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破爛的姑姑

姑姑喜歡去富人區的垃圾桶 0 元購。
一天,她帶回一雙名牌運動鞋回來要給表哥穿,我擔心上面有不乾淨的東西,勸她來歷不明的東西不要拿。
後來,鄰居把這雙鞋子撿了回去,倒賣後賺了大錢。
姑姑又恨又妒,把我關在屋子裏活生生餓死。
重活一世,我回到了姑姑家昏暗的小房子裏。
姑姑搖晃着手裏的名牌鞋對我說道。
「瞧瞧,我又撿到好東西啦!」

-1-
我定睛看了看,不錯,姑姑手裏拿着的球鞋跟上一世那雙一模一樣。
這雙鞋子不僅是名牌,而且上面還有知名球星的簽名,少說也要六位數。
姑姑的工作是保姆,她工作之餘經常去富人區的垃圾桶 0 元購,有時候是衣服,有時候是包包,甚至還有沒拆封過的鮮花蛋糕,她靠着這些東西節省了一大筆生活費,美其名曰會過日子。
我寄人籬下,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可這雙球鞋卻有些怪異。
雖然說有錢人的心思難以捉摸,可這雙價值六位數的鞋子實在不算小數目,就算是有錢也不能這麼燒啊。
上一世,我委婉地勸姑姑。
「這雙鞋子來路不明,還是不要拿給表哥穿了。」
「萬一上面有什麼病毒,表哥穿了也遭罪不是嗎?」
姑姑半信半疑地把鞋子丟掉了,可這鞋子被鄰居反手撿了回去還賣了個好價錢。
姑姑後悔地直拍大腿,罵我是個賠錢貨掃把星,還把我關在雜物間裏活活餓死。
重活一世,再看到這雙改變我命運的運動鞋,我終於忍住了梗在喉頭的真心話。
「是啊,多漂亮的運動鞋啊,姑姑你眼光真好,表哥他一定喜歡。」

-2-
表哥穿上這雙運動鞋,第二天腳就紅腫起來。
他疼地直哼唧,翹起腳來給姑姑看。
「喲,山山,這小腳趾怎麼腫起來這麼一大塊兒呀,是不是新鞋不合適磨壞的。」
姑姑招呼我過來看。
表哥的小腳趾此刻紅得發紫,微微按壓,還有組織液流出來,看樣子,這並不是簡單擠壓導致的,大概率是真菌感染了。
「啊,真菌感染,媽你趕緊給我買藥去。」
表哥學習成績很差,他打算通過體育特長生的身份參加高考,因此對自己的雙腳十分愛惜。
聽了表哥的催促,姑姑依舊湊在他的牀前不肯離去,我知道,她是捨不得買藥。
上一世,姑姑撿回這一雙運動鞋來,我看她愛不釋手的樣子,還提出了另外一種解決方法。
「姑姑,或者可以買一瓶消毒液回來,把鞋子裏裏外外刷一次,這樣穿着也安心些。」
姑姑去超市溜達了一圈,然後兩手空空回家了。
「一瓶鞋子專用的消毒液要幾十塊,我要是有這個閒錢,都可以再買一雙新鞋了。」
姑姑只Ŧṻₖ想白撿便宜,不想付出哪怕是一分錢。
此刻表哥催她出去買藥,她一定在心裏盤算得花多少錢呢。
「表哥這腳看起來挺嚴重的,抹的藥加上喫的藥大概半年能好,估計得花幾百塊錢。」
「幾百塊錢?又不是什麼大病,需要這麼折騰嗎?」
姑姑的生活理念是,只要不是要命的病,全可以靠自身免疫力抗過去。
我之前痛經痛得上吐下瀉,哀求姑姑給我買個幾毛錢的止痛藥,姑姑翻着白眼拒絕了,還罵我沒有貴人命得了貴人病。
「喂,秋萍,你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看我還在愣神,姑姑伸手掐了我一把。
「我花錢供你讀那麼多年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
我看着手臂上紅了一塊兒的印跡,心也微微痛了起來。
「有……有辦法。」
「書上說生理鹽水可以殺菌,我們可以每天用生理鹽水給表哥的腳消毒,這樣也能讓表哥好得快些。」
姑姑耳朵裏只聽到鹽水兩字,立馬去廚房倒了一袋子食用鹽配上開水給表哥泡腳。
濃鹽刺激皮膚,加重皮膚損傷。
一週後,表哥的腳越發嚴重了,之前只有小拇指感染,現在兩隻腳都腫得跟豬蹄一般。

-3-
