拿得出三五萬，但你知不知道我們如今全部的積蓄加起來也才二十萬？」
「拿出三五萬給孩子旅遊，不留點錢傍身，日子怎麼過？如果生病，如果遇到急事急用錢，怎麼辦？」
他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
「我們每個月都在上班，錢可以慢慢賺，孩子的青春只有一次！你爲什麼一定要讓他羨慕別人！孩子沒有自尊心嗎？」
「咱們這麼努力還不是爲了託舉孩子，喬伊，你真的是軒軒親媽嗎？」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氣憤地砸了茶几。
「對，我不是親媽，我故意苛待他，我該死！」
「我們倆一個月工資加起來才三萬，房貸車貸就要還一萬五，軒軒在學校生活費，一個月得花掉三千！你爸媽生活費三千，我們還剩下九千塊錢。」
「家裏的開支，買米買菜，燃氣電費水費，買水果零食，給全家買衣服鞋襪，每個月還得給你五百塊抽菸！」
「我儘量把每個月開支控制在三千塊，我們一個月最多也只能存下五千五。」
「林志，我一件衣服穿了三年，襪子破了洞我都捨不得丟！你張口就是不過三五萬而已！你可真是大方啊！」
說着，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流下來。
滿腹委屈，沒有一個人理解我。
所有人都怪我掃興，如果條件允許，誰不想活得大方肆意？
林志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眼底滿是嫌棄。
「又發瘋，又發瘋！每天就知道算賬！憑一己之力，把家裏搞得烏煙瘴氣。」
「是我沒能力行了吧？是我賺不到錢，讓你受委屈了，夠了嗎？」
「你有怨氣衝我發，別每天針對軒軒行嗎？他不是你的情緒宣泄垃圾桶！我們生了他就得負責！」
「他爲了躲你，初中高中主動申請住校！爲了躲你，他報考外地的大學！他常常委屈巴巴地跟我說羨慕別人的媽媽！」
「喬伊，聽到這些話你不心痛嗎？你怎麼這麼狠心？一點都不反思自己？」
說着，他手機響起，接完電話後，臉色才緩和了幾分。
「警察說已經找到軒軒了，但是他說得很清楚，不想見你，只讓我過去！」
「喬伊，你當媽當得可真失敗！」
門被重重地關上，我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我不過是想好好照顧他們，我爲這個家付出了所有，我做錯了什麼？
-3-
軒軒早產，身體比別的孩子弱。
普通感冒，如果不及時打針就會變成肺炎。
對於他，從小到大我都是精心呵護。
小時候感冒剛好，不允許他喫冰激凌，林志就偷偷帶他去喫。
他腸胃不好，不准他喫垃圾食品，林志就偷偷給他買。
「喬伊，你總是活得這麼小心翼翼，總是這麼掃興。」
「小孩子嘴饞是很正常的事情，爲什麼要用你的標準來要求孩子？」
「溫室裏的花，更容易生病枯萎，這個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然而軒軒發燒時，是我抱去醫院，守着吊瓶。
一晚上起來無數次給他量體溫。
他腸胃炎犯了，嘔吐拉肚子，痛得滿地打滾時，也是我陪着他去醫院。
給他熬粥，喂他喫藥。
軒軒拿着筆，把牆上畫得亂七八糟。
林志鼓掌，誇他有想法，思維活躍。
我卻冷着臉，「牆上是用來畫畫的地方？你沒有畫本嗎？」
林志怪我對孩子太苛刻，磨滅孩子的童真。
然而買來乳膠漆，刷牆翻新的人卻是我。
軒軒玩具亂扔，喝牛奶時打翻在沙發上。
用口紅把牀單衣櫃地板畫的一團亂。
我氣得差點崩潰。
怒斥林志帶孩子太過於敷衍。
「我說過很多次，不要讓他在沙發上喝牛奶！你爲什麼就是不聽？」
「他拿着口紅畫牀單，畫衣櫃，你就只知道玩着你的遊戲，看都不看一眼？」
林志擺了擺手，滿臉無所謂。
