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我肚子太餓,獨自在家點了一份外賣。
出於安全考慮,我填了備註:
【在路上,還沒回家,餐送到後,放門口拍個照就行。】
半小時後,騎手如約給我發來了消息。
【小姐,你的外賣放地墊上了,請儘快來取。】
【圖片。】
圖片中顯示,外賣已經放在了我家門口。
爲了避免和騎手撞上,我特意等了幾分鐘後,才起身去拿。
開門的前一秒,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機屏幕:
【騎手目前距離您——0 米。】
-1-
我嚇了一跳。
剛放到門把上的手,也下意識縮了回來。
反覆刷新了好幾次後,我發現騎手的位置始終沒有變動。
地圖上顯示,騎手依舊距離我 0 米。
……
我的後背逐漸開始冒起了冷汗。
經常點外賣的人都知道。
一般來說,騎手將餐品送到指定位置並拍照留證後,都會第一時間點擊確認送達,趕往下一單的地址。
這樣做,是爲了避免超時扣錢。
而當這筆訂單結束後,顧客就無法看到騎手的位置了。
不過有時候,個別粗心的騎手也會忘記這個步驟。
比如現在。
可就是這樣一țű⁶個小小的舉動,就能暴露他的位置。
也就是說。
這個騎手,還在我家門外!
-2-
我屏住呼吸,顫抖着湊近貓眼。
一片黑暗。
外面沒有一絲光亮,什麼也看不見。
我緊張地嚥了口口水。
許是隔音不好的原因,我們樓道的聲控燈十分敏感。
平日裏,我在客廳刷小視頻的聲音大了些,它都會自動亮起來。
如果騎手真的躲在門口,多多少少都該發出些聲音。
既然感應燈沒亮,外面應該是沒人。
我看着漆黑的樓道,安慰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又等了幾分鐘後,門外仍舊沒有任何異樣。
我猶豫了一會兒。
這裏是一個比較老舊的社區,絕大部分居民都搬走了。
每棟只零星地住着幾戶人家,也都是些作息規律、一早便睡了的老人。
我在這層唯一的鄰居,也在幾天前出門長途旅遊了。
現在是凌晨,樓里根本沒人。
整棟樓都是靜悄悄的。
直到我的肚子先叫了起來。
「咕咕——」
我摸了摸已經餓扁的胃,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騎手目前距離您 0 米。】
我皺起了眉。
按理說,騎手沒有理由一直待在我家門口不走。
難道說,是外賣平臺自帶的定位系統壞了?
的確有這種可能。
平時點外賣時,我都有關注騎手實時位置的習慣。
有一次騎手取到餐後,位置一直沒動,始終距離我三公里。
當時我還擔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意外。
可當對方敲響大門,親自把奶茶送到我手裏時。
我才知道,是平臺上顯示的定位出現了延遲。
今天,大約也是同樣的情況吧。
想到這裏,我深吸一口氣。
緩緩打開了房門。
-3-
樓道里依舊是靜悄悄的。
外賣袋子和圖片中的一樣。
就放在距離我家大門約莫一米遠的空地上。
我環顧一週。
在確保周圍沒有什麼可疑人員後,我快步邁了出去。
可是,就在我拎起袋子提手的那一秒。
「咔嚓!」
一旁的樓梯間內,忽然傳來一陣相機快門按下的聲音。
閃光燈照開的瞬間,連帶着樓道里的聲控燈也全部亮了起來。
瞬間,我被驚出一身冷汗!
下一秒,我以最快的速度轉身、進屋、關門、鎖門。
由於太着急,甚至還讓門縫夾到了手指。
「嘶——」
進門後,我喫痛地蹲下。
手指已經隱隱出現了血絲。
我把手指放到嘴裏含住,看着大門的方向。
心裏的驚恐絲毫不減。
我很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聽錯!
剛剛,就在樓梯間那裏,
一定有個人!
就在我胡思亂想時,手機震動了。
是騎手給我發來的消息。
【小姐,你人在家嗎?】
-4-
隨着消息一起發來的,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我略顯驚慌的背影。
從拍攝角度來看,對方的確就是剛剛在樓梯間裏的那個人沒錯。
見我沒有回覆,騎手țų₁繼續追問。
【你說自己不在家,可怎麼有個女孩出來拿了外賣呢?】
我的精神再度緊張起來。
伴隨着恐懼一起襲來的,還有憤怒。
我是否在家,與他何干?
