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時存在

產房裏，我生了一對雙胞胎，男孩。
全家人圍着孩子笑得合不攏嘴。
只有我面色凝重！
因爲我知道，18 年後，弟弟會殺了全家。
只有我倖存了下來……

-1-
「家屬，是一對雙胞胎男孩，母子平安。」
一個護士的聲音在我耳邊傳來。
這是我第 5 次在這間產房醒過來。
而每次醒來，都是兩個孩子剛剛出生的這一刻。
「老婆，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哪裏不舒服嗎？」
我很疲憊，沒有說話。
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其中一個孩子。
我在心裏發誓，這次我一定能阻止悲劇。

-2-
2001 年夏……
「媽媽，哥哥搶我玩具，我討厭哥哥。」
我看着一臉委屈的小兒子豆豆，直接當着他的面訓斥了哥哥。
「你是大的，要讓着弟弟，懂點事。」
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起初根本沒人發現，一個 4 歲的孩子竟然撒了謊。
哥哥晨晨又是個不愛表達的孩子，只是默默地走到一旁抹眼淚。
一週後，家裏的小狸花貓死了。
而且死狀很慘，是被膠帶緊緊纏住全身，窒息而死。
這隻小貓非常黏豆豆，因爲當時也是他在車庫裏撿回來的。
說自己喜歡得很。
求了我好幾天，我才同意讓他養。
如今就這麼死在家裏，豆豆哭得很傷心。
哥哥則在一旁很安靜。
以我當時的判斷，豆豆是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我把哥哥抓過來，不分青紅皁白，直接認定了是他。
「晨晨，你說！爲什麼要弄死小貓？」
哥哥含淚搖頭：
「我沒有，不是我。」
我氣得直髮抖！
這麼小竟然就會撒謊，長大還怎麼得了。
「看來我今天必須好好教育教育你，看你還撒謊！」
我抄起放在衛生間的掃把，直接打在了大兒子晨晨的身上。
可不管我打得多重，大兒子始終不承認是他殺害的小貓。
嘴裏還一直嘟囔着:
「是弟弟，是弟弟。」
那時我還沒有意識到，小兒子天性如此。
善於僞裝，善於表達善意。
可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這孩子內心的陰暗是我無法理解的。
從這以後，我對老大的教育變得更加嚴苛。
因此，把更多的注意力也放在了大兒子身上。

-3-
2016 年，中考。
小兒子成績一直很好，結果只考了 300 多分。
連一個像樣的高中都沒考進去。
大兒子在我的監督下，倒是考進了重點高中。
爲這事，孩子爸爸還跟我吵了一架，問我是怎麼管的孩子。
一碗水端不平，一天眼裏都是老大。
也是那天，小兒子跟他爸發生了爭吵。
過程中還推倒了爸爸，我上前阻攔，連我也被他甩了出去。
因爲家裏有什麼好喫好喝的，都會緊着他。
所以弟弟一直長得比哥哥高，15 歲就已經長到了 177。
那天我也確實被陳竇的舉動驚到了。
從那天開始，我發現我的確忽視了弟弟。
明明一個聽話乖巧的孩子，怎麼被我教育成這樣。
我開始慢慢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希望可以多多跟他交流。
結果我發現，他開始主動跟哥哥親近。
記得從小他就不太喜歡哥哥。
我只覺得欣慰，哥哥成績優異，兩個人感情好總是一件好事，也可以帶帶他。
可有一次打掃哥哥房間，無意中發現！
哥哥的日記本里寫了關於弟弟如何聯合校外學生欺負他的過程。
我看着那些文字，頭皮開始發麻。
陳竇到底對我們都隱瞞了什麼？
爲了解開我心裏的疑惑，我悄悄跟蹤了小兒子陳竇。

