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薪水被關係戶倒掛之後

發現薪水被關係戶倒掛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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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薪水被關係戶倒掛之後
HR 錯把新人工資單發給了我。
每個月到手一萬八，比我這個兢兢業業幹了 6 年的老員工高了整整一萬。
而新人才剛入職三個月。
幹啥啥不行，學啥啥不會，工作全靠我這個師父幫忙。
好好好。
薪資倒掛，老員工不如狗。

-1-
儘管 HR 秒撤回，我還是看到了。
胡曉瑩，上月實發 18116 元。
心態崩了。
作爲公司資歷最老的員工，我每月到手工資算上全勤，也不過八千出頭。
而一個剛入職三個月，什麼都不會還得靠我帶的新人，竟然比我高了一萬。
整整一萬！
還有天理嗎？
六年前我加入星輝傳媒時，公司寥寥幾人。
辦公地點在簡陋的民房。
我一人身兼數職：文案，運營，拍攝，剪輯，有時候還要配合出鏡。
數不清多少個夜晚，我絞盡腦汁寫腳本，力求讓內容新穎有趣。爲了得到最好的拍攝素材，我在偌大的城市來回奔波。一段幾十秒的視頻，是我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七八個小時的剪輯成果。
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多個爆款視頻的加持下，我們抓住了機遇，星輝在短視頻領域一路高歌猛進。
到今天，抖音平臺粉絲過千萬。
公司規模越來越大。
辦公地點早已換到了高檔寫字樓。
一起從無到有奮鬥的老同事們漸漸都離開了。
只有我留了下來。
我以爲，我在公司的地位不敢說居功至偉，至少也是中流砥柱。
但今天我被狠狠打臉了。
我懷着複雜的心情看向對面的胡曉瑩。
她嘬着奶茶，雙手在鍵盤上敲得飛起，時不時抿嘴偷笑。
一看又在摸魚聊天。
而我卻拋開手頭一堆工作，在幫她改漏洞百出的文案。
越想越恨。
越想越不甘心。
我猛地起身，憋着一股火朝老闆辦公室走去。
「老闆，爲什麼胡曉瑩一個新人的工資比我這個主管高了一倍都不止？」
老闆劉明遠先是一愣。
隨即皺眉。
「周意，咱們公司有薪酬保密制度，你怎麼能隨便打聽其他同事的工資？」

-2-
保密保密。
保密是怕我這個老員工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嗎？
我也是氣狠了，質問老闆：「公司剛創立的時候我就來了，我勤勤懇懇幹了這麼些年。可到頭來，工資還不如一個剛進來的應屆生。」
「而且就算不談資歷，不談職位，我的產出和成績也比新人高多了吧？」
就說上個月，我寫的短視頻文案爆了五個。
胡曉瑩什麼都沒有。
她究竟憑什麼拿的比我多？
老闆語氣放緩：「小周，你這些年的努力和付出我當然知道，可公司有公司的難處，現在市場人力成本漲得厲害，想招到胡曉瑩這種名校畢業的人，就得這個價。你是公司的老人，更應該理解公司纔對呀。」
我理解不了。
人力成本漲了，那怎麼不給我這個老員工漲？
難道我不配？
「可是這根本不合理！」
「沒什麼不合理的，公司發展需要新鮮血液，而市場規律就是這樣，不光是星輝，所有的公司都這樣。」
我直截了當：「老闆，我申請漲薪。」
不但要漲，我還要拿得比新人多才行。
可老闆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我：「你好好想想，公司哪年沒給你漲過？人，要懂得知足。」
他是給我漲了，每年五百。
漲了六年還被新人吊打，老員工真是不如狗啊。
我清楚地記得年初老闆找我談話，說現在大環境不好，公司越來越難，別人都沒有漲薪機會，除了我。
我當時深信不疑，內心對老闆感恩戴德。
結果轉頭他就給應屆生那麼高的工資……
傷害巨大，侮辱巨強。
我深吸一口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恐怕沒辦法繼續在公司幹下去了。」
讓我拿着八千塊的工資，帶着一萬八的新人，我怕我會心梗。
老闆明顯不悅：「這話我可以當作沒聽到，你回去吧。我希望你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只盯着錢，在職場上是很難有好的發展的。」

