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子生二女歸

嫡姐以爲偷偷用女嬰換了我的男嬰,神不知鬼不覺。
卻不知我親耳聽到她的計劃。
我抱着女嬰回到府中,毫不知情的夫君與他的嬌妾再次將兩個孩子調換。
看着他們二人得意的背影,我不禁好笑。
既然亂,那就再亂一些吧。

-1-
女嬰咂着嘴,粉嫩的小臉像是剝了殼的雞蛋。
還未全睜開的眼睛眨巴眨巴,着實可愛。
但我實在沒有心情逗弄她。
因爲,她並不是我的孩子。
前幾日父親與嫡母命我去王府陪伴即將生產的嫡姐。
因爲我也即將臨盆,本想拒絕,嫡母卻冷着臉說:
「你嫡姐不日便生了,她初次生產心中害怕,你正巧也即將臨盆,王府的產婆可比你侍郎府不知好上多少,去了也算便宜了你。」
我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入王府的第二日,嫡姐宋語舒便發動了,她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
平時訓練有素的丫鬟們卻手忙腳亂起來。
慌亂中我被撞到。
宋語舒一個眼色,我身邊的丫鬟突然腳一扭摔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只覺肚子劇痛,身下一暖,下一刻便暈死了過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黑暗中我隱約聽到孩子的哭聲與宋語舒的聲音。
「果真是個兒子,這個賤人命真好。」
「王妃您說什麼呢,這是您的兒子,侍郎夫人生的是個丫頭。」
「畢竟是我的骨肉。」
「王妃你可不能心軟,後院那些賤蹄子們可都擠破腦袋想生兒子,咱們王爺有多重男您是清楚的啊。」
二人腳步聲漸遠,我緩緩睜開雙眼。
頂蓋上七扭八轉的雲紋樣式宛如這座碩大的王府般,表面雍容華貴實則早已腐朽不堪。
王爺生性風流,後院女眷無數,庶女更是一堆,唯獨沒有兒子。
聽說爲了生兒子他又納了幾房美妾,甚至有一人是生過幾個兒子的寡婦。
因爲這事,宋語舒回府哭訴過幾回,沒想到他們竟然打主意到了我身上。

-2-
身旁襁褓微弱的哭泣聲將我從思緒中抽離。
這時,一名丫鬟推門而入。
是宋語舒的貼身丫鬟。
她敷衍地行禮說道:「侍郎夫人既然醒了就走吧,侍郎大人已在前廳等候多時了。」
我默不作聲只覺墜入冰窖般周身一片冰冷。
宋語舒怕夜長夢多,我剛生完就着急將我趕走。
我甚至都未看上一眼我的孩子,爲了他的安全,我只能咬牙嚥下這苦楚。
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次是夫君許晏舟。
他看着我,滿眼心疼:「夫人,辛苦了。」
說着眼圈便紅了起來。
我心中委屈,伸手讓他將我抱走。
而那個女嬰,我自始至終從未看過一眼,許晏舟身旁小廝抱着那女嬰我們一同出了府。
臨上轎時,宋語舒身旁的嬤嬤滿頭大汗跑來。
「二小姐,慢着。」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見我面色不虞也有些不快,礙於許晏舟在一旁,她擠出一張笑臉說道:
「我們王妃說,您誕下的女嬰粉雕玉琢着實可愛,好好培養,說不定以後能與王府成就一段姻緣。」
見我懷中並未有襁褓,她疑惑道:
「二小姐,那女嬰呢?」
我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向一旁,「小廝抱着呢。」
「哎呀,不可啊,小姐千金之軀,怎能讓如此下賤之人抱在懷中。」
嬤嬤捶胸頓足,差點上手來搶。
我嗤笑一聲,「嬤嬤管得未免也太寬了些。」
「你轉告嫡姐,我的孩子,我自會好生照顧的。」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鑽入轎輦。
獨留那嬤嬤杵在原地不停跺腳。

