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不晚

老公最近很賣力。
我以爲迎來了婚姻裏的第二春。
卻聽到股東調侃他。
「怎麼樣，什麼時候對小祕書下手啊？」
溫北川笑聲散漫，「最近練了練，還行，寶刀未老，伺候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綽綽有餘。」
視頻裏。
男人們鬨笑。
我的心漸漸發涼。
可後來，他又絕望地擋在我面前。
「是我不對，和我回家好不好……」

-1-
他要伺候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而不是我。
我在鏡子裏深深地看自己的輪廓，明明臉上沒有一條溝壑。
可是和溫北川結婚四年。
他早已經對我失去了新鮮感。
聽到溫北川說那些話，我要了體面，沒有推開那扇門讓自己難堪。
可我還是想知道，溫北川迷上了什麼樣的人。
下午兩點。
我到了他的公司。
陽光正好。
玻璃投射出刺眼的金陽，照射的那個女孩臉上的小絨毛都清晰無比。
我看到時，溫北川正定定地看着她出神。
眉眼溫柔。
「夫人……」
門口上了年紀的祕書有些尷尬。
她的話驚醒了辦公室裏的兩個人。
那女孩兒嗖的一下站起來，規規矩矩，「夫人。」
聲音很小，私下地，又不安分地偷偷看我。
溫北川皺着眉，「你怎麼來了。」
手裏的房卡被我輕輕放到他的桌面上。
「你的東西，忘了帶。」
溫北川瞳孔微微縮緊，不動聲色地把卡扣在手心，「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晚點還有會……」
臨出門時。
我聽到那個女孩兒嬌嬌弱弱地聲音。
「溫總，這就是你老婆啊。」
男人的聲音壓低，「沒ẗṻ³事的，她不常來。」

-2-
倒春寒的日子裏。
我在酒店門口等了一夜。
他沒來。
天將破曉時，我纔想清楚。
是啊，一個我知道地址的地方，他怎麼讓心尖上的人承擔一點風險。
從酒店輾轉回家。
溫北川正在系領帶。
進門時，他的動作一頓，眼神掃向我，「去看了嗎？
「疑神疑鬼，調查我的行蹤。
「這次確定了沒有，是你自己無中生有。」
他面露嘲弄，「在外面待了一晚上是吧，真希望這次能給你長長記性。」
溫北川從我的身邊路過。
「今天晚上我有局，就不回來了。」
他回過頭，似笑非笑，「如果不信的話，你也可以再在外面待一晚。」
大門關上。
冷氣對沖。
寒流像是颶風一樣刮到心底。
蔓延到四肢百骸，涼到讓人牙齒打顫。
我的手機裏。
兩個月前添加的好友，更新了動態。
【今晚要去晚宴做總裁的女伴啦，嘻嘻～】

-3-
這場晚宴。
我到底是沒有去上。
我發燒了。
39 度。
嗓子像吞了刀片一樣，疼的出不出一句話來。
午夜，家裏漆黑一片。
牀頭上沒有水。
我頭暈目眩地自己去找水。
拉開冰箱，看着滿冰箱的牛奶發怔。
剛結婚時，溫北川知道了我失眠的毛病。
聽人說牛奶助眠。
定時每天把鮮牛奶帶回來。
看着我喝。
直到後來創業成功，有了錢。
他僱了人，每週幫忙換好最新鮮的牛奶來。
那時他抱着我，「老婆，以後我一定會給你最好的生活。」
如今。
生活慢慢的好了起來。
但那個溫北川，不見了。

-4-
燒的很困。
我甚至等不到熱水涼透。
往嘴裏倒的時候，嗓子很燙。
疼的我眼淚直流。
入睡之前，好像看到好友更新了狀態。
【年輕的總裁，性張力滿滿，他今天送我回家哦～】
配圖上，是我相伴了多年的那張側臉。
正在她的左手邊，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
看起來真般配啊。
失去意識之前，我突然想ƭü₅到。
曾幾何時。
也是有人這樣說我和溫北川的。
多般配的一對夫妻啊……

-5-
再次醒來。
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手機上，一條消息也無。
反倒是刷到了好友早上更新的狀態。
【原來公狗腰真的可以頂到天上呀，好刺激，嘻嘻～】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
手機在手裏轉圈，視線彷彿失焦。
頂到天上……
我茫然着。
呆呆地忘了哭。