-3-
從老闆辦公室出來的時候，HR 喬娜正好要進去。
她看到我，一臉不自在。
估計是猜到我爲什麼會在這裏了。
我站在門外沒急着離開。
「……是我的疏忽，老闆，對不起……」
「張口就敢跟我提漲薪，公司管理，薪酬制度他想得明白嗎？不是在公司待的時間長就配拿高薪了！」
「說起來，周意最近半年加班時間越來越少了，可能早就對公司有意見了吧……」
聽到這我拳頭都硬了。
這人事腦子有病吧？
前幾年我工作強度大，天天不要命地加班，別人 996，我直接 007。
今年公司規模擴張，來了不少新人，我手上一些沒難度、和內容策劃關係不大的工作便分了出去。
再加上我身體出現毛病，不敢再那麼拼。
所以才顯得沒以前工作那麼猛了。
但即便如此，我的工作時長還是遠超其他人。
她喬娜是瞎了嗎？
「老闆，萬一他真的要走怎麼辦？」
「那就讓他走！真以爲公司離不了他？大不了我多花幾個錢再找新人。新人腦子活，不比那些老鹹魚強多了？」
好好好。
所以剛剛挽留我，並不是因爲我重要，只是覺得我這條老鹹魚可以節約用人成本罷了。
我對公司鞠躬盡瘁，公司對我毫不在意。
小丑竟是我自己。
路過胡曉瑩的工位，她人不在。
我鬼使神差瞄了眼屏幕。
一條新消息正好跳出來：「哈哈哈哈哈哈臥槽！你是說，只要裝得笨一點，你那個工資還沒一萬的冤種主管每天都替你幹活？倒反天罡啊你！」

-4-
我如遭雷劈。
胡曉瑩剛來的時候，裝作不經意打聽我房貸多少、公積金還款這些事情。
我只當她想買房，跟我取經。
原來是故意套我話，然後用公積金推算我的工資。
虧我把她當自己人！
這段時間，我盡心盡力指導她，幫助她，沒想到她背地裏卻把我當猴耍，看我的笑話。
氣到極致反而平靜了。
我打開給胡曉瑩修改的文案，把一處修改過的地方還原。
她回來後，我把文檔發過去。
「曉瑩，文案我大致幫你改了改，你自己再看看。你這次跟的這個熱點不錯，趁着流量還在趕緊提交，我覺得一定能爆！」
她大喜：「真的嗎？師父，太感謝你了！」
胡曉瑩來了三個月，一直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成績。
她迫切希望能跟我一樣，做出爆款來。
我笑笑沒說話。
然後寫好辭職報告，發送給劉明遠和喬娜各一份。
緊接着刪掉了電腦裏快要寫好的那份方案：《打造短視頻內容差異化的新策略》。
這是我廢寢忘食，主動花了兩個月的休息時間思考整理的。
本意是想爲公司解決視頻內容創意不足、同質化嚴重這些問題。
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劉明遠不是覺得新人腦子活嗎？
那就找新人去給他分憂唄。
弄完一看時間，五點四十七。
我乾脆利落收拾好自己東西，正好趕在六點下班。
這應該是我六年來頭一次準點下班。
負責商務的王姐跟我關係要好，見我要走有點詫異：「小周，今天有事？這麼早就走呀。」
我輕聲道：「王姐，我已經提離職了，明天就不來了。」

-5-
「什麼？！」
王姐噌的一下站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要走？」
「王姐，我現在腦子很亂，回頭跟你細說。」
晚上回家我把手機靜音，睡了個又長又沉的覺。
第二天醒來，微信跟電話都快炸了。
劉明遠：「拿離職威脅公司是最 low 的招數。你是出過一些成績，但是別忘了，那是因爲你在星輝！別把平臺的高度當成自己的能力。你玩脫了，離職我已經批了，明早就不用來了！」
太好了，我還擔心他故意拖着不給我辦呢。
喬娜：「這個月你上了五天班，但是你在職期間損壞了公司一把椅子，兩把鍵盤，你工位上死了三盆綠蘿，扣掉五天工資你還要賠償公司八塊七毛二。這是清算單，上面有老闆簽字。」
絕了。
從沒聽說過正常損耗還要員工賠償的。
我懶得跟她掰扯，給她發了個十塊的紅包。
備註：「不用找了。」
胡曉瑩：「師父，你永遠是我師父，我以後還能找你改文案嗎？（星星眼）」
想屁喫呢。
這時王姐的電話來了。
「小周你現在怎麼樣？」
「睡了一覺，神清氣爽。」
好久沒睡過這麼香的覺了。
自打入職星輝以來，越是週末和節假日，越是我忙碌的時候。
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
還不到三十，就感覺身體比五六十歲的人都差。
「老闆一大早就召集全公司開會，各種陰陽怪氣指桑罵槐。說什麼不要覺得資歷老，就可以跟公司叫板，也不要認爲自己有功勞，就能爲所欲爲。」
「小周，你到底爲什麼突然走呀？」

