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燈和月就花陰

老公楊越的手機忽然彈出一條消息,「兒子低燒反覆,天亮了帶他去醫院。勿念,想你。」
十年前我爲了他放棄頂級投行的 offer,陪他創業。
十年後我商海沉浮把公司做到上市,他卻悄悄有了孩子!
我的神識一片混沌,彷彿五雷轟頂。
他,怎能負我至此?

-1-
下午開會的時候,我讓助理把市場部選中的幾位代言人照片發給我。
「好的蔓總,會後我就發給您。」
我微皺了眉:「爲什麼要會後?」
我的聲音有些冷,氣場也有些壓人,助理低了頭小聲道歉:「抱歉蔓總,代言人的照片在電腦上,我手機裏沒……」
上首的楊越敲了敲桌子:「我這兒有,Airdrop 到你手機上了。」
他的話音剛落,我的手機屏幕隨即亮起,相冊裏多出來幾張照片。
助理遞給楊越一個感激的眼神,楊越卻壞笑着衝我努了努嘴。
他總是這樣,越是正經嚴肅的場合越是沒個正經,我表面無波無瀾,內心卻泛起甜蜜。
可當我看完他同步過來的照片,卻忽然脊背發涼,全身的血都往腦子上湧。
幾位代言人的照片裏,突兀地出現了一張楊越抱着小孩子的照片。
他們穿着親子裝。
那孩子兩三歲的樣子,濃眉大眼,和楊越如出一轍。
太像了,我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楊越的孩子。
一整個下午我都是恍惚的狀態。
我不願相信他會出軌,甚至下意識地爲他找補,這一定是誤會吧?
夜裏我輾轉難眠,看了看一旁睡得正酣的楊越,摸下樓給曉荻打了電話。
就連曉荻也不信,她說:「全世界的男人都變心了楊越也不可能。」
是啊,他可是和我恩愛十年的楊越啊,衆人眼中的二十四孝模範丈夫,商場精英,寵妻狂魔。
我抓着手機坐在黑燈瞎火的客廳,腦子裏亂作一團。
手機屏幕亮起,曉荻來電。
她的聲音已沒了剛纔被吵醒的慵懶:「蔓蔓,你剛沒開玩笑?」
我鼻子一酸,哽着喉嚨嗯了一聲,然後把照片的事跟她說了。
曉荻沉默了半晌,冷靜地問道:「你能拿到楊越的手機麼?」
「能。」
「蔓蔓你先別哭,光憑照片也不能說明那個孩子就是楊越的,更不能證明他真的出軌了,你需要更有力的證據。」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查他手機?」
「對,你現在去拿他的手機,微信 qq 微博電話淘寶外賣全都查一遍,有什麼蛛絲馬跡就立馬跟我說。」
我猶豫了一下,畢竟在一起十年,我對楊越絕對信任,從沒翻過他的手機。
「蔓蔓,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曉荻問道。
我收起神思:「聽到了,馬上去。」
我輕手輕腳回到樓上臥室,楊越呼吸均勻,睡得正甜。
我拿起他的手機,躲進了廁所。
楊越曾跟我說過他的手機密碼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可我試了好幾個來回都提示密碼錯誤。
我想了想,輸入了公司成立的日期。
解鎖成功。
楊越把公司看得比什麼都重,設置這樣的密碼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楊越,你大可不必仗着我對你信任,從不翻看你的手機,就拿個假密碼來哄騙我。
我按下胸中升起的怒火,顫抖着手點開了他的微信。
大概楊越做夢也想不到我會翻他的手機,所以不曾設防,我沒翻多久就找到了那個特殊的聯繫人。
楊越給所有人的備註都是姓名+身份+電話,唯獨這個人沒有任何備註。
我點進對話框,最後一條消息是今晚十點發的。
「兒子低燒反覆,天亮了帶他去醫院。勿念,想你。」
再往上翻,聊天內容大多關於孩子,也有很多綿綿情話。
我冷哼一聲,嘴角扯起一抹不知是悽苦還是嘲諷的笑來。
楊越果然出軌了。
不但出軌,還和小三生了孩子。

-2-
我的神識一片混沌,彷彿五雷轟頂,靠着牆咬着手臂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十年前,我爲了陪楊越創業,放棄了頂級投行高盛的 offer,彼時硬件軟件都不如我的人如今已是高盛全球合夥人。
而我商海沉浮,一手將楊越的小公司做到上市,期間喫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楊越比誰都清楚。
他怎能負我至此?