-6-
我以爲溫北川會給我一個交代。
等了又等。
可等到圈子裏都傳開了，溫總的身邊又多了一朵解語花。
捧在手心裏，擱在心尖上。
閨蜜林微的電話打到我的手機裏。
劈頭蓋臉問：「溫北川又出軌了？」
她的直接，讓我連回轉的餘地都沒有。
嗓子乾啞着，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
林微的語氣降下來。
「暖暖，我是在商業聚會上看到他們的。
「海城有頭有臉的人都到齊了。
「溫北川明明知道我會到，還是摟着那個女的舉止曖昧，你有沒有想過原因？」
原因？
能會是什麼。
無Ṱû³非是溫北川，不在乎我的反應……
甚至不在乎我會爲此離婚。
林微沉默了半晌。
「這樣的溫北川，你還要守着他過下去嗎？」
紅色的血珠一點點掉落在白色的地毯上。
我的聲音很輕，「你能先來找我嗎，我好像出了點問題……」
「別顧左右而言他……什麼？」林微驚呼。
「你怎麼了，你現在哪，在家嗎？我馬上就來！」

-7-
再次睜眼。
已經到了醫院。
林微正坐在我的身邊，深深吸氣。
「看到你暈在地上我真是嚇死了，還以爲你懷孕流產。
「姜暖暖我告訴你你可以不能整那些偶像劇的劇情，虐待自己，懲罰渣男。
「他都出軌了，還能因爲你身體不適就後悔？
「放屁！」
我什麼，怎麼不繼林微的表情扭曲。
我乾咳了一聲，「能給我倒點水嗎……」
林微反應過來，立刻去拆手裏的礦泉水。
身後，男人的聲音傳來。
「人剛退燒，肺部炎症，最好還是給她喝溫水。」
林微的水立刻放下，「那我去給她接水。」
走之前，偷偷點了點我的手。
「許僑知啊，大學時候你暗戀過的那個，沒想到在這裏當醫生，發展前景也算不錯了。」
病房裏，只剩下我們。
男人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好看的眉峯微微蹙起，「病毒肆虐的時候，你應該好好保護你的肺部，而不是着涼折騰身體。」
這語氣……
宛若導師附身。
心口蔓延着的鈍痛感迅速四散不見，我愣怔地點頭。
「是……」

-8-
林微接水，磨磨蹭蹭地接了小二十分鐘。
才顫顫巍巍地把那杯寶貝溫水遞給我。
「喝吧，老孃現吹的。」
一杯溫水下肚，終於清醒了不少。
許僑知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林微咬着牙，「那句話，你還沒回答我。」
「什麼話？」
「溫北川已經這樣了，你還要和他在一起嗎？」
她的手機點開。
視頻裏，溫北川的手搭在那女孩的腰上。
身邊站着熟悉的股東。
目光曖昧，「城北有一家海鮮店，味道不錯，尤其是生蠔好喫，溫總沒事可以多喫點。」
溫北川的手從下至上滑到她的背部。
「年輕的姑娘，總是讓人壓力大。」
身邊的人開始鬨笑。
那女孩紅了臉，「溫總，你們在說什麼呀……」
溫北川的手掌又擱到她的後頸，曖昧地打着轉。
「別搭理他，不正經的。」
我別開眼。
嗓子乾啞，努力才能發出音節。
「林微，幫我找個律師。」

-9-
在醫院裏住了四天。
出院那天，搭上了許僑知的車。
我有些尷尬。
林微大大坐在後座上，給我發消息，手指不停。
【幹嘛垮着個臉，海城最出名的離婚律師，許醫生的親姐，肯定要搭上這條線才最上心啊。】
許僑知側首看向我，「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我下意識把手機藏起來。
「沒……」
男人收回視線，「別擔心，我姐是專門接女性案子的，很溫柔，不會嚇到你。」
林微笑眯眯地探過來腦袋，「她是有點慫，這些年被她老公 Pua 的，早日遠離渣男就好了。」
許僑知頓了頓。
「嗯，大學的時候，姜暖還是很活潑的人……」
林微止住了笑。
車廂裏，一下沉默起來。
我的手機，驟然響起。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剛剛媽給我來電話，最近身體不太好，有空你去陪陪她。」
話是這麼說，可自從和溫北川結了婚。
爲了讓他專心忙事業。
每次他家裏的事都是我去，隨叫隨到。
腦子裏響起林微剛剛的話。
我捏緊了拳頭，「溫北川，我沒空。」
男人那邊靜了靜。
似乎沒想到我的答案。
我緊接着告訴他：「這種事，以後你也別找我了，我們離婚吧。」
說完。
我飛快地掛斷了