-4-
結果日記裏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兒子陳竇每天放學都帶着幾個人，讓他的親哥跪在地上給那些人擦鞋。
更過分的是，他還讓那些人隨意羞辱他。
我那一刻真想衝上去打他兩個耳光。
可冷靜下來一想。
如果我這樣做了，陳晨的自尊心一定會受到重創，他該如何在家中自處。
我忍住了衝動，決定用相對溫和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後來我找了個藉口，讓陳竇和陳晨去我朋友的心理諮詢室。
只說是正常的測試，青少年現在壓力大，適當放鬆放鬆，疏導疏導。
想讓朋友給他們做一下心理測評。
而測評出來的結果也很意外。
哥哥出現了嚴重的心理障礙。
而弟弟的測評結果卻沒有任何問題。
我再三跟朋友確認過後，她很負責任地告訴我，陳竇沒有問題。
還一再跟我說，陳晨的心理問題有些嚴重，務必要提早治療。
就這樣，之後的每週，我都會帶着大兒子去朋友那治療。
也在我的關注下，弟弟有所收斂。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最初認爲陳竇只是因爲叛逆期才如此。
所以很多時候，我都是順着他，生怕他的逆反心更嚴重。
想着等過了這段時間，慢慢就會好。
事實證明，我錯了。

-5-
2019 年，高考結束。
兩個兒子考進了同一所大學。
都只上了大專，我心裏多少有點數。
陳晨絕對不應該考出這個成績，但我並沒有責備他。
我還是一直努力維持這種平衡。
因爲一旦打破，全家都不得安寧。
老公也常年出差，能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由於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 18 歲的陳竇更加瘋狂。
陳晨步入大學第一年，得了抑鬱症。
假期在家輕生被我發現，我及時送他去了醫院。
所幸沒有大礙！
後面才得知陳晨已經重度抑鬱。
最後在爆發那天我才知道，陳竇說出了陳晨爲何會抑鬱的原因。
因爲哥哥大學喜歡的女孩，被弟弟搶走了。
還逼女孩打了胎……
這也是壓倒大兒子的最後一根稻草。
最終在中秋節當天，本該全家團圓的日子。
陳竇把門反鎖，點了一把火。
燒死了在場的所有人！爺爺、奶奶、姥姥、爸爸、哥哥。
至今我都不懂他爲何要這麼做！
唯獨我被搶救了過來。
可我醒過來的地方竟然是在 18 年前的那間產房。

-6-
我這是穿越了！
在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後。
這一次，我選擇在豆豆第一次跟我告狀的時候。
直接告訴他不可以撒謊。
而童年出現的那隻貓，我也沒有讓他養，只是讓他偶爾去放點貓糧。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次我管他管得太嚴。
以至於他變得性格內向，少言寡語。
因爲有上一世的教訓，我不再滿足他的任何無理要求。
反之哥哥倒開朗了不少，學習成績依然很好。
可有一天我發現，家裏魚缸裏的魚全死了。
製氧機被拔了出來，不用想，我就已經猜到是誰所爲。
當天我就把小兒子關了起來，讓他好好反省。
最終確實奏效了，他承認了是他做的，只是他告訴我是哥哥讓他做的。
我知道這孩子從小善於撒謊，並沒有去責怪哥哥。
就這樣，直到青春期，本該出現的叛逆並沒有到來。
哥哥的日記本我也有偷偷查看，並沒有發現異常。
正當我以爲終於擺脫了上一世的陰影時。
陳竇得了自閉症，後來從哥哥嘴裏得知。
在學校陳竇遭遇了校園暴力。
而哥哥並沒有選擇保護他，以至於他封閉了自己。
爲此我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爲什麼會這樣，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一切變得正常？
之後的兩年，我一直帶着陳竇看心理醫生，希望可以打開他的心結。
讓一切都回到正軌。
可還是在他 18 歲那年出事了。
這年中秋，我們全家選擇了出去旅行，結果那天陳竇非要坐副駕。
途中經過一片湖的位置，他一把搶過方向盤！
整輛車直接衝進湖中央！
這次依舊無人倖免……