我喉嚨發緊,看着屏幕上楊越那張熟悉的臉,忽然覺得陌生又噁心。
半晌,我平復了心緒,將那個女人的微信號推給自己,又保存了許多照片和聊天記錄。
我沒忘記抹除痕跡,並把手機放回原來的位置,確保楊越醒來後看不出任何端倪。
做完這一切,我把楊越和小三的親密合照發給了曉荻。
那張照片裏楊越抱着她,舉止親密。
兩人拿着手機對鏡自拍。
過了一會兒,我收到曉荻的回信。
「這女人,我認識。」
曉荻人脈極廣,雖然我不知道她怎麼會認識楊越的情人,但毋庸置疑曉荻是站在我這邊的。
「張露丹,從前是你們 YR 公司營銷部的。」
曉荻點開她的朋友圈遞到我面前:「看看,她身上穿的戴的好幾樣跟你是同款。我一度以爲她跟你一樣是個職場女精英,沒曾想他媽的竟是個三。」
我翻了幾張圖,照片裏的張露丹纖瘦高挑,五官精緻,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清純靈動,的確是楊越喜歡的類型。
目光定格在一張張露丹手戴鑽戒的照片上。
那顆鑽戒我記得,去年的七夕楊越想給我買,我覺得略貴了點便挑了顆小一點的。
曉荻湊過來看了看,啐道:「楊越這狗東西,真捨得啊。」
我把手機放下,捂了眼睛靠在沙發上。
「蔓蔓,你打算怎麼辦?」曉荻柔聲問道。
我望着天花板,眼眶微紅:「你也知道我眼裏容不下沙子,離婚。」
曉荻一聲輕嘆,摸了摸我的頭頂:「你和楊越這十年的感情暫且不說,兩邊的父母怎麼交代?還有 YR 公司,雖然法人是楊越,但誰不知道這片天下是你江蔓一拳一腳打下來的?
當初你懷孕不到三個月,爲了給 YR 公司拼上市拼到流產,後來就再也沒懷上。要不是爲了公司上市你至於流產麼,要是那孩子還在,今年也該 4 歲了……」
曉荻自顧自地說着,越說越義憤填膺,恨不得把渣男和三抓起來暴打一頓。
想起孩子,想起這些年爲楊越做的一切,我抹了把眼淚,眼中再無悲慼神色。
「所以,在離婚前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曉荻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姐妹,我挺你。」
我被曉荻逗得苦笑一聲:「嗯,我的確需要你幫我。」
「刀山火海,兩肋插刀。」
「幫我查查張露丹和楊越是怎麼勾搭上的。」
「好。」

-3-
和曉荻視頻完,天色已經開始漸亮。
我索性出門,迎着若隱若現的霞光,漫無目的地遊蕩,腦子裏止不住地憶起和楊越的種種過往。
當年楊越爲了追我,在 C 大鬧得沸沸揚揚。
那年我 19 歲,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笑起來嘴角兩顆小米窩,是 C 大出名的美人。
之所以出名,倒不是靠這張臉,而是居高不下的年級排名以及一張論遍各大高校,讓所有辯論社團聞風喪膽的利嘴。
那時候我的追求者很多,楊越是最瘋狂最持久的一個。
什麼玫瑰心形蠟燭陣,宿舍樓下彈吉他,校園廣播示愛,教室門口偶遇,只有我想不到的,沒有他做不到的。
楊越的外形條件並不差,甚至可以說十分優越。
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常年打球身材練得十分勻稱,五官俊朗,神似金城武。
不但如此,楊越還有一把好嗓子,經常出席學校的晚會或歌唱比賽,每次他抱着吉他在聚光燈下自彈自唱,總能引來經久不息的尖叫。
起初我覺得楊越太過耀眼,太過招蜂引蝶,下意識地拒絕他的追求。
楊越在得知我的想法後主動屏蔽了和所有女生的非必要來往,認真且熱烈地追了我一年。
後來我們順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女才男貌,羨煞旁人。
再後來我們大學畢業,他在畢業典禮上當着全校師生的面向我求婚,我答應得毫不猶豫。
如今十年過去,我從一個水靈鮮活的女大學生蛻變成殺伐決斷獨當一面的職場女魔頭。
而楊越卻幾乎沒變,父母有他兩個姐姐操心,他可以毫無顧慮,公司有我支撐,他依舊熱愛吉他和籃球,閒暇之餘還會去酒吧駐唱演出。
所以,是我變了還是他變了?亦或是我們都變了?
