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男朋友第一次去他家,他爸媽非要送給我一塊價格不菲的綠翡翠。
半年後,我提出分手,男朋友讓我返還,我二話不說連盒帶翠還了。
誰知他一口咬定我掉了包。
他說他家送的翡翠值七位數,我還回的卻只是三位數的便宜貨。
拿去找珠寶行鑑定,確實是廉價的玉髓。
百口莫辯,我被逼着還錢。
男朋友每月只允許我留一千塊錢,剩餘的工資全部都要轉給他,作爲對那塊昂貴翡翠的賠償。
我就這麼簽下了人生的不平等條約。
在房東又一次催我繳租的拍門聲中,情緒崩潰下的我把整瓶安眠藥都吞了進去。
再睜眼,我回到了男朋友爸媽非要送我綠翡翠的那天!
-1-
男朋友周赫媽媽的手掌用力撫在我的手背上,一臉欣賞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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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赫的爸爸清咳了一聲,「是時候把傳家寶給俏俏了!」
周赫立刻說:「媽,別呆坐着,您倒是趕緊把寶貝拿出來啊!」
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坐在周赫家古色古香的客廳沙發上,正對着一幅水墨山水畫。
據周赫爸爸說,這幅畫是名家作品,拍賣行拍回來的。
周赫家開公司的,富得流油,家裏隨處可見古董和字畫。
這天,是我第一次跟周赫回他家見他父母。
上一世,周赫媽媽一見面就給我包了個一千八的紅包,還送了我一塊翡翠。
雖然我不懂珠寶,但是也知道綠翡翠價格不菲。
當時的我,心裏竟湧起一陣陣的感動。
我家是普通工人家庭,多年前爸媽下崗後,就靠着在學校門口支起小推車賣早餐謀生。
可以說,周赫的家庭,對我這樣的家庭,屬於高不可攀。
去周赫家前,其實我挺緊張的。
所以當時我覺得他爸媽人實在太好了,不僅沒有給我臉色,還那麼地看中我。
這一塊綠油油的翡翠,足以體現他們家的誠意。
我何德何能,被這樣的家庭看中?
我心動了。
更何況,周赫媽媽根本也沒有給我推辭的機會,一邊說着:「遲早反正是我們周家的人,你就當提前收了!」
一邊把這塊無事牌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周赫爸爸在一旁敲邊鼓:「你看阿姨的如意算盤打得多精,算準了還會回來!」
氛圍已經烘托到了這個程度,再拒絕倒顯得我不懂事了。
猛然間,聽到熟悉的臺詞「傳家寶」這三個字,我的背上冒出了冷汗,趕緊制止:「不用了阿姨,打擾了您和叔叔好久,寶貝就不看了,我也該回家了。」
周赫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俏俏,別掃興,我媽正興頭上,你好歹看一眼再走。」
一個綠色中國風龍紋首飾盒放在了我的面前,我直犯惡心。
因爲上一世,也是這個盒子。
周赫媽媽小心翼翼地揭開盒子,一塊碧綠的頸牌呈現在面前。
周赫爸爸回憶往昔崢嶸歲月的感嘆:「這還是香港的一位收藏家馬先生送我的呢!」
上一世,我被他們家的氣勢給唬住了,光聽着他們一家人左一個價值連城,右一個無價之寶。
這一世,我有意開口,看他們一家睜眼說瞎話到什麼程度:「原來是藏品啊。冒昧問一句,大概值多少錢呢?」
周赫媽媽沒有掩飾她的鄙夷,眉挑了挑:「不都說了是收藏家送的麼,千金難買,怎麼能用錢那麼俗的東西來衡量呢。」
說完,她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着我。
周赫爸爸附和:「是這個道理。不過,一戶人家,養大一個姑娘,不容易。所以越是寶貴的東西,就越應該給俏俏。」
如果沒有上一世的遭遇,我差點就要相信周家的鬼話了。
我頻頻點頭,深吸一口氣,一臉真誠地說:「我能感受到這件珠寶的分量,但更重要的是,這份禮物背後的含義。」
「可是,周叔叔,這不是綠翡翠,而是綠玉髓——你們是不是被人騙了都不知道呀?」
周赫爸爸愣住了。