「喬伊，小孩子愛玩是天性，你不能讓他活得那麼死板。」
「專家都說了，孩子在專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我們不應該去打擾他！」
他當然無所謂，因爲牀單衣服是我洗，沙發是我清洗，弄髒的櫃子也是我去收拾。
孩子上了小學，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同學在本市最高檔的酒店過生日後，到學校跟大家炫耀。
軒軒就記在了心裏。
「爸媽，我就要去紫豪酒店過生日嘛，文文都去了，他說裏面特別豪華，特別熱鬧，喫得也特別豐盛。」
我掏出手機查了一眼，人均三千，我們一家三口，將近一萬塊錢。
「軒軒，媽媽帶你去遊樂場玩一天，再給你買一個你最愛的奧特曼水果蛋糕，晚上爸媽陪你去你最愛的那家酒店喫飯，可以嗎？」
這一套下來，不過一千塊而已。
軒軒沒有絲毫猶豫地答應了，並且開心不已。
然而林志卻不樂意了。
「喬伊，你這是不尊重兒子！你這樣的教育方式，會讓他習慣性委屈自己，變成討好型人格。」
「他提出想法後，我們應該儘量滿足，而不是反駁他！」
「一年過一次生日，不過是一頓飯而已，你都不願意帶兒子去，你可真掃興！」
我看着他，眼底滿是無奈。
「不掃興可以啊，如果你能月入十萬，誰會這麼緊巴巴過日子？」
而他，只會滿不在乎地說我過於計較。
-4-
軒軒喜歡小動物，求了我好多遍，我才鬆口給他買了一隻小倉鼠。
然而他除了偶爾逗一下，全然不管。
換木屑是我，餵食喂水也是我。
整個客廳瀰漫着一股臭味，我每天上班累得要死，回來還得一遍又一遍拖地。
後來小倉鼠離世，他還怪我沒有照顧好。
所以，在他提出想養一隻狗狗時，我直接拒絕。
養狗可比養倉鼠麻煩多了。
滿地狗毛，隨地拉尿拉屎，光是想到那個場景，就讓我頭皮發麻。
「別買了，掉毛嚴重，把家裏搞得亂七八糟的，還得帶出去遛、鏟屎，我每天工作那麼忙，實在沒精力再去照顧一條狗！」
軒軒滿臉失落，對我的不滿更是重了幾分。
他想跟着同學去游泳，我着實不放心。
「軒軒，你跟同學一起去，太危險了。」
「等媽媽放假，媽媽陪你去游泳館或者水上樂園，好嗎？」
他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把門摔得砰砰作響。
「誰想跟你一起去啊？算了算了，我不去行了吧，真是掃興！」
丈夫想帶着全家一起自駕遊，我依舊沒有答應。
「我們倆請一週假，得扣掉六千塊呢，還有房貸、車貸要還，還得供全家開支，壓力很大的！」
「等攢點錢再說吧！」
丈夫與兒子對視了一眼，我看到了他們眼裏的嫌棄和厭惡。
我也聽到兒子不止一次跟林志吐槽，「你怎麼娶了這麼個老婆？真是害慘了我！」
「爲什麼別人的媽媽那麼好？而我的媽媽卻這麼令人討厭？」
「有的時候，我都在想，要是沒有她就好了！」
我在客廳坐了一夜，哭幹了眼淚，林志和軒軒都沒有回家。
直到天空泛白，兩人才姍姍來遲。
軒軒手裏提着一份漢堡，看到我的瞬間，條件反射往身後藏。
因爲我說過，漢堡不健康，不能用來當早餐，一個月只能喫一次。
然而這一次，我沒有罵他，也沒有指責他。
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如今軒軒長得比我還高，也早已到了叛逆期。
他已經長大了，我也管不住他了。
他們那麼厭惡我，我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趁着這個暑假，不如徹底放他們自由吧。
我嘆了口氣，語氣嘶啞。
「回來了？沒事就好！別緊張，以後我不會再管你了！」
「你愛怎樣就怎樣，你開心就好。」
