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欲成仙

我殺了養我的乳母正式入了無情道。
十八歲,我將我親弟弟推入毒蛇坑,取代了他去宗門的機會。
十九歲,我去而復返,一把大火燒了養我數年的村落,數百口人葬身火海。
到了二十三歲時,師門多了個小師妹,全宗上下都喜歡她,原本屬於我的東西都歸她所有。
她笑得得意,說:
「師姐,你一個惡毒女配,拿什麼和我爭?」
於是我一把扯過她的頭髮,將她的臉劃了個稀巴爛。

-1-
白芷薇的慘叫聲響起時,放任她在我面前狗叫的一衆同門才恍然反應過來,數道刀劍朝我飛射而出。
讓我不得不將白芷薇丟出去擋箭,自己側身躲過。
最是驕縱的小師弟看着她臉上血淋淋的一片,怒不可遏:
「柳莫愁,你這個瘋子!
「芷薇不過是關心你,你就發什麼瘋!」Ťṻⁿ
他雙眼血紅,猙獰的模樣彷彿和幼時跟在我身後叫師姐的是兩個人一般。
不過我並不在意,反手給他一掌,冷聲:
「狗叫什麼?我連你一起打!」
奈何掌風沒落在他臉上,杵在一旁終於不再做啞巴的大師兄皺起眉頭:
「柳師妹,你未免太過。」
太過?
我不過是閉關修煉三年,出關之後前來領取自己的份例,卻被告知師門多了個小師妹,天資不高,修行速度比不得其他人。
是以小師弟洛鴻煊大手一揮,直接下了決斷,將我的那份也給了她。
「反正她不是天資絕頂嗎?讓着點芷薇怎麼了?」
執事的不敢違抗他,卻更不敢得罪我。
畢竟違抗洛鴻煊頂多會被打一頓,而得罪我,只有死路一條。
他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於我時,我頭也沒回地找到白芷薇。少女一身俏皮的翠綠色衣裙,衣襬都繡着蝴蝶花。
一雙大眼睛瞧着楚楚可憐:
「師姐,這些靈石法寶我都不要了,我都給你好不好?你別怪洛師兄,他並非有意的。」
也是此時,我聽見她的心聲:
【這就是惡毒女配?也就那樣嘛,還沒我長得好看,一點靈石就斤斤計較,摳摳搜搜的,真窮酸。】
我挑眉。
被她一語激起的洛鴻煊立馬站出來不平:
「說給你便給你,你給她作甚?柳莫愁,你自己天資卓越,根本不需要這些靈寶,作爲大師姐怎麼還跟師妹斤斤計較?!
「果然是個無情無義狼心狗肺的怪物。」
我眼睛一眯,身上威壓席去,直接把他壓吐血:
「誰允許你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的?」

-2-
洛鴻煊曾經也算是我帶大的。
作爲小師弟,我這個曾經師門排在最末的弟子必須教他修心之法,若不成,責任在我。
是以他一耍橫抵賴,便被我打斷一根骨頭。
一開始,他還反抗,把我罵了個遍,譏諷地冷笑: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你爲了入道殺了養你的乳母。當初宗門要收的也是你弟弟,卻在就要入宗時他不知所終。
「四年前你出宗斬斷前緣,回來時你所在的村落卻被燒成了一捧灰!
「柳莫愁,你就是個無情無義的怪物!畜生!」
我內心毫無波瀾,只是敲斷了他第二根骨頭,道:
「你若不願修煉,現在就可離開。既想留下,便休要連累於我。」
於是,在我敲斷他第六根骨頭後,他老實了。
自此對我恨之入骨,卻礙於武力不敢造次。
今日驟然對我開大,想來是白芷薇口中說的「女主」「女配」的緣故了。
偏偏她還不長眼,一面煽風點火,一面湊近對我說了那般話,現下被劃了臉,也是罪有應得。
我無視掉大師兄齊琛失望的目光,漠然地朝着幾人伸出手:
「我的份例,交出來。」
這個窩囊廢,ṱû₄在外人淡如菊、清高孤冷的模樣,實則屁事不管,有什麼資格受我尊敬?
「你!」
洛鴻煊還想說什麼,被齊琛攔住。
到底還是白芷薇需要療傷,耽擱不得,兩人扯下白芷薇腰間的乾坤袋丟給我,揚長而去。
白芷薇的臉都快氣歪了。
我拿着乾坤袋嗤笑。
我就說嘛,兩個窩囊廢。

-3-
就如洛鴻煊所言,我不是什麼好人。
當初我出生時天上烏雲密佈,我弟弟出生時卻是五彩鳥雀盤旋。
一個天降災星,一個福星降世。
你以爲我會過得不好?
那便是多慮了,最開始那些奴僕的確是因爲爹孃對我不喜而在背地裏輕慢我。
但是第一個輕慢我的被我扇了巴掌,第二個被我割了舌頭。
一個奴僕,敢差點把主子推進湖裏淹死,被割了舌頭沒要了他的命,我爹孃還能殺了我這個親生的不成?
自此,我在家中活得如魚得水。
可惜好景不長,十四歲那年,仇家殺過來了,爹孃讓乳母帶上弟弟和我,女扮男裝悄悄離開。
他們說:
「莫愁,護好你弟弟,等風頭過去,爹孃自會來尋你們的。」
說實話,我多少有些觸動,至少他們真的愛我一次了。
這讓我難得有耐心揹着那個驕縱的弟弟走了百里路,腳下磨破了皮,血淋淋的一片,依舊沒有放手。
可這份觸動也就維持了不到半個月。
我們到達了一個黑心村落,村民一臉和善地將人吸引進來,爲的就是殺人越貨。
一羣人一擁而上,我不得不把乳母和弟弟攔在身後。
拳頭如雨點一般地落下,疼得我幾乎失去知覺。
背後卻被人推了一把。
推我的乳母大聲:
「她是主家的大少爺!財物都在她那兒!和我們母子沒關係!」
我喫力地睜開眼睛。
她別開臉不再看過來,死死將我弟弟護在懷裏。
原本觸動的心再次沉寂。
一切有跡可循,爲何要我女扮男裝,爲何要我護着弟弟。
因爲我原本就是那塊隨時可以爲弟弟犧牲的擋箭牌。
他被護在懷裏,自幼的驕縱讓他全然不畏懼血腥,反而亢奮地跟着喊:
「打,打死她!哈哈哈,打死她!」
連村民都嗤笑:「不愧是男娃,倒是有幾分膽識。」
他們沒看見我抓起了石頭,等反應過來時,我已經騎在乳母的身上,將她砸了個頭破血流。
血液飛濺在我臉上,那晚電閃雷鳴,襯托得我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
一道雷硬生生地劈在我的身上,靈根覺醒,道義復甦。
自此,我入無情道。