-7-
不知爲何！
我竟再次從產房裏醒過來。
一樣的場景，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看着剛剛出生的兩個孩子，我哭了。
是一種無力感，不知該如何改變這種命運的無奈。
但至少他們都還在。
出了月子，我就選擇出去工作了。
我把上兩次的教育失敗歸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次我放棄自己教育，我害怕我的教育方式會讓悲劇重演。
我僱了一位優秀的育嬰師。
她是護理和教育方面的專業人才，一定會比我做得好。
老公也很支持我出去工作。
我在家裏安上了監控，希望這次能夠改變結果。
這一世兩個孩子相處得很融洽，我和老公的感情也很好。
孩子長大後，我又僱了一名住家家庭教師。
前十幾年我和老公都在拼事業。
雖然忙碌，但物質上都會盡量滿足孩子。
那隻貓也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布偶貓。
是老公朋友送的，本來我是不想要的，可孩子們都很喜歡。
我也就留下了。
這隻貓很幸運，一直活到 9 歲，最後算是老死的。
隨着時間流逝，這一世我們的家庭很富裕。
我回家的次數也開始減少，常常需要出差到各個城市。
一走就是十天半個月，孩子的整個童年我都沒怎麼參與。
也許是在逃避，也許是沒有勇氣。
全部心思都撲在了工作上。
伴隨着我事業上的成就，看着朋友家的孩子都出國留學。
我也決定送他們出國，想給他們更好的教育。
但在這件事情上，孩子爸爸跟我產生了巨大分歧。
他是黨員，他覺得能成才的孩子在哪都能成。
總之最後他是不同意的。
也是在這個階段，陳竇開始不受老師管束。
經常跑出去跟社會上的孩子混在一起。

-8-
有一次還被我撞見。
「陳竇，你怎麼在這？」
是在一個酒吧門口，這時他才 16 歲。
看得出他喝了酒，一身酒氣。
他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媽，是你啊，我以爲誰呢！有事嗎？我錢暫時夠花。」
他站都站不穩，身旁的幾個人摻着他。
「你這成天都跟什麼人鬼混，趕緊跟我回家！」
「竇哥，你媽這是看不起我們呢！」
陳竇藉着酒勁跟我喊了起來:
「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從小到大你管過我們嗎？我不用你管！」
我被問得一愣，我好像從來沒管過他們。
但我絕對不能讓他這樣下去，否則……
我不敢再深想下去。
「我是你媽，我必須管你！你趕緊跟我回去！」
說着我就上前想要拉他走。
這時其中一個穿皮衣的男生擋在了陳竇身前。
不難看出，這些人也是因爲他所謂的臭錢纔跟他混的。
「阿姨，陳竇我們會照顧好的，您放心，就不勞您費心了。」
可我怎麼會任由他在這裏胡鬧，況且這是 S 市最大的酒吧。
真要是沾上什麼不該沾的東西，他這輩子就毀了。
我直接衝過去拽着陳竇的胳膊。
「今天你不跟我回家，這個月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他像被我的話激怒了！
藉着酒勁，直接照着我的肚子踹了一腳。
力氣很大，我喫痛地跪在了地上。
他見狀帶着那幾個人跑走了。
很快我的司機把我送去了醫院。
檢查結果是，脾臟輕度損傷，如果力氣再大一點，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9-
我心裏那顆種子開始發芽，這孩子讓我有些害怕。
他根本就不在我的掌控之內。
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悲劇會重演的可能性極大。
我揹着孩子爸爸立了個遺囑，把我大部分遺產都留給了大兒子。
只有百分之十五的份額留給了陳竇。
而且我下定決心！
一定要把陳晨送出國，誰再阻攔都不管用。
至於他，隨他去吧，這一生我也能供他衣食無憂了。
可就在我把陳晨送出去的第二年，也就是陳晨 18 歲那年。
大兒子還是在國外出了事，是車禍。
當場身亡。
我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直接暈倒了。
一個月後……
處理完陳晨的葬禮，我心裏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想。
哥哥的死會不會和弟弟有關。
爲了確認我心中的猜想。
我當天讓他來了我辦公室一趟。
他這次還算聽話，掛了電話很快就到了我的公司。
「媽，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
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錯，一點都不像剛死了親哥的樣子。
「陳竇，你哥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我知道這樣質問一個 18 歲的男孩，對他來說也很殘忍。
可我忍不住往那個方向去想。
他沉默了片刻：
「媽，我說沒關係你信嗎？不過你放心，你現在只有我一個兒子，我會好好孝敬您。」
他的語氣讓我更加篤定，這場車禍他一定知道什麼。
「爲什麼，他是你哥哥，你怎麼狠得下心。」
「媽，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好，你最好聽不懂，你走吧。」
他纔剛剛轉身，又折返了回來。
「媽，你的遺囑應該改一下了，我還以爲你是爲了這事叫我來的。」
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怒火，抓起桌子上的一個杯子砸到了他的頭上。
他額頭頓時鮮血直流，我也沒想到他沒有躲開。
我趕緊撥打了 120，陪着他去了醫院。
送到醫院時，他已經昏迷了。