他一個騎手,不趕緊去送下一單,在這兒纏着我幹嘛?
可我不願繼續刺激他。
只能扯了個謊,想隨便應付過去。
【我是不在家,但我室友在,她幫我先拿進去的。】
本以爲這樣便能打發了那騎手。
沒想到,他卻緊咬着我不放。
【你室友?看背影身材好像不錯。
【能不能介紹認識一下?我正好缺個女朋友。
【放心,我一定會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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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條消息,我瞬間感覺頭皮發麻。
難怪這人一直賴着不走。
原來是動了這樣的歪心思。
我曾聽別人說,有些騎手會對女顧客搭訕,甚至騷擾。
沒想到,自己今天也遇到了這種情況。
一想到他在黑暗中蹲守了我那麼久,還舉着手機,抓拍下我拿外賣的瞬間。
我就感到一陣反胃。
我知道,對於這種人來說,拒絕是沒用的。
甚至,他還會覺得你是在欲擒故縱,跟他玩情趣。
於是,我直接拉黑了他。
但這樣一來,我就不能用外賣平臺查看他的位置了。
沒辦法,我只好安靜地等了一會兒。
估摸着他應該已經離開後,我又鼓起勇氣,靠近大門。
然後,我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從貓眼向外看着。
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臟跳得很快。
汗水也從額頭上滴落。
我就這樣趴在門上觀察了好幾分鐘,都沒發現什麼人。
就在我剛要鬆口氣時。
我的視線裏,猛然出現一張猙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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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笑得極其瘮人,眼眶看起來幾乎要被瞪裂。
眼窩又深又黑,好像瘦得皮包骨頭。
我被嚇得渾身一顫,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稍微冷靜一些後,我開始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知道,騎手現在充其量算是騷擾,根本沒對我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
如果我直接報警,他也可以辯解說,只是喜歡我。
最多,也就是被口頭教育幾句。
說不定,我自己還要落下個浪費警力資源的罪名。
思來想去後,我給小區保安趙大哥打了個電話。
與其他小區保Ťű₇安的嚴重老齡化不同,趙大哥今年還不到四十。
聽說,他是前些年剛被大廠裁了員,纔來做這個的。
好在他過去的收入不低,加上擅長炒股,所以早就實現了財富自由。
現在來當保安,不過是爲了找點事做,打發時間。
據我所知,趙大哥平日裏有健身的習慣。
加上他本身個子就高,整個人虎背熊腰的,十分結實。
更重要的是,他樂於助人,簡直是我們附近的活雷鋒。
果然,在聽到我描述完情況後,趙大哥毫不猶豫地開口應了下來。
「沒事,妹子,我去你們樓道里看看。
「那臭小子要是還在那,我就把他趕跑。
「我倒要看看,誰敢在我管的小區裏尋釁滋事!」
我十分感激趙大哥的仗義。
從剛剛貓眼裏那一幕,我就能依稀看得出,騎手是個很瘦的人。
這樣一個人,應該不會是趙大哥的對手。
但保險起見,我還是囑咐道:
「趙哥,你還是帶點防身的東西吧,隨便找根棍子也好啊。」
聽了我的話,趙大哥哈哈一笑。
「就你趙哥我這身板,你有啥不放心的?
「送外賣的我見多了,都是羣瘦猴,我一拳就能打趴下那種。
「別害怕啊妹子,我現在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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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後,我稍稍放下心來。
接下來,我只要等趙大哥把那個騎手趕走就好了。
壞人都是欺軟怕硬的。
那騎手知道家裏住着的是個女生,纔會如此放肆。
等他見識過趙大哥的身手後,估計也就不敢再犯了。
我在家耐心地等着。
就在這時,樓道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噠噠、噠噠、噠噠……」
那腳步聲很沉,一聽就知道來者體重不輕。
我內心一喜。
是趙大哥來了!
