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髮時,託尼臨時漲價加項目,我不願意。
他面上不動聲色,卻藉着擦耳朵的機會,故意將棉花藏在我耳道里。
我因此感染,錯過重要考試。情緒崩潰,萬幸有室友安慰。
我感激不盡,卻在當晚聽見她偷打語音。
「哥哥最好最聰明,這下沒人跟我爭獎學金。」
「可惜弄的不夠深,要是聾了,可不一勞永逸?」
於是我轉手給開美甲店的大姐,開火鍋店的二姐和開健身房的三姐發了微信。
「妹危,速來開會。」
誰家還沒點產業了?
-1-
正月後決定去剪個新發型,削髮明智好好學習。
理髮師極度熱情,剛坐上轉椅,熱茶熱水熱咖啡,滾燙地飄着熱氣,直往我面前懟。
「這個顏色鮮亮,旺事業。」
「這個造型利落,好打理。」
推銷的臺詞一套又一套,抵不過誘惑的我最終選擇了一項燙染。
正好也遮一遮覆習累出的白頭髮。
「那就這個,速戰速決。」
手指點過畫冊,理髮師熱絡地調好染髮劑,慢條斯理往我Ŧṻ₁發上抹。
速度之慢,幾乎像是樹懶附體。
好容易上完,我心急火燎,他卻笑着湊到我面前,開始推銷護理。
「染完發頭發容易受損,加個護理吧美女。」
「原先套餐 688,加個護理只需 888,動不動心?」
動不了一點兒,我擺擺手。
理髮師撇撇嘴,還想再說下去,我索性做閉目養神狀,任憑他挫敗地爲我洗掉染髮劑,又周到地將棉籤伸入我耳中,清了又清。
嘿嘿,裝聾作啞技能有效。
可沒想到,離開理髮店後,我真的變聾了。
第一次覺得不對勁,是在回到宿舍的後半夜裏。
耳朵裏絲絲縷縷的疼,帶着點癢,起先我還以爲是過敏。
「瑤瑤,你那兒有過敏藥沒?我今天染了個頭發,但好像有點過敏。」
我低聲問着對牀的徐瑤。
一向早睡早起的她一反常態,直到現在還在舉着手機。
聽到我開口,徐瑤不急不緩地從屏幕上移開眼睛。
或許是我的錯覺,手機屏幕光亮映照下,一絲笑意從徐瑤臉上掠過,但又很快被她遮掩下去。
「過敏?我這兒可沒藥。」
「忍忍也就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頭髮染的還真不錯,是學校門口新開那家嗎?」
耳朵裏越來越不對勁,我疼得一呲牙,但禮貌和家教,讓我不好對她的問題完全不作答。
只好一點頭,隨即拉高被子蜷縮成一團。
原本以爲睡一覺就能緩解,沒想到,接下來耳朵裏的情況越發嚴重。
接下來的一週多時間裏,耳朵疼得時不時發出尖銳爆鳴,可專業內馬上要進行一項重要的選拔考試,我無暇分身,只能時不時用止痛藥頂。
蠟燭兩頭燒,好在身邊有徐瑤不斷安慰。
「辰辰你別擔心,這點不舒服咬咬牙就能扛過去。」
「你選拔前去醫院,有心人會說你裝病博同情。」從小家裏管束嚴格,我這人是有點好勝在身上。
被徐瑤這麼一勸,我更是鐵了心將不舒服硬扛到底。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遠遠超過了我的預期。
-2-
在選拔考試前一夜,我發起了高燒。
腳下又麻又軟,渾身關節疼得要斷掉。
昏天黑地到第二天一早,終於被查寢的宿管發現不對勁。
「小姑娘家家的,手勁兒這麼大,棉籤往耳朵裏堵那麼深呢。」
「還是這種劣質棉,上面浸泡了不知啥東西。」
「以後啊,多長點心,自己個人衛生多注意。」
再次睜開眼,手上扎着吊針,校醫擦拭着手中的鑷子,示意我看向托盤。
那裏,赫然是一截已經變成褐色的棉籤。
我皺緊眉,胃裏翻江倒海。
先前理髮師的操作再次浮現在腦海裏,我氣得想要拔掉吊針,當場去和他理論。
如果是平時,或許我真的會忍氣吞聲,大事化小。
但這次選拔考試,不僅涉及學期末獎學金的評定。
更是讓我在家裏,向父母證明自己的絕佳機會。
「只要能進入學院的重點培訓名單,以後想做的工作,我們一概不干預。」
「做不到在專業裏出類拔萃,畢業後就乖乖回家,做爸媽的小傻瓜。」「反正咱家有錢,別說養你,養一個幼兒園都綽綽有餘。」
姐姐們的話迴響在腦海裏,我氣得眼睛都發紅。
哪有沒上戰場,就先倒在軍營裏的兵!