-3-
轎輦內,許晏舟抱着那女嬰滿眼愛惜。
「夫人,這就是我們的孩子嗎?」
看着他激動的樣子我心中酸澀也更加怨恨宋語舒。
回到府中,剛下轎,一丫鬟慌張跑來,「老爺,不好了,小小姐一直吐奶,不知是不是喫壞了。」
小小姐?
我疑惑看向許晏舟,他慌張的將女嬰塞入我懷中,剛要走似是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我訕訕說道,
「夫人,劉姨娘前日也誕下一女嬰,那女嬰柔弱,我去瞧瞧可好。」
我心下一沉,止不住的酸澀。
「去吧。」
許晏舟緊繃的神情瞬間放鬆,臨走前,他低頭撫摸着女嬰的小臉。
我以爲他是初爲人父心中歡喜。
卻沒注意到他眼底的市儈與算計。

-4-
我躺在牀榻上,生產完還未休息過的我身心俱疲,腦中思緒混亂不堪。
躺在我旁邊的女嬰咂着嘴,粉嫩的小臉像是剝了殼的雞蛋。
醒來時,女嬰已不在身邊,我本能地慌亂起身想去尋找,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菀兒莫要傷懷,我們的女兒自今日起便是府中嫡女,宋予恩不會知曉的。」
這聲音低沉又溫和,正是那對我百般呵護的夫君許晏舟。
我如遭雷擊,手抖着將窗微開一個縫隙,便看見許晏舟與妾室劉知菀站在廊下,二人懷中各抱了一個女嬰。
「郎君,我就是捨不得我們的孩子。」
許晏舟寵溺吻上她的額頭,「傻菀兒,我們的孩兒還在這府中只是不在你院中而已,你放心,只要你想她了,我便將她帶來可好。」
劉知菀眼中含淚,還是不安地說道,「宋予恩要是發現了怎麼辦?」
「呵,她,一介無知愚婦,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如果不是因爲她的家世,我怎會迎娶她一庶女,在我眼裏,你纔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
「都怪你那黑心後孃將你賣入青樓,不然我怎的也要爲你爭取一個平妻之位纔對得起我們自幼的情意。」
「郎君,莫說了,只要在你身邊,是妻是妾,我都不在乎。」
說罷,二人四目含情將手中女嬰調換。
我按住狂跳的心口,腿一軟差點跌倒,看着許晏舟要將孩子抱回,我迅速跑回牀榻繼續裝睡。
許晏舟推門而入,躡手躡腳地將女嬰放回至我身旁的位置,又貼心地替她蓋好被褥才戀戀不捨轉身而去。
關門的瞬間我猛地起身看向身邊女嬰,果然眉眼間與柳知菀有六分相似。
我像是被掐住了喉嚨般難以呼吸,心口更是像被利刃生生剜下,不自覺緊握的雙手掌心已是鮮血淋漓。
我一直以爲的良配竟如此厭惡我,曾經的愛慕在此刻瓦解破碎。
他說他是被同僚灌醉才與那青樓的清倌滾到了一處。
他說他是男人,自然要負責。
我雖悲痛惱怒,卻也同意了將柳知菀納入府中。
卻不想,二人早就相識,娶我只是爲了他的前程罷了。
看着眼前的女嬰,我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
欺我,騙我,那就讓你們的孩子爲你們贖罪吧。

-5-
接下來幾日,許晏舟無微不至地陪伴在我身邊。
許晏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我,滿眼愛意。
我卻只覺惡寒。
許晏舟起名的稿紙寫了一篇又是一篇,最後揉成團堆成紙山。
終於,他拿着一張紙興高采烈地走向我。
「夫人,我終於爲我們的女兒起了個好名字。」
烏黑的墨漬沾在他潔白的臉上,也遮擋不住他眉眼中的鋒芒。
要是以前我早就笑着替他擦去臉上污濁,現在我只是掃了一眼,淡漠撇開視線看向那張稿紙。
「瓊華以鈺,至寶無雙,許瓊鈺。」
真是難爲他肚子裏那二兩墨水了。
見我默不作聲,他蹙眉問道:「夫人可是覺得不好?」
我微笑看着他說:「極好。」
鈺易碎,自是極好。
看着他拿着稿紙狂喜的樣子,我掃興地開口:「柳姨娘的孩子可取名?」
狂喜的臉瞬間淡了幾分,他不自然地開口,「提那庶女作甚。」
「起了,菀兒起的,許念念。」
「不是婉兒私自起名,是我不願爲那庶女費心思,纔給了她這個當孃的一個特權。」
呵,以前怎沒發現他對柳知菀如此袒護,定是我豬油蒙了心。
我緩緩開口,「老爺說得對,妾生的玩意兒,隨意發賣的貨,自是不值得由老爺來取名。」
他臉色一僵,但眉眼已沾染一絲怒氣。
就連我將夫君改成老爺他都並未察覺,只是拿着那張破紙坐回到原處。
我接着說道,「雖是庶出,畢竟是老爺血脈,對她好點吧。」
她好了,你們尚且有一線生機,要是不好,怕是你這侍郎府上下幾十口子不夠死的。
但慍怒的許晏舟顯然心不在焉,並未將我的話聽進去,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
如此,甚好。