-10-
等他醒來時，已經是夜裏 11 點。
雖然我很失望，可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我只能接受。
可他睜開眼看到我，卻是用很陌生的語氣問我:
「你是誰？」
怎麼回事，難道傷到腦袋失憶了。
「你好好看看我，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媽啊。」
他雙手捂着頭說很痛，還哭出了聲。
我趕緊聯繫了醫生讓他來查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
醫生檢查後也沒說出什麼問題。
只是說再觀察一下，有可能傷到了海馬體，造成暫時性失憶。
因爲這件事，我帶着愧疚，最終還是把遺囑的份額改了。
給他留了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捐給了慈善基金會。
本以爲我的分配能讓他滿意。
可他年紀輕輕，就想要得到家裏的全部家產。
那一半他根本不滿足。
在中秋當天，他當着全家人的面質問我:
「爲什麼哥都死了，家產還不全留給我！還要分給外人一半？」
「陳竇，你恢復記憶了？」
「我壓根就沒失憶，倒是你們一個個的，都拿我當外人是吧。」
老公終於開口:
「小竇，怎麼跟你媽說話呢，這個家誰把你當外人了，你說！」
「你們瞞着我把財產分給我哥一大半，還有你，媽！你從小到大都看我不順眼吧！」
他越講越激動，不禁讓我想起那一世他放火那天。
我趕緊撥打了 119，生怕他再次衝動放火。
他看着我的舉動，詭異地咧了咧嘴。
隨後就見他按了一個什麼裝置，房子瞬間發生了爆炸。
這一次，他竟然使用了炸藥！
難道這是一個死結，根本解不開……

-11-
這一次我明明感覺到我也死掉了。
產房裏匆忙的腳步聲，熟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我還是在這個場景裏醒了過來。
這次我留意了一眼時間，比前幾次竟然晚了 3 分鐘。
不等老公開口，我直接叫他把孩子抱過來讓我看看。
我發現，後出生的小兒子額頭上多出來一塊胎記。
我如果沒記錯，這塊胎記和上一世我打傷他的位置是同一個部位。
我情緒有些激動，難道真的每一世都是他。
那個結局是我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
我不相信，這次我絕對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
老公並沒有發現我情緒的異常，只顧着給孩子選名字了。
「老大叫陳晨，老二叫陳竇，你覺得怎麼樣？」
「嗯，好，老公我想早點出院。」
「行，那明天我就給你辦理出院。」
我早已經在心裏做好了打算。
出院後我會找機會把孩子扔到福利院門口。
至於未來他該何去何從，就看他的造化了。
如果是前幾次，我可能還會分辨不出誰是老大誰是老二。
而這次就好辨認多了，那塊胎記足以讓我記住他。
這次我連月子都沒坐。
到家第二天，我就偷偷抱着小兒子出門了。
路上我沒有一刻猶豫，內心很堅定。
只要我把他送得遠遠的，我們的生活就會回到正軌。
也不會再搭上全家性命。