-10-
律所一樓。
走廊的盡頭正站着個男人，側臉陰沉。
女孩從辦公室裏走出來，微微紅着臉。
「我諮詢好了，溫總，今天麻煩你了。」
她的雙手託着他的西服外套，看起來乖巧極了。
兩人轉過身。
猝然對上我的眼。
林微：「臥槽，冤家路窄。」
溫北川先是看了一眼林微，目光又落到許僑知身上。
微微眯起眼，「你沒空，就是因爲在陪野男人？」
林微拉下臉，「溫北川你會不會說話，你在這裏做什麼，陪野女人？」
她旁邊的女孩白了臉。
「我……我是溫總的祕書，一起來辦事的，你們是不是誤會了。」
林微冷笑，「就差在外面啃上了，還誤會呢？」
溫北川擋在她面前，眉眼冷峻。
「林微，我勸你好好說話。」
林微再張嘴時，我抓住她的手。
目光掃過他的寸寸眉眼，「我們倆的事，不用牽連到其他人，溫北川，是我要和你離婚。」
他愣住一刻。
突然笑了，「姜暖，這句話要是我認真了，你沒有沒有想過後續的麻煩？」
他挑起眉，「嗯？」
我重複：「我要和你離婚。」
溫北川笑了笑，「行，這裏正好是律師事務所，那就在這裏，咱們擬協議。」
我點頭。
「好。」
上樓時。
我聽到那女孩歉意的聲音。
「溫總，怎麼辦，夫人是不是因爲我啊……」
溫北川的聲音泛着冷意，「不用管她，裝就讓她裝到底。」

-11-
進了門。
許家的姐姐顯得很詫異。
「聽僑知說，是帶你一個人來溝通離婚事宜呀？男方也來了，咱們直接擬協議嗎？」
身後的男人驟然沉下臉。
目光死死地鎖着我，「你預約了離婚？」
辦公室裏沒人回應他的話。
溫北川剋制着，「姜暖，鬧到這裏，不好看。」
他一字一句說着。
語調平緩，可話裏卻暗含我聽的懂的警告。
那個女孩沒跟着走進來。
在門口咬着脣。
「溫總，您剛剛說阿姨那邊身體不好……」
嬌嬌弱弱的一句話。
像是瞬間拉回了溫北川的理智。
蹙了眉，有些不耐。
「姜暖，我沒空陪你玩這些無聊的把戲，真要離婚，一天時間夠了，非要引火自焚，那你就自己簽好了離婚協議給我。」
說完，他拉住了門口等着的姑娘。
大步流星。
許律師稍稍詫異，又很快對我笑笑。
「原來是這樣，那我這邊先替你做財產評估？」
攥着的手微微鬆了鬆。
「好。」

-12-
事情辦妥。
林微攔住了許僑知。
「一起喫個飯吧許醫生，姜暖說特別感謝你。」
他的黑眸落在我的臉上。
我攥緊了衣角。
「許醫生，有時間嗎……」
麻煩了許僑知太多。
我沒有辦法做到心安理得。
許僑知精緻的眉眼微微彎起，「有時間的。」
餐桌上。
林微還忍不住吐槽，「從你們在一起，溫北川就一直在馴服你，你覺得他現在高高在上，事業有成，可你別忘了，當初在大學也是他追的你。
「當時他也是個窮小子，再說如果沒有他，說不定你早就和許僑知……」
瞥見我的神色，她噤了聲。
許僑知的視線依舊擱在菜單上，沒有抬頭。
他修長的手指滑動。
「和我什麼，怎麼不繼續說……」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
只能用目光求林微不要再說。
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跑到正主面前說……在我最窘迫的時候，只能讓我無地自容。
好在林微閉上了嘴。
店鋪裏，微風輕輕拂過許僑知的發。
他的神情極度自然，「姜暖的口味還是沒變嗎？」
我愣住。
卻見他白皙的手指點在屏幕上。
水煮魚、辣子雞丁、麻辣鴨頭。
全都是我愛喫的菜系……
「許醫生……」
他抬起頭，神情溫和，「怎麼，是這些不愛喫了嗎？」