-6-
時光流轉。
年滿十五的許瓊鈺已亭亭玉立,光彩照人。
眉眼間雖與柳知菀幾分相似,但更是像極了許晏舟。
許瓊鈺在府中如珠似寶般長大。
宋語舒更是三天兩頭命我帶許瓊鈺去王府做客,她對許瓊鈺十分寵愛。
有人調笑外甥女如親女,她便回道:「親女也得外嫁,兒媳才能常伴身旁。」
每當說到這,宋語舒都會含羞嬌笑,眼睛往小世子,也就是我親子顧瑾嚴那邊瞟。
而顧瑾嚴卻未看她,而是時常看着我發愣。
其實宋語舒對他不差,衣食住行堪比皇子。
自有他後,王爺也收了心,親自教導。
但年幼的顧瑾嚴總是悶悶不樂。
光我就碰見過數回,他縮在我懷中,哽咽地說:
「爲何母親對我總會時而親近,時而疏離,爲何不能像疼愛瓊鈺表妹般疼我。
「我只是想讓母親多疼疼我,她爲何說我奢求?
「姨母,你知道是爲何嗎?」
聽着他稚嫩失落的聲音,我死死壓住嘴脣才能壓抑住剜心之痛。
直至嘴裏充斥着一股腥甜,我才找回理智,輕拍着他的背,小聲哄道:
「嚴兒,母親定是愛你的。」
只不過,那不是你的母親。
現如今,瑾嚴已經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再如幼時般祈求母親的疼愛。
只是偶爾會看着我出神。
「妹妹,我看這倆孩子也大了,他們二人從小一同長大,你說,我們是不是再來個親上加親啊?」
此話一出,許瓊鈺嬌羞地喊了聲姨母。
但瑾嚴卻臉色慘白。
我當即知曉,瑾嚴並不喜歡驕縱長大的許瓊鈺。
當天,宋語舒便將許瓊鈺留了下來。
這些年,她時常會獨留許瓊鈺住上幾日。
回府後,柳知菀早已等在門口,四處張望。
見我自己回來,她更是激動地小聲呢喃,「大小姐真有福氣。」
呢喃完又是一聲怒吼,「你țůₗ磨磨蹭蹭個什麼勁,讓你搶幾匹布這麼慢,布呢?」
我回身,就見一衣着樸素、形如枯槁的少女嚇得渾身都在抖,她低着頭小聲說:
「人太多了,我沒搶到。」
啪。
消瘦的少女被一巴掌打翻在地。
「沒用的東西,一步都搶不着,我要你何用。」
說着又想動手,被我厲聲喝止。
「鬧什麼鬧,在門口吵鬧,侍郎府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
說罷我指着那少女:「你,跟我來。」
瑾嚴,別怕,母親爲你想了個擺脫許瓊鈺的好主意。