-12-
三個小時後，我來到一個離市區很遠的福利院。
我特意留了一張紙條，內容是:
「孩子沒有名字，請務必從嚴管教，麻煩了。」
放下孩子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他也全程沒有哭鬧，乖得讓我幾度心軟。
到家已是晚上，全家人都在等我。
因爲我出門前，特意把手機關機，他們聯繫不上我。
婆婆率先開口:
「豆豆呢，你把豆豆抱哪去了？」
老公也急切地等我的答案，好像在問，爲什麼我回來了，孩子卻沒回來。
我冷冷回道:
「扔了。」
這兩個字一說出口，全家人都不淡定了。
「扔了？你是不是瘋了？！」
老公直接從沙發上跳起來，直奔我的方向。
情緒激動地抓着我的肩膀搖晃着:
「你扔哪了？扔哪了？爲什麼要扔掉我們的孩子？」
我知道沒有人會理解我……
「你們不要問了，如果你們再逼我，我也不活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
但從這天開始，我成了家裏的罪人。
老公對我態度冷淡，公公婆婆也把陳晨接走了。
說怕我再把這個扔了。
只是我不能告訴他們真相，況且這個真相真的沒有說服力。
這一世我的日子並沒有因爲送走他而變好。
但我沒有後悔，這麼做所有人都能活下來。
豆豆也可以，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能不能喫飽飯。
時常我也會想他，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13-
一轉眼 7 年過去了，豆豆也應該上小學了。
送陳晨上學第一天，回家的路上我沒忍住。
偷偷去了一趟郊區的福利院。
這是我拋棄他以後，第一次想要看他一眼，只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來到福利院門口，我看着裏面一個個天真可愛的笑臉，心裏有些難受。
這幾年，我也匿名給這個福利院捐了幾次小孩的衣服。
可我在門外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豆豆的身影。
也好，看到了又能怎樣。
就在我剛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小男孩出現在我身後。
我不會看錯！
這張臉我再熟悉不過，是豆豆！
「阿姨，你在看什麼？」
他叫我阿姨，是啊，畢竟從他出生我就扔了他。
我勉強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
「沒看什麼，小朋友，你怎麼在這裏，怎麼沒跟別的小朋友一起玩？」
他喪氣地低着頭，嘴裏說了一句:
「我不喜歡他們，我希望自己是有爸爸媽媽的小孩。」
我頓時心臟抽痛了一下。
看着他天真爛漫的小臉，我竟想伸手去觸摸。
他沒有躲，還主動向我靠近。
「阿姨，我喜歡你，你帶我走好不好？」
我承認在這一刻差點動搖。
最終我還是沒有，因爲那樣的結局我不能再次承受了。
現在就是最好的結果，所有人相安無事。
「孩子，你記住，永遠不要去找你的父母，就在這平平安安生活下去吧！」
當我說完這句話！
有一瞬間我像產生了錯覺，好像有一兩秒鐘他的瞳孔發生了變化。
我就像掉進了深淵，很努力才回過神。
他點點頭，對我又露出一個天真的笑臉。
才轉身回到了福利院裏。
而我並沒有馬上離開，在門口多站了一會兒。
卻意外發現，福利院裏的孩子都怕他，所有人都離他遠遠的。
此時我還不知道，這一世，他跟我一起回來了。