哐噹一聲,是泡腳水打翻的聲音。
表哥在房間裏怒吼。
「還泡什麼泡,再泡下去,我的腳要爛完了。」
「哎呀山山,媽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姑姑的聲音帶了哭腔。
「秋萍說鹽水可以消毒的呀,都怪那個丫頭片子,害得你兩隻腳都壞了。」
表哥一向和姑姑站在統一戰線上,是因爲他們一直有共同的利益,如今遇到了分歧,照樣吵得人仰馬翻。
「秋萍說得是生理鹽水,你用的是食用鹽,那能一樣嗎?」
「我……我沒讀過書,我不懂呀。」
姑姑委屈地直抹眼淚。
「秋萍,你給我進來。」
姑姑跟兒子說話時嬌滴滴的,喊起我的名字來,那可謂是中氣十足。
幸好我提前做好了準備,摸了摸兜裏的藥瓶子,我自信滿滿地走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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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表哥要被你害死了。」
姑姑指了一下表哥的腳,然後就要撲上來擰我的耳朵。
我後退一步,躲開了姑姑的進攻,眼睜睜瞧着她撞在了門上,發出一聲悶響。
「姑姑,我說過了表哥的腳是真菌感染,需要喫藥才能好,可是您偏不信……」
還沒等姑姑發火,我就從兜裏掏出提前準備好的藥罐子。
「我是晚輩,不敢頂撞您,可我心裏是很疼表哥的……」
我拿着手裏的藥瓶晃了晃。
「這是我勤工儉學攢錢買的藥,醫生說了,對治療腳部真菌感染特別有效。」
姑姑揉了揉被門撞疼的鼻子,正想罵我,就被我一頓馬屁給拍回去了。
表哥也是一臉的感動,翻着白眼讓姑姑出去。
「我自己的親媽還不如妹妹對我好呢,我算是知道了,錢纔是你的親兒子。」
表哥把姑姑趕了出去,讓我倒水伺候他喝藥。
他呈大字狀躺在牀上,碩大的腦袋悠然歪在枕頭上,我把藥送到表哥的嘴邊,表哥癡癡盯着我的手,半天沒有挪開眼神。
好惡心。
表哥對我的態度一直很耐人尋味,他總是有事沒事欺負我,但又會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看我,等我發現他的目光時,他又漲紅着臉把頭別過去。
我曾暗示過他。
「表哥,我是你妹妹,咱們有血緣關係。」
表哥不屑地撇嘴。
「切,我媽說你就是我的童養媳。」
我的胃裏一陣不適,表哥噁心,姑姑更噁心。若不是現在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我真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我迅速把藥丸扔進了表哥嘴裏,然後把一杯子開水朝着他的嗓子眼猛灌下去。
「萍萍……萍萍慢些……咳咳……慢些。」
表哥被燙着了,嘴裏水和藥像噴泉一樣噴射了出來。
我抱着手臂冷眼看他。
「表哥,你要是想快點兒好,就乖乖把藥喫了。」
「好好好,我喫,馬上喫。」
表哥從牀上爬起來,將噴在地上的藥一顆顆重新放回了嘴巴里,然後遞給我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
這已經不是表哥第一次騷擾我了,我試過向姑姑求助,但姑姑卻說我思想不健康,心臟看什麼都髒。
可髒的從來都不是受害者,是那些心思齷齪並付諸行動的人。
嘭得一聲,我把表哥的臥室門關上了。
我知道他的腳好不了了,因爲我給他喫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治療真菌感染的特效藥,而是校門口五毛一包的三無糖豆。
這麼多年來的學費,一直是我勤工儉學賺來的,我若是好心把學費用來給表哥買藥,姑姑會好心幫我把學費出了嗎?