-7-
見我要帶走許念念,柳知菀臉色劇變,她慌張想要阻攔,被我凌厲的眼神制止。
只能忐忑地看着我將許念念帶走。
洗漱乾淨的許念念眉目間與我倒真有幾分相似。
她怯生生地看着我,揪着衣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柳知菀真是將許念念養廢了。
我輕撫她的眉眼,她渾身一顫。
宋語舒,你要是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過得如此悽慘,兇手的女兒卻被你捧在手心,你可會後悔當年的決定。
「念念,我怎麼發現你的眉眼竟有三分像我,想來我們真是有緣。」
「要不是柳姨娘一直將你藏在後院,我都不知你竟與我這般相像。」
許念念眼中閃過茫然,但幾天之後她眼中便充斥着滔天恨意。
這幾天許瓊鈺一直留在王府,而我也將許念念留在身邊。
許晏舟曾忐忑地試探。
我故作憂愁地說道,「可憐的孩子,畢竟是你的血脈,柳姨娘實在太不會養孩子了。」
見我毫無察覺,他暗自松Ťų²了口氣。
許念念果真是宋語舒的血脈。
連忌口都一模一樣,她們喫不了海味,巧了,我嫌海味腥也不願喫。
我在許念念面前展示出自己與她的諸多類似,她眼中的疑惑也越來越多。
再加上我對她的親暱疼愛,她對我這位嫡母也越發嚮往。
直到許瓊鈺挽着柳知菀出現在院中,許念念看着他們二人的眉眼與姿態,臉色煞白。
嘴中呢喃道,「難道,難道我纔是……」
她心中的猜想已證實大半。
我的目的也達成了。
許瓊菀嫌棄地衝我控訴爲何留許念念在院中。
我順勢將許念念交回到柳知菀手中,並囑咐道:
「我好不容易將這丫頭養得圓潤了些,你可莫要再給我養瘦咯。」
說完,我撫上許念念的頭頂:「好孩子,沒事便來嫡母院中坐坐,嫡母與你投緣。」
許念念是含着淚走的。
許瓊鈺跺腳拉回我的視線。
「母親,王妃姨母說了,不日便來提親,你定要給我置辦一套華麗的面首,好不好嘛母親。」
我看見許念念渾身一顫猛的轉頭看來。
柳知菀被她嚇了一條,惡狠狠的在她腰上狠狠掐上了幾把。
看着一臉恨意的許念念還有矯揉造作的許瓊鈺,我心中閃過片刻愧疚。
但僅有片刻,就被記憶裏瑾嚴難過的小臉抹去。

-8-
果然沒兩日,宋語舒抬着豐厚的聘禮前來提親。
許晏舟紅光滿面,許瓊鈺嬌羞地站在淺笑的瑾嚴身邊。
看着瑾嚴不達眼底的笑意,我心中一痛。
就在交換定親信物之時,許念念手握匕首面色癲狂地從門外闖入,在衆人的驚恐聲中,她一刀刺入許瓊鈺心口失控怒吼。
「賤人,是你偷了我的位置,換取了我的人生,你給我去死吧!」
周圍尖叫聲四起,宋語舒被嚇得僵在原地,就連許晏舟也被突然的變故嚇得沒了反應。
而我趁着混亂在許念念衝上的時候,不着痕跡地將瑾嚴拉到了一邊。
許念念果真是瘋了,她騎在許瓊鈺的身上,一刀刀扎向致命要害。
鮮血四濺,濺在了許念念臉上,濺到宋語舒的裙角,濺溼許晏舟新穿的鞋尖。
唯獨我與瑾嚴,未沾染一絲血跡。
前來偷看的柳知菀站在門廊下,見自己的女兒躺在地上口吐鮮血,驚聲尖叫,衆人才終於回神。
整個府邸頓時慌亂成一片。
宋語舒慘白着臉想要站起,卻又重重地跌坐了回去。
許晏舟大步上前,一腳將許念念踹開。
柳知菀因刺激太大摔下臺階,頭磕在了石頭上,暈死了過去。
我將周圍人的反應全部盡收眼底。
拼命壓抑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努力地擠出兩滴淚水。
「瓊鈺我的女兒。」
宋瓊鈺死了。
我哭喊着上去抱住死不瞑目的宋瓊鈺,當真宛如一個死了孩子的瘋癲親孃。
許晏舟發了瘋般一腳接着一腳踹到許念念口吐鮮血。
突然一股巨力將我推開。
宋語舒滿眼不可置ẗű̂₅信,她試探性地將指尖放在宋瓊鈺鼻下,隨後跌坐在地。
她一邊搖頭一邊說,「不可能,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我的鈺兒。」
似是反應過來,她撲向宋瓊鈺,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大喊,「快叫大夫,我的鈺兒不可能會死,快叫大夫。」
宋語舒泣不成聲,她抖着手將宋瓊鈺臉上的血漬擦淨。
我坐在一邊捂着臉,肩膀止不住地顫抖。
但凡有人注意到我,都會看見指縫間上揚的嘴角與一雙充滿恨意的雙眼。
宋念念趴在地上,看着我們的反應突然狂笑不止。
「你們這羣蠢貨,被個孽種騙了這麼久。」
她吐了一口嘴裏的血漬,指着許晏舟怒吼,
「你與柳知菀那個賤人換孩子那天,有想過你們的孽種會是這種下場嗎?」