兜裏的手機響起,曉荻來電,她辦事果然靠譜。
「蔓蔓,我打聽到了。張露丹曾爲楊越流過兩個孩子,醫生說第三胎再流的話以後很可能就懷不上了,所以她瞞着楊越留下了這個孩子。等楊越發現她的肚子隆起時,胎兒已經五個多月了。」
「哦?這麼說起來,楊越倒像是受害者。」
「什麼受害者不受害者的,他要是不想生孩子那做好措施啊。」
曉荻毫不客氣地罵了幾句,又繼續道:「張露丹用盡手段和辦法,楊越始終不肯離婚。」
我冷笑一聲:「他當然不肯跟我離婚,除了我,他找不到更合適的 CFO。」
「話說回來啊蔓蔓,我跟張露丹半熟不熟,倒也一起喫過幾次飯,她跟二十來歲的你很像。你說楊越找她,是不是在找你當初的影子啊?」
我心裏一沉,想起從前楊越曾半真半假地吐槽過,說我畢業後精明漸盛,咄咄逼人,再沒了讀書時的溫婉靈秀。
原來我們的感情早已出現問題,只是楊越隱藏得太好,而我神經太大條,沒有注意到那些細小的裂痕。
我略有些煩躁,將腳下一塊鵝卵石踢出去,彷彿踢的不是石頭,而是鬱結於胸的情緒。
可我萬萬沒想到,這一塊鵝卵石竟被我踢得又遠又準,徑直砸中了路邊一臺銀灰色的邁巴赫,並在車門上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坑。
「……」
電話還沒掛斷,曉荻仍在絮絮叨叨地說着什麼,我卻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我不太懂車,卻也能看出這臺邁巴赫價值不菲,彷彿是臺限量款。
「點兒真背啊。」我低嘆一聲,準備過去跟車主談談賠償的事情。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英俊側臉。
我愣了,這男人看起來,好眼熟。
他轉頭看我,也愣了。
「喂,蔓蔓,你還在嗎?」曉荻的聲音將我的神思拉回。
「在。曉荻我好像遇到了一個老熟人。」
「誰?」
「就讀書的時候跟我辯論打平手那個。」
「何熙途?」
「對,何熙途。」
「天啊,你怎麼遇到他了?」
「我剛把他的車砸了個坑……先不說了,他過來了。」
我匆忙收線,順手理了理耳邊的碎髮。
何熙途大步朝我走來,他的身形一如當年那般挺拔,但青澀褪去,渾身散發着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可我昨晚一夜沒睡,膚色暗沉眼睛也是腫的,真是點兒背。
何熙途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看了半晌。
「好久不見,江蔓。」

-4-
幾天後曉荻組了個局,邀請了十來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喝下午茶。
「靠窗背對着我們那個就是張露丹。」曉荻端了杯氣泡水,同我低聲耳語。
「銀色吊帶裙?」
「嗯,香奈兒去年的款。大概是知道今天這個局都是些有頭有臉的闊太,不想輸了排面唄。」
我冷哼一聲:「臉面排面都是靠自己掙的,一條裙子一副皮囊只是門面罷了。」
曉荻白了我一眼:「你可是來跟她「交朋友」的,殺氣這麼重,誰敢跟你說話。」
我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曉荻伸出一根手指頭將我的嘴角往上提:「笑一笑,social 起來!」
我彎着眉眼擠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不多時曉荻帶着張露丹來到我跟前。
「丹丹啊,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那位女強人閨蜜,YR 集團 CFO 江蔓。蔓蔓,這位是張露丹,全職太太,做得一手好菜。」
我禮貌起身,嘴角含笑地打了個招呼:「你好,我是江蔓。」
張露丹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呆滯,片刻後又恢復如常:「你好江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呵,你高興得太早了。
在場的各位除了我和曉荻幾乎都是全職太太,全職是真的全職,是正房還是小三卻說不準。
這些闊太們聽說我是楊越的太太 YR 的財務總監,紛紛圍上來同我套近乎。
「久聞楊太大名,今日得見真是幸會啊。」闊太 A 端着香檳,笑得格外諂媚。
「聽說 YR 公司是楊總和夫人一起打拼出來的,想不到楊太這樣年輕本事卻這樣大,真是了不起。」闊太 B 一臉誠懇地拍着我的馬屁。
我不鹹不淡地同她們客套着,眼角的餘光卻在打量張露丹的臉色。
十分難看。
曉荻捏着嗓子同闊太們解釋道:「我家蔓蔓從小就優秀,當年那個楊越楊總啊,爲了追我們蔓蔓可是費盡了心思……」
闊太 A 兩眼放出八卦的精光:「哎呀周曉荻,你就別賣關子了,展開跟我們說說唄。」
「想聽啊?」曉荻挑了挑眉毛:「想聽的跟我過來。」
說完便扭着腰肢朝長條沙發那邊去了。
闊太們紛紛跟着過去,只剩下我和張露丹面對面坐着。
關於楊越追我的細節,張露丹當然不感興趣。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我看向她,她的目光略有些閃躲。
呵,插足我婚姻,和楊越親密的時候沒臉沒皮,現在知道慌張了?