正想包起棉籤作爲證據,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結束考試的室友們一股腦前來,將我圍在中間,臉上或關心,或同情。
其中最激動的當屬徐瑤,她拉着我空着的胳膊,左搖右晃,說話間還紅了眼睛。
「辰辰,你可嚇死我了!」
「我說早上叫你考試怎麼一直叫不醒!幸好有舍管阿姨在。」
漂亮的臉上梨花帶雨,我忍不住安撫道。
「沒事兒,紮上針了,東西也取出來了。」
「東西?」
徐瑤臉上一僵,我一努下巴,竹筒倒豆般講了理髮店奇遇。
「我靠,什麼黑店,走咱們找那死託尼理論去。」
性格最直的室長一拍大腿,卻不料,衣袖被徐瑤一把攥緊。
「室長,咱們別去,現在當務之急,是讓辰辰好好休息。」
「然後等她身體恢復了,再想辦法找導員溝通,爭取補考機會。」
「至於門口那家店——說實話,能開在咱們校園附近的店,哪家背後沒什麼關係?說不定是學校哪個領導的親戚,咱別給辰辰惹麻煩。」
話說的又全面又體貼,室長的怒氣立刻消了些。
但還是咽不下這口氣。見我神色有異,徐瑤溫柔地摩挲着我的後背。
「好啦辰辰,眼不見爲淨,咱們別生氣了。」
「這種髒東西,丟掉繼續往前走就行。」
說着,她將棉籤往垃圾桶裏一丟,和一堆醫療垃圾混在一起。
「說到底,你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人家是故意的是不是?」
確實口說無憑,我嘆口氣,在徐瑤的安慰下漸漸平復。
或許這就是天意,讓我做一個無憂無慮混喫躺平的小富二代吧。
叮咚一聲提示,徐瑤手機響起,她轉身,走去門外接聽。
房門關閉的瞬間,一直沒有開口的室友小雅咬緊脣。
「辰辰,室長,徐瑤不對勁!」
「我覺得辰辰的病,和她脫不了干係。」
-3-
我看着小雅緊張的神色,心裏一驚。
與性格直爽的室長不同,小雅平時性格安靜,很少參與寢室種種臥談會。
但自幼看着家裏的姐姐們做生意,我知道越是小雅這樣的人,越是有一雙敏銳的眼睛。
眼前,小雅低聲快速到。
「徐瑤在說謊!」
「今天凌晨我親眼看見徐瑤踩着梯子爬到辰辰牀前,偷偷掀開簾子看她。」
「在她出門參加考試之前,也根本沒有叫辰辰!」
我一凜,自漿糊般的思緒裏掙出一絲清明。
昨天半夜,我確實感覺到牀簾被人掀開,一絲涼風透進。
但燒得迷迷糊糊的我,沒力氣睜開眼睛。
想到這裏,一股寒意爬上後背,聯想起徐瑤先前極力阻止我去醫院的舉動,我不僅產生了一個暗黑的陰謀論。
人都是有私心的,這次選拔我和徐瑤都報了名,但最後院裏只會在每個專業選出綜合分數第一的人。
徐瑤,是同專業內平時成績僅次於我的人。
「不不不不不。」
但下一瞬,我又火速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紀一辰啊紀一辰,你怎麼能這麼想自己的同學!