-9-
周遭瞬間沒了聲響。
許晏舟本就慘白的臉瞬間瞪大雙眼不自覺後退了兩步。
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年如此隱祕的事會被許念念發現。
我放下手,露出一雙震驚的眼睛,震驚的背後是激動與興奮。
我連忙轉過去觀察宋語舒的反應。
她依舊摟着宋瓊鈺的屍體,只是眼睛一直盯着許念念。
「你說什麼?」
許念念並沒有看她,而是盯着我說,「母親,我纔是你的孩子。」
還未等說完,許晏舟怒斥,「胡言亂語,把她給我堵住嘴綁了,我定要將這孽畜五馬分屍不可。」
「慢着。」
我厲聲喝止,許晏舟白了臉,他拉着想要一探究竟的我怒斥,「夫人,她可是殺了我們孩兒的兇手!」
我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而是靜默地盯着他。
許晏舟心虛不已,卻還是命令下人快速將許念念拿下。
許念念驚恐地看着一擁而上的下人,「母親救我。」
「住手。」
宋語舒終於放下了許瓊鈺的屍首。
她踉蹌地走到許念念面前細細端詳她的臉,突然捂着嘴後退兩步。
轉身給了我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宋予恩你這個蠢貨。」
說完她連忙將許念念扶起,「有本王妃在,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我捂着臉,藏住眼中恨意,宋語舒,你彆着急。
待你與你真正的女兒重逢後,我的報復才真正開始。
許念念ţŭ⁵抹了下嘴角的血漬,羸弱的身體如落葉般搖搖欲墜。
但她眼神堅韌,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纔是侍郎府嫡女,是母親的女兒,當年父親與柳知菀那個賤人將我換了。」
「我就說爲何柳知菀整日將我鎖在院中,對我非打即罵,因爲我並不是她的女兒。
「前幾日我便發現我竟與母親有那麼多相似之處,我就心有懷疑。
「在看到許瓊鈺與柳知菀走在一起,相似的眉眼一看便是親生,我確定了心中猜想,便對柳知菀的一舉一動更加註意。
「當天夜裏,柳知菀知曉她的親生女兒馬上就要嫁入王府激動的貪了嘴與父親多飲了幾杯,竟說出當年辛祕。」