-4-
沒能把石頭落在我弟身上,全然是因爲當時他已經被那羣村民拉過去嬉笑。
我被追殺驅趕入山林,他被村民接納成爲其中之一。
山中四年,我喫老鼠,喫毒蛇,偷家劫舍形似野人。
他被那些村民欺壓使喚,諂媚求生,爲了不成爲最底層,甚至出了不少歹毒的主意,裝着一副無辜單純的幼童模樣,哄騙來往之人的善心。
隨即將人引入村民的陷阱,謀財害命。
屢試不爽。
無數次,我都偷聽到他得意:
「我爹孃說過,等我十四歲時,原本給我定好的宗門就會找上我,接我去當仙人的!
「到時候,我要讓爾等都跪下來求我,我要殺了你們!」
真好。
所Ṱű̂⁵以在他十四歲時,我將他推入毒蛇坑,拿走了那枚信物。
拜了天下聞名的問天宗宗主爲師。

-5-
「師姐,宗主要見你。」
我還沒拿回乾坤袋多久,執事弟子就找上門來。
待我一入大殿,我那悲天憫人的師尊就開了金口:
「跪下。」
威壓洶洶。
可我站立不動:
「敢問師尊,弟子爲何要跪?」
臉上敷了藥的白芷薇哭得梨花大雨,心聲卻幾乎發狂:
【我的臉!我的臉!我要殺了她,我一定要殺了她!
【一個惡毒女配,合該被男主們剝皮抽筋拋屍荒野給我出氣!】
我師尊皺眉:
「你對同門動手,對師妹更是毫無愛護之心,柳莫愁,你當真孺子不可教也。
「果然,無情道就是些毫無感情的畜生,我真後悔收了你。」
後悔?
他當初之所以收了我難道不是柳家祖輩對他有恩,他不得已還人情的嗎?
我弟「失蹤」了,他將就選了我快些了事而已。
我共情不了他的恩情。
淡淡開口:
「那本就是我的東西,若是想要佔去,理當付出代價。」
話音落地,齊琛是第一個開口的:
「如師尊所見,師妹便是如此冥頑不靈。
「師尊,你早就該宗法處置,芷薇師妹可是險些沒了命啊!」
洛鴻煊着急。
「師兄你別這麼說,我只是沒想到師姐見師兄們待我好會如此喫醋。都是芷薇的錯,是芷薇讓師姐不高興,害師門不睦,師尊,芷薇願意離開師門!」
白芷薇一臉決絕,大義凜然。
我師尊默了默,看向洛鴻煊:
「你以爲如何?」
洛鴻煊眼中閃過一喜,曾經那個會叫我師姐的師弟現在斬釘截鐵:
「自是抽筋扒骨,逐出師門!」
我師尊幾乎沒有猶豫:
「可。」
也是此時,弟子來報:
「宗主,柳師姐的爹孃找來了!」

-6-
爹孃?
聽見這兩字時,別說我師尊,就是我也愣了片刻。
當初柳家被仇人聯合追殺,他們將我弟與我送出去後,便徹底蟄伏起來,等待時機一舉反撲。
這一等,就等了九年。
想來他們也知道,九年時間總有不可預知的危險。
是以這纔將我也推出去,留着給我弟做個擋箭牌。
說來可笑,他們都說我是個無情無義的怪物,但他們待我卻是連個畜生都不如。
我還真期待,等他們知道自己前途無量的寶貝兒子最後是被自己最瞧不上的禍星隨意丟進毒蛇坑的,會是什麼表情。
「她爹孃?!她爹孃不是死了嗎?」
洛鴻煊反應有些大。
那是夙願即將得逞又失敗的惱怒。
而我則聽見白芷薇的心聲:
【男主的爹孃來了,這下應該就能找到男主了吧?救贖美強慘,到時候狂打這個惡毒女配的臉!】
她的心聲毫不顧忌,約莫也是知道自己所想不可能被他人知曉。
偏偏被我聽了個清清楚楚。
毫無疑問,所謂的男主多半就是我弟,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沒死。
作爲逆襲打臉的後宮男主,故事的開頭就是我將他推入蛇坑,讓他獲得機遇修得奇功,多年後強勢歸來。
白芷薇無異於溫暖他心房的正宮,而我這ṭŭ₂個惡毒女配,最終被劃爛了臉丟盡乞丐窩受盡折辱,淒涼地死在街頭被惡狗撕咬喫盡。
難怪。
難怪他們都說我弟生來就是天才,而我,生來就是他的墊腳石。
我眯起眼睛,手漸漸落在劍柄之上。
墊腳石?
我倒要看看滿是倒刺的石子,他的腳受不受得住。

