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一向神經大條,馬馬虎虎。
爸媽去國外出差,小姨偏要搬來照顧已經成年的我,並表示每年要三十萬看護費。
我暑假在家,小姨出門說怕我和壞小子鬼混,又將我反鎖在開了煤氣的屋裏,我跳窗向路人求救,才免於一難。
後來我住校,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其他人碰我的東西,可她還是趁我不在帶男友回家,她那得了性病的男友用了我的浴巾。
我因此感染性病。
我找她質問她卻一臉無所謂:「哎呀,我不小心的,你知道我一向比較粗心。」
我把這件事告訴姥姥,可她卻說別讓我和小姨計較。
後來,小姨爲了討好我拿出早已發黴變質的食物給我喫,我中毒而亡。
再睜眼,我回到了小姨要看護費那天。
-1-
「姐姐姐夫,我好心搬來別墅照顧你們家薇薇,一年拿個三十萬不過分吧?」
再睜眼,看小姨又說着熟悉的話伸手要錢,我越發確定自己重生了。
重生在高考結束後。
爸媽終於放心決定去國外出差,小姨卻上門要照顧我,還索取天價看護費。
我媽如同前世猶豫,「這就不必了吧,薇薇都十八歲成年也能自己獨立了。」
小姨急道:「這怎麼行!現在青春期孩子最叛逆,沒我盯着萬一薇薇和壞小子胡來把肚子搞大,到時你們就哭吧!」
爸ṱų₁媽動搖了。
我心中警鈴大作,上輩子小姨也這麼說讓爸媽改變注意。
爸媽一走,她就拿着護理費天天瀟灑快活,還說爲了不讓我鬼混把我鎖在家。
可她煤氣都沒關!我差點中毒身死,跳窗逃命留下一身傷疤。
我倒在病牀上向姥姥哭訴,姥姥卻淡淡道:「這不沒死嗎?都是一家人鬧那麼僵幹什麼。」
而小姨輕扇自己一嘴巴。
「你看小姨打自己了,這事算了行不?小姨能有什麼壞心呢,就是馬虎了點,你別這麼小心眼!」
她總這樣,把自己包裝成不拘小節天性單純,誰要和她急誰就是斤斤計較。
而一味偏袒她的姥姥就是她幫兇。
但此時就她一個,我集中火力懟她,「小姨這什麼話?你還經常把男人帶回家,你要搬來,我半夜上廁所都怕撞上你男友。」
「你不是說要保護我純潔?你不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保護!」我說真的。
「薇薇你!」小姨喫驚地瞪大眼,沒料到平時文靜的我這時候會頂撞她。
但重活一世我纔不要重蹈覆轍!
小姨一副被我欺負哭的模樣擦擦淚。
「薇薇,小姨沒想到你這樣誤會我,是我平時粗心大意哪裏不小心得罪你,你就這麼計較?」
眼看她又給我扣帽子,我冷笑一聲當場反擊。
「小姨你聽,你自己都說你粗心。萬一你粗心眼瞎看上個畜生覺得跟你很配,又一不小心帶這貨回家,我怎麼辦?」
「自衛反擊,連你們兩個畜生一起宰了?啊不好意思口誤,畢竟我們是一家人,有點遺傳粗心嘛很正常。」
小姨氣得牙齒咬得嘎嘣響。
可是自己立的人設又無法斑駁,曾經做錯事時的擋箭牌,如今化作迴旋鏢正中她眉心。
我雙手抱胸,來,我看看她還有什麼招。
從今起,她的粗心將成爲反噬她的利刃!
-2-
爸聽了我的話鄭重道:「薇薇說的對,小姨子你這樣我不放心把孩子交給你,你走吧。」
看我媽也默認,小姨目光幽怨,她的三十萬就這麼飛了!