-14-
陳晨的童年因爲沒有弟弟，過得很順遂。
雖然是爺爺奶奶帶大，但還算乖巧懂事。
他一直就是個很健康的孩子。
只是這一世他跟我不太親，畢竟 7 歲以前沒在我身邊。
有時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只有這一個孩子該有多好。
我的生活也不會如此糟糕。
因爲小兒子出生就被我扔掉的原因。
孩子的爸爸一直沒有原諒我，我們雖然沒有離婚。
但他也整日酗酒晚歸，在外面鶯鶯燕燕不斷。
爲了讓陳晨有個完整的家庭，我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想着等孩子上了大學以後，過了那個劫，我再跟他提離婚。
畢竟是我對不起他，他什麼都不知道。
而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16 歲的陳晨多了一個好朋友。
今天週五，陳晨告訴我週末想帶一個好朋友回家玩。
我說:
「行，是同學嗎？我見沒見過，叫什麼名字？」
「媽，你沒見過，不過你要是見了一定會很喜歡，他也是我們學校的。」
我一臉疑惑！
「媽媽只喜歡你，怎麼會很喜歡別人。」
「真的媽，我見他第一次也很驚訝！世上竟然有長得如此像的兩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倆是雙胞胎呢。」
我手中剛削好的蘋果，還沒等遞到陳晨手裏，直接掉在了地上。
長得很像……
不，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樣！
怎麼可能會那麼巧，那孩子我除了在他 7 歲時見過一次，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眼前過。
「媽！你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蘋果，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陳晨看到我的反應很是不解。
「媽，你沒事吧？」
我像意識到哪裏出問題了。
「陳晨，你這個朋友不許再見了，以後都不許！」
「爲什麼呀？我連交個朋友你也不讓！真不怪我奶說你……」
一聽到陳晨也那樣看我，我情緒爆發了！
「你奶說什麼了？啊？我是你媽，我能害你嗎？」
他轉頭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咣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這是我跟兒子第一次爭吵。
從剛剛聽到兒子口中的描述，我已經可以預料到。
一切都沒有結束，甚至可能在慢慢靠近。
我情緒瞬間崩潰了，可我該怎麼跟孩子解釋。
誰又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這一世，我犧牲了原本可以幸福的家庭。
那些指指點點的聲音我都獨自承受了。
只要能逆轉這場悲劇，我願意不被所有人理解。
可現在連陳晨也討厭我。
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麼做了。
只是現在最重要的是，那個孩子絕對不可以出現在家裏。
如果被家人看到，被老公發現這個孩子的存在。
這個家我應該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

-15-
第二天是週末，陳晨一早就出門了。
以前孩子出門還會跟我打個招呼。
因爲昨天的事，孩子現在也不願意理我。
但他能好好地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那個本就不該出生的孩子才應該消失，我心裏竟然生出了這種邪惡的想法。
白天出去買菜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總覺得身後有人跟着我，回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大概是我太害怕了，太怕那個孩子會回來了。
夜裏我做了個噩夢!
我夢到豆豆 7 歲時的樣子，他全身是血地出現在家裏。
他手中拎着一把刀，刀尖上的鮮血滴滴答答。
他就那樣站在客廳中央，等我看清楚屋內的景象時。
所有人已經倒在血泊中，爺爺、奶奶、姥姥、老公、晨晨。
所有人！
下一刻那把尖刀就朝我紮了過來。
我大喊一聲救命，直接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我起身趕緊跑到陳晨的房間。
看到他安靜地躺在牀上，我才深舒一口氣。
就在我準備回自己房間的時候，陳晨突然直直地站了起來。
那張臉在不停地變化，最後變成了陳竇長大的模樣，因爲那塊疤是我造成的。
我怎麼會忘記！
我大驚失色，想要喊卻喊不出聲音，只覺得自己喘不過氣。
終於……我的手機鈴聲響起！
我回到了真正的現實中，剛剛那還是在夢境裏。
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是兒子的。
「陳晨，都幾點了，這麼晚你去哪了，我去接你。」
「媽，我今天不回去了，我陪朋友們過生日呢，今天你別等我了。」
掛掉電話之前，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陳晨，你有媽媽真好。」
不可以，陳晨絕對不可以跟他接觸，我趕緊把電話撥了回去。
卻顯示關機！打不通了。