當然不會,所以我要先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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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的腳越腫越大,已經穿不進鞋子。姑姑的腦子總算沒完全壞掉,一咬牙帶着表哥去了醫院。
本來幾百塊能治好的病,拖到了現在,要幾千塊才能治好。
醫生給開了藥方,並且嚴肅地提醒表哥和姑姑。
「病人的腳已經非常嚴重了,必須每天按時喫藥並且泡藥浴,如果不尊醫囑,可能會鬧到要截肢的下場。」
醫生的年齡並不大,表哥和姑姑看他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大概是感受到了這種輕視,醫生把藥方交到了我手裏。
「小姑娘,按着藥方督促你哥哥用藥,他會好起來的。」
日日給表哥洗腳的工作交到了我手上。
據姑姑說,在我出生那年,爸爸媽媽因一場車禍而離開,要不是她心腸好把我接過來養大,我早就露宿街頭變成乞丐了。
現在我長大了,姑姑要求我報答她的養育之恩,第一件事,就是天天給表哥洗腳。
表哥樂呵呵地接受了。
醫生的藥方果然好用,泡了一個星期,表哥的症狀越來越輕,紫紅色的腳也變成了淺紅色。
我端着洗腳水進了表哥臥室,發現他赤裸着下半身,只用一條毛巾蓋住了關鍵部位。
「表哥,你爲什麼不穿褲子啊!」
我皺了皺眉頭,腳步也慢了下來。
「嘿嘿,泡腳容易出汗,穿多了不舒服。」
「再說了,現在屋裏沒別人,你就別害羞啦。」
表哥一臉猥瑣,笑嘻嘻地伸手拉我。
他的手像鉗子一樣,拽得我手臂生疼,我驚慌失措地甩開他的手,匆匆逃離了他的臥室。
最近這段時間,表哥對我越來越肆無忌憚,他的意圖昭然若揭,我不能再坐以待斃。

-6-
從表哥臥室出來,姑姑讓我準備一下給她搓背。
爲了省水,姑姑一個月只洗一次澡,今天正好是五月一號,是姑姑一月一度洗澡的日子。
姑姑洗澡捨不得抹沐浴露,每次都要喊我進去給她刮油。
「姑姑,表哥泡完腳已經睡下了,你一會兒喊我搓澡別太大聲,敲幾下玻璃窗就可以了。」
姑姑在院子裏的簡易洗手間裏洗澡,每次她喊我搓背,都發出河東獅吼的叫聲,生怕我聽不到。
最近表哥生病了,易怒易爆,聽說表哥睡下了,姑姑做事躡手躡腳,生怕把兒子惹惱了。
我躲在大鐵門外,推開一道縫兒,靜等着好戲開場。
「砰砰砰,砰砰砰。」
浴室的玻璃響了幾聲,看到無人出現,姑姑敲窗戶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表妹,是你在敲浴室的窗戶嗎?是不是忘了帶什麼東西?」
表哥的消息出現在我手機上,我想了想,給他回了一條。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姑姑是不是不在家呀,表哥你可千萬別去浴室呀……」
這條消息發出去沒一會兒,表哥就從屋子裏溜了出來,他腰間裹着一條毛巾,捏手捏腳推開了浴室的門。
三秒鐘後,浴室裏傳來姑姑殺豬般的尖叫。
「哪裏來的髒東西,敢喫老孃豆腐?」
「你你你……手往哪兒摸呢?」
浴室的燈啪嗒一下亮了,接着是表哥的叫聲。
「啊啊啊啊我的眼,看到髒東西了!」
表哥和姑姑一前一後從狹窄的洗手間跑了出來,兩人皆衣不蔽體。
隔壁王大媽端着碗從閣樓上張望。
「你家這是弄啥嘞,這麼大的兒子還和媽媽一起洗澡啊。」
王大媽的外甥女桃桃連忙把她往屋裏拖。
「姥姥快走,小心長針眼。」
表哥臊得臉紅脖子粗,生怕王大媽把他的事蹟傳揚出去,連忙解釋。
「王大媽,我以爲表妹在裏面洗澡,我是打算給表妹送浴巾的!」
王大媽的外甥女桃桃本來還在旁邊喫瓜,聽完表哥的解釋後眉頭一皺,直接把手裏的碗隔空砸了過來。
「噁心的臭男人,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不懂嗎?我看你送浴巾是假,耍流氓是真!」
「既然你腦子裏裝的都是爛東西,那就直接爛個徹底。」