-6-
想到劉明遠對我不屑一顧的態度，我心底一片寒意。
「就是覺得不值得。」
我把事情原委告訴王姐。
王姐跟昨天的我一樣，憤怒又震驚。
「太離譜了！咱們在公司混了這麼多年，待遇連個剛來的小孩都不如？」
我把昨天跟老闆的對話轉述給她。
她大怒：「用人成本高了憑什麼就讓我們受委屈？我們爲公司多付出了幾年難道還錯了？詭計多端的資本家！」
跟王姐一起狠狠吐槽了一番，我心情好多了。
我沒着急找工作，在家休息了一週。
就這幾天，星輝出了狀況。
胡曉瑩自信滿滿地把文案交上去。
視頻上線後，流量確實很猛，儼然要火爆全網的姿態。
劉明遠半場開香檳，在朋友圈狠狠炫耀：「實力和成績真的不允許我低調，事實證明星輝納新的決策多麼正確，新血液帶來新思想，新思想帶來新高度。」
胡曉瑩臉都快笑爛了。
可惜，他們的快樂只持續了不到兩個小時。
視頻被平臺判定違規，緊接着賬號被處罰，喜提小黑屋七日遊。
原因是文案裏有一處敏感內容，踩了平臺紅線。
這一封號不得了。
除了流量下降和粉絲流失，早就安排好的直播、廣告通通受到影響，收入銳減不說，還得給客戶道歉賠償，公司整個後續的商務安排全受到了波及。
偏偏這回胡曉瑩在文案裏只署了自己的名字。
我走後，她便急不可耐地想要向別人證明，她也能跟我一樣獨立做出爆款內容。
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
最後定性：新人經驗不足，捅了簍子。
星輝一時間成了業內笑話。
劉明遠氣炸了，當着全公司的面把胡曉瑩罵到崩潰大哭。
最後還扣了她三個月績效。
王姐剛跟我說完這事兒，胡曉瑩也給我打來了電話。
我冷笑着摁下接聽。

-7-
電話那頭的人像喫了炮仗。
「周意，我沒得罪你吧？又不是我逼你離職的，你爲什麼要陷害我？沒見過像你這麼噁心的人！」
我冷冷道：「嘴巴放乾淨點！」
她激動地嚷嚷：「你是老員工，經驗比我多，怎麼可能看不出有問題？虧我那麼信任你！現在公司賬號都被封了，我差點被老闆開除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我還知道你爲了邀功，只寫了自己的名字。」
胡曉瑩頓時語塞。
我繼續道：「幫你改文案是情分，不是我該你的！出成績了你自己拿，有問題就要怪我頭上，你爹媽沒教你什麼是負責任嗎？還有，我已經離職了，咱們現在沒有關係，公司有任何事別找我。祝你早日獨立做出爆款。」
我着重強調「獨立」兩個字。
氣得她瞬間沒了理智。
「你拽什麼啊，叫你聲師父你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知道我這個新人工資比你高多少嗎？每天看你累死累活就賺那麼點，我真是可憐你！」
我詫異道：「啊？你入職的時候喬娜沒跟你說嗎？出了爆款是能單獨拿獎金的呀。一個爆款一萬，我每個月光獎金拿到手軟，用得着你可憐？」ťû⁽
電話那頭不說話了。
緊接着掛了。
爆款能拿獎金這種話，我當然是騙她的。
劉明遠這些年給我畫了無數個餅，獎金、股權、分紅……
到頭來一個都沒兌現。
要不是這次發現新人的工資遠高於我，恐怕我還在當傻子而不自知。
我把離職的事情告訴了業內的朋友。
「我靠，你終於想通了哇，我跟你說你早就該走了！咱打工人跟公司談什麼感情啊，你就記住一句話：錢到位了纔有感情，錢不到位老闆說什麼都是放屁！」