我按下心中情緒,儘量笑得和藹可親:「張小姐是哪裏人?」
「四川人,你呢?」
「四川人啊,我外婆也是四川人,真巧。」
我們天南海北地瞎聊了半個小時,張露丹的顧慮一點點打消,對我再不設防。
茶話會結束後曉荻把我拉進了一個微信羣:【頂級男模一手貨源羣】。
我看着這個名字,陷入了沉思。
「周曉荻,你是在做什麼非法勾當嗎?」
曉荻坐在副駕上一邊補妝一邊道:「羣裏都是富婆,也不知是誰改了這麼個名字。」
我哦了一聲:「張露丹也在?」
「在啊。」曉荻停下撲粉的手:「你就這麼篤定她會加你?」
她的話音剛落,我的微信提示音響起。
張露丹發來好友申請。
我側過手機給曉荻看:「這不就來了?」
曉荻冷笑一聲:「沒憋啥好屁。不過你今天爲什麼要見她啊?」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既然決定了要打仗,自然要做足功課的。而且。我也十分好奇楊越找了個什麼樣的女人。」
「什麼樣的女人也比不上你啊,張露丹給你提鞋都不配。」
我不置可否。
曉荻又道:「接下來怎麼辦?」
我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着:「做空 YR。」
「啥是做空?」
「所謂做空,是股票期貨市場常見的一種操作方式,預期股票期貨市場會有下跌趨勢,操作者將手中籌碼按市價賣出,等股票期貨下跌之後再買入,賺取中間差價。」
曉荻:「……」
曉荻:「說人話。」
我:「你知道上市公司每季度都要披露財報吧?」
「知道啊」
「財報數據越好看則股價就越好看,反之亦然。」
「嗯,然後呢?」
「簡單來講,我要通過財務手段把 YR 公司的股價打下去。」
曉荻側頭看我:「你要親手把自己公司的股價打下去?姐妹兒你沒瘋吧?」
「當然。」
「你想幹什麼呀蔓蔓?」
我避而未答:「接下來有兩件事需要你幫忙。」
「你說。」
我從包裏翻出一張名片遞給曉荻:「第一件事,我需要你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勸張露丹去讀書。」
曉荻接過名片:「C 大工商管理,MBA?怎麼,你是要她多讀書提升自身素養,主動離開楊越?」
我嗤笑一聲:「她離不離開楊越我無所謂。我是要把她扔到有錢人堆裏去。」
曉荻不解。
「C 大的 MBA 免考,交錢買學位。去這兒讀書的基本上是些大老闆,也有不少想傍大款的美女。」
「哦~」曉荻拖長了尾音:「懂了。那第二件事呢?」
「幫我找個律師,早點了解離婚程序,早做準備。」
「行,包在我身上。」
回家後楊越格外殷勤,準備了燭光晚餐,牀上還鋪了玫瑰。
「老婆,你可算回來了,叫我好等。」
我還在玄關換鞋,楊越已迫不及待環抱住我。
他的鼻息噴在我敏感的耳背,換做從前我必定心猿意馬,可眼下卻有些反胃。
楊越他,也是這樣和張露丹親熱的嗎?
我不着痕跡地抽身出來:「今天累得很。」
「你最近怎麼了,似乎很抗拒我。」
楊越微皺着眉,一臉真誠。
我看向他,發現他的衣領下隱約藏着一枚吻痕。
呵,真是精力旺盛。
「沒怎麼,最近公司業績不好股價下跌,我正愁着呢。」
「我老婆手眼通天,一定能力挽狂瀾。」
我皮笑肉不笑:「嗯,放心吧有我呢。」
楊越點點頭,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聽說你今天和一羣闊太喝下午茶了?怎麼樣,好玩嗎,有沒有認識什麼新朋友?」
呵,張露丹的消息倒是傳得快。
所以燭光晚餐玫瑰花牀,都是怕我發現他的腌臢事,特意給的找補?
我按下心中情緒,淡淡道:「曉荻非得拉着我去,都是些養尊處優無所事事的闊太,沒勁。」
楊越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在我額頭落下一吻:「那以後就別去了。快去泡個澡吧,水已經放好了。」
我點了點頭,心底是滿滿的失望,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如此虛僞?

-5-
曉荻找好了律師事務所,約我在某大廈碰頭。
我停好車,走了幾步發現一臺銀灰色的限量版邁巴赫。
我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最近到底是什麼狗屎運,接二連三地看到限量款。
不對,車門上那個坑,有點眼熟。
我如果沒記錯,這個坑彷彿是前不久我用一塊鵝卵石砸的。
所以,這是何熙途的車?
他也在這棟樓上班?
手機響了,是曉荻的電話。
「到了嗎蔓蔓?」
「嗯,剛停好車。」
「那趕緊上來吧,66 樓。」
「好。」
我掛了電話朝電梯間走,遠遠便看到一名黑裙白襯衫的女孩等在電梯門口。
看到我那女孩臉上露出一抹職業微笑,微微欠身:「請問是江蔓小姐嗎?」
我頷首:「我們認識?」
「您好江小姐,我是何大狀的助理 Janice,特意在這兒等您。」
「何大狀?」
「是的江小姐,何大狀是負責您案子的律師,請跟我來。」
Janice 拿了張卡在感應區刷了一下,最右邊的電梯應聲而開。
「你們所叫什麼名字,對每一個客戶都這麼周到麼?」
「不是的江小姐,是何大狀讓我在這兒等您的。旁邊的電梯比較擁擠,這一部直達 66 樓。」
「這一部是何大狀的專屬電梯?」
「是的。」
所以曉荻是找了個有助理,有專屬電梯,在寫字樓頂樓辦公的律師給我打離婚官司?
倒也不必這樣小題大做。
思索間電梯已經到了 66 樓,Janice 把着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衝她點頭示意,款步出了電梯。
入眼七個大字:「熙途律師事務所」。
何大狀?熙途?
我腦子裏閃過一道靈光,這該不會是何熙途的律所吧?