周赫和他媽對視一眼,他媽馬上跳起來:「怎麼可能!這可是收藏家親手送到我們家的,他的人品,我們是信得過的……」
我沒搭話,就靜靜地看着她演戲。
空氣裏是難堪的沉默。
許久。
忽然,耳邊響起一陣規律的「啪啪」聲,原來是周赫爸爸在鼓掌。
他朗聲大笑:「我就說了吧,俏俏冰雪聰明,一定能通過我們老周家的考驗!」
周赫媽媽立馬反應過來,一迭聲地說對對對。
周赫爸爸止住笑容,語重心長地說:「別怪叔叔阿姨考驗你,做我們家的兒媳婦,時不時去去拍賣會,連個真假翡翠都分辨不出來,說出去別人都笑話,對不對?」
周赫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什麼時候懂珠寶了?」
我冷哼一聲:「原來我每件事情都要向周大公子彙報嗎?」
周赫笑,還順手摸了摸我的頭:「就喜歡聰明的女生。」
不知什麼時候,周赫媽媽已經拿出了一個金色的中國風龍紋首飾盒,裏面是一塊綠翡翠。
有了上一世的經驗,出事後我惡補珠寶知識,一眼看出這個確實是真貨。
「俏俏,這塊是真正的翡翠帝王綠——請你原諒叔叔阿姨對你的試探,試着接受我們的真心,一定要收下它。」
周赫爸媽目光殷切地注視着我。
我直覺,他們千方百計讓我收下翡翠,肯定有貓膩。
心念一動,我瞬間有了主意。
該演的戲還是得接着演下去,不能完全偏離劇本,免得引起懷疑。
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平靜而堅定:「周伯伯,周伯母,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但是這塊翡翠我不能收,因爲我還不是周家的媳婦。無功不受祿,等以後進門了,生了寶寶後再收不遲。」
說完,我的臉恰到好處地羞紅。
重活一世,我都佩服起自己的厚臉皮了,連生寶寶這種詞都可以脫口而出。
周赫媽媽跟上一世一樣,立馬就把這塊翡翠牌子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她笑得臉上塗的粉都起了皮:「這個跟生寶寶無關。等以後你生了寶寶,自然會有生了寶寶的獎勵!」
還怕我不接受,周赫媽媽繼續:「你不要有什麼顧慮。並不是說,你收下這塊翡翠,就代表你是一個重物慾的女孩兒了。」
「玉遇有緣人,翡翠同理。」
「你呀,就跟它有緣,別推辭了!」
我低下脖子,抬手打算取下來,周赫媽媽不贊同地搖搖頭,並且按住了我的手。
我擔心推搡間萬一磕了碰了,周家又賴在我的頭上。
於是,我停下動作,垂眼答應道:「謝謝伯父伯母,那我先收下了。」
-2-
見我收下了這塊翡翠,我感覺周赫和他爸媽,都鬆了一口氣。
這分鐘我再提出回家,周赫爸媽就沒再阻攔了。
到了停車場,我小心翼翼地取下翡翠,裝在盒子裏遞給周赫:「這塊翡翠牌子,你幫我收好。」
「我剛纔收下,是不想跟你爸媽起爭執,免得搞得場面太難看。」
周赫不同意:「可是我爸媽已經送給你了!」
「他們是想到我們馬上就要成爲一家人了,所以才送給你的,你不收就見外了。」
我堅決地把盒子推了過去:「既然馬上成爲一家人了,放你那兒和放我這兒,又有什麼區別?」
周赫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我又說:「千金難買的寶貝,你打開檢查一下,沒什麼問題就放你那兒保管了。」
「至於,要不要跟你爸媽說,你自己決定。」
周赫面色瞬間陰沉下來:「你還在生氣,對吧?」
「你還在怪我們家拿塊玉髓出來考驗你,是不是?!」
我冷笑「」「難道我不該生氣嗎?我的感情、我的尊嚴,竟然被當作一場測試,你和你爸媽,竟然覺得理所應當。」
「我不僅感到生氣,還感到了一種被侮辱的憤怒。」
還有一句話我沒說出來,上一世,你們家讓我身體力行地上演了 21 世紀版莫泊桑的《項鍊》,我難道這一世還要中你們家的圈套?!
我拉開車門,「砰」的一聲關掉:「最近我們別見面了,都冷靜一下吧。」
回到出租屋,我一連喝了半瓶冰可樂,終於冷靜下來。
上一世,周赫號稱那塊翡翠值一百萬。
他們這樣的人家,說起來也不差一百萬,爲什麼非要坑我這個窮人家的女孩呢?
是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非要報嗎?