-8-
我苦笑：「你說得對，這不，想讓你幫我推薦新的工作機會。」
朋友拍胸脯：「包我身上，放心吧，就憑你在星輝的成績，那些公司都得搶着要！」
朋友很給力。
才一天時間，就有好幾家公司給我發來面試邀請。
朋友說得沒錯。
我在星輝六年，做出過那麼多爆款，都是我能力的證明。
每家公司面試後都當場給我發出了 offer。
而開出的待遇，更是遠高於劉明遠給我的。
最少的一家都有兩萬六。
果然只有跳槽纔是最好的加薪方式。
朋友比我還高興：「我說什麼來着？你就是被原來的老闆給忽悠瘸了。醒醒吧，走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值得更好的！」
對。
我值得更好的。
最後我選中了川和文化傳媒，短視頻領域的頭ťŭ₄部 IP 之一。
他們給我開出的待遇是最優厚的。
每月稅前三萬，獎金另算。
入職那天，老闆陳飛特意跟我聊了聊。
「你的簡歷我看了，非常優秀，我們團隊亟需你這樣的人才。說實話，我很意外星輝竟然捨得放你走。」Ŧū́ₗ
我禮貌地感謝了老闆的ṭùₜ賞識。
卻沒有多嘴我離開星輝的真實原因。
我忍不住會想，對川和的老員工來說，我是不是也是另一個胡曉瑩？
我跟朋友說了我的想法。
他樂了：「川和給老員工分股權拿分紅，老員工工資低但是分紅多，新員工工資高沒分紅，大家各掙各的相安無事。」
原來如此。
所以工資倒掛這個問題，公司是可以解決的。
劉明遠說所有的公司都跟星輝一樣，又是在放屁。

-9-
我在川和依舊擔任內容策劃主管一職。
川和跟星輝面臨同樣的問題。
在保證日更的頻率下，持續輸出高質量、有創意的內容越來越難。
尤其平臺上內容同質化現象嚴重，大量模仿跟風，連川和與星輝有時候都不得不借鑑熱門的創意素材。
時間一久，對粉絲來說，賬號就失去了特點。
所以在星輝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思考，怎麼才能在保證賬號調性的前提下，最大程度讓視頻內容與別人不同。
我把那份《打造短視頻內容差異化的新策略》拿給陳飛。
「陳總，這份報告結合了我這些年的經驗和思考，在關於打造差異化上提出了一些個人見解，希望能對公司有幫助。」
我繼續道：
「雖然現在是快節奏文化，可越是這樣，用戶越對『慢下來』有種不易察覺的隱晦需求。一首歌，一支舞蹈，一個好玩的梗，它可以突然爆火，但沒辦法長久。只知道迎合這些熱點的賬號，沒有任何記憶點，粉絲粘性非常低。」
「川和擅長講故事，我覺得在保持我們優勢的同時，讓故事融入更專業、更有深度的東西，比如可以是傳統文化，可以是民生百態，甚至還可以打造系列化……情感上的共鳴，價值上的認同，只要做到這兩點，用戶就能變成忠粉。」
陳飛越聽眼神越亮。
他拿着我那份報告看了很久。
「周意，我們這行都覺得新員工往往比老員工更具優勢，新人沒有被既定模式束縛的思維，也沒有僵化的觀念，新人能帶來新的思想和創意。」
「但今天你讓我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事實。」
「你這樣的人才走了，絕對是星輝最大的損失。」
川和採納了我的方案和建議，做了一期關於酒文化的視頻。
這是一次全新的嘗試，說實話我心裏也沒底。