軒軒回過頭，迷茫地看了林志一眼，不明白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林志搖了搖頭，同樣不明所以。
我站起身，把早已經準備好的銀行卡交給了林志。
「這是咱們家的存款，二十萬，咱們一人一半，我留了十萬，這裏面是屬於你的十萬。」
「以後你的工資，你自己保管，房貸車貸，燃氣水電費，還有軒軒的學費和生活開支，我們一人承擔一半。」
「我以後只做我自己的飯，也只洗我自己的衣服，你們想自駕遊，出ẗũₓ國遊，都可以！」
「我不會再管你們了……」
-5-
林志愣愣地看着我，眼底閃過一絲狐疑。
「喬伊，你沒事吧？」
我微微扯動嘴角，「沒事啊，我能有什麼事？」
「我知道你們很厭煩我對你們的管教方式，剛好我也累了。」
「既然喫力不討好，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軒軒開心地扯了扯他爸的衣袖。
「愣着幹嘛？快點把卡拿走啊，咱們這回可是完全自由了！」
林志接過卡，滿臉笑意。
「喬伊，你早該這麼想了，我跟軒軒都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
「你這樣操心何必呢？把自己搞得多累啊！你不開心，我們也不開心。」
我點了點頭，自顧自走進了房間。
門外是父子二人興奮的歡呼聲。
我躺在牀上，默默地嘆了口氣。
笑吧，我倒要看看你們能笑多久……
第二天，林志便請了一週假。
急切地帶着軒軒出國遊玩。
兩人興奮地收拾行李，軒軒揮舞着雙臂，呼喊着，「父愛如山，老爸最棒！」
他們玩了五天才戀戀不捨地回家。
「喬伊，我們這一趟也才花了三萬多塊錢而已，可惜你沒去，真的是太好玩了！」
我點了點頭，「你們玩得開心就好。」
林志帶着軒軒自駕遊，帶着他去徒步，去看遍祖國的大好河山。
說趁青春年少，要玩個盡興。
說要留給軒軒最美好的青春回憶。
十萬塊錢花掉了七萬。
我依舊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們回來後，我沒有再給他們做飯，自己做自己喫。
而他們也絲毫不慌，連續一週，都在外面喫。
一週後，軒軒腸胃炎再犯，捂着肚子又吐又拉。
而我則是漠不關心地在一旁，看我的電視。
終於，他還是扛不住，主動開口跟我說話。
「媽，我痛得厲害，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啊？」
我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關掉了電視。
把他送到醫院後，第一時間把林志叫了過來。
「我下午還要回公司開會，你來照顧軒軒吧。」
林志眼底閃過一絲爲難，「我不行的啊，我從來沒有照顧過他，也不知道哪些東西能喫，哪些東西不能喫。」
「況且，我下午也還要上班的啊，帶軒軒旅遊，我已經請了這麼久的假了，再請假領導會罵我的。」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林志，兒子重要還是上班重要？以前軒軒生病，哪次不是我請假照顧？」
「你別忘了兒子是因爲你連續帶他在外面喫了一個星期的飯才犯的腸胃炎！你一點都不愧疚？」
「你不知道他需要忌哪些口，不會去問醫生嗎？」
林志被我懟得無話可說，只能乖乖掏出手機請了假。
我假裝趕回公司開會，實際去看了一下午的電影。
不用管這些事情，活得可真是開心。
回到家已經到了晚上，林志正在笨手笨腳地給軒軒煮粥，忙得暈頭轉向。
軒軒則是虛弱地躺在牀上，「爸，好了沒有啊？我都快被餓死了！」
林志看到我，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
「老婆，你可算回來了，這粥怎麼煮啊？該放多少水啊？我是不是煮得太稀了？」