-13-
林微去洗手間。
許僑知開口，「其實，你一直是個很好的人。」
我一驚。
許僑知笑了笑，「上學那會兒，很多人都在私下裏誇你。」
「真的嗎？」
他點頭。
慢聲細語地學着同學們對我的讚美。
莫名的，心裏的緊繃感漸漸消散。
他突然說，「我們都覺得，你放棄醫學投入家庭，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
有什麼東西。
酸酸澀澀地蔓延出來。
這也是我沒有脫離掉溫北川的原因。
我曾經想過。
如果我突然就離了婚，一個人，我該去哪呢……該做點什麼呢……
他抿了一口檸檬水。
神情自然，「我的科室，還有個實習護士的崗位。」
我震驚，
瞥見他淡然地說出那句我連猜都不敢猜的話。
「姜暖，你要試試嗎?」
我……
真的可以嗎……

-14-
喫完飯已經是傍晚。
天空微微擦黑。
家中安靜。
還沒開燈，沙發裏傳來男人冷冽的嗓音。
「和別的男人玩的很開心？」
我被嚇的一抖。
慌亂之間，打印好的協議落了一地。
他站起來，邁步撿起。
燈光大亮。
他一目三行地看完，咬着腮冷笑。
「財產評估都做好了，姜暖，真有你的。」
本能地。
我的後腦從中半段開始發麻，退後了半步。
「溫北川，我們說好了離婚。」
他帶着怒氣，「我薄待你了？」
我愣住。
不明白溫北川哪來的這種問題。
他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是要耍什麼手段？搞我心態？」
我蹲下，一張一張仔細地撿起協議和評估報告。
「我簽好字了。」
溫北川黑了臉。
我卻認認真真地把協議遞給他。
「既然喜歡人家姑娘，就快點和我離婚，別鬧得人盡皆知又讓人家當三兒。
「簽字吧，溫總。」
他盯着我。
直到我渾身發毛了也沒接。
「你要是介意，以後我收斂一些。」
他頓了頓，「儘量不讓任何人知道。」
我有些震驚。
溫北川難得解釋一句。
「她年紀太小，就算是斷了，也不能立刻就斷。」
我乾脆把協議放在鞋櫃上。
「不是和她斷，是我們斷。」
空氣彷彿凍住了。
我頂着壓力，進房間裏收拾自己的東西。
門廳處傳來有什麼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緊接着，溫北川一陣風一樣跑進來，雙手鉗制住我的肩膀。
「姜暖，你要和我斷？
「是因爲那個男人是不是？
「你這是出軌，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我被他嚇了一跳。
溫北川紅着眼眶。
胸膛起伏後點燃香菸，啞着嗓子盯着我。
「我勸你冷靜。
「外面的男人再好，愛慕你的不過是一時新鮮。
「離開我，你就是二婚。
「讓外面的男人娶一個二婚的女人，你哪來的把握？」
不得不承認。
我被他問的愣住。
好久時候才反應過來，「這些……關你的事嗎？」

-15-
他黑了臉。
可我確實沒有懟他的意思。
問的也是真的。
離婚辦完，本來就是兩個毫不相干的個體。
我好不好，又關他什麼事呢？
他彈掉了菸頭，拉住我的手，「姜暖，我是個男人。
「白米飯好喫，可你不能每天都讓我喫，正常人都會喫個饅頭面條吧？
「除了忠誠，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人不能貪得無厭，你明白嗎？」
我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
「別抓着我。」
他愣住。
我說：「溫北川，我嫌你噁心。」
他惱怒地鬆開我的手。
「那野男人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他踢開椅子，「就算你跟了他，他難道就沒睡過別的女人？！」
我正了神色。
「許僑知不是野男人。
「他是我的大學同學，現在正在幫助我的貴人。
「我從來不會攻擊你身邊的人，所以請你，也不要侮辱我的朋友。」
他滯住好幾秒。
彷彿被氣笑了，「你的朋友？你一個有夫之婦出去交往什麼朋友？！」
我看着他。
突然不明白這些年婚姻的意義。
這樣自我的人，怎麼我到他出軌了纔會發現呢？
我轉身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滾輪，在地面上劃過。
「把協議簽了吧，我不想和你走司法程序，撕破了你，對你我都不好。」
踏出大門的那一刻。
客廳裏響起玻璃寸寸碎裂的聲音。
「走出去了你就別回來！」