我整個人趴在大門上,不想錯過一點聲音。
趙大哥離我這層越來越近。
就在聲音十分接近我所在的這層時。
忽然,原本沉穩有序的腳步聲慌亂了起來。
接下來,樓梯間的方向傳來一陣噪音。
聽起來,好像是兩個人在搏鬥一般。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下意識想要出門,但理智讓我停住了。
面對成年男性,我沒什麼戰鬥力。
貿然出去,也只能是給趙大哥添亂罷了。
想到這裏,我停下了腳步。
搏鬥聲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後,就悄然停止了。
整個居民樓內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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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怦怦直跳。
可等着許久,外面都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騎手怎麼樣了?
已經被趙大哥趕走了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也越來越緊張。
就在我一籌莫展時,趙大哥終於給我打來了電話。
我顫抖着按下接通鍵。
「妹子啊,沒事了。
「我在樓梯間遇到那個騎手,現在已經把他制服了。
「不好意思啊,等這麼久,讓你擔心了吧。」
聽到趙大哥的話,我喜極而泣。
壓在身上許久的恐懼感也終於卸了下來。
「謝謝趙哥,改天我請你!」
「誒,你倒是不用破費。」
趙大哥打斷了我的話。
「那什麼,經過我剛剛的批評教育,這臭小子已經知錯了。
「他說自己就是單身太久,看到女孩子就忍不住喜歡,所以才一時衝動犯了錯。
「我看他語氣也挺誠懇的,本身也是個努力生活的人。
「這樣吧,我帶着他上門,讓他親自給你道個歉,這事就算完了。」
「這……」
我猶豫着開口。
趙大哥這番話下來,明顯是要做和事佬的樣子。
我剛經歷過過山車一般的心情。
自然是不想見到那個罪魁禍首。
可趙大哥剛剛幫了我的大忙。
他既然開口了,我也不好拒絕。
於是,我只好應了下來。
「好吧,那我在家等你們。」
-9-
「噠噠、噠噠、噠噠……」
沒過多久,樓道里就再度傳來了腳步聲。
我正要開門,卻突然意識到不對。
趙大哥明明說,他是帶着騎手,兩個人一起上來的。
可我聽到的,明明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
而且,這個腳步聲,比我剛剛聽到得更重。
難不成,來者不是趙大哥和騎手。
而是另有其人?
正當我內心疑惑時,腳步聲在我家門口停下了。
「咚、咚、咚。」
大門被敲響了。
我從貓眼向外望去。
站在外面敲門的,的確是趙大哥。
只是他現在的表情,實在不怎麼好看。
趙大哥的一張臉緊緊貼在貓眼上,幾乎佔住了整個貓眼的可視範圍。
讓我看不到樓道里其他地方。
他的眼珠左右轉着,似乎很是躁動。
他嘴脣的顏色更是鮮紅無比。
看起來,就像就是塗了什麼正紅色的口紅一般。
「咚、咚、咚。」
門再次被敲響了。
趙大哥似乎很是着急。
他張開嘴,似乎要說什麼。
可嘴脣一張一合後,除了掛上黏膩的口水外,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我心中的不安尤甚。
這時,手機又再度響了起來。
-10-
我拿起手機,發現是趙大哥打來的電話。
奇怪。
趙大哥明明就在我家門外。
他爲什麼不直接開口說話,反而還要給我打電話?
直覺讓我沒有立刻開門,而是死死地盯着趙大哥的臉。
這張往日裏讓我十分安心的臉。
如今,卻顯得格外詭異。
突然,我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一小股極細的殷紅,正順着趙大哥的脣紋爬出。
趙大哥嘴脣上的紅色,根本不是什麼口紅,或者其他異物。
那是血的顏色!
他的上下牙齒之間,是滿口的鮮血!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幾乎要尖叫出聲。
很快,就彷彿要印證我的猜測一般。
趙大哥的表情從焦躁不安,變成了極度的恐懼和絕望。
一股鮮血順着他嘴角處蜿蜒流下。
下一秒,他的脖子宛如一棵枯樹枝一般,直直地折斷了下去!