桃桃手裏的碗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然後穩穩落在表哥的額頭上。
力道剛剛好,懵逼不傷腦。
表哥醫藥費+1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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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當然不捨得帶表哥去醫院,她把這筆開銷記到了隔壁桃桃的身上。
姑姑抄起一把鐵鍋要去王大媽家討說話,可桃桃本是仗義相助,我不能讓她陷入無妄之災。
我一把拉住了姑姑。
「姑姑,遠親不如近鄰。鄰居間還是相親相愛的好,哥哥的醫藥費,我來想辦法。」
「你認真的?」姑姑狐疑地看我一眼。
我自信一笑:「包的。」
一塊錢拿下 1KG 三無糖豆,再去姑姑心愛的富人區垃圾桶裏淘幾個精緻的瓶子。現在就差一張醫院開的藥方就齊活兒了。
我想到了之前給表哥看腳的王醫生,他醫術高明,人又熱Ṫũ̂ₓ心,或許他能幫我的忙。
蹲守在王醫生下班的路上,我諂媚地迎了上去,向他介紹了哥哥的情況。
「你說病人頭部受到了撞擊,可我是皮膚科的醫生,沒法給他開藥的。」
王醫生拒絕了我,我只能繼續哀求。
「醫生,你就隨便給他開個方子,寫點止痛藥,止吐藥,配點蜈蚣螞蚱狗粑粑啥的就好了。不需要簽字也不用公章,我後果自負。」
「效果不好也沒關係,就我哥那樣兒的,治好了也ţų₅是流口水。」
王醫生皺眉搖了搖頭。
「抱歉,愛莫能助。」
我殷切的目光在他冷漠的話語中黯淡了下來。沒有藥方,姑姑肯定不信的,如果真拿我勤工儉學的錢給表哥買藥,那我讀書生活就成問題了。
「小姑娘,這個給你。」
我垂頭離去,王醫生卻把我喊住了,他把五百塊錢塞到了我的手裏。
「我是實習醫生,工資也不多,希望這些能幫到你。」
「我看得出你有困難,可我想告訴你,不管任何時候,都要堂堂正正做人。」
聽完醫生的話,我心裏升騰起一股奇異的逆反心來,他本是好意,卻戳痛了我長期以來被折磨到敏感脆弱的心。
「王醫生,如果我能像你一樣有這麼好的工作,我也很想堂堂正正做人的。」
「你根本不懂,做好人也是需要成本的。今天我拿五百塊錢回去填窟窿,明天那些吸血鬼就會問我要五千塊!」
「你不幫我我不怪你,錢你拿回去,我們老鼠人自然有老鼠人的解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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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拿到標準的藥方,我只能從作業本上撕下一張 A4 紙,唰唰唰寫下幾味常見藥。
好在表哥年輕力壯,頭上的傷口沒經過治療也慢慢好了起來,我總算舒了一口氣。
可萬萬沒有想到,我的生活費還是出了岔子。
每年六月五號是學校發放助學金的日子,往年助學Ţŭ⁺金的名單裏都有我,今年卻突然沒了,頂替掉我名額的是學校裏的一個小太妹。她用着蘋果手機,天天喝奶茶,怎麼看都不像生活困難的樣子。
「蕭雨,我真的很需要這筆錢,助學金的事情,我想和你談談。」
我找到了頂替我名額的那個人,名叫蕭雨,我想向她瞭解一下情況。可是蕭雨翹着二郎腿翻了我一個白眼。
「找我談沒用的,這是大家投票的結果。你自己人緣不好,就該願賭服輸。」
我耐心回答。
「可這並不是賭局,論實際情況,我確實比你困難,還有……」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雨打斷了。
「停停停。就因爲你窮,助學金就應該給你?你窮你有理?我爲了這個名額給老師當免費勞力,給同學買零食文具,我付出了努力,這個名額是我應得的。」
蕭雨這一連串的邏輯把我震驚到了。助學金不再是爲了幫助貧困學生擺脫生活困境的最低保障,而是成爲了有心之人運籌帷幄的囊中之物。
是我錯了,還是世界錯了?