-7-
有了我爹孃來的消息,原本對我的審判不得不戛然而止,我師尊維持着體面坐在高位。
面上出現的情緒簡直和洛鴻煊眼中的遺憾如出一轍。
無疑,他也想殺我。
原因無他,赫赫有名的問天宗宗主生出了心魔,最好的法子就是將心魔引入他人體內。
但人都會有情緒,心魔極易察覺反噬,讓主人半途而廢不說,修爲也會受損。
這時我這個無情道的怪物恰好就是最適合不過的容器。
不然宗門之人以爲我閉關這三年都在做什麼?
三年光陰,心魔被他順勢渡入我的體內,他再也不受其擾,我卻戾氣滋生。
按常理,不出三日我就會走火入魔,萬劫不復。
屆時定會有人察覺心魔的異樣,如此恥辱,悄無聲息地解決才叫好。
當然,這些他必不可能告訴我,相反,再要將心魔渡給我時,他說的是:
「此物可遇不可求,得之可修爲大增。你是不出世的天才,若有它相助,超越我未嘗不可,既是如此,便給你吧。」
語氣宛若恩賜,態度卻強硬非常,全然沒有拒絕的餘地。
我靜靜地看着他表演。
罕見地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笑,連我師尊都愣了片刻,還未回神,就見我不卑不亢拱手出聲:
「弟子多謝師尊偏愛,師尊果然爲弟子着想。」
耳邊道貌岸然的聲音令人ťű̂³作嘔:
「你是我的弟子,我自然會爲你着想。」

-8-
墨川柳家,再不濟也是在修仙界頗有些聲望。
更別說他尚未發跡之時受過柳家祖輩的恩情,此時我爹孃找來,他不能再貿然殺我。
因爲他要臉。
大殿內議論紛紛,多是看熱鬧的同門。
「柳師姐居然還真的有雙親在世,我以爲柳家夫婦早就隕落了呢。」
「你以爲什麼以爲?你還不知道吧?柳家如今已經翻身了,反殺了仇家不說,勢力也擴大了一倍。要我說柳師姐運氣真好,這次有人來接,必然風風光光地回去吧?」
「她?柳莫愁一個沒感情的怪物,她也配?」
洛鴻煊沒好氣。
他脾氣火暴,底下不好反駁,作爲大師兄,齊琛說出了衆多心聲:
「怎麼說都是親生的,又多年未見,難免不會噓寒問暖,爲其撐腰。」
誰都因爲我爹孃的到來對我忌憚避讓,等着他們將我抱入懷中。
事實上他們也是如此了,只不過喚的名字卻是一聲響亮的:
「兒啊,爹孃回來找你了,這些年你受委屈了吧?別怕,這次你回去,整個柳家都是你的!爹孃都給你鋪好路了,保證讓你一點苦也不必受!」
語氣感人肺腑,但場面一片寂靜。
我非常不解風情,把頭從我娘懷裏抬了起來,木着臉:
「娘。」
才流着眼淚的我娘驟然與我四目相對:
「……」
隨即短暫叫了一聲,下意識一掌擊向我。
這個動作格外突然,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眼睜睜地看着我早有預料地巧妙躲開。
身後的柱子給一掌劈了個大半。
ṭũ̂ⁿ「你是何人?!我兒子呢!」
「姝豔。」
我爹提醒地拉了他一把。
她反應過來,四周安靜如斯。
我師尊咳嗽一聲,打破了僵硬的氣氛:
「二位道友,這是令愛,你們不記得了嗎?」
「是……莫愁啊。」
我娘臉色多了些尷尬。
卻還是念念不忘地環望四周:
「你在這兒,那你弟弟呢?他怎麼不出來瞧瞧娘,莫不是生我們的氣了?
「這也都怪我們,拖了些時日方纔趕到,你又是個不中用的,他不知要喫多少苦。」
看,這就是我的爹孃。
一別多年,明知一路危險重重,明知一定會喫很多苦,我這個被他們當作兒子擋箭牌的更甚。
但他們見我的第一眼,卻未曾有一句關懷。
哪怕只是良心不安的愧疚也不願意裝一裝。
反而險些一掌將我劈死在現場。
真好,這樣我也不用裝了。
所以在我爹問我「怎麼不說話,你弟弟呢?」的時候。
我語氣沒什麼起伏:
「哦,他死了。」