「你快來幫幫我啊！我腦袋都大了！」
我微微一笑，扯動嘴角。
「好呀…」
說着，我走上前，貼心地拿起林志的手機，然後給他搜了煮粥教程。
「來，跟着教程操作，有現成的老師教你！」
他舉着鍋鏟，呆呆地愣在原地。
-6-
這次之後，林志再也不敢每天帶軒軒出去喫飯了。
但是他的廚藝實在是不敢恭維。
軒軒每次都是嚐了一口就吐掉，然後看着一旁我做的菜，默默流口水。
不服輸的林志只能嘗試煮麪條。
「炒菜味道不行，煮麪這麼簡單，總不至於翻車吧！！」
軒軒嚐了一口，便皺起了眉頭。
「爸，都糊了，你煮的這是面嘛？是漿糊吧？」
「哎呀，算了算了，喫泡麪吧。」
軒軒依舊惦記着買小狗。
如今沒有我的阻攔，父子倆很快實施。
而我也肯定不會幫他們收拾。
買回來後，軒軒特別耐心地遛狗、餵食、鏟屎。
滿地的狗毛，他的房間髒亂不堪。
新鮮期過了後，軒軒便開始有點喫不消了。
雖然他依舊喜歡狗，但卻不願意再收拾。
於是把這個重任交給林志。
而林志自然也不願意，兩人爭論不休，互相甩鍋，好不熱鬧。
我沒有再給他們洗衣服，他們就堆在一起，三五天用洗衣機洗一次。
他們喫的碗不刷，我就給他們挪到一邊，拿着自己的那一套專用碗筷用。
直到他們用完了所有的碗筷，林志催着軒軒動手。
「軒軒，你得多動手，這是鍛鍊啊！」
「洗個碗而已，多大點事，你也得學着做家務了！」
而軒軒則是玩着遊戲，頭也沒抬。
「爸，你自己以前說過，我還小，以後幹活的日子多的是，現在的任務就是認真學習，享受青春，你忘了嗎？」
「我纔不洗呢，大不了買點一次性碗筷用唄！」
林志嘆了口氣，只能認命地收拾。
而我，則是早就搬進了客房，眼不見爲淨。
軒軒的房間沒有人再給他收拾。
穿了一次的衣服堆積在牀上，凌亂不堪。
林志的房間也沒有人再給他打掃。
桌上的菸灰缸滿了，他也捨不得去倒掉。
兩父子不再聯合起來針對我、吐槽我。
但兩人的關係也不再像曾經那般和睦。
面對着軒軒每天的抱怨：「爸，我真不能再喫泡麪了，再喫，我人都變成泡麪了！！」
「爸，這肉炒得又柴又硬，根本沒法喫啊！」
「咱們還是出去喫吧，我真受不了了！」
林志第一次對着軒軒生氣，聲音更是重了幾分。
「我只能做成這樣子，你愛喫不喫，實在嫌棄，你就自己動手啊！每天挑三揀四，我上班那麼辛苦，回來給你做飯，還得被你嫌棄！」
「出去喫，出去喫，你自己腸胃怎樣你自Ṫű⁵己心裏沒點數啊？」
「陪你出去玩，我扣了六千的工資，你上次腸胃炎，爲了照顧你我請了三天假，又扣了一千多，一共一萬五的工資，這個月扣掉了八千塊！」
「我的積蓄都花得差不多了，每個月除掉我該付的那一半房貸車貸你的生活費，你爺爺奶奶的生活費，還剩幾塊錢？」
「我自己還得買菸，車子還得加油，還得承擔家裏一半的燃氣水電費。」
「你還讓我給你買名牌衣服，鞋子！」
「我哪裏還有錢可扣？哪裏還有錢帶你出去喫？你能不能替我省點心？真是不懂事！」
軒軒冷哼出聲，眼底滿是怨恨。
「爸，你怎麼回事啊？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跟我算賬，這樣跟我說話！！」
「你跟我媽越來越像了！現在她變好了，你又變成這個樣子！」
「你自己心甘情願帶我出去旅遊，如今又怪我花了你的錢，浪費了你的時間，你還不如當初別帶我去呢！真是虛僞！」
「你讓我覺得壓抑！真掃興！」
林志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過神。
-7-
看着每天沉迷遊戲的軒軒，林志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阻止。
「暑假過了一大半了，你每天就是玩遊戲，眼睛會壞掉的。」
「你就不能出去走走，打打籃球，跑跑步？多鍛鍊一下身體？」