而那張驚恐的臉,也仰着倒了下去。
「咚——!」
人頭落地的聲音,在黑夜中格外刺耳。
-11-
我幾乎是瘋了一樣,轉頭就跑。
跑到最裏間的臥室後,我靠在牆壁上,試圖冷靜下來。
可發軟的雙腿一直打顫,根本無法支撐住我的身體。
我滑跪着坐了下來,淚水如泉湧般流出。
趙大哥,死了!
是我害死了他!
如果我從一開始就立刻報警,趙大哥也不會死。
想到這裏,我立刻顫抖着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接線員是個溫柔的女警。
我被嚇得話都說不利索。
費了好長時間,才勉強把我的情況和地址說明白。
「您的情況我已經清楚了,我們會派出警員儘快前去,請您不要害怕,保持冷靜。在警察到來之前,千萬不要出門。」
電話裏的女警在安慰之餘,也耐心囑咐了我。
掛斷電話後,我久久不能平靜。
可我還沒緩和多久,客廳就再次傳來了異響。
「砰!」
「砰!」
「砰!」
我臥室門微微拉開一條縫,卻看到了令我頭皮發麻的一幕。
只見一把尖銳的斧頭,正從外面狠狠地砍進來!
-12-
那斧頭的尖端泛着寒光,周圍更是有着大片的鮮血。
它被高高舉起,然後重重落下。
「砰!」
我家大門上出現了一個窟窿。
透過窟窿,我看到了騎手的半張臉。
「出來玩呀,別怕嘛!
「做我女朋友,我會好好疼你的!
「你不同意,是瞧不起我只是個送外賣的嗎?」
騎手詭異的聲音傳來。
我被嚇得魂飛魄散,迅速關上了臥室門並反鎖。
但我知道,這並沒有什麼用。
騎手既然能劈開我家大門,自然也不會被臥室門攔住。
他闖進臥室,只是時間問題。
雖然警察告訴我,在他們到來之前不能離開家。
可我更要隨機應變。
這樣下去,我一定會死的!
我必須逃出去!
我該怎麼辦?
如果這裏是一層或者二層,我是敢賭一把,直接跳窗的。
可我家在六樓!
這樣跳樓,只有死命一條。
我看向窗外。
有了!
-13-
我突然記起來,我家樓下住了個約莫四五十歲的阿姨,好像姓李。
平Ṫü₉日裏,大家都叫她李嬸。
李嬸最喜歡養一些花花草草。
爲了讓這些花草得到充足的光照,她還特意把臥室窗戶的防盜網拆了,自制了一個小平臺,專門擺放那些植物。
我打開窗戶,伸出頭向外望去。
果然看到了那個平臺!
我心裏一喜。
那平臺的面積有半平米左右,足夠我站着了。
雖然承重能力不強,但好在我的體重很輕,應該能勉強站立。
「砰!」
「砰!」
「砰!」
客廳處的聲響還在繼續。
我知道,自己沒時間猶豫了。
於是,我心一橫,打開窗戶就翻了出去。
我這才發現,外面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也是這一刻,我才知道六樓的高度有多恐怖。
如果從這裏摔下去,那我必死無疑!
我雙手扒着窗戶邊緣,強咬着牙,把整個身體緩緩放下去。
低一點、低一點、再低一點……
終於,我的腳夠到了那個架子!
雙腳落地的那一瞬間,我幾乎要興奮地哭出來。
我站在平臺上,試圖打開李嬸家的窗戶。
下一秒。
「轟!」
閃電照亮了黑夜。
我這才發現。
房間裏有個活人,正直直地站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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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得差點整個人一個後仰,眼看就要翻下去。
好在我反應迅速,一把抓住了面前的窗框。
我鬆了口氣。
「小姑娘家家的,大半夜的不睡覺,你是要當小偷嗎?」
一道尖銳的女聲鑽進我的耳朵。
面前的窗戶被打開。
我這纔看到,房間裏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嬸。
我鬆了一口氣。
然後,我不顧李嬸的呼喊,一個翻滾進了屋。
「你這小姑娘,你幹嘛呢你?」
李嬸見我直接翻窗進屋,氣得大喊大叫。
我連忙捂住她的嘴。
「李嬸,別出聲!」
我用急切的眼神示意李嬸。
待她完全冷靜下來後,我才鬆開了她。
李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
我大半夜不睡覺,翻到人家臥室平臺上,還進了屋。
怎麼看,都像個入室盜竊的不法分子。
於是,我立刻簡短地給李嬸講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聽了我的話後,李嬸ťũ̂⁼顯然沒有完全相信。
「你是說,有個殺人犯要進你家殺你?」
李嬸狐疑地盯着我Ťű̂₂看。
我連連點頭,然後拉起她的手。
「快跑吧李嬸,跑出這棟樓我們才能安全。」
既然我能從窗戶翻進來,那個騎手自然也能。
可李嬸卻一動不動。
她啞着嗓子,陰沉着開口:
「小姑娘,你看我走得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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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我才發現。
李嬸右手,居然是拄着拐的!