-9-
靜。
落針可聞的靜。
我爹嘴巴都忘了合攏。
我娘眼淚都忘了流。
我也就只好繼續:
「當時路經一村莊,村民多惡徒,只想着謀財害命。我站出來說我就是柳家小少爺,要他們有什麼只管衝我來即可。」
「既是如此,那我的兒怎麼會死!」
我爹殺氣騰騰,質疑地盯着我。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貪生怕死沒保護好裕兒!」
我娘掙扎着上前,死死抓住我的肩膀,我卻紋絲不動,反襯得她像是個瘋子。
而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開口:
「是乳母,乳母怕死,把弟弟也推出去了。當時人很多,所有人都朝着弟弟撲過去了。弟弟好可憐啊,我被人推入山崖時,還想着,我可憐的弟弟不會被撕成一塊一塊的吧?他多怕疼啊?
「但等我從山底爬上來時,他已經屍骨無存了。我便只能東躲西藏,等師尊找來,方纔拜入師門。」
「你!爲什麼不是你,爲什麼……」
我娘悲痛欲絕,抬起手,還沒開始就被我反手一巴掌扇過去,在衆人不可置信的眼光中冷冷地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掌。
道:
「爲什麼死的不是你,娘?」
我側頭瞥了我爹一眼:
「爲什麼死的也不是你?
「弟弟那麼小,你們怎麼就護不住他?我們等了你們那麼久,你們怎麼纔來?
「連爲弟弟復仇,也是我去而復返,把那羣惡民燒死。
「所以你們現在來,還有什麼用?」
一通操作,把白芷薇看得歎爲觀止,隨即心裏憤憤不平:
【無恥!
【這些都是男主母親的詞兒啊!
【男主明明就是她殺的!】
哦?那又怎麼樣?
人死都死了,死無對證,我還不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別以爲我沒懂,我在她的心聲裏聽到,按照劇情我娘知道弟弟的死訊後,直接給了我好幾鞭子,與我爹差點沒把我打個半死。
最後還說了一句:「爲什麼死的不是你?」
讓我道心大崩,徹底黑化。
既是如此,我索性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既然他們能打着疼愛我弟的招牌對我動手。
我怎麼着也得嚐嚐這個滋味。
果然,扇上這一巴掌,大逆不道的感覺簡直不要太舒服。
直接把我爹氣得發矇:
「逆女!你這個逆女!」
「莫愁,你不得無禮!」
我師尊回過神,威嚴出聲。
底下稀碎的議論聲不斷:
「原來莫愁師姐還喫了這些苦,這是怎麼做父母的啊?」
「那個被殺的柳小公子多可憐啊,到底是自己親弟弟,莫愁師姐等了這麼多年,現下有些出格也是情理之中。」
「也就是莫愁師姐修無情道沒那多顧忌,要換作是我,恨死了也不敢對爹孃動手。」
比起看大師姐跌落泥潭,圍觀了一場大義滅親的戲碼顯然更觸動這羣被倫理綱常壓着的仙門弟子。
眼見優勢在我,一直沒聲的齊琛緩緩開口:
「打打鬧鬧,這樣多不體面?而且,誰又說得準柳師妹說的是真的呢?」
「對啊,柳莫愁冷心冷血,我看啊,她弟弟說不定就是她殺的!」
洛鴻煊補刀。
話音落地,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在我的身上。
等候已久的白芷薇準備給我致命一擊:
「這個我可以作證,都是柳師姐做的!」
她露出憤憤不平的模樣:
「師姐,這個祕密我一直埋在心裏,等你迷途知返,沒想到你居然還顛倒是非,那我就不得不說了。
「各位,這一切都是她在撒謊!
「乳母是她殺的,柳家小少爺也是她殺的!連那些村民也是她一手屠戮的!只爲掩蓋她爲了頂替弟弟成爲師尊弟子的事實!」
我師尊站了起來,面上勉強裝出些公證:
「可有憑證?」
白芷薇擲地有聲:
「當然有,因爲柳小公子還活着!
「我知道他在何處!」

-10-
這就是鐵一般的證據。
我爹孃高興自己兒子還活着。
我師尊高興能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將我除掉。
我的師兄師弟沒作聲,心裏怎麼想的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白芷薇像是打了一場勝仗,扳倒我這個惡毒女配,她就是正義的化身。
可最高興的還是我。
我摸了摸劍柄,無聲地笑了。
「真好,漏掉的魚兒終於找齊了。」

-11-
彷彿篤定我就是兇手,一羣人浩浩蕩蕩地押着我到達了當年那個村落。
如今此地已然一片焦土。
只能從殘垣斷壁之間,隱隱還能看見當時有人在大火中掙扎的痕跡。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最早叫囂着把我打死的村民。
他們倒在大火裏,跪着朝我求饒。
彷彿不記得自己不止一次想給我的水裏下毒,又或者想把我抓住頂替村中暗娼。
他們沒料到,那個被趕進山裏如野人一般的賤骨頭,多年後會成爲仙人去而復返,一把火將此地燒成一片灰燼。
漫天大火裏,知曉求饒無用的村民淒厲地在火中詛咒:
「柳莫愁,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詛咒伴着怨氣,化爲一絲一縷的黑煙,就此成爲我的業障。
如今正與我師尊的心魔混跡在一起,察覺到我來到了故地,便開始動亂了起來。
「好重的戾氣。」
我師尊皺眉。
他擺脫心魔後最忌諱的就是這種髒東西。
我娘想念兒子心切,看向白芷薇:
「小姑娘,我兒子在哪兒呢?」
白芷薇手裏多了個羅盤,指着地上的一個洞口道:
「就在那兒!」
我挑眉。
不出意外,正是我當初將柳裕推進去的蛇坑。
我娘第一個跳了纔去。
我爹抓着我緊隨其後,語氣陰冷:
「待我找到裕兒,必將你這個孽女殺之以振門楣!」
他不知,蛇坑之中隧道無數,危險重重,一羣人才掉下去,便很快被衝散。
更不知,我在落地之後就已經拔出長劍,勾起嘴角:
「讓我瞧瞧,先殺哪一個最好?」