-10-
那夜,許晏舟與柳知菀都有些喫醉了酒,也口無遮攔起來,說起了當年換子的決定。
柳知菀說:「郎君,我們的女兒就要嫁入王府了。」
許晏舟也跟着附和:「多虧當年我留意到那老嬤嬤的話,真是天助我也,我們的女兒要當王妃了。」
二人興奮地連飲數杯,並未發現窗外蹲着偷聽的許念念。
但可惜,他們的女兒現如今已沒了氣息,真是天也助我啊。
許念念說完,宋語舒的臉變了好幾個顏色,先是震驚再是慶幸。
她慶幸自己的女兒還活着,但她不知道,許念念也快死了。
就在許念念剛出現時,我就已經派人去報了官,刺殺侍郎府嫡女,許念念她死定了。
就算她說出真相,又能如何,許晏舟不會認的,認下了,明日他便將是京中最大的笑話。
而宋語舒從剛剛的喪女之痛中迅速抽離,如重獲新生般眼睛死盯着許念念,滿是狂喜。
她的女兒沒死。
許晏舟渾身顫抖,指着許念念怒斥她胡言亂語。
許念念滿眼希冀地看着我,就等我失而復得般將她擁入懷中。
但她失望了,許瓊鈺不是我的女兒,她也不是。
我裝作不可置信的樣子捂住嘴,「不可能,你不是我的女兒。」
宋語舒氣得上前又想打我一巴掌,卻被許念念猛地推到一邊,「你不許打我母親。」
在宋語舒錯愕的眼神中,許念念抓着我的手,母親母親地叫着。
我卻慌張後退,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這時,門口一陣嘈雜。
官兵來了,因涉及到侍郎府,順天府尹親自前來。
宋語舒怒喝,「是誰報的官?」
許晏舟同樣一臉家醜不可外揚的憤怒。
我滿臉悲痛,還未等出聲,瑾嚴先我一步開口,「是我報的官。」
這時衆人才想起王府小世子也在場。
他眼神晦澀地看了我一眼,轉頭看向宋語舒,「母親,這侍郎府庶女謀害嫡女已是不爭的事實。」
「就算這許念念所言非虛,但殺人償命,報官有何不對?」
「母親今日好生奇怪。」
「這許念念是否真是姨母親女,由姨母姨丈定奪即可,我們王府不便插手。」
宋語舒突然意識到自己今日的反應有些過激,她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就被瑾嚴拉住。
「母親,我們該回了。」
宋語舒怕被瑾嚴與我看出端倪,她走了,臨走時她戀戀不捨看向許念念對我說,「宋予恩你切莫糊塗。」
我自然不會糊塗,他們前腳剛走,後腳我就讓官兵將許念念帶走了。
許念念不可置信呼喊母親救我。
我只是冷眼看着她,你的母親,救不了你。

-11-
許晏舟見許念念被帶走,氣得吐出一口血,便暈死了過去。
他這邊剛暈,柳知菀那邊就醒了。
不過,可能因爲剛剛目睹親生女兒慘死在自己面前,又或是跌倒時摔破了頭,柳知菀瘋了。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美滋滋地看着我,「我女兒要嫁入王府了,我的女兒要嫁入王府了。」
她一直循環說着這一句話,邊說邊蹦蹦跳跳往後院走去。
當天許念念就被扣押在牢獄之中。
一時間侍郎府換女之事傳得滿京城沸沸揚揚。
許晏舟醒來時得知柳知菀瘋了,他當年換子之事已世人皆知,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竟口歪眼斜,中了風。

-12-
父親與嫡母突然叫我回府一趟。
看着緊貼着嫡母、雙眼微紅明顯剛哭過的宋語舒,我就知曉他們找我何事。
父親怒斥:「跪下。」
我順意跪了下來。
「你這孽女,親女都已入了大牢,你竟像無事發生般,你就不想想怎麼救你的女兒嗎?」
我抬眸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脫口而出:「她不是我的女兒。」
三人一愣,眼中皆閃過一絲心虛。
我原以爲當年之事是嫡母與宋語舒的主意,但如今看來父親也是知情的。
嫡母難得將我扶起,語重心長地說:「予恩莫要賭氣,這許念念就是你的女兒,你難道要眼睜睜看着她被砍頭嗎?」
我心中冷笑,卻做出悲痛Ṭů³神態:「不,瓊鈺纔是我的女兒。」
「母親,您與父親也疼愛瓊鈺那麼多年,難道你們不難過,不想爲她報仇嗎?」
嫡母不滿地說:「我與你父親疼愛瓊鈺也是因爲她是你的女兒,但如今事實擺在面前,她只是個下賤的庶女,許念念纔是我們的親外孫。」
下賤的庶女。
我也是庶女,曾經未出閣前,我也是下賤的一員。
不過他們說得對,許念念纔是他們的親外孫。
那她更得死了。
見我沉默不語。
嫡母以爲我被說動,臨走時,宋與舒與我一同出府。
她命令般同我說:「你必須救許念念,現如今已滿城風雨,你只要去說許念念確實是你的嫡女,那一個隨意發賣的庶女殺了便殺了。」
雖京中之人已皆知二女之事,但侍郎府給出確切的定論,順天府也在等侍郎府的態度。
許晏舟已癱,現如今,許念念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間。
我看着宋與舒說:「王妃,瓊鈺畢竟養在我身邊十幾年。」
她不耐打斷:「那又如何,又不是親生的,死了就死了。」
我心下一沉。
回去的路上,轎子突然停下。
平時一盞茶功夫就到了路程今日走了許久未到。
正當我想詢問時,一男子突然鑽入轎中。