「蔓蔓!」曉荻自門後出來:「這邊兒。」
視野極好的全景落地窗,看起來普普通通實際上質地上乘的皮沙發,整塊的梨花木大班臺,極簡但設計感極強,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檯燈,就連會客的桌子上擺的茶具都是素胚勾勒青花的上好瓷盞。
這辦公室比我的奢華不少。
「又見面了,江蔓。」
落地窗前的男人單手插袋,身姿挺拔。儘管他逆着光,我還是一眼認出他就是前不久重逢偶遇的何熙途。
我有點懵。
小聲問曉荻:「你怎麼回事,讓你給我找個離婚律師,你怎麼找到他了?」
曉荻靠過來同我耳語:「不是我找到他,是他找到我。」
我看了眼曉荻,愈發疑惑。
何熙途道:「是我得知你要離婚的消息,主動聯繫周曉荻。」
我清了清嗓子,儘量淡定大方:「何大狀從何而知我的事?」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何熙途拿起一本卷宗:「你的官司,我可以幫你辦得很漂亮。」
曉荻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何熙途這三個字在業界就是金字招牌,由他經手的案子就沒有敗訴的。」
我看着何熙途:「以何大狀的身份和業界地位,替我打一個離婚官司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何熙途眉眼含笑回望我:「是我的用意還不夠明顯嗎?」
用意?我一時拿不準他這話的意思。
曉荻笑得一臉八卦:「那個蔓蔓啊,何大狀說了,親自且免費幫你處理這個案子,你就寬心吧。」
何熙途看了看手錶:「我一會兒還有個會,不如我們抓緊時間聊聊你的案子吧。」
曉荻小雞啄米般點頭:「好啊好啊,咱們快開始吧。」
我和何熙途不約而同看向周曉荻。
何熙途的眼神彷彿在問你怎麼還不走?
曉荻的笑僵在臉上,拍了個巴掌將話鋒一轉:「啊,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你們聊,你們聊啊。」
一邊說着一邊退了出去。
我被曉荻逗笑,方纔緊繃的情緒也放鬆了下來。
無論是何熙途有意爲之,還是曉荻刻意安排,既然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那我和楊越離婚的案子就交給何熙途吧。
雖然我內心有些牴觸。
理了理鬢角的碎髮,我朝何熙途伸出手:「好久不見,我該怎麼稱呼你比較好?何總,何大狀?何熙途?」
我的指尖被握住,他的手掌溫潤而略帶粗糙。
「不必見外,叫我熙途就好。」

-6-
我之所以對何熙途有所牴觸,是因爲在楊越之前我曾喜歡過他。
說起來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回想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大二那年,我跟着 C 大辯論社團參加全國大學生辯論賽,第一輪是 C 市各大高校的參賽隊伍搏殺,四十個參賽隊伍決出兩支參加全國賽。
我和何熙途在八進四的時候狹路相逢。
「S 大,法律系,學生會會長,年年第一,全額獎學金。這人設也未免太優秀了吧?」
隊友婷婷一邊翻着何熙途的資料一邊感慨。
她手邊放着一疊 A4 紙,是 S 大代表隊全部辯手的資料。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大家在賽前除了準備題目,還要把對方辯友的信息熟記於心,最好分析出個優缺長短,賽場上纔好直擊要害。」社長如是說。
婷婷道:「誒,你們有誰見過這個何熙途嗎?我聽說本人巨帥。」
我埋頭查資料,聽到婷婷反覆提起何熙途,便放下電腦拿起社長給的資料。
五官深邃,棱角分明,談不上多英俊,卻很抓人眼球。
「照片看起來一般啊。」我實話實說。
婷婷打趣道:「跟楊越比似乎是差了點意思。楊越痞帥,何熙途……太正經了。」
社長道:「怎麼,明天的比賽都胸有成竹了?還有心思在這兒討論帥哥。」
婷婷舉起手做投降狀:「馬上準備。」
「這位何熙途,」社長神色嚴肅:「號稱 S 大第一辯手,辯論風格以冷漠毒舌著稱。二十進十那一場你們看了嗎?何熙途把對方二辯說哭了直接。」
「啊?真哭啊?」婷婷不敢置信地問道。
那一場她和我都不在場,無緣目睹。
「當然是真哭啊,所以你們幾個好好準備一下,明天和 S 大可是一場硬仗,別沉迷於美色。」
我輕笑道:「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婷婷明天好好辯論,別光顧着看帥哥啊。」
那一場辯論的題目很有意思,辯的是愛上同性應不應該合法化。
S 大是正方,支持合法化,而我們是反方,反對合法化。
我仍記得初次見到何熙途的感受,他本人的確比照片好看很多,身形高大,神情淡漠,高挺的鼻樑上架了副黑框眼鏡,給人一種冷漠疏離、難以靠近之感。
婷婷有些花癡地同我耳語:「像何熙途這麼優秀的男生,應該有女朋友吧?」
「我怎麼知道,社長給的資料裏也沒寫。」
社長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聲:「你們這些小女生啊……」