-16-
週一，我去了趟學校。
跟學校老師打聽了學校裏有沒有一個叫……
有沒有一個跟我兒子長得很像的男孩，我拿出我兒子的照片。
從門衛到老師，都說沒有見過這個孩子。
我心底發冷，我的兒子陳晨竟然跟我撒謊了。
如果是這樣，那他就是有目的地接近陳晨，我到底要怎麼辦？
想再從兒子嘴裏問出什麼是不可能了。
我想到了那家福利院，那個我不願再踏進的地方。
7 年前沒忍住去看他，我就後悔了。
就在我剛打開車門，準備啓動車子時。
後座上坐起來一個人，從後視鏡裏，我清晰地看到了這張臉。
這張我再熟悉不過的臉。
「阿姨，您在找我嗎？」
他爲什麼要在這裏等我，難道一切都是我想的那樣。
「沒錯！我在找你，我想請你不要再出現在陳晨身邊了。」
「爲什麼阿姨？我挺喜歡陳晨的，他每天過得無憂無慮，我真羨慕他。」
「我知道你是個苦命的孩子，你需要錢嗎？只要你離陳晨遠一點，你要多少錢我都想辦法湊給你。」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全程沒有回頭。
車子裏瞬間安靜了，半天他都沒有回答我。
「孩子，你好好考慮一下，有什麼要求我都儘量滿足你。」
他終於再次開口：
「阿姨，你都不問問我叫什麼，你怎麼找我啊？」
「對，還沒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竇！」
這兩個字一出口，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率先打破平靜，我握着方向盤的手浸出一層冷汗。
「媽！我回來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我終於回過頭面對他。
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領。
「你這個魔鬼！爲什麼陰魂不散，你到底想幹嗎？」
「媽，別激動啊，你不是也捨不得我嘛！我 7 歲時你還特意來看我，我以爲你會良心發現帶我走呢！」
「我，我恨不得從來沒有生過你！」
他一把甩開我抓着他衣領的手，笑眯眯地告訴我:
「可我想你們呀！你說全家人看到我會不會很開心？」
我知道現在的他已經不受我的控制。
他會帶來什麼，我再清楚不過。
我像失控了一般，抓起身後的車鑰匙，想要扎進他的喉嚨。

-17-
可我忘了，他 16 歲了，這幾世他都長得很高大，就連在福利院，他都沒有虧待自己。
可想而知，他過得比我想象中好。
我根本做不到傷他分毫，還差點因此被他反殺。
結果就是，我被他用充電線綁住了雙手，動彈不得。
「媽，我現在還不能讓你死，我很期待下次見面的場景，我們會一家團聚。」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這時他已經離開，車裏只留下我一個人。
我費了好大勁才弄開他綁住的雙手。
就這樣，那天后我如行屍走肉般又度過了兩年。
因爲這個結果這一世我註定無法改變！
只能在漫漫長夜裏等待着那天到來。
大兒子陳晨我也管不了。
這就像一個死循環，甚至因爲那三分鐘的超時，他也回來了。
如果接下來的每一世註定如此，我何必做那些無謂的努力和改變。
我數着日子，還有兩天就中秋了。
他一定會在那天出現，他一定會讓所有人陪他下地獄。
他以此爲樂。
我在當天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甚至期待着這一刻能快點到來。
當所有人都齊了以後，他準時出現了。
而我沒有想到，他的出現所有人都沒有表現出意外。
原來所有人瞞着我，已經跟他相認了。
不得不承認，我的這個兒子是個天才，惡魔天才。
一家人在其樂融融中相認，每個人都那麼開心。
這畫面看似溫暖感人，實則所有人都將成爲他刀下鬼。
這次他選擇了更加殘忍的方式，在所有人酒後昏睡的時候。
他還原了我的那場噩夢！最後他來到我面前。
「媽媽，期待下一世再見。」
我閉上了眼睛，在劇痛中去了來世的路。