我仔細回想過往人生的經歷,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一連幾天,周赫每天若無其事地跟我早安晚安,我都沒有回覆。
到了週末,閨蜜何麗莎約我去遊艇玩。
遊艇?我滿頭黑線,「你是認識了什麼富人朋友嗎?」
何麗莎無奈地搖頭:「我去哪兒認識什麼富人朋友。我團的,去嗎?」
我想想週末沒什麼事,便答應去了。
晚上七點半登船,乘客也不多,點心酒水隨便拿。
到了八點半,天黑下來,我站在甲板上,手裏拿着一杯香檳,鹹溼的海風迎面吹來,格外涼爽。
我問何麗莎,在哪兒團的,性價比挺高,回頭把鏈接給我一份。
不遠處,有一個穿着小黑裙的長髮大波浪女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們。
何麗莎感嘆:「這美女怎麼有點眼熟呢。」
我們正聊着天,忽然天空傳來一聲巨響,有人叫一聲:「放煙花了!」
我抬頭一看,黑沉沉的天幕上炸開一個金色的「S」形。
倒是有點意思。
我饒有興致地等待下一朵煙花。
幾秒過後,天幕中又出現一個「O」。
幾朵花炸完,原來是「SORRY」。
我啞然失笑,把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
再抬起頭來時,不知什麼時候,何麗莎已經不在身邊,眼前的人竟然是捧着一束紅玫瑰的周赫。
瞬間我就明白了剛纔是他搞的把戲。
我沉下臉來,轉身就想離開。
周赫忽然大聲道:「俏俏,原諒我吧!」
聽到聲響,遊艇上的人三三兩兩地圍了過來。
一個男服務員不知道從哪兒端來一個黑色大鐵盤擺在我面前,裏面有五個酒紅色的盒子。
人羣裏有人驚呼一聲:「現在求婚要戴滿五個手指頭的?」
「只知道不想結婚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可是——已經那麼捲了嗎?」
周赫似乎要單膝下跪。
我攔住他:「如果你要求婚,趕緊打住,我不會答應的,別把你我都搞得太尷尬。」
周赫的表情頗玩味:「就那麼不願意嫁給我?」
我眼睛看向別處:「那天我說了,我們彼此應該冷靜一下。」
周赫站直了:「放心吧,不是求婚,就是道個歉。」
人羣裏傳來奚落聲:「搞那麼大陣仗,原來不是求婚啊。」
又有人問:「那五個盒子裏裝了什麼?」
服務員說:「是盲盒,這位先生準備的道歉禮物。」
有人還不死心:「裏面真不是戒指嗎?」
周赫故弄玄虛:「女主角拆了不就知道是不是戒指了。」
大家起鬨着讓我拆一個。
我隨手拿起一個盒子拆開。
原來是一個 Tiffiny 手鐲,傳說中克領導的那款。
話說看上去像一個發着冷金光的手銬。
我觸電一般地把它放回盤子裏。
服務員很驚訝:「不喜歡啊?不是所有打工人都喜歡這款鐲子嗎?」
我沒好氣地說:「我領導對我還不錯,幹嗎要克她?」
有人起鬨:「那要不,乾脆把另外幾個盒子都拆了?好歹人家都準備好了。」
「都拆了!」
「都拆了!」
我沒聽他們的,只對着周赫說:「這麼處心積慮的,幹嗎呀?」
周赫眼睛看着我的眼睛:「挽回。俏俏,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冷笑:「確定不是考驗?」
周赫:「真不是。」
我把手鐲往他那邊推了推:「太貴重了,我可不敢收,免得到時候萬一要還,我還得拿幾個月的工資墊進去。」
周赫急了:「誰會那麼沒品,送出去的東西還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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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你和你家上一世不就是?
周赫一字一頓地,當着衆人承諾:「不用還。今天送了你,哪怕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你嫁給了別人,這東西也是你的。」
我盯着他:「當真?」
「當真。」
「行。」我利落地打開皮包,從裏面拿出一份文件,「唰唰唰」地在空白處填上相關內容。
對着衆人朗聲說道:「不好意思,早就預料到可能會有這樣的情況,已經諮詢了律師,擬好了自願贈予的協議。」
人羣驚呼一聲:
「現在談戀愛收個禮物,也那麼謹慎的?」
「現在女生的心機可真重,想得可真多,也真做得出來。」
「什麼時候撈女也那麼冠冕堂皇了?」
「這樣站着要的,我還是第一次見,開眼了開眼了。」
我充耳不聞,周赫像不認識我一樣地看着我,他拿着筆,搖搖頭,無奈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忽然,我玩心大起,裝作可憐巴巴的樣子:「這幾個盲盒,你是都給我,還是隻給我這個手鐲呀?」
有人起鬨:「都給了唄,也讓我們看下是什麼寶貝。」
周赫點頭,看不出什麼表情:「都給。本來就是送你的。」
我暗暗覺得好笑,裝大方不辛苦?