那場辯論我自以爲準備得充分,卻還是低估了何熙途的厲害程度。
但我這個人吧有個特點,遇強則強,愈挫愈勇。
面對何熙途的咄咄相逼,隊友們逐漸呈現疲態,我卻被他勾起鬥志,同他脣槍舌劍,針尖麥芒殺了好幾個來回。
彼時曉荻作爲我的親友團在臺下觀戰,將這場辯論錄下來傳到了網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而我和何熙途也因爲這一戰雙雙成名,被主辦方選中直接進入 C 市代表隊。
也就是說,我和何熙途從對手變成了戰友。
決賽在 9 月,還有整整一個暑假的時間,主辦方將 C 市代表隊的成員集中在我們學校做賽前培訓。
記憶裏那個暑假天空高遠,日頭毒辣,C 市潮溼又悶熱,就連穿城而過的風都是燙人的。
我本是個極其怕熱的體質,C 大的條件又十分有限,教室裏只有風扇沒有空調。
有一次我起得晚了慌慌張張趕到教室,早飯也沒來得及喫,培訓了一會兒便熱暈在教室裏。
是何熙途把我抱到醫務室,忙前忙後。
後來每天早上我的座位上都擺着早餐,午休後桌肚裏總能摸出來冷飲。
就連教室裏也裝上了空調,我以爲是主辦方大發善心,卻被同學告知那是何熙途自費裝的。
「江蔓,何熙途是專門爲你裝的耶。」隊友小 A 笑得八卦又曖昧。
我坐在教室的後排啜着可樂,看着前方不遠處何熙途寬闊的肩膀,心裏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回憶如潮水般翻湧起落。
我曾經喜歡過何熙途,卻不知道他是否也曾有過同樣感受。
如今一別經年,再見面竟是我砸了他的車,而他幫我打離婚官司。
造化,真是愛弄人啊。

-7-
何熙途替我泡了杯茶,推到我面前。
「你的案子基本情況我已經瞭解了,說實話目前所有的線索都是對你有利的,不過有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
「請講。」
「你可能會淨身出戶。」
我皺眉:「楊越出軌,孩子都生了,怎麼淨身出戶的卻是我?」
何熙途將一份文件遞到我面前:「這份協議你還記得嗎?」
我看了一眼:「這是 YR 公司上市前董事會內部簽訂的協議。」
「沒錯。你當時簽字的時候,有沒有認真看裏面的內容?」
「那時候忙着上市兵荒馬亂,我熬了好幾個通宵,根本沒有精力一條一條地看協議內容。」
更何況那份協議是楊越帶回家給我籤的,彼時他環了我的腰身,將我吻得意亂情迷,我哪裏還有心思去看協議到底寫了些什麼?
何熙途道:「裏面有一項條款約定,如果你們二人離婚,你在 YR 公司的全部股權將無條件轉移到楊越名下。」
我愣住。
這麼多年的耳鬢廝磨,他竟從那時候起就一直在算計我麼?
枉我這麼多年傾心相助,嘔心瀝血幫他把 YR 公司做到上市,甚至連孩子也沒保住。
我強忍淚水,怒極反笑:「楊越他,真是好手段。」
何熙途大概想說點什麼來安慰我,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一聲輕嘆。
「這件事交給我,我會盡全力幫你爭取最大利益。」
我冷笑一聲:「這大半個月我倒也沒閒着。」
「哦?展開說說。」
「不知道熙途有沒有關注過 YR 公司的股價。」
「略有了解,最近 YR 的股價跌得有些厲害。」
我但笑不語。
何熙途挑眉道:「你在做空 YR?」
「沒錯。」
修長的手指撫上下巴,何熙途饒有興致地打量着我:「你要架空楊越。」
「是,股價跌到一定程度楊越不得不拋售。當然,爲了不引起他的懷疑,我也會拋售。」
何熙途點點頭:「楊越是真的拋售,你卻是左手拋售右手買入。等楊越的股權都到了你的手上,再做多把股價拉回來。一來一去,你不但沒虧,還賺了。」
我輕笑一聲:「何大狀不但精通法律,對金融也十分了解嘛。」
「略有涉獵罷了。」
頓了頓又道:「但你不好明着買入他的股份。」
「是的,我需要找人幫我抄底。」
「找到合適的人了嗎?」
「暫時還沒找到。實在不行就讓曉荻來操作吧。」
何熙途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如果信得過,我倒是很樂意幫你這個忙。」
我看向何熙途,難掩眼中驚訝神色。
何熙途亦望向我,我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溫柔?
我心中升起一絲慌亂情緒,避開了他的目光。
「楊越的手上有 YR 公司 30% 的股權。」
「嗯,你需要買多少?」
「至少 26%。」我頓了頓又補充道:「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股市有風險。」
何熙途點點頭:「我知道。回頭我讓 Janice 草擬一份協議,購入你和楊越的股權。等你的官司塵埃落定了,再原價賣回給你。」
「原價賣回?連我的一起買?」我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何熙途牽起嘴角笑了起來:「我當然是有所圖的,只不過現在不方便告訴你。」
我皺了眉思索,百思不得其解他費這麼大勁卻一分錢都不賺我的,到底是圖什麼?