軒軒翻了個白眼，「爸，我真的覺得你現在變化好大啊！你忘了你以前都是陪着我玩遊戲的？」
「你說，要勞逸結合，玩遊戲可以放鬆心情，這些不都是你說的？」
林志張了張嘴，終究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坐在一旁，在心裏笑出了聲。
以前我管着軒軒，林志總是跟我作對。
「喬伊，你就是喜歡管太多，現在幾個年輕人不玩遊戲啊？」
「勞逸結合懂不懂？玩遊戲還能活躍他的思維呢。」
「你剝奪他的喜好，讓他活得像個老年人一樣，會導致他跟同齡人都沒有共同話題，他會變得孤僻又敏感！」
如今，我隱身成了透明人。
林志終究還是看不下去了……
短短一個多月，軒軒瘦了一大圈。
在我做了他最愛的紅燒排骨，一個人美美地享用時。
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湊了上來。
「媽，給我喫點唄，我實在太餓了！爸炒的菜狗都不喫。」
我搖了搖頭，「那可不行，咱們仨可是說好的，我不再管你們，也不會再給你們做喫的。」
「實在想喫的話，自己動手啊。」
軒軒嚥了咽口水，默默地拿起了一旁的饅頭。
「要我做飯？那我寧願餓死！」
林志終於還是扛不住跟我低頭。
「老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前我太蠢了，不僅沒擔當，還嫌棄你掃興！」
「以後家裏的家務都由我來做，我一定好好彌補你。」
「我現在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家，爲了我們。」
「以後我一定對你多一些理解，好好彌補你！」
他把工資卡重新交給我，但我沒有收。
果然針只有扎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我不願意接受他的道歉，依舊我行我素。
這天之後，林志變了。
他承擔了家裏所有的家務，洗衣拖地，ṱũ⁾把家裏打掃得乾乾淨淨。
連軒軒都是滿臉不可思議地搖頭。
「我爸這是怎麼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林志開始刻意討好我，買花、買禮物、買金項鍊。
我看着從來沒有享受過的浪漫，心酸至極。
剛在一起時，林志手頭拮据。
我心疼他賺錢不易，從來不會提出要這些東西。
他抱着我，滿臉心疼。
「喬伊，等以後賺錢了，我一定好好彌補你！」
婚後，有了軒軒，壓力更大。
車貸房貸，家裏的開支，壓得我們倆喘不過氣。
我更是發燒到 40 度，都捨不得請假。
他所有的工資交到我手上，滿臉真誠。
「喬伊，你想買就自己買唄，別捨不得。」
「什麼金項鍊金手鐲，隨你買，我都不會說什麼的。」
「我工資卡都給你了，還不算好男人啊……」
但我哪裏捨得呢？
家裏開支那麼大，房貸車貸都沒有還清，我省喫儉用，過得拮据。
化妝品護膚品也買得便宜，一件衣服穿三年都捨不得丟。
然而給林志和軒軒買衣服鞋子，卻從不眨眼。
林志平時在外面見客戶，穿衣服得有質感，不能被人瞧不起。
軒軒在學校，得跟上同齡人的步伐。
不能讓他自卑。
結婚十多年，我攢下了二十萬。
林志永遠不會知道，這二十萬，我攢得有多辛苦。
-8-
暑假很快結束，軒軒準備返回學校。
這一次我沒有再幫着他整理行李箱。
也沒有提醒他注意身體，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心事重重。
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
「媽，你還在跟我生氣嗎？上次的事情，是我太極端了，對不起……」
我擺了擺手，微微扯動嘴角。
「我沒有生氣，我不管你了，給了你自由，你不開心嗎？」