見我半信半疑,室長藉着喊校醫拔針的機會,把小雅拉出了房門。
一面走,一面絮絮念。
「你說說你,諜戰片看多了?徐瑤平時和紀一辰關係多好,你這麼一說,別說紀一辰自己,我都不信。」
「再說了,都一個寢的,真有啥的,咱當面和徐瑤問清。」
我半靠在牀頭,用棉花按着針孔,內心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原本我不想去理髮店的,是徐瑤告訴我,調整下造型,說不定能帶來新運勢。
這家店也是她極力推薦給我的,說剛開業,大酬賓,折扣力度大。
許多個巧合加起來,再不可能,也說不定。。。
百般糾結,下一秒,整個人如湯姆貓般被室長從牀上拉起。
她好看的五官氣得擰成一團。
「我的媽呀,辰辰,你快去聽!」
緊趕慢趕,終於聽到了徐瑤和電話Ṭù⁼那頭,對話的結尾。
「嗚嗚嗚就知道哥哥最疼人家啦。別擔心~有咱們老徐家的基因,你妹妹怎麼可能不拿第一名!」
「嘻嘻,就是有點可惜,只是感染而已。」
「要是再往裏送深一點就好了,要是聾了,可不一勞永逸?」
腦中轟然炸開,我拉着室長和小雅,跌跌撞撞趕回病房。
人有二百零六骨,穿上衣服卻有一萬八千相。
徐瑤啊徐瑤,既然你背刺我,就別怪我給你展現真正的實力了。
點開微信,拍一拍我開美甲店的大姐,開火鍋店的二姐和開健身房的三姐。
「妹危,速來開會。」
-4-
第一個回覆的是我大姐紀一昭ṭū₉。
美甲一姐:【在巡店,轉賬記得點。】
我看着屏幕上發來的五千塊錢紅包,心裏一聲哽咽。
然而沒等我哭完,二姐紀一禾也發來了消息。
熱辣滾燙:【怎麼啦辰辰。】
【是考試成績出來了嗎?沒關係,不理想的話就來姐姐這兒打個火鍋,一頓不行,就來兩頓。】
這條消息我沒回。
因爲我知道三姐一定會和她開懟。
果不其然,下一秒屏幕上三姐的紀一明語音條咻一聲跳出來。
AAA 拳王:【你的辣油火鍋熱量那麼高,辰辰要打多少次拳才能消耗?】
【乖,辰辰上三姐這來,化悲痛爲肌肉,不比什麼都強?】
我心一酸。
紀家家風,一項爭強好勝,從我們四個的名字就可見一斑。
遍地飄一,
但靠的都是自己上進,沒有徐瑤和託尼那種齷齪手段。
我將校醫寫好的病歷和在理髮店的消費記錄截圖發到羣裏,簡單地說明了前因後果。
一席話如水入油鍋。
熱辣滾燙;【等着我現在就起鍋去學校潑她!】
【小兔崽子,還有門口那個託尼是吧,看我不扯腿撕了她!】
AAA 拳王:【閃開,術業有專攻,老二你換我上。】
【包打殘的。】
我擦擦額角的汗。
大姐嘞,我親愛的大姐嘞,我親愛的大姐紀一昭咧。
眼見二姐三姐討論的越來越兇殘,大姐終於姍姍出現。
美甲一姐:【法治社會,不要這樣。】
【辰辰,姐把理髮店的房租往上漲一漲,再請幾位同行開店,和他當街對打。】
【溫水煮青蛙,慢刀子割他。】
【漫長地,持續地折磨對手,這不比什麼都痛快嗎?】
我覺得額角的汗越來越多了。
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買下這一條街的大姐,輪心狠,我們真不如她。
有這樣三位姐姐的支持,對付徐瑤兄妹,那還不是手拿把掐。
一番探討,我當晚就在室友羣裏,發佈了第一條計劃。
我:【感謝友友們今天來看我~正好考試結束,我請大家出去鬆弛一下吧?】
【咱們學校外面那家美甲店,款式隨你們挑~】
【眼巴巴.jpg】
發完消息,我放下手機,餘光一下下掃着徐瑤。
大姐的美甲店是當地的一個連鎖品牌,價格不菲,口碑極好。
要不是爲了我做美甲方便,精明如她,纔不會把分店調低了價格,開到這邊。
徐瑤臉上,明顯有些心動。
但嘴上卻是另一套說法。