不過我眼下的確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幫我做這件事,而且我手上的資金也不足以支撐我同時買入自己和楊越的股份。
何熙途伸出的援手,我此時真的十分需要。
「協議必須寫清楚,我和楊越的離婚官司一旦落定,你必須立刻把股權賣回給我。至於原價或者加價,何律師可以再考慮考慮。「
「這是自然。YR 是你的心血,我只是暫時幫你保管一下罷了。」
我盯着何熙途看了良久,他的目光坦蕩,看似無波,卻暗藏熱烈。
不知爲何,我直覺他是信得過的。
「那就拜託了,何律師。」
何熙途勾起嘴角:「不是說過了嘛,不用那麼見外,叫我熙途就好。」
我亦輕笑:「好,熙途。」
「還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請講。」
「我排查了張露丹的社會關係,你們家的保姆,是她的舅媽。」
我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何熙途換了個坐姿,傾身向前十指交握:「也許只是張露丹做了個順水人情,給老家的親戚安排一份工作。詳細的我再查一查,你不用過分擔心,自己注意一些就好,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疑惑:「你不像是最近才接手我的案子。」
「沒錯,從那天你把我的車砸了個坑,我就開始關注你的事了。」
「哦?爲什麼?」
「沒想過會重逢。」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溫柔。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避開了他的目光。
「說起來,你的車爲什麼沒送去修,那天我不是留了助理的電話讓你聯繫她麼?」
「這個……也許是我太忙了吧。」
可他玩味的神色去分明在說他是故意不去修的。
我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但此時卻並不適合,也不想去追究原因。

-8-
張露丹果然在曉荻的慫恿報了 C 大的 MBA。
曉荻給我打電話邀功:「姐妹兒,你要我辦的事已經辦妥了,那個張露丹還真不是個好東西,纔去沒幾天就勾搭了兩個老總。」
我冷笑一聲:「其中一個是 H 集團的老王。」
「啊?你怎麼知道?
「這個老王出了名的好色,盤踞在 C 大多少年了也沒畢業,根本就不是去讀書的,是去把妹的。」
「對,這個老王出手闊綽,張露丹他正打得火熱呢。」
我點點頭:「他們倆,很配。」
「那你接下來怎麼打算呢蔓蔓?」
「先讓他們談會兒戀愛唄,還能棒打鴛鴦不成?等時機成熟了再通知王太太,來一出甕中捉鱉,豈不美哉。」
曉荻在電話那頭笑得花枝亂顫:「這個王太太可不是好惹的。」
「沒錯,收拾張露丹這樣的人,我可不樂意親自下場,髒了我的手。」
曉荻又道:「我聽說 YR 的股價已經跌停了,市值蒸發好幾個億,是真的嗎?」
「嗯,真的。」
曉荻嘖嘖幾聲:「牛掰啊姐妹,玩得真大。」
「這還不算完。」
「哦?這還不算完?」
「我讓人把張露丹和老王的事透露給了楊越,他知道張露丹給自己種了草原,但是無名無份的也不好發作。再加上最近公司股價跌停,他已經煩得在家裏摔酒杯了,」
想起近來楊越的狀態,我心中升起一絲隱痛。
畢竟是十年的夫妻,我從沒想過要用這種手腕和心機去對付他。
曉荻道:「楊越知道是你在做空 YR 嗎?」
「我做的滴水不漏,他不可能知道。」
「嗯,這就好。」
「曉荻。」我猶豫了一下終究沒忍住:「我做得是不是有些過了?」
「過什麼過,他背叛你在先,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可沒考慮過你。」
是啊,不但如此,他還在公司的協議上動手腳,早早地設計我。
曉荻又道:「事已至此,不可心軟。」
掛了電話,門外響起敲門聲。
我抬頭看到助理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
「什麼事?」
「蔓總,有位姓何的先生,說是有急事找您。」
何先生?我只認識一個姓何的。
「快請進。」
何熙途神色凝重地進了我的辦公室,助理替他倒了茶後乖覺地帶上了門。
「你怎麼來了?」
「有件事必須當面告訴你。」
「嗯,是關於我的案子?」
何熙途點點頭:「張露丹的舅媽年過六旬,卻長期在藥房購買避孕藥。」
我沒反應過來:「她買避孕藥幹什麼?」
何熙途皺眉看着我,眼神中有憤怒,也有關切:「蔓蔓,這些年你爲什麼一直沒懷上孩子?」

-9-
曉荻陪我去醫院檢查身體,全程處於極度憤慨的狀態,排隊候診的時候她坐在凳子上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妹,被下藥的是我,怎麼你先哭起來了?」
曉荻胸口劇烈起伏,憋了半天只憋出三個字:「狗男女。」
想了想又補充道:「畜生!」
我被她觸動愁腸,眼眶也有些泛酸。
「沒事的曉荻,她給我下的是避孕藥不是鶴頂紅。」
「她在你家裏當保姆當了 4 年,4 年啊蔓蔓,你喫了 4 年。以後……以後你還……」
曉荻嗚嗚嗚地哭起來,我也沒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
以後我還能不能懷孕,是個未知數。
「別哭,我們先檢查了再說。要是真的不能生了,以後你多生幾個,送一個給我我幫你養。」
曉荻撲過來抱着我,哭得聲嘶力竭:「楊越怎麼能這麼欺負你啊,真的是畜生不如啊!」
我按下心中翻湧的情緒:「楊越和我手裏的股權大部分都被何熙途收購,等離婚官司打完,我和何熙途手裏的股份加起來有 52%,足夠解散董事會。」