我好整以暇地一一拆開。
原來那四個盒子裏裝的都是珠寶,綠的紫的白的黃的,手鐲手鍊掛飾耳環,感覺還挺真。
我再次確認:「隨便我怎麼處置都行?」
周赫:「當然。」
我漫不經心地把玩着 Tiffiny 手鐲,「我只要這個,其他的你都收好。」
手鐲發出幽幽的光,在燈光和月光的映照下,雙 T 頭的白色貝母尤其閃亮。
別說,是挺好看的。
乘人不備,我猛地一抬手,用盡全力把它扔了出去。
衆人又是一陣驚呼。
周赫直接懵了。
周圍的人嘰嘰喳喳:
「她是有什麼毛病嗎,爲什麼這樣啊?」
「即使不喜歡別人,也不應該糟蹋東西不是嗎?」
「好心痛,不喜歡送給我戴戴也好呀,幹嗎扔呀。」
我承認自己心胸狹窄,上一世被周赫家算計後的哭訴無門,現在想起來仍然歷歷在目。
我雙手扶着欄杆,笑得沒心沒肺:「你氣炸了吧?」
周赫扯着嘴角,勉強笑了笑,撫了撫我的側臉,寬容地說:「沒有,你喜歡就好。」
-3-
沒想到有人把遊艇的這一幕放到了網上。
當晚就炸了。
網友自然是各種言論都有,多半都是罵我的。
【這女生太心機了有沒有?算計都快溢出屏幕了。】
【男生脾氣也太好了吧,這樣都不生氣?】
【趕上晴雯撕扇,寶玉搏美人一笑了,真的確定不是照劇本演的?】
【這女的也不是不愛財,總有種放長線釣大魚的感覺。】
【那麼作,很難嫁進去吧?我是婆婆絕對不要這樣的兒媳婦。】
【有一點沒想明白,那麼多東西,她爲什麼偏偏扔那個手鐲呢。】
我合上電腦。
爲什麼扔那個手鐲,因爲黃金有價玉無ṭṻₗ價。
即便有什麼糾紛,那個手鐲是明碼標價的。
何麗莎發來信息:【你今天真讓我刮目相看。】
上一世,我收下了假的翡翠頸牌後,不能判定真假,還是何麗莎建議我趕緊帶着東西去珠寶行諮詢。
後面得知是假的翡翠,被訛詐還錢,她建議我找律師,死槓到底ẗų⁼。
可上一世的我太懦弱,沒有聽從她的建議,在心理崩潰的時候選擇自殺逃避現實。
可是,我有一個疑惑,在這件事情上,她爲什麼要幫周赫,讓我上游艇?
何麗莎也納悶:「我真不知道周赫也會在。」
「遊艇的兩張票,還真是我團的。有天一早來公司,遊艇 party 體驗券的廣告單就扔在工位上,我一看也不貴,當時就有點心動。現在看來,搞不好是周赫提前設計好的。」
我問:「今天在遊艇上,你見到什麼熟人了嗎?」
何麗莎說:「你等等……你還記得有個很漂亮的黑裙女生盯着我們倆看嗎?」
我:「記得。我看向她時,她趕緊扭頭走向另一邊了。後面又放煙花,我就沒多想。」
何麗莎說:「我想起她是誰了!」
-4-
何麗莎:「她是我們公司老闆的女兒!」
「搞不好她認識周赫!」
我:「……」
「你確定嗎?」
何麗莎篤定地說:「今年公司的『家庭日』,她跟着老闆來公司園區了。我剛纔去圖庫裏翻了家庭日的照片,就是她。」
一張照片傳輸了過來。
點開。
還真是她,喬宇沐。
在遊艇上時,我也覺得她面熟,但沒想起來她是誰。
現在照片在眼前,記憶一下子激活了。
死後,我的魂魄去找周赫,發現周赫跟一個女孩在教堂裏,言笑晏晏,正要舉行婚禮。
這個女孩,就是喬宇沐。
當時,巨大的不甘讓我重生。
何麗莎說:「不過,就算是我公司老闆的女兒,也不能代表什麼。」
我怕何麗莎衝動替我打抱不平,沒有和盤托出,只說自己會多留意。
何麗莎問我,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跟周赫和好了。
我說是,不合適的人,還是早點結束比較好。
有同事刷到了遊艇視頻,一兩天的時間,公司裏傳得到處都是。