-16-
電梯下降到一層。
我的心好像才落了地。
天色已經黑了，可心底卻又什麼東西，正在放晴。
林微迎上來。
「那孫子沒對你做什麼吧。」
她上下地打量我，「這種事，你就該讓我上去的！害我和許醫生在樓下擔心了好久！」
「許醫生？」
視線落在林微身後。
黑色的轎車朝我閃了閃車燈。
我磕磕巴巴，「許……不是先讓許醫生走了嗎。」
男人從車上下來。
接過我手裏拖着的兩個箱子。
「搬家，總不能讓你一個女孩兒自己。」
我尷尬。
只能跟着上了車。
暫住到林微家。
許醫生放下箱子，神情溫和，「你先好好休息，實習的事情，等我的電話。」
他走後，林微朝我眨着眼。
「暖暖，看出來了嗎，許僑知對你明明還是有意思的。」
我垂下眼，「這話以後還是別說了。」
天上月一樣的人。
不該和我這樣的人有牽扯。
那不是報恩。
是恩將仇報。

-17-
醫院裏。
翻閱病歷的聲音無比清晰。
所有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有人小聲地討論，「看着也不是小姑娘了，還能進來咱們醫院實習，有人脈吧。」
不少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臉頰熱的發漲。
平穩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許僑知的臉上帶着笑意，手裏的奶茶放到護士站。
「李姐，忙着呢？
「姜暖是我的同學，麻煩李姐照顧了。
「給大家帶的奶茶，拿過去喝。」
竊竊私語的聲音頓住。
護士長都詫異地看了我一眼，「許醫生的同學啊，怪不得能到咱們醫院，高材生啊。」
溫溫熱熱的奶茶，塞進我的懷裏。
「病剛好，別喝涼的。」
許僑知沒有說多餘的話。
我握着溫熱的杯身。
挪開手指。
上面清晰的寫着，半糖。
我一貫的口味。

-18-
許僑知走後。
同事們湊了過來。
「姜暖，你認識許醫生啊。」
「他可是咱們科最有神祕感的大夫了，話說他在大學的時候談過戀愛嗎？」
「看不出來啊，許醫生還會幫老同學呢，以前可是最能和大家保持距離的人了。」
女孩子們的態度和剛剛截然相反。
護士長咳了幾聲，大家才散開。
醫生辦公室的方向，我出神，
許僑知……
真的是很好的人……

-19-
下班的第一天。
林微吵着，要爲我慶祝。
她說這是離開深淵的新開始。
翻着紅油的鍋底，升起嫋嫋熱氣。
許僑知已經坐在對面，白色的襯衫上繫了防塵的圍裙。
「新同事，下班好。」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許僑知的口味帶着揶揄。
我卻忍不住，在霧氣裏紅了眼。
酒杯碰撞，林微歡呼。
「姜暖，新生快樂！」
電話在此時突兀響起。
爲了掩飾紅着的眼，我飛快按了接聽。
手機裏響起男人帶着醉意的聲音，「姜暖，在哪？」
我沒說話。
溫北川繼續，「牛奶到期了，還要不要續訂？」
我愣住。
卻瞬間瞭解了他的意思。
他還記得我失眠的毛病。
可搬走之後，我也以爲我會因爲離婚的事情鬧得徹夜難眠。
事實上，卻一夜好眠。
好像很久沒有睡的這麼安心。
我頓了頓，「取消了吧，以後，也別再問我了。」
手機裏響起深深地呼吸音。
「你到底還想要怎麼樣？鬧得人盡皆知？我說過，溫夫人只有你。」
面前，有人遞過滿滿一碟涮好的肉。
許僑知的目光專注，「肉好了，快喫。」
電話裏，男人突然激動。
「這麼晚了，你還在外面？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我深深地吸氣，「我很忙，希望下次你聯繫我是簽好了協議。」
掛斷電話。
心卻已經亂成了一團。
酒還沒喝完一杯。
我的電話再度響起。
溫北川發來了最新的消息。
【那天你搬走，我看到了那個男人陪你。】
我愣住。
卻想不通溫北川發來這話的意思。
乾脆點了拉黑好友。
放下手機，跟着林微舉起杯。
我的酒量不好。
還沒喫完就已經頭暈目眩。
莫名其妙地被林微塞到汽車Ţų⁴的後排座椅。
緊跟着，許僑知坐在了我的身邊。
或者是大家都喝多了酒。
身側，我明晃晃地感覺到了體溫散發出來的灼熱。
他靠在椅背上，口中像是呢喃。
我紅了臉。
卻始終規規矩矩地保持着和許僑知的距離。
回到家，林微臉上的醉意消失殆盡。
「暖暖，你爲什麼就不考慮許醫生呢？上學時，你不是說過他是你最喜歡的類型？」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
「我還沒離婚……」
況且就算是離婚了，我也配不上他那樣的人……
腦子裏驟然響起他壓低了聲音說的話。
「姜暖，你很好，不要在乎別人的目光，你……真的很好。」