-12-
第一個遇上我的,是洛鴻煊。
他運氣不好,被一條巨蛇纏繞,拼死纔得到片刻喘息。
但其實原本按照他的實力,他是不必如此狼狽的。
偏偏他跟着的是白芷薇。
後者一心只想去找柳裕這個男主,自然哪兒危險往哪兒鑽,這一着不慎,就鑽進了蛇窩。
她怕死,更在意無人斷後,眼眶一紅,便委委屈屈地衝齊琛和洛鴻煊哀聲道:
「都怪我,若不是因爲我,二位師兄也不會被困在這兒。芷薇心中有愧,這二位師兄快走吧,我便是豁出這條命也給你們斷後。」
齊琛寡言,洛鴻煊這個豬腦子卻衝動,聞言舔狗屬性大爆發,急忙道:
「這怎麼能是你的錯?要怪就怪那個柳莫愁,若不是爲了揭穿她的真面目,纔不會有這些事,該死的人是她!」
白芷薇搖了搖頭,苦笑:
「說這些有什麼用,現下二位師兄脫困纔是正事,你們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你知曉那柳家小公子所在之地,如何能斷後?鴻煊,如今恰好是磨鍊你修爲的時候,你來斷後,我護送小師妹離開。」
齊琛出聲分配。
洛鴻煊總覺得這話哪兒不太對,但白芷薇已經一臉驚喜:
「這……這怕不太好吧?」
他反駁的話就此堵住。
咬牙:「你們走吧,師尊他們或許過些時候就能找過來,我能撐得住。」
「若真的遇到不測,我捏碎玉牌,你們再來救我便是。」
那玉牌是齊琛給他的,作爲大師兄,齊琛往往比我深受愛戴。
無他,跟着我出任任務,所有人都只能靠自己,從一開始我便不會留情:
「修仙界強者爲尊,若是護不住自己,便立刻退出,否則,死傷不論。」
也是這個時候,齊琛就跳出來做老好人:
「柳師妹,你這未免太過無情。」
敢怒不敢言的同門紛紛附和。
「你如此不仁義,便不覺得羞愧嗎?!」
笑死,羞愧爲何物?
一羣人換來的只是我一個背影:
「生死之地,一着不慎便是一個死,爾等實力不濟,憑什麼要求旁人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你?
「仁義?那算是個什麼東西?!」
誰也沒想到我能做到如此決絕,畢竟我雖然無情,但實力卻是穩居第一,沒了我的援救,他們只能將目光看向齊琛。
當就久了聖母婊,總慷他人之慨的齊琛:「……」
洛鴻煊的玉牌就是那時得來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齊琛淡然的臉上就微微扭曲,帶着白芷薇朝着前方走去。
留下洛鴻煊苦苦支撐,嘴角血液溢出。本以爲是必死之局,但聽見動靜之後喫力睜開眼,看清一抹宗門女子服飾的裙襬,驚喜:
「師妹!」
我踏入光亮之處,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
他拼命地掙扎大叫:
「柳莫愁!還愣着做什麼?!快來救我!」
驚喜是真的,因爲比起白芷薇的到來,這個時候我的出現顯然更讓他高興。
因爲我是真的能救他。
可他沒發現,羣蛇在我出現之後只是吐着蛇芯子,毫無要攻上來的意思。
反而是他,被我熟練地斷了兩根骨頭,不滿:
「我說過,誰允許你用這種語氣與我說話的?」
「你!」
他吐了一口血,眼中閃爍着明晃晃的怨毒。
憋屈開口:「師姐,救我!」
我反手甩了他一巴掌:「哪個師姐?」
他臉上的掌印紅腫起來,他咬牙切齒:「柳師姐,是柳師姐……」
「柳師姐什麼?」
「柳師姐救我!」
我意味不明:「嗯?」
不愧是我的師弟,立馬明白了我的意思,拳頭已經緊緊握起:
「柳莫愁,你欺人太甚!」
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他雙膝一彎,身後羣蛇就要纏上來了,他再也忍不住地開口:
「求、求柳師姐救我!」
我滿意了,走上前一步,羣蛇就忌憚地退一步,直到走到他面前。
他鬆一口氣,臉上全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但也只是鬆了一口氣而已,畢竟之後心口還被一把劍紮了個對穿呢。
鮮血飛濺在我的衣襬,他不可置信地抬頭:
「你!」
我拔出劍,甩了甩血跡,對着前方開口:
「愣住作甚,喫飯了。」
窸窸窣窣的爬動身傳來,不消片刻,洛鴻煊便被羣蛇纏住撕咬。
轟然倒在地上,不甘地伸出手,死死抓住我的衣襬: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殺我?!
「柳莫愁,你弒殺同門,師門不會放過你的!」
我抬起劍刃挑起他的下巴:
「洛鴻煊,你憑什麼認爲,你與他人勾結,處處想置我於死地,我會救你?」
「那都是你活該!作爲師姐你不仁不慈!師尊要你教我功法,我稍有差池便會被你施加大罵!
「其他人畏懼你不敢爲我求情,人人自危。
「也就芷薇出現才讓我知道,同門纔不會那般冷血,會處處爲我着想。所以柳莫愁,我想要你死有什麼錯?!」
「無稽之談。」
我甩開劍刃,頷首低眉:
「你頑劣不學,我便受連坐之罪。說到底你不就是想要貪玩,讓我付出代價嗎?可你與我何干,我憑什麼哄着你?
「我爲師姐不過是比你早拜入師門幾年,我是來修道成仙的,不是來當奶母的。想要奶母,滾回家去便是。」
血肉被啃食的恐懼終於讓洛鴻煊清醒了一些,聲音顫抖:
「不、你不能殺我!我已經捏碎玉牌了,爲什麼白師妹和師兄還不來救我?師尊呢?師尊爲何也不來了?!
「這些蛇不是凡人界的東西嗎?爲何會那麼強?!」
說到蛇,他猛地一頓。
愕然抬頭。
徹底看清了我眼中閃過的猩紅,以及周身瀰漫的戾氣。
「這些蛇……都是聽你的?!」
不然他們以爲我在這蛇山是怎麼活下來的?
他戰慄:
「走火入魔……入魔了,柳莫愁,你入魔了……」
看他被淹沒的那一瞬,我摸着親暱地纏繞在我手腕上的小蛇,朝着白芷薇和齊琛而去的方向邁開步:
「不,這只不過是我成仙路的第一步罷了。」

-13-
從我入了無情道,被逼入蛇山苟且偷生吞了一顆蛇膽,喫了蛇肉開始。
我便知道此地不簡單。
因爲我從未修煉居然就有了靈氣。
但無論我如何尋找,都找不到半分竅門,只找到這崎嶇又四通八達的隧道。
後來我師尊這個問天宗宗主尋來,我便顧着進入宗門,只是將柳裕引入其中除掉便匆匆離去了。
現在想想,或許我找不到竅門僅僅只是因爲我是女配而已。
柳裕作爲男主大難不死,機緣十有八九是被他得到了。
這也就是我明明知道白芷薇會說出柳裕還活着的消息卻並不阻止的原因。
我無情,我冷漠,我是怪物。
所以我得踩着他們往上爬。
成仙啊。