她的右腿纏着繃帶,看起來傷得很嚴重的樣子。
剛剛由於太過緊張,我都沒注意到這一點。
「李嬸,您這是……」
我試探性地開口。
李嬸哼了一聲。
「人老了,不中用了,骨頭也脆。
「上個月摔了一跤,就把自己摔骨折了。」
說完,她一屁股坐到了牀邊,歪過頭去,不再看我。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我們小區沒有電梯。
李嬸拖着這樣一條腿,短時間內根本逃不出去。
可如果我拋下李嬸獨自離開……
那也太沒良心了!
是我爲了逃命才跑到李嬸家,讓她不得已,被動地和我一起承擔這份危險。
我看着坐在牀邊的李嬸。
心中的道德感和理性在對決。
最終,我還是選擇和李嬸一起在家等待警察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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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在心裏下了這個決定,李嬸就湊過來,神神祕祕地打聽我。
「小姑娘,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我看你都很少出門誒,你不上班的嗎?」
我一臉無奈。
老人家就是老人家。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打聽這些!
沒辦法,我只好如實回答。
「我是全職作家,所以不用上班。」
「這樣啊。」
李嬸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似乎還有話要問。
我心裏正亂作一團,根本不想聽她聊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
於是,我趕緊主動換了個話題。
「李嬸,您家裏有什麼能防身的東西嗎?比如菜刀。
「我先拿出來預備着,萬一跟那個殺人犯對上,也能多幾分勝算。」
李嬸似乎很不滿我的表現。
不過,她還是指着家裏一個方向說:
「你要菜刀的話,廚房裏就有。」
我道了句謝,然後轉身走向廚房。
來到廚房後,我果然在水池中看到了一把有些生鏽的菜刀。
我毫不猶豫地拿起菜刀。
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
在那菜刀下面,水池的排水槽處。
赫然躺着一隻血淋淋的……
人手!
-17-
我下意識尖叫一聲。
手一滑,菜刀也掉到了地上。
難道……這是什麼模型?
是我看錯了嗎?
不!
我死死盯着水槽。
那就是一隻人類的手!
一隻人類的右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嬸家怎麼會有人手!
就在我飛速頭腦風暴時,身後傳來一個陰森的聲音。
「兒啊,在這兒把她料理了吧。」
我回頭一看。
李嬸已經扔掉了柺杖,正好端端地站在那裏。
而她的身側,正是給我送外賣的騎手!
此刻,他們二人正不懷好意地盯着我。
「你瞧,她還在發愣呢。」
李嬸臉上此刻陰險的笑容,竟然與騎手出奇地相似。
原來,騎手就是李嬸的兒子?
還來不及等我反應,騎手已經撲了過來。
我驚呼一聲。
好在,騎手因爲拿着斧頭的緣故,動作比較受限,被我一個側身躲了過去。
我一把推開李嬸,拔腿就跑。
李嬸倒地的瞬間,竟拼命抓住了我的頭髮。
「臭婊子,別跑啊!」
我被李嬸抓得疼出了眼淚。
下一秒,我心一橫。
一個用力,掙脫了李嬸。
-18-
離開李嬸家後,我衝向樓梯間,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下樓。
我的臉上、身上已經完全被浸溼。
根本分不清是雨水、汗水,還是淚水。
我抹了一把額頭。
我和李嬸母子無冤無仇,他們爲什麼要害我?