-20-
工作剛開始雖然有些艱難。
好在骨子裏還有學到過的東西。
捋順後，下班的時間約了許律師。
溫北川不肯簽字。
律師的建議是，整理好各項證據，通過法律訴訟的方式開庭。
確認之前。
許律師問我。
「你真的確定好離婚了嗎？」
「我確定。」
消息，發送到溫北川的手機裏。
很快就在林微的樓下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沉着臉，幾步就走到我面前。
「姜暖，能耐了。」
我往後退，他卻很快又跟上，身上帶着酒氣。
「爲什麼非要離婚？
「因爲他，還是因爲我不碰你？」
他像被激怒一樣，突然把我摜在牆上。
夾雜着酒氣的脣對着我吻下來。
漆黑無比的小區拐角，我拼了命掙脫，推開他的身體。
「啪——」
脆響之下，就近的聲控燈都亮了起來。
溫北川怔住，大拇指按壓被打的臉，目光卻漸漸變成我看不懂的神色，「打完了，消氣了嗎？」
我的眼前，一片霧氣。
突然有人從身後跑來，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擋在我面前。
「溫先生，姜暖正在和你走離婚程序。」
從我的角度，看到溫北川的神情猛地陰冷下來。
「夫妻倆的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許醫生的話，溫和又帶着堅定。
「姜暖已經確定了要和你離婚。」他的後背，把我擋的嚴嚴實實，「作爲朋友，就不會親眼看着你傷害他。」
溫北川冷笑，「朋友？你那點心思，真當別人看不出？」
我身前的許僑知靜了靜。
「是，你們離婚後，我會追求姜暖，但那個時候，已經和溫先生沒有關……」
話沒說完。
就響起拳頭砸到臉上的悶響。
我驚呼。
兩個男人卻已經當着我的面動起手來。
拳拳到肉。
不甘示弱。

-21-
鬧到警察局裏。
調解室，兩個人的臉上都掛了彩。
許僑知溫聲，「別害怕，會解決好的。」
我攥緊了拳，「是溫北川先動的手，警察同志，我作證。」
他黑了臉。
啪的一聲拍響了桌面。
「姜暖，你別忘了誰纔是你的老公。」
手心沁出了汗水，我頂着壓力告訴他，「開庭後，就不是了。」
溫北川愣住。
眼底，閃過一絲茫然和無措。
那一刻，我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錯。
走出警局，我的腳步有些躊躇。
「許醫生……謝謝你。」
他頓住腳步。
就算帶着傷，也難掩那張臉的風華。
「爲什麼又要謝？」
我尷尬，卻又不得不說，「謝謝你爲我出頭，甚至……甚至還傷害自己的名譽……」
許僑知Ṭū́⁵蹙着眉。
眸色深深地望向我。
「姜暖，我不是那種爲了救人會扯自己下水的人。」
我愣住。
卻見到他的脣張張合合地。
「我是真的……打算在你離婚後追求你。
「這沒什麼可懷疑的。
「你比你自己想象當中的要好，你真的……是很完美的人……」