-14-
小蛇帶路,越往裏走,就越加陰冷。
連帶着剛剛新來的那抹怨氣也動亂了起來。
「柳莫愁,不許你傷了白師妹!
「師兄一定會爲我報仇雪恨的!」
屬於洛鴻煊死後的怨氣猙獰着掙扎,他的確死了,這抹怨氣不過是執念。
本該不久就會消散,但我身上心魔戾氣滋生,成了它存活的最好養分。
這樣的甚至不是個例,每一個死在我手中的人都是如此。
他不會沒發覺這一點,已經譏諷出聲:
「沒想到你體內心魔已經如此壯大,不用過今夜,你就會爆體而亡的吧?!」
我只是無情,不是智障,知道怎麼刺他最痛,哦了一聲,反問:
「那你捏碎玉牌,你的師兄師妹爲何還不來救你?」
洛鴻煊:「……」
隧道安靜,隔起來的土層並不厚,修道之人有心,定然能聽得見另外一頭的對話聲。
「師兄,我們不去救洛師兄真的沒關係嗎?洛師兄不會出意外吧?」
回答的是個清冷的男聲:
「那些蛇想折磨洛師弟,必不會讓他那麼傷重了或者死了。等我們先找到柳小公子,再去救也不遲。」
不遲?
現在骨頭都快啃乾淨了。
洛鴻煊的怨氣動作極大:
「齊琛!
「原來你給的玉牌,不過是個幌子!」
難爲他現在才發現,他也不仔細想想,當初得到齊琛玉牌的弟子慘死了多少?
被人問起齊琛只是回了一句,人太多,他救不過來。
洛鴻煊還就真的相信了。
我壓住怨氣的動靜。
罕見地,他並未掙扎。
想來比起齊琛的僞君子模樣,白芷薇的默認才讓他心灰意冷。
人再傻也不可能傻到都這樣了,還相信白芷薇是朵小白花。
嘴上說着自責,身體倒是誠實地跑得最快。
也是此時,我聽見了白芷薇興奮的心聲:
【找到了!男主就在這裏!只要攻略成功,我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她一定會成功,因爲作爲女主,她和柳裕是天註定的緣分,早在夢中就相遇了無數回。
在這漫漫長夜裏,白芷薇的安慰和善解人意,早已讓她成了柳裕心中的白月光。
如若不然,白芷薇也不可能知道柳裕的具體方位不是?