-13-
「姨母莫怕,是我。」
是瑾嚴。
我慌張地看向外面,怕被人發現。
他卻突然拉住我的手,「姨母莫怕,不會有人發現的。」
看着眼前儒雅的兒郎,我不禁紅了眼眶。
「小世子可有事?」
「姨母可要去府衙說明許念念身份?」
我不忍騙他,搖了搖頭。
他眸光一閃,「她可是姨母親女,您真的忍心。」
我咬着牙說,「她不是我的孩子。」
「那我呢?」
我一愣,睜大雙眼看着瑾嚴。
他繼續說,「那我是姨母的孩子嗎?」
眼淚瞬間決堤,我哽咽着問他,「你知曉了?」
他點點頭,問,「姨母是如何知曉的?幼時我便發覺姨母待我與母親待許瓊鈺一般,所以姨母是早就知曉了是嗎?」
我擦乾眼淚,跟他說了這些年的來龍去脈。
他說他也早就知曉了,幼時便有疑心,在手下有了自己的人後,他就查到了當年的真相。
瑾嚴突然小聲地說王爺不行了,就在剛剛,王爺在一妾室屋內馬上風了。
待王爺死訊昭告天下後,宋語舒的死期也到了。
我驚訝地看着他。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意。
「我用父親的筆記寫了一封遺書,給皇上的,如果他死了,就讓王妃陪葬。」
他今日來就想求我不要救許念念,讓他們一家三口團聚。
我驚訝地看着他,他不安地說:「您切莫覺得我狠辣,只是她活着,您可能就有危險。」
我怎麼會覺得他狠辣,王爺一死,整個王府世子便是主子。
爲了不讓事情敗露,宋語舒定會找個由頭殺了我。
我搖搖頭:「你做得對,是我也會如此。」
臨走時瑾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說:「母親,您不抱抱我嗎?」
我一把將日思夜想的兒子擁入懷中。