-22-
我……落荒而逃。
好在開庭的時間逼近。
我並沒有時間在想其他的事情。
手機響起。
陌生的號碼來電。
電話裏，男人的聲音沙啞。
「姜暖，我們談一談。」
我沒吭聲。
電話裏響起打火機的聲音。
男人的聲線，微微有些顫抖：「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很多年。
「我以爲是太過習慣造成的厭倦，但……看到你和他走了，我才知道我真的接受不了。
「昨天，我一夜都沒睡，我想……萬一你會回來呢……
「老婆，我知道我錯了，你和他斷了，我也和外面的女人斷了，我們倆重新開始，要個孩子好嗎，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三口……」
我突然間覺得可笑。
「孩子，不是已經有了嗎？」
「什麼？！」溫北川的聲音拔高，隔着電話，都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姜暖，你懷孕了？你現在在哪？！」
那邊的聲音很亂，似乎在往外跑。
可又猛然頓住。
溫北川的聲音帶着試探，「孩子……是他的，還是我的？」
我的腦子的嗡的一下。
整個人，屈辱的顫抖。
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咬着牙告訴他，「是你的，女方親口說的。」
他愣住。
我問：「你家祕書的孕檢報告，已經曬了Ṱŭ̀⁼圈，需要我轉發給你嗎？」
電話裏，久久無聲。
我乾脆地掛斷。
這場荒唐的婚姻，真是令人噁心！

-23-
開庭的日子來臨。
溫北川坐在對面，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對於我方提出的財產分割要求，他全都認下。
一錘定音後。
他站在門口叫住我。
目光復雜，「如果……那天我沒讓你等在外面，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會的。」
他似有不解ƭŭ₎。
我轉身，跟着林微上了車。
溫北川自己已經忘了。
大學時，我們在一起的原因是，他親口許諾的，永不變心。
年輕時的戀愛美好。
可承諾, 卻只有說出口那一刻纔是真的。

-24-
分割的財產不算少。
但我仍然在二院，努力地做着護士的工作。
林微說的對。
這些年, 我一直被溫北川打壓, 壓的缺乏自信抬不起頭來。
資金, 並不能彌補這些年我和社會脫掉的節。
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後, 偶爾也會被護士長和患者讚許。
生活的節奏, 漸漸加快。
科室裏最近迎來了幾位老人。
胸腔不適, 偏偏十分地關注財經。
「老哥, 聽說了嗎, 溫氏的股票，連續兩天跌停。」
另一位嘆氣。
「不知道有多少人又要跳樓咯。」
「我和溫氏 CEO 的老媽住一個小區，你不知道，原本她身體就不好, 這一次，連之前常來的兒媳都沒來。」
「怕是自顧不暇了吧……」
我的動作一頓。
彎眉笑了笑，「先測測今天的體溫, 等下我給您登記。」
「哎？小姑娘長得有點像那個兒媳啊。」
「去去去，小姜是科室裏的最美護士, 有福之人纔不會進無福之家。」
兩位老人, 哈哈地笑。
笑完又繼續咳嗽。
生活, 充滿了真實感。
林微很高興。
酒後, 狠狠地抱住我。
「暖暖, 你終於變回來了。」
莫名的, 兩個女人因爲這句話，抱頭痛哭。
第二天我的眼睛高高地腫了起來。
護士站裏，多了一瓶冰水。
底下，壓着一張紙條。
「敷一敷，好的快。」
龍飛鳳舞的字跡, 不用刻意想，就知道主人是誰。
有護士悄悄地和我低語，「姜暖，許醫生對你真上心啊。」
我瞬間緊張。
卻仍舊能硬着頭皮擠出笑容。
「嗯，老同學，家裏拜託了他多照顧幾分。」
同事明顯不信。
曖昧地笑笑, 卻沒有揭穿。
好在, 許僑知像是瞭解我的不安。
沒有在醫院裏對我表露出太多親近。
就在我以爲這件事過去的時候, 林微團建, 喝多了酒。
拉住問我。
「你爲什麼不考慮許僑知啊。」
我磕磕絆絆地解釋了很多。
那丫頭也不知道聽沒聽, 拉着我的手交代。
「就算不喜歡, 你也可以嘗試啊，我找人問了許僑知的感情經歷, 乾淨的像白紙一樣，暖暖……別給自己套那麼多層枷鎖……
「男人可以做的，爲什麼我們不行……」
我想再說。
可她已經倒在了沙發上，睡的歪歪斜斜。

-25-
夜深時。
我的腦子裏不斷地響起林微的話。
輾轉反側。
手機突然響起。
【睡不着嗎？】
是許僑知。
像是感應到什麼, 我飛快地拉開窗簾。
樓下，車燈閃爍。
我跑下去。
許僑知紅了臉，「我也睡不着，不知怎麼, 就開車逛到這來……」
他什麼話到沒說。
像是爲了安撫我，反而說了自己家裏的一些趣事。
春暖花開。
車外突然有微風帶着香氣撲來。
我閉上眼ŧüₜ。
原來，全新開始的生活……
可以這樣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