-15-
白芷薇動用了術法,連帶着齊琛也跟着幫忙。
我本靜等通道打開。
身後卻傳來一陣狂風。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衝我的後背襲來。
小蛇猛吐着蛇芯子,腰間長劍出鞘,被我穩穩反切一劍。
轟隆一聲。
攻守相抵,後面再攻來的靈氣就這麼狠狠地砸在土層之上,連帶着土層皸裂,只聽一聲慘叫,對面的白芷薇和齊琛根本毫無防備。
重傷之下警惕看過來。
眼中與我一般閃過驚異。
「柳裕!」
對面出現的,赫然就是早已長大成人的柳裕!
作爲一母同胞,我倆有三分相似,不過地道之中的數年生活應當不怎麼如意,他渾身破破爛爛,狼狽不堪。
哪裏還有曾經柳家小公子不可一世的模樣?
可他還記得我。
雙目死死盯着我,恨不能喫我的肉喝我的血:
「柳、莫、愁!
「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
「都怪你,若不是你,我這多麼年會過得生不如死!」
他動作極快,可我更快,抬起腳就是一腳踹過去。
直接將人砸在地上,冷笑:
「廢物,你小的時候就鬥不過我,難道大了就鬥得過我了?」
劍光凜冽,連帶着我的語氣也一片冰冷:
「這幾年倒是挺能藏,讓我好找。
「不過也不晚,什麼時候殺不是殺呢?」
他倒的位置不錯,白芷薇走幾步就能夠得上,滿是心疼:
「阿裕!你沒事吧?!沒受傷吧?!」
心裏卻滿是嫌棄:
【他不是男主嗎?怎麼這麼沒用,這就被打趴下了?!】
柳裕看清楚來人,眼中動容:
「芷薇,真的是你……」
白芷薇露出一個可人的笑意。
充分滿足了柳裕的虛榮心:
「放心吧,等我殺了這個賤人,出去便是柳家大少。不僅如此,我還要稱霸修仙界,屆時我爲皇你爲後,就算有再多女人,也不會越過你去!」
白芷薇的笑容有些僵硬。
可沒辦法,這就是後宮文,柳裕的確紅顏無數。
她即便是白月光也改變不了。
也就在她多想時,柳裕已經與我打得難捨難分。
也是奇怪,按道理他作爲男主,在這地道之中得到機緣,修爲應該不至於落於下風纔對。
但事實的確如此。
他不僅落了下風,還被我壓着打。
我一劍一劍往下砍,他便一步一步往後退,最後噴血而出,靈氣狂暴:
「柳莫愁,你欺人太甚!」
驟然爆發的靈氣讓我後退了數步。
背後,一把劍無聲貫穿我的臂膀。
隱藏在暗處的齊琛幽幽:
「柳師妹,你大逆不道,我便爲師尊清理門戶。」
這一劍插得極深。
我握住劍刃,在他愣住那一瞬冷笑:
「齊琛,你又裝什麼裝?
「所謂人淡如菊,難道不是因爲你自己辦事不力,被我頂替之後無事可做了嗎?」
齊琛幾乎脫口而出:「胡說八道!你也配與我相比?!」
一直粉飾的太平被我揭露,跟着一起的還有齊琛那自欺欺人的自尊。
他作爲大師兄,原本管理弟子的大多權力都被師尊放權到他手中。
那時的他人人追捧,人人恭敬。
但偏偏,我出現了。
我辦事更利落,從不與誰親近,自然不會存在偏私。
甚至連修煉速度,我也更快更疾。
全然不受外界影響。
自然而然,他手中權力也開始被師尊挪到我手中。
人人都說他人淡如菊,不爭不搶。
連着被我頂替也淡然一笑了之。
卻忘了,曾經的齊琛最喜奢華,身邊往往不下三五追隨者,送上來專門拉攏他的丹藥靈石更是絡繹不絕。
而這些,都因爲我的到來化爲了鏡花水月。
他如何不恨?
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是我讓他徇私舞弊的嗎?
是我讓他惰於修行的嗎?
他實力不濟,有什麼資格指摘我?!
「與你相比?那隻會是我的恥辱!」
話音落地,劍刃被人直直折斷,戾氣撲面而來,齊琛退而後怕:
「你、你居然要走火入魔了!」
他想逃。
可來得及嗎?
蛇羣洶湧着圍追堵截,他只能轉身與我相鬥,結果可想而知?
不下十招便被我找到破綻一劍挑了手腳筋,慘叫聲響起,我反手扯着他的衣領。
餘光見柳裕被白芷薇帶着朝着一處洞穴而去。
索性用力一丟,堂堂問天宗大師兄,就這麼砸了下去。
靈氣還沒匯聚就被砸散,五臟六腑全部移位。
動靜之大,終於驚動了洞穴之中的所有人。
側頭望去,只見我一步一步踏了進來,亢奮的蛇羣吐着蛇芯子,臣服地匯聚於我的腳下。
我師尊眯起眼睛:
「居然是你。
「你居然還沒死。」
他沒看被我用劍插在地上斷氣的齊琛,身上傷痕不少,手中靈氣蔓延,另外一頭,可不就是我爹孃。
他們三人相互牽制,皆是死死抓住空中之物不放手。
若我沒猜錯,那應當就是柳裕這些年在地道之中得到的機緣。
一顆千年地丹。
大能食之,飛昇未嘗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連柳裕一個沒有修爲的人得到了多年,實力也不容小覷了。
他沒喫下,只能是因爲他實力還是低了,喫下去承受不住功效,結果只能是爆體而亡。
現在看眼前的局勢,該是我師尊與爹孃同時找到柳裕。自然,我爹孃巴不得柳裕擁有至寶,光耀門楣。
可我師尊卻不那麼想,成仙的機會就在眼前。
他不搶纔怪。
賴以生存的地丹被剝離了身體,難怪柳裕與我對打時實力讓我大失所望。
我打破了僵局,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毛骨悚然:
「我便知道,就算我找不到,多些人進來,找到了也是一樣的。」
「你什麼意思?!」
「莫非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不成?!」
我爹怒氣衝衝。
「逆女,還不快來幫忙!」
我嘲笑我爹的天真,即是都猜到了是我的算計,我怎麼可能幫他?
先天至寶,他們想爭,我自然也不會放過。
我一掌襲去,硬生生地在僵持的兩方力量之中擠出一道裂痕。
就此侵佔地盤,陷入搶奪之中!
態度之強勢,直接將所有人打了個猝不及防。
白芷薇心中驚駭:
【怎麼回事?!爲什麼這個惡毒女配會變得這麼強?!她是瘋了嗎?和男主搶東西,合該死得透透的!】
我淡然回覆:
「我是瘋了,這修仙界爲了成仙,有誰不瘋的?!」
「那就是你們該的!誰讓你們攔着男主的路……」
她話說一半,恍然反應過來,瞪大眼睛驚恐地盯着我。
我也不隱藏能聽得見她心神的事實,嗤笑:
「原本我只知這地道之中不簡單,但聽了你心中所想,倒不如就將計就計了。
「鷸蚌相爭,再坐收漁翁之利,我何樂而不爲?」
從一開始,我要的就是這顆地丹。
否則這羣蛇受我控制,我師尊和爹孃進入地道之後爲何能暢通無阻?
現下好了,兩敗俱傷,剩下的仨瓜倆棗,拿什麼和我爭?