-10-
從一個年輕釀酒師的角度展開，將釀酒技藝的傳承，文人筆下的讚美，高堂華宴到街頭小酌，古今交融，厚重的文化歷史和情感寄託全部呈現。
視頻一上線就引爆全網，好評如潮。
我欣慰又自豪。
老闆的信任和重視讓我在川和如魚得水，充滿幹勁。
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後ţũ̂ₒ悔沒早點跳槽的情緒達到了頂峯。
我們的成功，引來平臺上大批模仿跟風。
好笑的是，星輝也做了好幾個類似的視頻。
可惜畫貓畫虎難畫骨，反響平平。
劉明遠根本沒搞清楚，星輝的優勢和長處在哪裏，只知道生硬照搬，能火纔怪了。
王姐在微信上敲我：「你猜今天喬娜問我什麼？」
「什麼？」
「問我你找到下家了沒，要不是你囑咐我別透露，我真想拿個大喇叭去姓劉的辦公室喊一嗓子，看看他和喬娜聽了是什麼表情。」
自從上回王姐知道星輝給新人開那麼高的工資以後，劉明遠在她嘴裏就從「老闆」變成了「姓劉的」。
「好端端的，打聽我幹什麼？」
「姓劉的想讓你回來唄，自己拉不下臉，就派人事來旁敲側擊。」
讓我回去？
原來經歷了賬號被封一事，星輝元氣大傷。
劉明遠以爲走了我一個，團隊其他人都還在，內容質量上不會有什麼太大變化。
可事與願違。
這一個月賬號流量越來越低迷。
星輝砸了不少錢，可收效甚微。
這時候胡曉瑩跳出來，說她能爆一次就能爆第二次，請求劉明遠再給她一次機會。

-11-
「這小妮子還想戴罪立功呢，用她的文案，視頻發佈後火倒是也算小火吧，但是因爲擦邊低俗被粉絲罵了個狗血淋頭，又掉了一波粉，真不知道是賺了還是賠了。」
「靠擦邊火了算什麼本事啊，她竟然有臉跑去找姓劉的要獎金。想拔鐵公雞的毛，這不找死嗎？姓劉的臭罵了她一頓，在大羣裏通報批評。真是活該。」
對，就是活該。
聽得我真是身心舒暢。
「一比較，姓劉的發現還是你好用，我估計人事很快就會找你的。」
說什麼來什麼。
喬娜給我打來電話。
「聽說你還沒找到工作？現在經濟不景氣，滿意的工作確實不好找。你是星輝的元老，大家沒必要鬧得那麼難看。老闆說了，只要你願意回來，他可以既往不咎。」
啊呸。
還既往不咎。
噁心得我午飯都快要吐出來了。
從前當我是草，現在發覺我比他想象的有點用，居然還給我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捨姿態。
我故意說：「那你問問你老闆，我回去是讓工資一萬八的新人帶我呢，還是我拿着八千繼續帶她。」
喬娜以爲有戲，立即回覆我：「咱們各退一步好吧？只要你回來還是內容策劃主管，工資在你原來的基礎上漲個兩三千不是問題。」
玩兒呢。
漲兩三千，加上我原來的工資也不過就是一萬出頭而已。
很多嗎？
我搞不懂我在劉明遠心裏是有多廉價。
他甚至都不願意讓我跟胡曉瑩一個待遇。
用最低的成本騙我回去，繼續跟我講情懷畫大餅，忽悠我當牛做馬是吧。
「太少了，你告訴劉明遠，他願意給我三萬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

-12-
喬娜驚了：「三萬？！你瘋了吧！怎麼可能！」
「給不了這個數就別來煩我，我很忙。」
電話那邊的人忽然變成了劉明遠。
「工作都找不到的廢物還把自己當香餑餑呢？誰給你的勇氣獅子大開口？公司肯讓你回來就不錯了，你還裝腔作勢上了！」
我把他的原話還給他：「劉老闆，現在市場人力成本漲得厲害，你想招到像我這樣又有經驗又有成績的人，就是這個價。」
「不識抬舉，以後別哭着來求我！」
很快，星輝掛出了招聘內容策劃主管的信息。
待遇面議。
讓我無語的是，喬娜在一個人力資源羣裏，指名道姓說我人品敗壞，道德低下，試圖在行業內封殺我。
川和的 HR 把截圖發給我的時候，我都氣笑了。
我先保留了證據。
最近實在太忙，無暇找她算賬。
因爲就要過年了。
春節期間全網流量會達到最高峯，用戶消費意願強烈。
同行們個個摩拳擦掌，預備着在直播帶貨中大顯身手。
第一期酒文化試水成功之後，我們乘勝追擊，又陸續做出了茶、書法、漢服、飲食各種視頻。
中國傳統文化博大精深，根本不愁素材。
得益於這些視頻的大火，數不清的品牌和機構找上門要合作。可以預見，這個春節檔川和絕對能大賺特賺。
陳飛樂得嘴都合不攏，一直說我是他的福將。
我的 title 從主管變成了總監。
爲了避免遇到熟人多出不必要的麻煩，我在入職川和時用了新的微信，主要用來跟品牌方對接，溝通方案。
有一天，這個新號忽然多了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好友申請。
劉明遠。