蕭雨瞟了一眼我身上洗到褪色的舊衣服,嫌棄地捂住鼻子。
「快滾開,一身的窮酸味,別讓我沾了晦氣。」
「實話跟你說,我根本不缺助學金這三瓜兩棗的錢。但是呢,我就算看不上,也不會便宜了你。」
蕭雨的眼神中帶着得意,似乎從凌辱我的語言中得到了某種高高在上的快意。
無疑,在學校裏,學習好長相正的學生能得到更多的關注和優待,這兩樣她都比不過我,所以,她想到了這種方式,來賺取所謂的存在感。
蕭雨指了指地板。
「跪在這裏,承認你沒我好看,懇求我資助你上學。或許我會大方善心考慮一下。」
蕭雨冷笑着看着我,眼神中發出毒蛇一樣的光。
我摸了摸上衣口袋裏靜靜躺着的錄音筆。
還好我從未寄希望於人性本善,如果世界欠我一個公平,那我就赤手空拳奪回來。
「蕭雨,你雖然長得醜,但是想得挺美。錢你留着吧,當你高四高五高六的復讀費。」
「祝你永遠年輕,永遠是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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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過去了,我的生活費基本告罄,而另一邊,蕭雨拿着助學金過得風生水起。
我捏着錄音筆走到了校長辦公室門口,錄音筆裏面的內容,能夠證明這次助學金的選舉有失公允,我有權利申請重新選舉。
「站在這裏,是準備跟校長告狀嗎?」
「你該不會以爲你這個破玩意有用吧?」
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過頭,是小太妹蕭雨不屑的臉。
她從我的口袋裏抽出錄音筆,狠狠摔在了地上。蕭雨的手指纖長漂亮,塗了鮮紅胭脂的美甲掐在我的下巴上,惡狠狠地說道。
「秋萍,你真的挺裝的。」
「裝文靜博取老師的信任,裝性格好博取同學的喜歡。私下裏卻做這種打小報告的勾當,真噁心。」
「啐。」
小太妹經常欺負人,論體力我比不過她,我只能一口唾沫噴在她臉上,迫使她放開掐在我下巴上的手。
「人老屁股松,放屁響咚咚。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刻意博取別人的喜歡了?」
「另外誰跟你說我只會打小報告的?我還準備了大字報和廣播報,一個小時後,全校師生都會知道你是怎麼樣偷了助學金的!」
「你!」
蕭雨掏出紙巾使勁擦自己的臉,粉底液被擦掉一半,露出底下黝黑的臉來。臉上的妝殘缺不全,她囂張的底氣似乎也被剎了一半。
「張秋萍,你哥哥腳上穿着五位數的鞋,可你穿着拼多多上幾十塊一件的衣服,你想過爲什麼嗎?」
「你根本不是張家的孩子,是張山山媽媽從富人區的垃圾桶撿回來的棄嬰。」
「你如果敢把助學金的事情捅出去,我就讓所有人知道,你是個沒人要的孤兒!」
蕭雨的話像一道驚雷劈在我的腦袋上。
姑姑曾經對我說過,我爸爸媽媽是在一場車禍中離開的,她作爲爸爸的親姐姐,作爲我在世界上僅剩的至親,義不容辭地收養了我。
姑姑雖然對我刻薄了一些,但我還是感念她養育之恩的,關於她說的我的身世,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可蕭雨爲什麼說我是棄嬰呢?
「這些話是張山山親口對我說的,你不信的話,就去找他問個清楚。」
表哥的腳好了一些後,就又穿着那雙簽名鞋來學校上課了,贏得了不少關注和青睞。
看來,蕭雨說的話很可能並不是空穴來風。
可我的拳頭也不是麪糰捏的,不會因爲蕭雨的一兩句話就放棄了實實在在的利益。
一個小時後,我用學術論文的方式描述了校園內惡意競爭助學金的亂相,闡述這樣的行爲會對真正的貧困生造成怎樣的傷害。
這篇論文很快引起了教學組的注意,校長出面主持正義,țűⁱ重新主持了助學金的選舉,我終於得到了遲到的助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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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山,媽媽看你的腳又腫起來了,那雙鞋子,要不還是別穿了。」
表哥穿着撿來的鞋賺足了風頭,讓他放棄這一切,他怎麼捨得呢?