「哎呀,辰辰,大家都是學生,怎麼好讓你破費呢。」
「再說了,你不是一直想進院精英班嘛,考試剛結束,不趕緊趁窗口期找導員再說說情?」
面對徐瑤的試探,我淡定回覆。
「算了,這可能就是命。」
「可能天意就是讓我躺平,不要那麼卷吧。」
「苦澀.jpg」
話說的認命。
但行動上,卻截然相反。
-5-
早在離開校醫院後,我就拖着生病的身體趕到導員辦公室裏。
先用蒼白的臉色加上病歷證明,爭取導員的同情。再把打印出的過往成績單和教師的好評郵件,放到她面前。
態度加能力,很快就幫我爭取到了補考的機會。
「看在你這麼努力爭取的份上,系裏破格給你一次機會。」
「紀一辰,好好複習,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導員愛才,語重心長。
爲了避免徐瑤知情,我刻意在補考的時間段安排寢室美甲小團建。
一副延長甲 2 小時時間,加上大姐員工和給力室友的拖延,等徐瑤發現,生米早已煮成熟飯。
我賭她不會拒絕。
果不其然,補考當ƭŭ⁽天,徐瑤扭扭捏捏,在室長和小雅的陪伴下坐到美甲店內。
早已被大姐ťű̂₆安排好的美甲師舌燦蓮花,趁着徐瑤挑選式樣,我趁機溜進大姐早就準備好的辦公室裏,登入線上考試鏈接。
一番頭腦風暴,終於答完最後一題,我深吸一口氣,正想提交答案。
門外卻傳來一陣陣爭吵。
「臥槽,怎麼要一千二這麼貴,是鑲了金還是鑲了鑽?」
「你們這是黑店吧?不要個臉了。」
「我今天把話放這,不把錢給她賠出來,信不信我。。。」徐瑤的哭泣聲裏夾雜着一個無比熟悉的男聲,直往我耳朵裏鑽。
我定定神,先把答案提交完畢,確認考試已經順利結束,方纔走出房間。
眼前,理髮師抓着美甲小姐姐的手,語氣威脅。
徐瑤縮在他身後,兀自紅了眼睛。
「算了,不管哪個行業都有新手,一定是不小心的。」
「咱們就別和他們計較,給人家試錯的機會。。。」話說的極其謙卑婉轉,手指不安地絞動着衣角。
可那十根手指上,指甲做的極其精美,用了店裏最好的水鑽。
我氣不打一出來,三步兩步走上前。
「怎麼啦,瑤瑤?」
「指甲做的不滿意?還是有人欺負你?」
我狠狠地橫一眼託尼徐,用力護在徐瑤身前。
後者一愣,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我,一時間倒也不敢出聲再罵,一雙眼睛賊溜溜往徐瑤身上轉。
身後,徐瑤的聲音怯生生傳來。
「辰辰,剛剛這位小姐姐給我做指甲的時候不小心把我弄疼了。」
「這位哥哥也是見義勇爲,才幫我仗義執言的。」
「要不,我們這次就這麼算了,你大人有大量,也別讓他們賠錢了,給咱們免單就行~」
我靠,合着說了半天在這等我。
好一個功力深厚的綠茶精。
既白嫖了指甲,又讓成功將惡名轉移到我身上。還三言兩語,就將自己請來的幫兇撇了出去。
我看看一臉得意的託尼徐,又看看滿臉無辜的徐瑤,正想開口。
身後,一隻溫柔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大姐衝我一擠眼色。
「放心吧辰辰。大姐在,大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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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這位顧客,身體不舒服的話,我們隨時可以帶你就醫。」
「至於本次費用,如果確定責任在我們,我們會免除。」