-13-
我看了好幾遍。
沒錯，就是他。
我不明白劉明遠這是要幹什麼。
想找我？
那完全沒必要來加我的新號啊。
通過好友後，對面立刻發來一段話。
「周總監您好，我是星輝傳媒的老闆劉明遠，今天冒昧來打擾您，不爲別的，是想邀請您這樣能力出衆的人才加入我們團隊。您放心，星輝絕對能給您提供不輸川和的待遇。不知道您是否有興趣，我們可以見面詳聊。」
語氣小心翼翼，簡直稱得上恭敬。
看到消息後我愣了好一會兒。
劉明遠這是……要挖我？
不，準確說不是挖我。
他是想挖川和的內容策劃總監。
反應過來後，我足足笑了十分鐘。
我的媽呀，這是什麼狗血小說劇情。
等笑夠了，我給他回覆：「劉總，感謝抬愛，但是陳總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暫時沒有離開川和的打算。」
「周總監，先不要太早拒絕我，您什麼意思我懂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可以保證，不管陳飛給你多少，我都比他多 30%！」
你懂個蛋。
這老登還以爲我跟他討價還價呢。
「劉總，您可能對我還不夠了解，我不一定適合貴公司。也許我真去了星輝，劉總對我就沒這麼看重了。」
「不可能！我劉明遠最愛惜人才，您到了我們公司絕對能得到 100% 的看重！」
劉明遠語氣真誠。
看來是真的是非常想把「我」挖走。
哪天他發現自己現在求着要去的人才，就是當初被他逼走的廉價老黃牛，不知道作何感想。
不過我很忙。
逗了他幾句就沒再理他了。
劉明遠還不死心：「周總監，我一定會用我的誠意來打動你！」

-14-
我現在只想在川和好好幹。
川和內部上下一心。
從調研選品到內容策劃，從場地準備到流量推廣，技術支持到後勤保障，每個環節仔細打磨。
我負責直播主題、腳本撰寫，以及引流視頻的創意製作。
從臘月二十開始，團隊所有人忙得腳不沾地。
晚上八點，直播準時開始。
可今天川和的直播間上人速度顯然比平時慢了不少。
這不正常。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你們快看，星輝直播熱度全平臺第一，幾乎一半的流量都在他們那裏！」
我趕緊跳到星輝直播間。
開播才幾分鐘，已經有了上百萬點贊。
主播大聲道：「今天咱們這個直播間實在是太火爆了，主播也感受到了大家的熱情！寶寶們別急，神祕嘉賓馬上就會跟大家見面！」
我想起來，星輝一週前就發出預告，今天晚上直播間會有一位神祕大咖。
預告裏只有一個剪影，看上去卻有好幾個男頂流的影子。
臉型像 A，身材像 B，動作像 C……
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聰明想出這麼雞賊的一招。
主播激情滿滿地介紹產品，滿屏彈幕全是催促。
「能不能快點讓嘉賓出來？」
「我們是來看哥哥的，不是聽主播廢話的。」
「到底是誰啊？」
「好久沒看到我擔參加活動了，啊啊啊啊啊啊，激動！」
彈幕刷得飛快。
點贊激增。
畢竟人多流量大，星輝直衝帶貨榜第一。
川和這邊兒的同事不禁羨慕道：「請明星效果就是不一樣哈。」
請明星確實能帶來不少流量，但對公司來說，不一定是划算的買賣。
以我對劉明遠的瞭解，他根本捨不得掏明星的天價出場費。
如果是假的，那不就是故意蹭熱度嗎？
還是蹭頂流的熱度。
即便我不混粉圈，也預感到他這波操作簡直是在找死。