-14-
當日我就去了府衙。
許念念被定了死罪,不日問斬。
同一時間,王府也傳出噩耗,王爺死了。

-15-
許念念被砍頭時我去看了,她被堵着嘴,看見我嗚嗚地叫出聲來。
我爲她收了屍。
並命人將她的屍體從王府後門送了進去。
等我到時,宋語舒瘋癲地叫喊着。
「我是王妃,你們怎麼敢的?」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宋語舒已經知道了要殉葬的消息。
她見到我,似是想起了什麼,衝了過來,「念念呢?許念念可救下來了?」
母愛真是偉大,死到臨頭還想着自己的孩子。
我示意下人將許念念的屍體抬了上來。
宋語舒不可置信地掀開了滿是鮮血的白布。
正對上許念念死不瞑目的雙眼。
宋語舒捂着耳朵尖叫,隨後惡狠狠地盯着我,「宋予恩,你竟然沒救她,我要殺了你!」
正當她要碰到我時,瑾嚴突然出現將我們隔開。
他命下人全部退下,唯獨留下了許念念的ŧŭ̀₉屍體與白綾和毒酒。
「母親,不要再鬧了,別讓父親久等了。」
宋語舒不可置信地看着瑾嚴,「你,你也讓我去死?」
瑾嚴皺着眉,「不是我,這是父親的遺願,也是聖旨,母親你莫要讓孩兒難做。」
宋語舒連退數步,瞥向一旁的我突然雙眼一亮。
她撲過來抓住瑾嚴的袖子,「瑾嚴,母親想到一個好辦法。」
「你看你姨母是不是與母親長得十分相似,我們可以讓你姨母代我去死啊,只要給她畫上濃妝,沒有人會發現的。」
宋語舒自說自話,完全沒注意到瑾嚴已經冷了臉,渾身滿是冷意。
她還期待Ťú⁴着等到滿意的答覆,卻聽瑾嚴一字一頓地說,「就像當年你換了我與許念念一般嗎?」
宋語舒怔愣在原地,似乎沒聽懂瑾嚴的話。
「嚴兒,你說什麼?」
瑾嚴步步逼近,宋語舒一步步後退。
「我說,就如當年般,母親將我與許念念換了一樣嗎?」
宋語舒驚恐地看着瑾嚴,「你怎麼會知道?」
瑾嚴並未回答她,而是走向毒酒與白綾的托盤。
「嚴兒,我畢竟養育你十幾年,沒有我你何來世子之位?」
「顧瑾嚴,你不能殺我。」
瑾嚴搖搖頭,「不是我要殺你,聖命難爲,我總不能抗旨吧。」
我壓住瑾嚴拿起白綾的手,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我拿起一旁的毒酒。
「她畢竟養育你十幾年,我來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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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語舒想要跑,被瑾嚴攔住。
她哭着求瑾嚴,「嚴兒,我是你母親啊,就算不是親生,但我對你難道不好嗎?」
瑾嚴冷着臉,「不好。」
「你從未將我當兒子對待,你只將我當成世子培養,親暱與關愛都給了許瓊鈺。」
「而且我也不稀罕,我有自己的母親,沒有你,我就能在自己的母親身邊健康長大,就算不是世子,我依舊會是個正直的人,母親定會將我養得很好。」
宋語舒一愣,見瑾嚴不爲所動,她破口大罵,在她的咒罵聲中,我捏着她的下巴將毒酒灌下。
臨死前,她一邊吐血一邊爬向許念念的屍體, 在即將碰到的時候, 沒了氣息。
王爺王妃合葬,許念念葬在他們身邊。
一家三口終於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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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府, 我一邊給許晏舟說着王府的事,一邊給他喂藥。
他歪着嘴支支吾吾的我只能勉強聽到了菀字。
我爲他擦了擦嘴角,「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柳知菀死了。」
自許瓊鈺死後, 柳知菀整日瘋瘋癲癲, 嘴裏喊着她女兒要嫁入王府。
曾經的嬌嫩容顏急速枯萎,飯不喫,覺不睡。
終於在一個夜裏跌入後花園的池子裏,再也沒起來。
許晏舟嗚咽的聲音更大了。
我有些嫌棄地擦掉他眼角渾濁的淚水, 繼續說, 「換孩子的人都遭了報應,你說是不是?柳知菀死了,你癱了,宋語舒也死了。」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你並不是第一個換孩子的人,第一個呀, 是宋語舒。」
「她爲了世子之位,用女兒換了我的兒子。」
許晏舟睜大歪斜的雙眼, 激動得口水四濺。
我將浸溼的手帕蓋在他的口鼻上。
他難受得扭曲掙扎, 在快要窒息的時候我將手帕拿起。
「這可是祕密哦,你可不要告訴別人。」
「既然是祕密,那我再告訴你一個吧。」
「那一夜,你與柳知菀在廊下歡好,我啊,就在窗後聽得真真切切。」
「你猜我爲何沒有聲張。」
「因爲我早就知道, 你們的女兒啊,都活不長。」
許晏舟嗚咽着,歪着的嘴啊啊地哭了起來。
曾經我ṭŭ̀¹對你真心相待,你卻視我如敝履。
我抓起他的頭髮四目相對, 「許晏舟, 你可得好好活着,我會一直養着你, 直到我死之前, 我都不會讓你安然死去,你造的孽就得用一輩子來贖罪。」
「行了,不同你廢話了, 今天小世子, 也就是我的兒子要來用飯, 我得好好讓他嚐嚐我的手藝,你要乖一點哦,小世子不喜吵鬧, 你要是再亂嚎, 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下一瞬,屋內安靜得只能聽見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真是個慫貨。
前院,瑾嚴已等候多時, 他見我來笑眯眯地看着我,「母親,今日要喫些什麼呀?」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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