「看過醫生,藥也好好喫着呢。病好起來總得一個過程,不礙事。」
哥哥擺擺手讓姑姑出去,小心翼翼地把簽名鞋收了起來。
「表哥,今天蕭雨來找我了。她說是你的女朋友。」
我鮮少過問表哥的私生活,第一次這麼主動關心他,他顯得有些受寵若驚,裝了起來。
「怎麼?表妹你喫醋啦?蕭雨是挺喜歡我的,最近我和她走得比較近,但是,還是比不過我們青梅竹馬的感情啦。」
「哦,挺好的,那你們好好處。」
我淡淡笑一下,退出了表哥的臥室。
蕭雨的話並非狗急跳牆,很有可能是表哥不小心透露給她的,看來我的身世沒那麼簡單,可姑姑爲什麼要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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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表妹,快救我!」
半個月後的一個半夜,我正沉沉睡着,被表哥鬼哭狼嚎的聲音嚇醒。
穿戴好衣服來到表哥臥室時,姑姑已經趕到了,她張大嘴巴愣在門口,我循着姑姑的眼神看過去,表哥的雙腳已經高高腫起,裏面充滿了組織液,皮膚隨時都會爆裂開。
「哎呀山山,怎麼這麼嚴重了!」
姑姑擔心地撲過去,手足無措。
我拿起表哥牀頭櫃上的藥瓶,這是當初去醫院時醫生給他開的,現在已經空了,算算時間,表哥停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而且他日日穿着那雙被真菌感染的鞋,越來越嚴重也情有可原。
「表哥,你這個藥停用多久了?還有腳,也不是今天才突然變嚴重的吧。」
「你胡說什麼呢?藥我一直喫着呢。明明就是那狗頭醫生不專業亂開藥導致的,哎喲,好疼。」
「對,對,一定是醫生開錯了藥!」
姑姑從表哥的話裏得到了啓發,哭喪的臉又微笑了起來。
「現在你的腳這麼嚴重,我明天就帶你去醫院,找那庸醫要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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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捨不得買輪椅,她把舊牀單剪成一條條的,把表哥拴在自己的背上,佝僂着背把表哥背到了醫院。
上午十點,正是醫院人流量最大的時候,瘦弱佝僂的女人,背上揹着個膘肥肉厚哼哼唧唧的大小夥子,頓時就引起了人羣的注意。
姑姑還讓表哥用紅墨水在白牀單上寫下十二個大字。
「黑心醫院導致我兒雙腳殘廢。」
人羣越聚集越多,姑姑站在人羣中間抹眼淚。
「大家快別來這家醫院看了,黑心醫院草菅人命,硬生生把我兒子的腳給治壞了。」
「一開始只得了腳氣,那個叫王仁心的醫生不僅僅給我們開高價藥,還把我兒子的腳給治壞了呀。」
我站在人羣中間看着姑姑飆戲,突然感覺她找錯了賽道,有這個天賦幹嗎還當保姆呢,去娛樂圈秒殺小鮮肉呀!
「大娘,別哭了,我們幫你去討個說法。」
「對,現在的醫生真是喪良心,賺黑心錢就算了,把大小夥子的腳治成這樣,看着真是……」
「對,討個說法!」
熱心大哥把表哥從姑姑背上解了下來,一路簇擁着兩人到了王仁心醫生的辦公室。
那王醫生不知該誇他單純還是愚蠢,姑姑和表哥的架勢明明就是要訛錢,他還把兩人往辦公室裏迎,要給表哥看腳。
「王醫生,我兒子的腳可不敢讓你再看了,你說說你把我兒子害成這樣,打算賠多少錢吧?」
姑姑抹着眼淚,一把拉住了王醫生的袖子。
王醫生走近看了一眼表哥的腳。
「大娘,您兒子的腳是真菌感染,我是對症下藥,如果他按時喫藥,是不可能惡化成這樣的。」
「不過,現在不是談賠錢的時候,讓小夥子進來先看看腳吧。」
姑姑並不買賬,吆喝衆人圍觀鬧事,甚至招來了媒體。
第二天這條新聞就上了頭條,名字叫做「狗頭醫生亂開藥,年輕小夥雙腳殘廢。」配圖是姑姑帶人圍着王醫生的辦公室,王醫生的回應被惡意剪輯成了短短三秒的視頻,裏面掐頭去尾只剩這樣幾個字。
「我不可能賠錢。」
這條熱搜引起了軒然大波,院長親自帶着賠償款上門道歉,承諾找最好的大夫給表哥免費治療,王醫生即日起停職調查。
姑姑之前一直靠給人家做保姆維持生計,得了這一筆意外之財後,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脈,買菜訛超市,走路闖紅燈,每天做着發財的大夢。
而王醫生,被醫院停職調查後,一開始還積極申訴,可是被醫院以證據鏈不足駁回了,寒窗苦讀十幾載,剛剛走出校門,就被人斷了職業路。

-13-
我萬萬沒想到,再次聽到王醫生的消息,是他站上了醫院的天台。
ŧŭ⁾醫院下面圍了大批大批的人,有人關心,有人看熱鬧,有人起鬨。
「喲,要跳樓就快點跳,站在那裏磨磨唧唧的,演戲呢?」
「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這個醫生搞這麼一出,該不會是想讓醫院給他官復原職吧。」
「哼,他敢上班,我還不敢讓他看病呢。」
衆說紛紜,大家的議論聲鑽進王醫生的耳朵裏,他越來越焦躁,站起身來,朝前面挪了一步。
「王醫生,別往前走了,危險啊!」