「但如果不是——」
大姐眯起眼,示意徐瑤看向店內的攝像。
「到時候你的形象,會在校園內傳遍,我發誓每一個角落都會貼滿你泫然欲泣的臉。」
「到時候見義勇爲,仗義執言的,可絕不止徐老闆一人了。」
說着,大姐對託尼徐一努下巴,似笑非笑。
「徐老闆,店裏生意不好麼?閒的沒事百里衝刺趕過來。」
「還是,你想考察考察我的店,拓展下美甲生意?」
見大姐上來就戳穿他的身份,託尼徐一怔,隨即連忙繞開話題。
「我也是擔心小姑娘受人家欺負。」
「像你這樣的年紀,自然不能理解有些年輕女生的心思。」
「別看面上人模人樣,指不定心裏多髒,合起夥來蔫壞。」
說着,兩隻眼睛嫌棄地掃過我和美甲師,好像看見了什麼髒東西。
大姐不動聲色地擋在美甲師身前,一面抽了紙巾遞過去,一面笑着點頭稱是。
「確實,我現在比不得那些小姑娘了,正是有錢的年紀。」
「徐老闆要是感興趣,平時我們也可以多交流。」
「我名下的美甲店也屬實多了點,徐老闆若是資金上喫緊,可以在我這兒短暫地過度幾天。」
「畢竟,徐老闆長成這樣,心裏一定是極乾淨的。」
一個髒字兒不帶,臉上笑容和煦,卻把託尼徐和徐瑤氣得臉色鐵青。
後者到底年紀還小,忍不住想要出聲維護,卻被室長和小雅一左一右,按進了座位。
室長:「瑤瑤你別說話,就是這缺德玩意兒把棉花弄在辰辰耳朵裏。你說他跟你長得倒有幾分像,爲啥你做事這麼溫柔體貼大方,他卻這麼黑心爛肚腸。」
小雅:「就是,他們老闆之間的事,瑤瑤你別參與。不是你說,他們能在學校附近開店的都有點背景嗎?事不關己,咱高高掛起。那人又不是你親戚。」
徐瑤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壓根沒想到先前扔出去的迴旋鏢,會精準地扎到自己。
她憤憤地看着大姐,滿肚子的綠茶語錄無處可訴。我趁機付了賬,一面走,一面絮叨。
「哎呀,這個ţůₙ美甲沒做好,讓我們瑤瑤受了冤枉氣。」
「等下我請三位喫火鍋好不好。就在往下走兩條街,特別方便。」
大姐心領神會,默默地掏出手機,給二姐發了消息。
即將走出店門的瞬間,身後,託尼徐忽然拉住我的衣袖。
「這位美女,別急着走呀。」
「等下火鍋,你們帶我一個,我請。」
「就當是給你賠罪行不行?」
-7-
半小時後,火鍋店內。
隔着熱氣騰騰的鍋底,徐瑤疑惑地看向自家哥哥,可後者無視她的目光,水靈靈地看向了我。
場面一度非常迷惑,直到我收到了姐姐們的微信。
名爲【三帶一指定行】的微信羣裏,大姐率先開口。
美甲一姐:【回放了下監控,託尼徐在看到辰辰付錢時眼睛發光,和探照燈似的。】
【我說他怎麼屁顛兒屁顛兒跟過去了,原來是想巴結白富美。】
【這對兄妹,還真是人精。】
我暗暗一拍大腿,【就說付款的時候感覺不對勁,後背好像黏上了蒼蠅。】
熱辣滾燙:【什麼人精,一對兒吸血螞蟥。】
【大姐你也真是的,辰辰去你店裏做美甲還要付錢嗎?等着看我的。】
【辰辰你儘管放開點,姐保證到時候一分錢都不收你。】
我:【星星眼.jpg,二姐最好了!】
AAA 拳王:【呵呵。紀一禾你算盤珠子都快迸我拳臺上了。】
我困惑:【懵.jpg】
熱辣滾燙:【噓,說出來多不好玩,紀一明你真無趣。】
【辰辰你別管,好喫好喝,等下看戲~】
小腿傳來一陣癢意,我面無表情地低下頭。
哪裏用等下再看戲呢,戲現在就演着呢。
對面,託尼徐正有意無意擦碰着我的小腿。
噦。
我飛快地抬起腳,假借挪凳子,飛快地踹了過去。
三姐教過我,小腿的骨頭是全身上下最脆弱的,果不其然,儘管我力度不大,託尼徐的眼底依舊泛起了淚花。
「嘶。。。」