李嬸廚房裏的那隻手,又是誰的?
是趙大哥嗎?
我的腦袋亂成了一團糨糊。
我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想明白這些事,只能儘快逃出這棟樓。
可我跑了很久,卻依然沒有看到大廳。
這不對勁!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向樓梯間的牆壁。
只見那裏的樓層牌上,赫然寫着一個數字。
——5!
我還在五層!
爲什麼我跑了這麼久,還是在五層?
這一刻,我最後一點信念也徹底崩塌。
下一秒,身後傳來了騎手和李嬸的聲音。
「別跑啊!來做我女朋友!
「臭婊子,看不起誰呢?」
「難道做我家兒媳婦委屈了你?真是不知好歹!
「小姑娘家家的,沒個正經工作,心氣倒挺傲!」
……
我沒管他們的話,因爲我連崩潰的時間都沒有。
我只能繼續往下跑。
雖然我想不通今晚的一切。
可我知道,一旦停下腳步,就只有一個死字。
「噠噠、噠噠、噠噠……」
騎手和李嬸的腳步聲不緊不慢。
他們似乎走得很是隨意。
可就是邁着這樣隨意的步伐,他們卻離我越來越近!
我不敢怠慢。
即使腿部肌肉已經脹得痠痛,即使口腔裏已經有了血腥味,
也只能憑着意志繼續往下跑。
突然。
我一個趔趄,摔下了樓梯。
-19-
我抱着腿,試了好幾次,卻發現根本站不起來。
也許是肌肉已經完全被撕裂了。
李嬸和騎手已經追了上來。
他們就站在離我大約兩米處的樓梯口。
我想用最後的力氣,爲自己多爭取一點時間。
「你們不要碰我,我已經報警,警察馬上就會到的!」
我用力朝他們大喊。
沒想到,二人聽了我的話,不懼反笑。
「哈哈哈哈哈哈!警察?
「警察如果能來,早就來了!」
他們嘲諷地看着我,彷彿在看一個傻子。
我愣住了。
沒錯,距離我報警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左右。
警察爲什麼還沒到?
而且,我們幾人在樓道里大吵大叫,發出了不少噪音。
爲什麼這棟居民樓,沒有一個人聽到?
再加上永遠也跑不完的樓梯……
我的心底升起一股惡寒。
面前的二人,到底是人是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嘶吼道。
可他們根本不想給我解釋。
騎手提着斧頭,再度向我撲了過來。
這一次,我不可能躲過去了。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可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衝了過來,擋在了我面前。
-20-
「快跑,快跑啊!」
趙大哥大喊道。
我被嚇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趙大哥不是死了嗎?
ŧū́₍他被騎手殺死了,還了很多血,頭都掉了。
這可是我親眼看到的!
趙大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按住拼命掙扎的騎手,又一腳踹開前來幫忙的李嬸,然後朝我大喊:
「沒時間解釋了,不要猶豫,快跑!只有現在可以跑出去!」
我這才注意到,趙大哥整個右手手掌都不見了。
難道說,趙大哥ťũ₋只是被砍下了右手,但是沒死?
今晚的一切都太詭異了!
我不敢去想其中的細節。
但趙大哥既然讓我跑,我就不能浪費時間。
奇怪的是,我剛剛還疼痛不已的腿,現在已然全然好了。
我迅速站起身來,朝樓下跑去。
身後是趙大哥的慘叫。
淚水已經打溼了我的臉。
但這一次,我沒有再遇到詭異的樓層。
很快,我就跑到了一樓單元樓大廳。
大廳外面停着一輛警車。
是警察!
警察來了!
我欣喜若狂地嚮往衝去。
再跑出單元樓大門的那一秒,我瞬間失去了意識。
-21-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病房裏。
而病牀前的人,都是我的家人、朋友。
除此之外,還有一名看起來很溫柔的警察姐姐。
離我最近的,就是我的爸爸媽媽。
見到他們,我喜極而泣。
「太好了,我獲救了!」
然後,我又趕緊拽住媽媽的衣袖詢問。
「趙大哥呢?他還好嗎?他也在這家醫院嗎?」
「他死了。」
媽媽的眼中滿是淚水。
「死了?」
我雙手滑下,不自覺地喃喃道。
「趙大哥是爲了救我而死的!