-15-
主播頂着巨大壓力又講了十分鐘。
就在粉絲們耐心耗盡的時候，所謂的神祕嘉賓終於現身了。
我也好奇。
最近星輝流量拉垮，也許劉明遠爲了數據好看，真的下血本請了頂流？
不過我更傾向於，星輝掛羊頭賣狗肉，找了個十八線小明星來充數。
當我看清楚嘉賓是誰後，一口咖啡噴出來。
所有人都傻眼了。
是他？
居然是他！
我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
主播熱情介紹：「讓各位粉絲寶寶久等咯，我們的神祕嘉賓就是我身邊這位星輝傳媒的老總，劉明遠先生！這是他第一次出現在直播間，驚不驚喜？」
伴隨着動感的音樂，一身正裝的劉明遠對着鏡頭微笑致意。
「星輝直播間的各位粉絲朋友好，我是劉明遠，感謝大家長期以來對星輝的支持。今天我會給大家送上很多福利，千萬不要錯過哦。」
鏡頭讓他看起來更胖了。
配上他死裝的表情，要多油膩有多油膩。
除了都是男的，這位嘉賓跟預告裏的剪影有一毛錢關係嗎？
彈幕炸了。
「？？？主播你沒事吧？我哥呢？我請問ŧú⁻呢？」
「喫相太難看了吧！」
「誰給你們的勇氣來蹭我家哥哥熱度？」
「被你們溜的這幾位明星，你們給廣告費了嗎？」
「你們告訴我這男的是頂流？哪門子頂流？豬圈裏的頂流嗎？」
……
粉絲很生氣。
後果很嚴重。