曉荻淚眼婆娑地看着我:「那楊越呢?」
「楊越?」
原本我只想將他架空,驅逐出 YR,再和他離婚,讓他淨身出戶。
但此時我坐在醫院裏,想到自己或將永遠不孕不育,我心中最後一絲柔情也消失殆盡,對付人渣,不必留半點情面。
我冷笑一聲:「他手裏僅剩百分之幾的股份,連表決權都沒有。」
「他還有股權?那往後是不是還得分紅給他?」
「分紅?你見過勞改犯能分紅的?」
曉荻不解。
「前年楊越動了一筆公司賬,八位數。那時候我沒在意,前陣子讓人去查才知道他是挪用了公款給張露丹買房。」
「八位數,這畜生真是大方。」
「嗯,還好他大方,畢竟金額足夠大,才能把他送進去。」
幾天後檢查結果出來,我被投的避孕藥是優思明,長效避孕藥。
我拿着報告找到何熙途。
何熙途道:「有了這份報告,加上我手裏的證據,足以讓張露丹和她舅媽牢底坐穿。」
「我有個問題。」
「你說。」
「楊越知道保姆是張露丹的舅媽嗎?」
何熙途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要聽實話嗎?」
「嗯。」
「知道。」
我喉嚨發緊,眼眶泛紅,趕忙側過頭去不想被何熙途看到我眼裏的淚光。
過了一會兒,我調整好情緒:「那就走程序吧,離婚手續越快越好。」
又從包裏掏出一個文件袋遞給何熙途:「這是楊越挪用公款爲張露丹買房的證據,聽說熙途最擅長的並不是離婚案子,而是經偵案子。」
何熙途接過檔案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

-10-
兩個月後,C 市法院。
楊越被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整個人彷彿垮了一般,看見我眼底滿臉怒氣地質問,「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爲什麼做得那麼絕?」
我被他氣笑了,「我做得絕?你背叛我,套路我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們的感情?」
沉默良久,他終於爆發似的怒吼,「你爲什麼總是這麼強勢?公司上下都聽你的,我是個男人,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這是我的公司,我當然要想辦法不然它落到你手裏,可現在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原來如此,到今天我終於明白,他如此戒備我,把握當成賺錢的工具,卻又時刻擔心我獨佔公司。
也對,他這樣從小吸血姐姐侵佔全家資源,無憂無慮長大的人,說到底骨子裏是自私自利的,他或許愛過我,可他更愛爲他帶來財富和地位的公司。
我應該慶幸我和他的十年終於結束了。
楊越涉嫌挪用公款,金額巨大,被判處有期徒刑 2 年。
張露丹的舅媽,也就是給我下藥的保姆,涉嫌故意傷害罪,因爲長效避孕藥對我的身體並未造成重大傷害,被判處有期徒刑 3 年。
而張露丹教唆其舅媽給我下藥,情節嚴重,按共犯處理,被判處有期徒刑 3 年。
不但如此,張露丹和王總的事被王太知道了,開庭前那段日子沒少羞辱折磨她。今天她出庭時眼角的淤青都還沒消。
而且據我所知這位王太手段毒辣,在監獄裏安排人給張露丹一點特殊照顧也不是不可能。
渣男和小三都得到應有的報應,這樣的結果我本該痛快。
可我除了如釋重負,卻並沒覺得多開心。
自法庭出來,我深深地呼了口氣,看了眼頭頂不算晴朗的天。
曉荻摟了摟我的肩膀:「脫離苦海,單身萬歲!」
我笑笑:「嗯,單身萬歲。」
「恭喜。」
何熙途的聲音傳來,我轉過頭看到他立在不遠處。
我淺笑點頭:「辛苦了。」
曉荻湊到我耳邊低聲道:「哇靠何熙途穿西裝好帥啊。」
嘖嘖幾聲後又道:「他看你的眼神,像是對你有意思,要不要考慮一下?」
我不輕不重地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再胡說八道就跟你絕交。」
「我哪裏胡說八道了,他分明是司馬昭之心……」
何熙途走到我們面前,嗓音低沉:「你的官司已告一段落,晚上一起喝一杯吧,慶祝你脫離苦海,重回單身。」
曉荻看看我,又看看何熙途:「同學,你是在約江蔓喝酒?」
我笑道:「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喝酒,而是拿回我的股份。」
「放心吧,Janice 已經在處理了。」
我讚道:「熙途果真是信守承諾之人。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告訴你什麼?」
「你幫我抄底股份,分文不取。那時候你說你是有所圖的,只是暫時不方便告訴我。」
何熙途做恍然狀,笑意滑進眼底:「我方纔已經說過了。」
「什麼?」我不解。
曉荻道:「何大狀,你的意思是,花了幾個億幫蔓蔓收購股份,一分錢不賺還損失幾個月利息,就是爲了請她喝一杯?」
這話聽起來有些離譜,但,又似乎很合理。
何熙途不置可否,勾起嘴角道:「其實當年,若不是楊越先下手……」
他欲言又止,我耳根發燙。
「我……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要不,要不改天吧。」
要命,我已經很久沒說話結巴過了。
何熙途垂眸看我,目光灼灼一語雙光:「不急,我等你。」
(全文完)
作者:万俟空空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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