本就是還未過試用期的新員工,一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感覺非常不好。
雖然說這件事跟我的實際工作能力毫無關係,但是多少還是會影響我在同事面前的形象。
雪上加霜的是,這天以後,周赫對我窮追不捨。
他認爲他跟我之間,沒有分手,只是在冷戰而已。
天天到我公司樓底下守着。
每到中午飯點,去樓下拿外賣的時候,周赫不知從哪兒鑽出來,雙手奉上一個食盒。
爲了避而不見,我請同事幫忙拿外賣。
他居然有本事天天讓同事轉交食盒給我。
被逼得沒辦法,我只好自己下樓。
周赫果然瞬間冒了出來,一臉欣喜:「俏俏,你終於肯見我了。」
我無語:「大哥,你不用上班的嗎?」
他一臉無辜:「我在我爸公司上班,本來考勤就很自由啊。」
我直接問了:「我身上到底有啥你或者你家想要的東西,你直接告訴我行不行?」
周赫直呼冤枉,咬死沒有:「就是喜歡你。」
「愛你。」
「離不開你。」
表情之真摯,語氣之熱烈,如果沒有上一世的遭遇,我都快要相信了。
「是嗎?」我抬眼看他,打算隨便猜一個,「我知道你想要我什麼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說吧,你家是有人生病了嗎?看中了我哪個器官?」
「心?」
「肝?」
「肺?」
「腎?」
「眼角膜?」
周赫搖頭,臉死灰。
我「嘶」了一聲:「不會看中了我菊花吧?」
「真看中了也沒事兒。不過菊花那玩意沒那麼複雜,沒準兒不用從我身上切割,可以直接 3D 打印。」
周赫哭笑不得:「別想複雜,我要的是你這個人。」
我又倒吸一口涼氣:「全部器官?!」
周赫直翻白眼:「你的腦回路能不能別那麼離譜?」
我:「一個人跟另一個人在一起,總得圖點什麼。」
「如果你貪圖我某一點我反倒能理解。可是如果我身上沒有你特別想圖的,細思起來真的有點害怕。」
「所以,我們還是分手吧。」
他嘆了一口氣道:「我特別想知道,你爲什麼非要跟我分手——就因爲那個假翡翠?」
我點點頭,說自己做了一個夢,然後把上一世的遭遇說了出來。
周赫說:「俏俏,那只是一個夢而已。」
他神色無異,坦然又放鬆,看來他沒有重生。
我再次提出分手,周赫沒有再堅持。
-5-
這天以後,周赫有一陣子沒有在我面前晃盪了。
意外的是,喬宇沐主動來找過我,讓我別厚臉皮纏着周赫。
我覺得莫名其妙,告訴她我跟周赫已經分手了,衷心祝她跟周赫幸福美滿,長長久久。
喬宇沐很喫驚:「可是周赫說不放手的人是你!」
在確認了我和周赫已分的事實後,她鄭重地跟我道歉。
我見她得知真相後態度溫和有禮,便順嘴告訴了她分手緣由。
可能她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吧,反正我感覺她聽說假翡翠的操作後瞳孔地震了,「這做法太小家子氣了。」
「第一次知道周赫和他們家竟然有這一面。」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與周赫的感情,我也會慎重考慮的。」
這次見面,我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是你把遊艇體驗券放在我閨蜜工位上的嗎?不然她應該不會想到要去團購。」
喬宇沐無辜地瞪大雙眼:「不是我呀。」
「當時我跟周赫還沒有在一起,我上游艇只是單純好奇他到底去幹嗎。」
我心底的迷霧更厚了。
到底是誰把體驗券放在何麗莎工位的呢?
有沒有可能,何麗莎在說謊,她根本就是在跟周赫串通一氣?