覺察到哥哥不對勁,徐瑤連忙湊了過去,後者卻連忙向她使了個眼色,忍着疼擠出笑意,將菜單送到我面前。
「一辰,你看看你想喫什麼?」
「別客氣,隨便。。。」
話音未落,託尼徐兄妹的嘴張成 O 型,呆呆地看着送上來的一車又一車食材。
頂級和牛,帝王蟹,澳洲龍蝦。。。
我笑得單純,「既然你說不客氣,那我再推辭就是看不起人了不是?」
「先點這些,不夠再添。」
邊說,邊將筷子舞得飛起,將食材一股腦下到鍋裏。
眼見食材變了顏色,顫盈盈被我夾上筷子,對面的兄妹倆這才反應過來。
「這、這得多少錢啊。。。」
徐瑤弱弱開口,她小心地睨一眼哥哥蒼白的臉色,聲音好像在滴血。
後者手指顫抖,去翻菜單。
「我記得,我記得這些頁面上都沒有啊,不是說人均 78 嗎?」
我將處理好的食材飛快地分給室長和小雅。內心冷笑一聲。
人均 78,那是對人來說的價格,對於兩隻吸血螞蟥,自然是要讓他們老老實實,把吸出來的血吐出來啊。
但我還是心善,決定告訴兩隻螞蝗答案。
我抬起頭,「不會吧不會吧。」
「徐瑤,你哥想泡我,居然連八千塊都拿不出來?」
-8-
一席話如水入油鍋。
兩隻螞蝗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比翻湧的紅油鍋還精彩。
徐瑤深吸一口氣,試圖做最後的抵抗。
「辰辰,你在說什麼呀?什麼哥哥,我和他不認識呀。」
「他是人好,又比較成熟有擔當,但你也不能上來就讓我亂認哥哥呀。」
說完,她求助地往往室長和小雅。
卻發現一項幫着她說話的兩人,齊刷刷埋頭苦喫,彷彿被美食封印了聽力。
室長;「小雅你嚐嚐這個魚片,嫩的好像在舌頭上跳舞一樣。」
小雅:「室長,有沒有一種可能性,你是被辣到分不出熟沒熟呢?」
眼見失去同盟,徐瑤眼珠一轉,醞釀出一個調侃的笑,
「辰辰,你也真是的。」
「我懂你意思~」
我饒有興致地放下筷子,期待着她的下文。
徐瑤眨眨眼,故作俏皮到。
「想認他做哥哥就直說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撲哧!
一口菊花茶噴出好遠,我放下水杯,擦擦嘴角的茶漬。
身前,徐瑤仍在碎碎念。
「辰辰,你之前不是說,家裏只有你和姐姐嘛。」
「今天我們做個見證,你就認下這個哥哥。」
「以後能不能成情哥哥另說,就算不成,也能幫幫你家裏對不對?」
「正好,今天這頓火鍋,就作爲你的認親宴~雖然簡陋了一點兒,但也沒關係~」
我怔住,手裏的杯子越攥越緊。
大妹子這是中文嗎?
見我沉默,徐瑤柔柔一笑。
「說到底,一個家裏,沒有個男人不行~」
正當我終於忍無可忍,想將室長默默推到我面前的菊花茶潑到她臉上時,一隻熟悉的手搭上了我的後背。
「認親宴是吧,那可是好事情,正好,咱們這桌價格也吉利。」
「原先套餐 8888,加個升級只需 18888,動不動心?」
二姐盯着對面的徐瑤兄妹倆,中氣十足。
熟悉的推銷套路終於讓託尼徐意識到不對勁,他啪地摔下筷子,眼神狠狠剜向二姐。
我心一驚,這戲就這麼演完了?也太沒意思了。
說好的有趣呢二姐!
卻不料,託尼陳再開口,語氣滿是輕蔑。
「哪兒來的丫頭片子,敢在老子面前搞推銷。」
「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爺手底下多少產業,就你這點套路,都不夠我看的。」
「想訛錢是吧?信不信我打電話舉報你?」
「要想不給自己惹麻煩,也行,今天這頓就當給老子賠罪。」
說完,他自顧自拉過菜單。
「來啊,再給我們加個兩頭鮑,茅臺也再上兩瓶。。。」
「臥槽!」
說時遲那時快,二姐抄起桌面上的菊花茶,用力潑向他耳朵裏!