他低頭喃喃，「我總感覺少了點什麼，心裏空落落的。」
「媽，實在不行，你還是罵我兩句吧。」
「你不會是放棄我了，想重新練個小號吧？我看到爸送你花和禮物了！」
「我馬上二十了，我可不想有個弟弟妹妹……」
我被他逗笑了，軒軒確實被林志寵壞了，但是骨子裏，依舊是個善良懂事的孩子。
我始終相信，他可以改變。
只不過，需要我跟林志的引導和配合。
軒軒回學校後，林志愈發討好我。
不僅依舊家務全包，還開始跟着視頻教程學着做飯。
「老婆，以後你下班後，就躺沙發上刷刷手機，追追劇，飯菜我來搞定。」
「以前是我不懂事，我老婆那麼辛苦，家務這種粗活怎麼能讓你幹呢？辛苦了老婆十多年，我真該死啊！」
「一個好的老公，會讓老婆情緒穩定，你生氣，那就是我沒做到位。」
我嘆氣，「林志，這些年來，你從未能真正共情我！從來沒有真正理解我！」
「我管教孩子，你永遠跟我對着幹，你這是愛他嗎？你這是害了他啊！」
「我不會讓孩子自卑，但也不能讓他對家裏的條件沒有清晰的認知，盲目攀比！」
「可以在承受範圍內滿足他，但不能咬着牙，打腫臉充胖子。」
說着，我眼底的無奈更是重了幾分。
「軒軒已經快被你寵廢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受不了半點委屈。」
「他馬上就要走出社會工作，地球不是圍着他一個人轉，誰會一輩子寵着他？讓着他？」
「他這樣下去，只會變成一個沒有責任、沒有擔當的廢人。」
林志點頭，眼底滿是悔恨。
「老婆教訓的是，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絕不再跟你對着幹！」
婆婆闌尾炎急需動手術，林志的錢給軒軒揮霍得差不多了。
我拿出我的那十萬，林志感動地紅了眼眶。
「林志，我早就說過，得留點錢傍身。」
「生病，或者需要急用錢的時候，除了咱們自己，沒有人會幫你。」
婆婆醒後，把我們叫到牀前，眼底滿是心疼。
「小伊，阿志，我這次生病又花了不少錢吧？」
「你們還有軒軒要養，還得贍養兩方四位老人，你們真的太不容易了！特別是小伊，承擔着那麼大壓力，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搖頭，拉着婆婆的手，滿臉真誠。
「媽ṱũ³，別這樣說，沒花多少錢，你沒事就好。」
「我跟林志還能賺到錢呢，車貸房貸也馬上就還清了，我們的壓力並沒有那麼大！」
她摸索着從兜裏拿出一張銀行卡。
「你們每個月給的三千，我用剩的都給你們存着呢，卡里有八萬，你們拿着，以備不時之需。」
我心裏一陣酸澀，回過頭看了林志一眼。
他抹了一把通紅的眼睛，低着頭，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9-
我終究還是接受了他的工資卡，選擇再給他一次機會。
並要求他配合我演一齣戲，徹底改變軒軒。
軒軒放寒假回來，林志沒有再給他做飯。
本以爲他會低頭，主動跟我們學習。
卻不料他每天喫泡麪、叫外賣。
無奈之下，林志只能提出把狗狗送人。
「軒軒，你鬧着要養旺財，結果你待在學校裏，又沒時間帶它！我ţṻ⁷不願意再幫你承擔這個責任了！實在不行，咱們把旺財送人吧。」
「我每天上班累成狗，下班回來還得伺候狗，鏟屎遛狗，清理滿地的狗毛，實在太累了。」
軒軒摟着他的狗狗，滿臉不情願。
「爸，你不能這麼冷漠！這是我們親自挑選的啊！它是我們的家人！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呢？」
「我放假後我自己照顧它，只有上學時麻煩你一下！」
林志擺了擺手，故作爲難。
「哎，我也不想啊，這不是沒辦法嘛，你看我這麼多家務要做，還得花時間伺候狗，多勞心費神啊！」