可何麗莎的種種反應,真不像在說謊。我反覆琢磨,仍然沒有想通。
好在,這事也不重要,我就任它過去了。
本來我以爲這一世,沒有收下那塊假的翡翠,我就可以平安順遂地過去。
事實證明,我還是想得太天真了。
不順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首先是,我的試用期竟然沒有過。
雖然當遊艇視頻在公司瘋傳的時候,我就有所預料。再怎麼說,這種充滿了金錢味道的故事,跟一個年輕女生聯繫在一起時,總透露出絲絲縷縷的曖昧,非常不職業化。
可真正發生的時候,我還是難過了一陣子。
第二,房東通知我,她臨時要粉刷牆壁,三天後我必須搬走,兩週後再搬回。
詭異的是,半個月的租金很痛快地退給我不說,還多補償了半個月的酒店費,作爲打亂日常生活的補償。
我追問房東大媽爲什麼忽然要粉刷牆壁,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家裏需要休整,反正你又不虧!」
簡單粗暴的反應。
事出反常必有妖。
搬走前,我偷偷地放了個竊聽器在電視櫃的下面。
果然,房東大媽和她女兒來打掃衛生的時候忍不住開始八卦。
房東女兒:「這好好的,幹嗎忽然要粉刷牆壁啊。」
房東大媽壓低了聲音:「粉刷牆壁是假,讓我們貼符貼咒是真。」
房東女兒:「媽你膽子真大!這種神神叨叨的事情你不怕反噬到我們身上?」
房東大媽:「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頓一頓,大媽低聲道:「聯繫我的人,再三跟我確認租客是誰。所以這古怪肯定跟小姑娘租客有關。」
房東女兒倒吸一口涼氣:「也不知道她招惹到什麼人了,處心積慮地要整她。」
房東大媽:「誰知道呢?主要給錢給得太多了,沒法拒絕呀……一會兒弄完明天我們去拜拜佛,順便捐點給寺廟。」
聽了母女倆的這番話,我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回憶了一下,周赫的確藉着合婚的由頭,問我要過生辰八字。
據說合婚的結果有三檔,上婚、中婚、下婚。
「我倆是上婚。」他當時喜滋滋的。
沒過多久,就發生了假翡翠事件。上一世,我忙着找人各種幫忙鑑定珠寶,無暇去細想前因後果。
現在想來,我冷汗直冒。
周赫家看中我身上的東西,搞不好還真是我的八字。
-6-
斷頭巷的最後一個院子,何麗莎陪着我坐在老道長的面前。
號稱一天只算三人的老道長捻着鬍鬚,神情嚴肅:「這符是誰畫的?」
「不知道。房東千方百計讓我住進去,還藏在天花板的吊頂裏,想來就沒什麼好事。」
道長冷笑一聲:「如此陰毒的鬼門陣,也有人敢布,真是不怕遭到反噬!」
「你如果在布了這樣的陣法裏面睡覺,必然會失眠、驚夢,長久下去會神經衰弱、精神萎靡,到最後會成爲一具行屍走肉。」
何麗莎握緊了拳頭:「真毒啊。」
我不解:「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的八字有什麼特別的嗎?」
道長說:「你的命格是萬裏挑一的三奇貴人。」
「凡命遇三奇貴人,主人精神異常,襟懷卓越,好學尚大,博學多能。如有吉星貴格相配,乃爲國家柱石。」
我和何麗莎都忍不住笑噴,連連擺手:「不準不準,我們就是普通人而已。」
老道長眉頭一皺,忽然臉紅。
拿起手上的破紙,手裏比比劃劃,嘴裏唸唸有詞,再重新進行推算。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他吐了一口氣:「我沒算錯。你前二十年的大運沒起來,所以你自覺普通。到了明年,離火九紫大運起來了,格局必定大爲改觀。」
何麗莎眼神晶晶亮地看着我,興奮地搓手。
我厚臉皮地問:「請問道長,三奇貴人,哪方面奇呀?」
道長慢悠悠地說:「有天上三奇,地下三奇,還有人中三奇。你的八字就是人中三奇。」
「人中三奇被認爲是最爲富貴的命格。」
「等着吧,只要沒有被人破局,明年你的財運和人際運必然上佳。」
我再要多問什麼,老道長唸叨着「天機不可泄露」,不肯再說了。
一出門,何麗莎就緊緊地抱住我。
「怎麼了?」我拍拍她的背。
她抬起頭,眼睛裏閃爍着興奮的精光,深情地說:「苟富貴,勿相忘。」
「去去,八字還沒一撇呢。」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既然知道了房子有問題,再繼續住下去就是純粹的傻瓜了。
我把裏面貼的符咒全部撕了,然後轉租出去。
沒了工作、沒了男人,我倒是對生活有了新思路。
爲了遠離周家的影響與控制,我索性一個星期換一次房,不是酒店就是短租房。
他們貼符紙的速度,遠趕不上我換房的速度。
是的,我選擇了當家居博主。
誰說要買豪宅才能當家居博主啊?
租房也行啊。
事實證明,網友很愛看我選的各種窗明几淨的小房子或者大豪宅。
也許,是我編撰具有爆點的標題很吸引人吧。
比如:「與富二代男友分手的第一天。」
再比如:「試用期沒過的第一天。」
誰還沒有點窺視欲呢?