嫌電梯太慢,我一口氣爬上了六樓,又麻利地爬上了天台,警察攔着我不讓我過去,我只能衝着王醫生大喊。
「你還記得我嗎!你教我要做一個正直的人,還給過我五百塊,如果連你這樣正直的人都沒有好報,你說的話還有什麼說服力?」
王醫生回頭看了我一眼,半個月不見,他已經形容枯槁。
「我這樣的人,百無一用,又憑什麼指點別人,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吧。」
他又朝前挪了一步,樓底下響起了驚呼聲。
「王醫生!跳下去很難看的,面目全非,嘴歪眼斜!你自己不在乎形象,難道你也不在乎嚇到別人嗎?」
「還有,你最喜歡的工作、最喜歡的同事都會因此受牽連,你忍心嗎!」
王醫生麻木的臉終於有了一點波動,他那麼善良的人,連找死都擔心給別人造成困擾。他往回撤了兩步,猶豫道。
「那我換個地方死。」
就在他猶豫的一瞬間,等待好久的消防員一腳把他踹倒,連拉帶拽地把人拖了回來。
「你爲什麼不直接把我踢死?」
王醫生躺在地上,眼神空洞。
「你直接把我踢死,我就省得換個地方找死了。」
我衝上去搖他的衣領。
「你這個溫室的花朵,懦夫!」
「生活一帆風順時好爲人師,遇到一點挫折就要死要活,好意思嗎?」
「你看看我,從小失去爸媽,姑姑虐待我,表哥騷擾我,同學對我校園暴力,要是我像你這麼慫包,是不是要死一萬次!」
我從口袋裏掏出當時王醫生給我的藥方,上面清楚的寫了表哥的症狀和用藥指南。
「你這個懦弱的理想主義者,生活並不是書本里教的那樣完全美好,就算破破爛爛,也要修修補補地過。」
「如果你還有生的指望,就跟我一起去醫院調錶哥當天的就診記錄,視頻和這個藥方,能證明你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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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醫院的保安那裏調到了表哥當天就診的視頻,他當日雙腳紅腫,明顯不是普通的腳氣,王醫生給他的開的藥完全合理。
而且王醫生只開了一個月的藥量,表哥和姑姑來鬧事的時候,停藥已經快半個月了,這件事情,王醫生完全是無妄之災。
然而醫院委婉地表示,官方不適合出來闢謠,現在本就醫患關係緊張,消息一發,肯定會惹起渲染大波,他們不願意招惹麻煩。
萬急之中,我想到了隔壁鄰居王大媽的外甥女桃桃,她是學自媒體的,平時對網絡很熟悉,現在已經是個小網紅了。
我把王醫生的事情講給桃桃聽。
「秋萍姐,你說的事兒我聽懂了,但我是個美妝博主啊,我發這個恐怕幫不了你什麼忙。」
「好吧,謝謝你啊。」
這件事兒確實容易喫力不討好,桃桃不願意牽扯其中,我也能理解。
「我這就把這件事告訴我的自媒體朋友們,大家一起發,不能讓好人寒心,也不能讓壞人任意妄爲!」
桃桃掏出自己的手機,說幹就幹,剛纔還一臉呆滯的王醫生,聽了桃桃的話,眼眶裏中盈出了淚水,人也有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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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是個 00 後,熟知網絡的各種熱點元素,短短一個視頻,介紹了這個醫鬧事件的前因後果,後面還貼了一段我的獨白。
我作爲受害人的家屬,爲王醫生作證,所謂開高價藥,亂開藥的事情純粹是子虛烏有,表哥的病情惡化完全是因爲他擅自停藥導致的。
這個視頻迅速爆火,網絡輿論瞬間反轉。王醫生也順利復職了。
但是視頻下面的評論卻越蓋越歪了。
「沒有罵過王醫生,素質超過 90% 的網友。」
「我就說那個大娘和他兒子面相不好,不像好人,果然反轉了……」
「話說視頻後面的女生跟那個大娘是一家人嗎?畫風也差太多了吧?」
「建議嚴查,不像一家人。」
「你們記得十八年前千鯨貴府的火災案嗎,這個女生長得跟火災去世的女主人一模一樣呢……」
樓越蓋越偏,大家都討論起發生在本地十八年前的一樁火災案來,我好奇搜了相關事件。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跳,那個火災去世的女主人,高鼻樑,白皮膚,特別是笑起來微彎的眼睛,簡直跟我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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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爆火後,姑姑和表哥宛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然而網絡的風氣實在流轉太快,姑姑和表哥的臉皮又實在夠厚,三個月後,倆人又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表哥現在再也不敢穿那雙簽名運動鞋了,可他生病之前的襪子不捨得丟,反覆穿沾了病菌的襪子,腳不出意外復發了。