-9-
「是不是棉花塞耳朵裏了?人話都聽不清。」
「堵了的話,老孃給你洗一洗!」
「水不夠的話,這兒還有紅油,保證給你通個徹底!」
二姐抱着雙臂,話說的又辣又清脆。引得周圍幾桌顧客頻頻注意Ťũ⁶。
「你、你。。。」
事到如今,徐瑤再也演不下去,她焦急地抽出大團紙巾,幫自家哥哥控水。
「哥你沒事兒吧,哥哥?」
二姐冷冷一笑,「禍害遺千年聽說過嗎,他且死不了。」
「就是,灌點水而已,又不像有些人渣,故意把棉花塞人耳朵裏。」
室長和小雅放下筷子,同仇敵愾到。
徐瑤猛地放下手裏的紙巾,目光在我們四個身上轉來轉去。
聰明如她,此刻徹底意識到,今天這桌,是給她和託尼徐設下的陷阱。
她扶住哥哥的手臂,正想溜之大吉。
卻被二姐眼疾手快,一把攔下。
她舉着手機,用力懟到託尼徐面前。
「一共消費 8888 元,支付寶還是微信?」
「不付錢的話,老子就打電話報警抓你。」
二姐側過頭,饒有興致地看向滿臉鬱氣的託尼徐。
「不會吧不會吧,這麼多產業的大爺,連一頓飯錢也付不起?」
「艹!」
衆目睽睽之下,託尼徐終於磨磨唧唧地掏出手機,咬牙付了錢。
他用力一扯身邊的徐瑤,嘴裏嘟嘟囔囔地抱怨。
「媽的,就怪你!」
「要不是先前你在美甲店發微信要我來,我怎麼能出這麼多血。」
我忍住笑,二姐這頓天價火鍋顯然把他心疼到降智。
徐瑤被自家哥哥拉扯的搖搖晃晃,本就因爲過度震驚而站立不穩的她幾乎跌倒。
她用力甩開託尼徐的手,眼睛裏滿是委屈。
「我不也是按照你教的做的嘛。」
「有便宜就佔,有對手就。。。」
話說到半截,徐瑤警惕地看向我,硬生生把後半截話憋了回去。
似是而非的話,落在旁邊幾桌人耳朵裏,恰如其分地會錯了意。
原本在喫火鍋的,三姐手下的健身教練紛紛站起。
「什麼情況?這人佔你便宜?」
「姑娘別怕,有哥哥們在呢!絕對不讓這小流氓跑了去!」
說罷,四五個健碩的大漢牢牢實實地將託尼徐圍在了中間。
噼裏啪啦的巴掌聲裏,徐瑤瞠目結舌。直到託尼徐慘叫的聲音響了好久,才掙扎出一絲清明,想要衝上前去。
「不是,你們聽錯了,他其實是。。。」
「快住手呀!住手!」
徐瑤悽慘的呼救聲裏,三姐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一把將她拖到了自己身後。
「別怕啊姑娘,別怕,有姐在,他肯定夠不着你。」
說話間,那雙天天舉鐵的手用力按住徐瑤的雙肩,疼得她嘴脣翕動,再也發不出一個音。
我悄悄地走到徐瑤身側,笑眯眯地牽起她的手,對着她的耳朵發出惡魔低語。
「爽嗎?綠茶精。」
-10-
「你讓ťú⁵你哥哥在我耳朵裏塞棉花,導致我感染錯過考試。」
「你讓他配合你,在美甲店裏鬧事,想要白嫖指甲,同時讓我被店主爲難。」
「他見色起意,看到我出手闊氣,想要勾搭我喫飯,你就拉着我給他創造機會。」
「看他付不起餐費,你就故意圓場,想要我把費用包圓。」
我攥緊徐瑤的手,一字一頓,斬釘截鐵。
「徐瑤,你真是算計到極限了。」
「可千算萬算,你算錯了一點。」
「惹我,你算是惹到鋼板。」
我鬆開手,慢慢欣賞徐瑤臉上流轉的愕然與恐懼。
「是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局?!」
徐瑤驚恐地睜大眼睛。
我搖頭,「嘖,怎麼能說是我呢~」
「當然是我和我親愛的姐姐們一起。」
「誰說家裏沒有男人不行的?」
「我家,三個王炸姐姐,帶我一個廢物妹妹。幹你,綽綽有餘。」