-18-
「家屬，是一對雙胞胎男孩，母子平安。」
一個護士的聲音在我耳邊傳來。
這是我第 5 次在這間產房醒過來。
而每次醒來，都是兩個孩子剛剛出生這一刻。
「老婆，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哪裏不舒服?」
我很疲憊，沒有說話，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其中一個孩子。
「護士，能把孩子抱來給我看看嗎？」
很快，孩子就抱到了我面前。
我在看到其中一個有胎記的孩子時，我笑了。
我也在等這一刻……
而那孩子也睜開眼就看到了我，他也笑了。
在一個嬰兒的臉上看到這樣詭異的笑容。
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一定會有人說我神志不清。
我小聲地對他說:
「你去死吧。」
在他聽到我的這句話後，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而我也沒有浪費一秒鐘，伸出手用力地掐在了他細嫩的脖子上。
這時身旁的老公和護士也發現了我的瘋狂舉動。
全部衝過來掰開我的手。
可我怎麼可能會放棄這唯一可以解決它的機會。
不管周圍的人有多拼命地阻攔我，我全程都死死地掐着他，不曾鬆手。
我甚至已經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我的腦袋裏只有一個聲音。
他必須死！他不能存在！
短短的幾分鐘，我像又過了一世。
值得高興的是，我勝利了，我成功地殺死了這個惡魔。
在我確定他死了後，我笑出了聲，眼淚伴隨着笑聲流了很久。
所有家人朋友都以爲我瘋了病了。
醫生告訴我的家人，我得了重度產後抑鬱症。
是很嚴重的心理疾病，需要入院接受治療。
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一世我做了多麼正確的決定。
後來，在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醫生通知我的家人。
說我患有雙相情感障礙、精神分裂症等心理疾病，且病情較爲嚴重。
這種情況，建議家人儘早將我送往精神科醫院。
大概因爲我時而哭泣，時而大笑。
可我根本不在乎這些所謂定義，我用最完美的方式改變了這一世。
只要這個世界不存在惡的種子，一切都值得。
後來我發現，在我身邊的很多病友都有着相似的經歷。
他們的故事甚至比我更瘋狂。
他們做着不被世人理解的事，卻拯救了一個家庭、一場車禍、一次空難等等。

-19-
前幾年我老公還會帶着兒子來看我。
從孩子 5 歲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兒子了。
後來我母親告訴我，陳峯娶了別的女人。
但也叫我不用擔心，說陳晨被送到了國際學校，成績很好。
是他爺爺奶奶不讓他來看我。
說是怕被人知道自己的媽媽得這個病會被人笑話。
「媽，您也認爲我瘋了嗎?」
母親看着我的眼睛，從她的眼底我看到了心疼。
雖然母親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18 年後……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流逝着，終於等到了陳晨 18 歲。
今年的中秋節，陳晨竟來看我了。
他長得很高，看起來有 180 的樣子，他給我帶來了月餅和餃子。
因爲在這裏關了太久，我的眼睛已經沒有了光。
看到他的時候，我還以爲自己在做夢，但他光滑乾淨的額頭讓我確定。
他是我的兒子陳晨。
「媽，姥姥說你很想我，讓我來看看你，你放心，我現在過得很好。」
「可是媽，當年您到底爲什麼要掐死哥哥？」
他自言自語地說着。
我的瞳孔瞬間地震！
「你，你說什麼？死的是哥哥？」
我想要衝到他身前，扒開他額頭好好再檢查一遍！
陳晨直接向後退了幾步，我撲了個空。
他大聲喊來了醫生。
「媽，你別激動，我什麼都沒說，我先回去了，你注意身體。」
陳晨走後，我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我強烈要求要見家人，要見醫生，要看孩子當時出生的時辰。
可是沒有人理會我，任憑我如何發瘋。
後來進來一名醫生，給我打了一支鎮靜劑。
很快我就睡着了，而這一睡我就再也沒有醒來過。
我死在了 2019 年中秋節那天。
心臟驟停，後經搶救無效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