「我活了下來,他卻死了……」
「不,小語。」
一旁的爸爸打斷了我。
「其實……你也已經死了。」
「我死了?這是什麼意思?」
我心急如焚。
「小語,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
衆人關切地看着我。
我突然感覺一陣頭疼。
我捂住頭,可疼痛絲毫未減。
潮水般的記憶向我湧來。
我終於想起了一切。
-22-
原來,我和李嬸母子、趙大哥是住在同一棟樓的鄰居。
我住在六層,李嬸母子住五層,趙大哥則是七層。
李嬸的兒子楊超,沒什麼學歷和技能,早些年尋釁滋事還留了案底,因此不到工作,只能靠送外賣維生。
而趙大哥則年輕有爲,在一家有名的企業就職,收入頗高。
一次巧合,楊超接到了我的外賣訂單。
他對我一見鍾情,要我做他的女朋友。
即使被我明確拒絕,他也仗着同住一棟樓的條件,時不時對我展開騷擾。
我苦不堪言。
某次楊超在我家門口與我拉扯時,被趙大哥撞見。
爲人熱心、正義感十足的趙大哥瞭解了情況後,當場訓斥並趕跑了楊超。
本就妒忌趙大哥收入高的楊超, 更是因爲這件事懷恨在心。
趙大哥三十五歲那年慘遭裁員,又因爲和前司仲裁, 幾乎被行業內封殺。
雪上加霜的是, 他早些年工作攢下的積蓄, 也因爲股市的投資不利而全然蒸發。
走投無路的他,只能選擇在小區裏做一名保安。
自那時起, 楊超每每見到趙大哥,都對他冷嘲熱諷。
趙大哥本就心灰意冷, 被多番刺激之後,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跳樓那天,我正好在窗前晾衣服。
趙大哥從七樓一躍而下, 是我拽住了他的襯衣, 想把他拉上來。
可我力氣太小, 沒堅持多久就脫了力。
我眼睜睜看着趙大哥砸在地面上,血肉模糊。
這件事給我留下了很大的陰影。
我一直覺得,自己要爲趙大哥的死負責,甚至患上了重度抑鬱症。
可李嬸和楊超沒放過我。
楊超憎恨被我拒絕,夥同李嬸一起,造謠我和趙大哥有一腿,說我是趙大哥包養的情人。
他們還說, 如果不是情人關係, 爲何趙大哥死後, 我會如此難過?
他們拿捏住了羣衆的心理,又知道趙大哥死無對證, 便散播各種污穢的謠言。
我由於職業性質鮮少出門, 不少居民以爲我沒有工作。
也因此,輕信了李嬸和楊超的話。
後來, 哪怕我下樓扔個垃圾,也有人指着我罵不要臉的小三。
本就重度抑鬱的我,終於經受不住這種壓力,做出了和趙大哥一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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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看着衆人。
「所以,你們就請法師, 超度了我的亡靈?」
媽媽哭着點了點頭。
我沉默了。
難怪,我夢境中的趙大哥明明被騎手殺死,卻又活了過來, 還拼了命地救我。
也許是法師想讓我明白。
趙大哥的死是李嬸母子犯下的罪,而非我的過失。
趙大哥若在天有靈,一定也不會怪我。
不知不覺,我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下一秒,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輕了許多。
我低頭一看。
雖然我的身體還躺在牀上, 但我的靈魂已經浮在空中。
家人、朋友都抬頭看着我。
我有些着急,因爲還沒能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我試着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沒能發出聲音。
我連忙看向一旁的女警。
她的臉上流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好在,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放心,我們已經以教唆罪的罪名逮捕了李蓮香和楊超。
「我向你保證,絕對會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希望你的在天之靈能夠得到寬慰,也祝你下輩子……一定要幸福。」
她的聲音很溫柔。
就像我夢境中的那個接線員女警一樣。
我笑了笑, 然後朝下方的衆人揮了揮手。
然後,我閉上了眼睛。
直到感受到自己的精神,一點點消散在這人世間。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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