想起微信羣裏姐姐們的聲聲安慰和支持,我笑得越發燦爛。
身側,三姐一抬下巴,示意我看向手機。
屏幕上,備註爲輔導員的來電亮起。
三姐一眨眼,冰山般的臉上露出寵溺的笑意。
「誰說我妹妹是廢物的?」
「我有預感,我家辰辰,等下就會接到好消息。」
結束通話的時候,鼻青臉腫的託尼徐終於從地上爬起。
在三姐員工的押送下,被人送往警局。
一路上,他滿嘴污言穢語。
「媽的。老子出門沒看黃曆。」
「去警局就去,到時候把店裏監控一調,全都是證據。」
我有些擔憂地看向二姐,後者揉一揉我頭髮,笑得鬼祟。
「我這監控只有畫面,沒有聲音。」
「更何況一早就找好角度和時機。」
「看起來就是他欺負小姑娘,被見義勇爲的路人出手教訓。」二姐攤手,「誰還不會做局?」
見我神色忐忑,趕來回合的大姐刮一刮我鼻尖。
「辰辰,這種人不要心軟。」
我搖頭,「不不不,不是心軟。」
「我是在想,人都被送到了鍋裏, 不如, 我再加把柴?」
當天晚些時候,許多學生自發地趕往警局。
有些在他店裏被強制推銷過, 有些被他性騷擾。
所有惡劣行爲一一被記錄在案,等待託尼徐的不僅有關店, 還有鉅額的罰款。
消息輾轉傳來的時候, 徐瑤正在寢室內整理自己的行李。
在室長和小雅的共同證明下,系裏給了她很重的處分,並勒令她搬離寢室。
臨行前一天, 徐瑤終於撕開表面的僞善,露出猙獰本性。
「紀一辰,你根本不懂我和哥哥之間的感情。」
「作爲親人,想要照顧彼此有錯嗎?想要給對方更好的生活有錯嗎?」
「是你自己心胸狹隘, 是你自己太爭強好勝,過剛則折。」
「不過像你這樣的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有我這樣的韌性, 這一局我輸了,你也沒贏。」
「你!」
我伸手, 拉住憤憤不平的室長和小雅。
我怎麼會不懂親情的重要性呢?
徐瑤不知道, 我和三個姐姐, 其實都是父母收養的孤兒, 並沒有血緣關係。
儘管生物學上的父母無緣相見, 但我們用對彼此的關心與在意,牢牢地將這個新家聯結在一起。
我們鬥嘴,互掐,卻又在每一個關鍵時刻裏,義無反顧地站在對方背後, 給予最堅實有力的支持。
對外, 我們爭強好勝, 但對內, 我們永遠同德同心。
我看着徐瑤扭曲的五官,輕輕開口。
「想要更好的沒錯,但不應該建立在算計和傷害別人的基礎上。」
「這樣的贏法,並不光彩。」
「更何況——」
我伸手, 飛快地從屏幕上調出精英班的入選通知。
第一名的位置上, 赫然是紀一辰三個字。
「你?怎麼可能, 你不是,不是錯過考試了嗎?」
「你不是沒有找導員去爭取機會嗎?」
徐瑤額頭有豆大的汗珠滴露, 幾乎要撲上來搶我的手機。
我轉身, 用從三姐那兒新學的防身術輕巧避過。
「只許你騙別人,就不許別人騙你嗎?」
我轉身, 再不看崩潰的徐瑤。
手機上, 一串串新的消息不斷躍出。
羣裏, 大姐二姐三姐已經在催了。
大姐:「辰辰,你快來呀,慶功宴已經給你準備好啦!」
二姐:「再不來好喫的都被我喫啦。」
三姐:「趕緊過來呀, 喫完了帶你做新的體能訓練!」
我握着手機,笑成飽滿的蘋果臉兒。
被姐姐們寵着的感覺,可真是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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