-16-
劉明遠自以爲能 hold 住局面：「朋友們冷靜一點，我們可從來沒說過嘉賓是誰哦。如果讓有的人失望，那我只好說抱歉了。大過年的，千萬不要生氣哈，咱們家降火的涼茶現在有優惠！別忘記左上角可以領福利，我們還安排了好幾波抽獎！」
這話聽起來讓人更想打他了。
直播間人數急速下降。
路人發覺被騙罵兩句可能也就算了，可那幾個頂流的龐大粉絲羣不幹了。
罵主播，罵劉明遠，罵星輝傳媒。
直播間有違禁詞，罵不了太髒。
無數人跑到主頁那條預告視頻下，瘋狂辱罵。
短短幾分鐘，憤怒的粉絲們已經咒罵了上萬條，而且還在持續增加。
更有甚者，把劉明遠的照片 P 成黑白照發在評論區。
【星輝老闆騙子】【星輝虛假宣傳】【抵制星輝】等多個詞條也在短時間內衝上了平臺熱搜。
劉明遠想要爆火確實做到了。
只不過是被罵火的。
影響實在太大，星輝不得不刪除了那條引流的視頻，關閉了評論區。
最後甚至暫停了直播。
而今晚在直播間下單的人，聽說有超過百分之八十的人取消了訂單。
我實在忍不住去問了王姐。
她對我大倒苦水。
原來這個餿到不能再餿的方案，又是胡曉瑩出的。
她信誓旦旦地跟劉明遠保證，只要藉助頂流的熱度，那星輝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斬獲鉅額流量和關注。
反正只要星輝不親口說嘉賓是誰，那就不用負任何法律責任。
等人都進了直播間，老闆親自送福利安撫粉絲，真有人說話難聽，直接拉黑禁言就行了。
整個公司，只有劉明遠同意了這個方案，並且堅決執行。
聽完後我只有一個感受：劉明遠上輩子是不是欠胡曉瑩的，所以這輩子註定要在她這裏一次次栽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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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車來得猝不及防。
暴怒的劉明遠下播後第一件事，就是讓胡曉瑩滾蛋。
胡曉瑩這回算是在業內揚名了。
除非她轉行，否則以後再沒有哪個公司願意要她。
除了被網暴，星輝要面臨的問題遠不止外界看到的那麼多。
早就談好的大批商務合作因此擱置，損失的不僅是流量和收入，還有品牌方的信任。
這段時間，王姐她們每天都在給客戶打電話道歉，身心俱疲。
王姐本意是在星輝堅持到生孩子休產假，現在終於改變主意了：「我真的受不了了，等過了年，我就立刻走人！」
星輝的道歉視頻來得有些晚。
視頻裏劉明遠一臉憔悴，說不該通過耍小聰明的方式引流，欺騙廣大網友的感情，辜負了大家的信任。他保證以後團隊一定會慎之又慎，求大家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可爲時已晚。
失去的口碑和人心很難挽回。
而川和這邊就不一樣了。
我們全力以赴，盡心做好每一場直播。
整個春節期間，川和牢牢佔據帶貨榜第一。
陳飛對此非常滿意，包Ťúₒ括我在內，每個人都拿到了一筆豐厚的獎金。
忙完春節檔，陳飛給衆人放了假。
就在我準備離開公司的時候，劉明遠給我發來消息。
「周總監，我現在在你們公司樓下。」
？
什麼意思？
「我也是沒辦法了，周總監，星輝現在太難了！我真的真的很希望你能到星輝來幫助我們。只要你能來，我可以開出最豐厚的條件，副總，股份，什麼都可以！我知道你在公司，我就在一樓等你，多久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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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真是鍥而不捨啊。
行吧。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我言簡意賅：「樓下咖啡廳見。」
一進咖啡廳，我就看到劉明遠和喬娜兩個人焦灼地等待着。
我走上前。
「劉總，好久不見。」
劉明遠看到我有些錯愕，然後一臉嫌惡。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想求我同意你回星輝是吧，我現在忙着呢，沒空搭理你。」
我直接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喬娜叫了起來：「你聽不懂人話嗎？叫你滾！」
我失笑。
「是你們求我來見面的，我來了又趕我走。」
劉明遠不耐煩起來：「你他媽胡說八道什麼呢？我什麼時候……」
他忽然停住，一雙三角眼猛地瞪大。
我從沒見過一個人臉上能有這麼多表情，疑惑，震驚，尷尬，羞愧，惱怒……
劉明遠聲音裏都帶了幾分顫抖：「你就是川和的周總監？怎麼可能？」
我淡淡一笑：「如假包換，你們挖人之前不調查下背景的嗎？」
喬娜已經徹底石化。
「我以爲只是同名……我以爲你找不到工作……」
我看着她, 嚴肅道：「隨口造謠抹黑, 可能就會徹底斷絕別人的求職路, 是不是很得意自己有點小權利？證據我已經保留了, 等着被起訴吧。」
喬娜渾身一震。
她慌忙跟我道歉：「對不起！周意，真的對不起！」
我沒再理她。
「對了, 劉總剛剛說，只要我願意去星輝, 副總的位置, 還有公司股份, 都可以給我，真的假的？」
劉明遠臉色陰晴不定, 好半晌才咬牙道：「周意，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人都要向前看。只要你回來, 我剛剛說的那些都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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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是這麼說, 可神情看起來卻很不情願。
也難怪。
先前一直看不上的老員工, 跳了個槽想再請回來，只能加薪升職給股份，不亞於割肉放血。
劉明遠此刻估計快憋出內傷了吧。
可惜，就算他願意放下身段求我, 我一點兒也不稀罕。
我淡淡道：「不好意思，我還是那句話，暫時沒有離開川和的想法。劉總如果真的求賢若渴, 不妨看看自己公司裏有沒有被埋沒的人才, 何必捨近求遠呢。」
我的嘲諷太明顯。
劉明遠終於受不了了。
他噌的一下站起來, 鐵青着臉走了。
喬娜灰溜溜地跟在後面。
等我休完假回來, 王姐開心地告訴我她已經跳槽了。
不止是她, 星輝裏不少老人都走了, 職位大量空缺, 多個項目停擺, 劉明遠不得不花高薪緊急招人。
公司財務狀況本來就緊張，用人成本突然激增，再加上星輝經過直播翻車事件後, 口碑下滑, 流量銳減, 品牌商幾乎都斷了合作，始終入不敷出。
強撐了半年, 劉明遠不得不裁掉了 90% 的人, 靠接一些不入流的廣告苦苦維持。
在川和待了一年多後, 我又跳槽了。
但這次並不是因爲錢的問題。
川和發展穩定向好, 只是我想再換一個更具挑戰和成長空間的平臺。
陳飛親自給我餞行。
「周意，作爲老闆我想說，真捨不得放你走，哪天想回來, 川和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但作爲朋友我要說，多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我心懷感激。
也許有一天，我會回到川和「安穩」下來，做個盡心盡職的老員工。
但我始終會牢記, 不斷學習進步，保持自身競爭力，纔是職場中最穩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