「秋萍,你學習好,你說說這是咋回事,山山的腳怎麼還好不了了呢?」
姑姑並沒有因爲我在網上的言論對我使絆子,網友越是說我們不是一家人,她就越發對我親近,試圖用自己的行動打破流言。
我也順坡下驢,接受姑姑的示好。
「姑姑,表哥是不是沾上了不乾淨的東西?」
「不乾淨的東西?」姑姑臉色一變。
「對呀,我聽說有些冤魂會沾在物件上報復人呢。那雙鞋子那麼貴,原主人爲什麼扔了它,說不定其中有古怪呢。」
姑姑嚇得臉色漆黑,在網上打聽如何如何擺脫不乾淨的東西。
有個網友說他是醫生,在醫院見多了這樣的事情,被不乾淨的東西粘上了,要在午夜十二點,跪在月亮底下大聲坦白自己的罪孽,然後向苦主道歉,得到了冤魂的原諒,才能擺脫糾纏。
姑姑真的信了,當天晚上就擺好了案臺和貢品。
「林小姐,我不是故意燒你房子的。」
「那天我幹活兒的時候不小心打了個盹,房子就燒起來了,害得你和先生喪了命。」
「可是,我收養了你們的孩子,還養了她這麼大,你看秋萍現在長得多好啊,你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了我兒子吧,別跟着他了……」
我躲在院子裏的暗處,手裏捏着錄音筆,震驚地跌坐在地。
爲什麼姑姑對我那麼刻薄,爲什麼表哥把我當童養媳, 原來我跟他們家從來就沒有血緣關係,我寄人籬下辛苦生活了這麼多年,全是這個所謂的姑姑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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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件事情跟桃桃和王醫生說了。
桃桃一聽就繃不住了, 挽起袖子要給我伸張正義。
「曝光,必須曝光,我馬上就寫稿子, 讓這對噁心的母子社死。」
「桃桃,你先冷靜。」王醫生摁住了桃桃的手。
「怎麼,你又要說你那套好人論嗎?你忘了你出事兒的時候秋萍姐是怎麼幫你的了?現在你工作保住了, 就又看不上我們伸張正義的手段了是吧。」
桃桃年輕氣盛, 看我心情低落, 忍不住和王醫生拌起嘴來。
王醫生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
「怎麼會呢, 要是看不上你們的手段,我也不會給大娘出那個在十二點坦白罪孽的主意。」
「那個主意是你給她出的?」我萬萬沒有想到,文質彬彬的王醫生, 也能想出這樣的野路子。
「對,要不然也不能那麼輕易的讓她說出心裏話。」
「只是像她那麼厚臉皮的人, 道德審判傷害不了她,我們要讓她受到法律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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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委託律師向法院提起了訴訟。
證據鏈充足,並且有犯罪嫌疑人親口承認的錄音,犯罪事實清楚, 被告人張富貴因過失致人死亡被判無期徒刑。
宣判那天, 張富貴又是哭鬧又ṱű̂⁶是對我下跪。我知道這並不是她良心發現,只是試圖減刑的表演罷了。
我平靜地正視前方,不願意再看她一眼。
宣判過後, 張山山站在路上對我惡語相向。
「不管怎麼說, 我媽好歹養了你這麼多年,你真是蛇蠍心腸, 竟然親手把她送了進去。」
我已經不屑與他辯論了,惡人總有他自己獨特的邏輯鏈, 不論自己幹了什麼罪惡滔天的事兒, 總能找出自己的苦衷來。
「張山山,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法院已經把張富貴名下的房產進行了法拍,你從前的家, 再也回不去了。」
「好自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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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王醫生,桃桃三人找個一個小酒館,痛痛快快喝了一場。
他們怕我難過, 刻意避開往事不談,可我還是藉着酒勁, 大哭了一場。
白天鵝變醜小鴨, 被偷走的十八年,說不難過是假的。
喝完這杯酒,把往事都拋諸腦後。
既然老天爺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 我就不會沉溺在往事裏無法自拔。
聽說爸爸媽媽ṭŭ̀₂生前恩愛, 愛去世界各地旅遊。後來,我當了一名旅行博主,走萬里路,看萬里風光。
爸爸媽媽沒去過地地方, 我替他們去過了。
前面風光正好,過去的黑暗,就當它是一場遙遠的噩夢吧。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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