「除非……」
軒軒眼底閃ţṻₓ過一絲激動。
「除非什麼？只要你別送走旺財，我什麼都答應你！」
我跟林志對視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除非啊，你放假後，承擔家裏所有家務，學着做飯炒菜，減輕爸媽的負擔。」
「這樣你去學校後，爸爸自然有更多精力照顧旺財啊！！」
軒軒考慮了一天，終究還是鄭重地點頭。
父子倆達成了協議，這也是軒軒改變的第一步。
林志開始教軒軒做家務，教他跟着視頻教程炒菜。
雖然還是會陪着他玩遊戲，但是把玩遊戲的時間，規定在一個小時。
每天下班後拉着軒軒去打球。
而我則是坐在旁邊，給他們加油打氣。
休假時，我們一家三口也會開着車，一起去野餐。
坐在院子裏，一起做燒烤。
軒軒變了很多，整個人熱情開朗，跟我們的關係也更是親近了不少。
「爸媽，我覺得一起去野餐，一起做燒烤，比自駕遊有趣多了！還沒那麼累！」
「重點是，還可以讓我們放下手機，好好聊聊天，彼此更親近。」
我點了點頭, 滿臉欣慰。
-10-
轉眼軒軒大學畢業，入職了一家還不錯的公司。
我們的房貸車貸也終於還清！
還清所有債務的那一刻, 我跟林志相視一笑，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抱着我, 滿臉激動。
「辛苦了這麼多年, 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老婆, 這些年真的委屈你了！從今天開始, 我們終於可以不再爲揹着一身債而努力了！」
我點了點頭, 紅了眼圈。
買了看上了很久的大衣, 一萬多, 一直捨不得買，這次終於可以獎勵自己。
做了滿桌的大餐，慶祝我們終於熬出了頭。
軒軒第一次滿臉認真。
「爸媽, 你們辛苦了半輩子, 辛苦你們了。」
「我已經長大了, 以後養家的重擔，就交到我身上吧！」
我跟林志滿臉欣慰, 感嘆軒軒終於懂事了。
臨近過年, 我終於下定決心，拉着林志請了半個月的假，準備帶着軒軒, 一家三口好好出國玩一次。
滿足他以前的願望。
我們憧憬着他拿到機票的那一刻, 得有多感動, 期待着那一天的來臨。
做着攻略，計劃着路線。
卻在出發的前一週, 得知軒軒交女朋友了。
他滿臉幸福, 笑得肆意。
「爸媽，我是真愛珊珊，我一定要努力工作，攢錢娶她。」
他把珊珊帶給我們見了, 確實是一個很漂亮、很優秀的女孩子。
我跟林志都很滿意。
當天晚上，思慮再三後我還是退掉了機票，把行李箱的衣服一件件放回了衣櫃。
林志看着我, 滿臉無奈。
「喬伊，出去玩一趟又花不了多少錢, 咱們的車貸房貸都已經還清了, 爲什麼還要繼續節省？」
我微微一笑，「軒軒有了喜歡的女孩子, 他結婚成家，我們必須得幫他！」
「買婚房婚車、彩禮，幫扶他們這個小家庭，軒軒如今工資不高，我們不能讓未來兒媳婦受委屈。」
「旅遊，也不是非去不可，我也並沒有那麼想去。」
林志嘆了口氣，「票都買了，攻略也做好了，你這樣有點掃興吧！」
我輕輕扯動嘴角，「等軒軒結婚後，等我們退休後，還有的是機會。」
「林志, 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前半生爲了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後半生爲了孩子的責任和義務。」
「掃興就掃ƭú⁷興吧, 我本身就是一個掃興的人, 你不是早就習慣了嗎？」
說罷，我們四目相對，相視而笑。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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