-16-
「兩敗俱傷?誰給你的膽子?!」
我師尊動怒:
「你以爲你是誰?!滾出去!」
話明明是他一個人說的,朝我襲來的致命攻擊卻是三道。
我娘已經恨恨:
「這個不孝惡毒的女兒,死了最好。」
柳裕有了爹孃撐腰,又回到了當初無法無天的模樣,躍躍欲試:
「娘!我要殺她!我要親手殺她!
「當初就是她把我丟進的蛇坑!不殺她難解我心頭之恨!」
他在幼時我爹孃就對他百依百順,如今他們深覺虧欠的情況下,如何會拒絕?
左右我受了三擊之後差不多也就只剩一口氣吊着了,他要殺,就答應唄。
於是柳裕氣勢洶洶地對準我的脖頸。
四面夾擊,而殺我之人,一人是師尊,兩人是我爹孃,還有一個人是我血濃於水的弟弟。
誰都巴不得我死無葬身之地。
奈何我從來不如他們所願。
「殺我?!」
我眼中血紅一片,體內靈氣瞬間暴漲,金丹、元嬰、煉虛甚至大乘!
「爾等也配!」
威勢之大讓我師尊和爹孃面色驟變。
「不好!」
「裕兒,回來!」
來得及嗎?!
原本靠近我的一切紛紛被碾爲齏粉,柳裕還沒摸到我一絲一毫就憑空被掐住了脖子!
戾氣沿着他的四肢灌入體內。
我娘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不、不要!
「快鬆手!」
她的手到底放棄了僵持,不管不顧地想要從我手中救下柳裕。
「裕兒可是你弟弟!你怎麼能如此狠心殺你的弟弟!孽障!孽障!我當初就不該生你!」
「你後悔?我莫非便不是你們女兒不成?!當初爾等爲了柳裕將我女扮男裝,可知那村落兇惡至極,那些男人盯着我,彷彿能扒了我的皮!
「你們心疼柳裕,可曾心疼過我?!」
「噗!」
其他幾人倒吐一口血,我爹不敢相信:
「她怎麼會變得如此之強?!」
而我師尊聲音微不可聞:
「那是……我的心魔。
「她竟然吸收了我的心魔!」
大乘期修士的心魔,吸收之後可想而知會得到多大助益。
但心魔心魔,可不是想吸收就能吸收的。
若真的那麼容易,他也不會想着將之渡入我的體內。
是以想要吸收心魔,從來十死無生。
真的非要揪出一絲生機來的話,只有兩種可能。
一個是強行渡劫成仙,成仙了就能活下去。
一個便是真正的可遇不可求的天賜機緣。
巧了,這樣的機緣,現在就有一個。
「孽障!我殺了你!」
我娘手中短刀勢不可擋。
我不躲不閃,手掌收緊,擲地有聲:
「生育之恩,我還!柳裕——
「必須死!」
那短刀沒入我的心口。
同時,流竄在柳裕體內的每一縷戾氣都化爲殺人的刀劍。
將他體內百骨千筋,全部割斷!
撲哧!
他全身上下,血液橫飛。
如垃圾一般地掉在地上。
真正的死得不能再死。
連仙人也無法讓其重活一世的可能。
心口的劇痛傳來。
那短刀沒有一絲留情。
我的生母甚至沒看我一眼,悲痛地朝着那地上的垃圾又抱又哭:
「兒啊!我的兒啊!
「娘對不住你,居然生了這樣一個畜生!娘爲你報仇,娘殺Ŧú₈了她!」
可惜了,她的兒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而我這個孽障,卻還能拔出短刀。
側頭之際,恰好與我爹對視一眼。
我不知我如今是何種模樣又是何種眼神,但我明確能在我爹滿是殺意的眼中看見了一絲隱藏不了的恐懼。
「柳城!若你不想被這個怪物反殺,就最好與我聯手先擱置地丹,殺了她再說!」
我師尊Ṫŭ²出聲。
這個提議再好不過。
我爹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那地丹被兩人護住,就算我融了師尊的心魔,實力拔高也越不過去。
可我也不用越過去。
一聲細微的吐舌聲讓兩人心中一驚。
回頭之際,只見一條小蛇趴在地丹之上,吐着蛇芯子揮動尾巴,直接將地丹朝我拍了過來!
「放肆!回來!」
我師尊一掌劈向小蛇,可那傢伙早就跑得沒有蹤跡了,我爹則直接想殺了我。
卻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地看着我一身血跡,一躍而起。
抓住地丹, 毫不猶豫地吞入口中!
「完了……完了……」
不知是誰說的。
我已然分辨不出了。
千年地丹入口, 隨即便被我瘋狂煉化。
轟隆一聲。
就算是在地上,也聽得見一陣陣電閃雷鳴。
「雷劫!
「飛昇雷劫!她這是要直接渡劫!」
從我被灌入師尊心魔那一刻,我便早就想好了渡劫。
地丹不過意外之喜。
這是我爲自己尋的生路。
也是我歷盡百劫千難,一生顛沛流離拼來的生路。

-17-
這一路我不求他人垂憐,只爲堅守本心。
天雷劈碎了地道, 坍塌之下直落在在場之人的身上。
他們終於明白了我的算計。
悲憤交加:
「你將我等引入此地,也是你的雷劫圈!逼着我等自保反擊,來爲你減輕渡劫的負擔!柳莫愁, 你好冷的一顆心!」
「我是你娘你還算計我, 若是我因你而死,那便是弒母之人!你不得好死!」
何止如此, 這裏還有我的師尊、我的生父、我的師妹同門,甚至化爲怨氣發誓要糾纏我生生世世的仇人。
但在這天雷之下,他們都怕了。
拼命地攔着我, 問我:
「你已經大仇得報, 我們已經知道錯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難道還想弒父弒母弒師弒手足同門不成?!」
可我憑什麼滿意?!
我入無情道, 對錯分明,無情亦無愛。
你們說我貴爲弟子, 對我有傳道授業解惑之恩,我便替之受了心魔之苦。
你們說我貴爲子女, 對我有生育之恩,我便任刀刃入心,不躲不閃。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想我一生, 唯二欠了這兩處恩情,我一一還盡!
走了這一路, 不爲復仇,只爲成仙!
我欲如此,那天下之人都是我的棋子!
雷聲滾滾, 一道一道地砸了下來。
山丘夷爲平地, 暴雨淋漓。
吸引無數修道之人在百里之外駐足而望。
三天三夜。
待雷聲消散, 雨落不斷。
依舊未見有人飛昇。
誰都說渡劫之人死了。
遺憾轉身離去。
沒人發現, 暴雨之中, 一隻手從泥濘之中伸了出來。

-18-
大雨連續下了三月, 只在這方寸之地。
雨停那一日,滿是焦痕的黑土地上, 隱隱冒出綠色的新芽。
山下小鎮熱鬧非凡。
問天宗宗主魂燈滅了,纔出了風頭的柳家夫妻也失蹤了。
那個所謂的小師妹, 更是無人記得。
酒家假意擦着桌面,眼睛卻偷偷去看剛剛下山的藍衣修士, 她瞧着與其他修士沒什麼區別。
但區別又似乎很明顯, 尤其是氣度, 總讓人覺得如同涅槃而生的聖人一般。
那是真的無牽無掛、無情無惡的模樣。
酒棚外多了些吵鬧聲。
那是這幾日不知爲何多出來的幾個瘋子。
蓬頭垢面。
一個哭着說,我纔是女主,我就該享受榮華富貴的!都是我的, 全都是我的!
一對夫妻哭着問,誰見過她的女兒了,她女兒呢?
不, 該是兒子。
但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誰又知道?
留下了銀錢的藍衣女修抬腳走了出去,酒家沒看清楚她的臉。
她就這麼與那幾個瘋子擦肩而過。
沒有一絲停頓。
– 完 –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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