有了流量扶持,網友反饋熱烈,廣告費噌噌上漲。
明明是家居博主,闊氣的化妝品廣告金主也找上了我。
粉絲到了一定程度後,一條廣告費,就接近六位數。
還有一個意外的驚喜。
可能是大數據的助推作用吧,喬宇沐也刷到了我的 vlog,主動私信了我。
這一世,事態發展與上一世大爲不同。
上一世,假翡翠事件我並沒有告訴其他人,老老實實地去還本不該我還的錢。
這一世,因爲主動把事情始末透露給了喬宇沐,她立馬與周赫攤牌分手,「竟然爲了一個小首飾就敢拿捏別人的後半生,我真是錯看你和你們家。」
-7-
喬宇沐刷到了我,自然周赫也刷到了。
他居然還好意思來找我。
他有點不能接受,離開他以後,我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俏俏,你讓我找得好苦!」
打開家門,面前的周赫雙手展開,做出一個擁抱的動作。
卻僵硬在半空中,因爲他驚訝地發現,我的一左一右,各有兩個帥哥保鏢保駕護航。
兩個都是二十出頭。
兩個都有英俊的臉蛋,以及緊實的巧克力腹肌,和穿着黑色皮靴的緊繃繃的小腿肚子。
周赫再是渾身名牌,缺乏鍛鍊的肚子和麪容,一比就高下立見。
他收回那雙爪子,痛心疾首得直拍大腿:「俏俏,一定要小心身邊的人!男人都是不懷好意的!」
我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
大哥,這世界上對我最不懷好意的人,難道不是您和您的家人嗎?
再說了,保鏢我只是看,又不拿來睡,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問他來找我什麼事。
他說我不該挑撥離間:「你自己不願意跟我好也就罷了,爲什麼還要慫恿喬宇沐跟我分手?」
我反脣相譏:「如果你們倆的感情堅不可摧,豈是我三兩句話就能作用到的?」
周赫盯着我,忽而笑了:「所以,你對我也還沒有放下,對嗎?」
說着,他伸手作勢摟我的腰。
手還沒碰到我,就聽到他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
原來保鏢一號劈手對他擒拿,轉瞬間他已經躺平在地上了。
我湊近一看,周赫臉煞白,冷汗直冒。
他無力地揮揮手:「俏俏,能不能讓這兩個礙眼的東西走開?」
「我真的有話跟你說。」
老實說,現在更礙眼的是他。
不過,我還想看看他的Ťū́₅葫蘆裏賣什麼藥,於是讓保鏢出門了。
我從容不迫地拖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蹺起二郎ƭúₑ腿:「你說吧。」
他猛地一起身,把我往下一拉,我瞬間滾到地上。
他嘴裏惡狠狠地罵道:「死賤人,你嘚瑟個什麼勁兒!」
「都是你的錯,多嘴多舌,不然喬宇沐這樣的千金大小姐怎麼會離開我?」
「你是每天都要出鏡的博主,我看你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怎麼好意思丟人現眼?!」
撞擊間,我覺得下巴、臉頰傳來一陣陣鈍痛。
我本能地出手反擊。
好在,兩個保鏢就在門口,聽到動靜立馬開門進來了。
那一刻,我已經把周赫的鼻骨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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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赫捂着鼻子,生無可戀地看着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的,喬宇沐把內情告訴了我。
在她找周赫攤牌分手後,周赫居然告訴她,他家送我假翡翠的原因。
根本就不是考驗。
早在他問我要八字合婚後,他家就發現我是稀有的人中三奇命格。
他偷偷地搞到我的頭髮和衣服,又請人做了一個借運儀式。
但是借運怎麼才能夠生效呢?
據說是,現實生活中,我過得越慘,他家就越興旺。
他還信誓旦旦地對喬宇沐說:「我也不打算趕盡殺絕,就借她三年的運罷了。她也就過三年苦日子,三年以後,只要她能熬過去,命格擺在那裏,還是能過得比普通人要好得多。」
喬宇沐對他的行爲非常不齒:「左右不過七位數的一塊翡翠,也就夠請朋友喫幾頓好飯。」
「這點錢,還跟好過的女朋友計較,真真上不得檯面。」
他還告訴了喬宇沐一個他的祕密。
他的氣運,除了跟我過得好不好相關,還跟他的鼻子相關。
也不知道哪個高人告訴他的,讓他一定注意保護好自己的鼻子。打噴嚏,流鼻涕,流鼻血,或者受傷,氣運就低。
反之亦然。
所以我才死命地揍他鼻子。
畢竟,只有用玄學才能打敗玄學。
周赫一邊捂住流血的鼻子,一邊像瘋狗一樣地嘶吼。
好半天我才聽明白他在喊什麼,原來他在說他從來也沒想我死,只是借我三年而已,是我太脆弱了,想不開了自殺。
我心下了然,原來他也重生了。Ŧųₔ
儘管過去存在種種不快,我還是充分發揮了人道主義精神,給他叫了一輛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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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赫可能真的難以接受自己鼻子被打歪了吧。
在醫院,當醫生告訴他,鼻子沒可能恢復到跟之前一模一樣的狀態時,他一時情緒激動,扇了跟他溝通的主治醫生一巴掌。
力氣有點大,直接把人扇到耳聾。
起衝突的視頻被人放到網上,又被網友人肉出了是企業家的兒子。
他爸一氣之下,斷掉了他的生活費。
周赫有一陣揚言要控告我,我二話沒說,直接把他先攻擊我的視頻甩給他的律師,並告訴他們,我會死磕到底。
不是我先動的手,多半能算成是正當防衛。
對面立馬偃旗息鼓。
據說周赫現在在他的圈子裏如同過街老鼠。手上沒錢,又交了幾個混混朋友,賭博,借貸,被人做局,訛詐,他爸賠了好多錢,氣得要跟他斷絕父子關係。
周赫家的瓜連綿不絕。
有人說周赫爸爸在外有私生子,周赫現在這個樣子,他爸直Ṱũₖ接擺爛不管了。
周赫媽媽倒是愛他,國內的爛攤子怎麼收拾也不乾淨,索性帶着他一起去國外的療養院休養了。
這些瓜,都是圈內人士喬宇沐告訴我的。
對了,我現在的閨蜜已經不是何麗莎了,而是喬宇沐。
至於何麗莎,她繼續上她的班,團她的優惠券唄。
她倒是很能接受我跟她的友誼降級。
還有一個新情況,我現在在跟喬宇沐的堂哥喬宇飛談戀愛。
她經常開玩笑說,我如果跟她堂哥結婚了,那我們就是親上加親。
反正離開周赫以後我的運氣 up up。
粉絲又漲了一百萬,現在隨便發個什麼日常生活的貴婦視頻,瞬間上千贊。
無數的留言, 看都要看老半天。
當然也偶有黑子,我一般都視而不見。
跟喬宇飛交往了一年多,感情穩定。
我也吸取了教訓, 第一次跟他媽媽見面時,身上就揣好了籌碼。
畢竟, 我懷孕快三個月了, 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吧。
從氛圍感知,直覺喬宇飛的媽媽對我挺滿意。
「俏俏有寶寶在身了,那就趕緊選個良辰吉日, 把婚禮抓緊辦了吧。」喬宇飛媽媽提議道。
我心裏暗自得意,是誰說的上嫁吞針,豪門難入的?
我正準備起身, 忽然, 面前出現了一個綠色中國風龍紋首飾盒。
熟悉的包裝,熟悉的調料, 我一陣恍惚,忽然覺得頭有點暈。
喬宇飛媽媽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塊紫色的翡翠無事牌。
抑或是, 玉髓的?
可能懷孕影響判斷力, 我覺得眼睛有點花, 不能完全確定。
「這是我們家的傳家寶, 帝王紫的翡翠, 不誇張地說,值三線城市一套房子。」
我連忙推辭:「這太貴重。再說, 寶寶還沒生下來,也不該收。」
也許我老眼昏花,怎麼感覺喬宇飛和他媽虎視眈眈地盯着我。
再用餘光瞄一眼紫色牌子, 我還是不能確定是紫翡翠,還是紫玉髓, 或者是什麼別的。
真是急得抓耳撓心。
保險起見,我開口:「要不您還是送我一個紫玉髓的吧,反正看上去也差不多。」
喬宇飛和他媽表情古怪地看着我:「笑話——喬家的媳婦戴不值錢的玉髓, 還不讓人看了笑話?」
喬宇飛說:「之前,周赫爲了挽回你,大牌手鐲隨便讓你扔海里, 我可是親眼瞧見的——你總不能讓我被比下去吧?」
我有點心虛:「那晚你也在遊艇上嗎?」
「當然了,以前我跟周赫可是好哥們——你不知道嗎?」
見我有點詫異, 喬宇飛微微一笑:「說起來, 那晚你登上游艇的票,還是他拜託我找人放在你當時好朋友工位上的呢。」
可能懷孕的原因,我暈暈沉沉的, 心有點慌, 還有點想吐。
轉瞬,我的頭被人按着,脖子一沉, 這塊不確定什麼材質的紫色頸牌就掛在了胸前。
喬宇飛媽媽看着我, 一副甕中捉鱉的表情,意味深長地說:「不喜歡珠寶的女人,不是真女人。」
這話什麼意思?
管他媽的。
事已至此, 來不及想太多了。情急之下,我脫口而出:「是你們非要送我的,砸破了不包賠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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