她恨恨掃了我一眼,「都怪你!」
「小孩子不懂事要管教,結果你們大人也不懂?哼等着,我找媽評理去!」
小姨找她的幫兇去了。
果然第二天,原本住鄉下說愛清淨的姥姥拎着大包小包,堵在我們家別墅門口。
上來就捶胸頓足,「唉,媽老了呀,沒幾天好活了……」邊哭還邊跟小姨對眼神。
「媽,有什麼事您先進來說。」我媽拉住她手臂。
姥姥卻揮手掙開,「不敢!聽說薇薇連她小姨都容不下,我這一把老骨頭更招她嫌棄嘞!」
我媽急道,「薇薇她不是這意思!」
「是嗎?」姥姥一手抹淚,眼睛卻透過指ṭū́₆縫狠狠瞪着我,「要我說,薇薇這孩子就是欠管教!」
「不想小姨看着她?是不是想一個人在家方便亂搞!」
我氣道:「家裏都有裝監控,什麼人來都一清二楚,姥姥您飯可以亂喫話不能亂說!」
聞言,姥姥嚇到似地一縮脖子,「你們看薇薇她兇我!我不過擔心她說了她一句,她就要趕我走!」
我咬着牙,「姥姥,我剛剛哪一個字說『走』了?」
她卻胡攪蠻纏,「你不用明說,你的意思我都懂,唉果真是人老招狗嫌!」
這麼一口黑鍋就硬往我頭上扣,姥姥根本不在乎真相,她只要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誰都不能挑戰她長輩的權威。
我媽不得不硬着頭皮賠笑,「媽,您別胡思亂想,我們這您住多久都行。」
姥姥得寸進尺,「那我放不下你粗心的妹妹一個人在外頭,我叫她住進來也應該吧?」
我深吸一口氣握緊拳。
小姨果然想盡辦法要搬進來,她就饞我家的錢和房。
可面對丈母孃,我爸也能只能妥協:「按媽說的辦好Ťų⁺了,您老喜歡就好。」
聽這話,姥姥嗤笑一聲:「我就說嘛,薇薇這孩子說的算什麼?還不是得聽我的。」
「薇薇,往後小姨這時不時粗心馬虎的在你眼前,你可得多忍忍了。」小姨在姥姥身後得意地衝我眨眼。
我冷哼,轉頭提議道:「爸,媽,那你們再給我僱個阿姨吧,要強壯點的。」
說着我看向姥姥和小姨,「要那種我一聲令下,她就能把兩個人摁在地上打的。」
-3-
姥姥一聽慌了,「薇薇你幹什麼?難道你要找人打姥姥和小姨!」
我無辜攤手,「姥姥您又瞎想。」
「都怪小姨粗心嘛,平常多個人幫襯也好,阿姨力氣大也能幹活,有事多少還能護着咱們。」
最重要的是保護我不被這倆人霍霍了,多個幫手也好和我一起盯着她們。
我這理由無懈可擊,小姨的粗心再一次給我把柄,姥姥只能嘴碎一句:「浪費錢!」
罵完就指揮我和爸媽趕緊給她包拎進去,她自己邁着小碎步樂顛顛進了別墅。
當天她和小姨就住下來,第二天爸媽找的阿姨也上門。
是人高馬大一米八,拳頭有沙包大的東北大姨。
她很快起到作用。
一週後爸媽登上飛機離開,有姥姥撐腰小姨隔天就帶人回來住,就是她的性病男友!
我冷冷盯着他,前世就這人和小姨害我陷入萬劫不復。
姥姥卻狠狠一拍我腦袋。
「瞪什麼瞪!你小姨好不容易帶對象回來,你不高興嫉妒呀?還是你也想男人了!」
我摸着拍疼的後腦聽姥姥一聲聲羞辱。
偏偏小姨還當真,她連忙挽起男友手臂,「走,咱們一起進去洗洗澡。」她示威般朝我揚起下巴。
而我不寒而慄,前世就是她男友洗完澡用了我浴巾,害我因此感染。
小姨還一臉無所謂。
「我就不小心讓他浴巾跟你弄混了,你知道我粗心的,你自己不會注意一下嗎?有事反省一下自己,別總怪別人。」
這一世小姨依舊只顧自己快活,讓我承擔風險。
我直接吩咐阿姨,等人洗完進去清理。
眼看阿姨進浴室又噴消毒液,又戴手套拿起浴巾就要扔,小姨皺眉怒道:「你什麼意思,嫌我和我男朋友髒?你少瞧不起人!」
我站在一旁繼續監督指揮。
「不好意思小姨,都說我們是一家人,你粗心我也粗心,就怕一不小心我拿你們浴巾擦地漏。」
「所以乾脆扔了,就當扔個髒東西。」
小姨氣得鼻子都歪了。
特別是我嘴上說着不嫌棄,當他們浴巾拿過我面前時,我又捏着鼻子又扇風。
她恨不得當場喫了我!不過看我身邊強壯的阿姨,她慫了。
可當我和阿姨注意都在她身上,姥姥卻一把拽過浴巾護在懷裏!
她惡狠狠瞪我,「你個不賺錢還敗家的,瞎講究!這浴巾才用一次也捨得扔。」
我看姥姥把沾了病毒的浴巾貼在身上,不禁有些發毛,「姥姥,這東西不能留!」
可她偏要和我對着幹,反而埋頭在浴巾用力深吸一口,「香得咧!」
我雞皮疙瘩直冒。
姥姥還一副要拼命的架勢,「正好,姥姥我正要洗澡拿去用了,這浴巾誰敢扔我跟誰沒完!」
無奈。我表示尊重姥姥,並祝福。
就祝她也染上髒病的時候,也能淡定接受寬宏大量吧。
畢竟當初她可是叫我別計較。
「你小姨難得處個對象,你就這麼惡毒,非要給她鬧散纔開心!」
有她庇護小姨也猛潑我髒水,「薇薇,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在外邊亂來?」
這回,親女兒這一刀割在姥姥自己身上。
我就看她們怎麼母慈女孝,互相傷害!
-4-
之後我都用別墅另一間浴室,喫飯也跟小姨姥姥碗筷分開,讓阿姨給我牢牢盯着。
我好一陣沒事,姥姥卻犯病了。
這天她夾着腿一扭一扭,有些不好意思,「閨女啊,媽這身上有些不對勁,要不你陪我去醫院看看?」
小姨正在手機上和她男友熱聊,不耐煩道。
「媽,咱們大夥都一起喫喫喝喝,怎麼我們沒病就你有病?你能不能自己先反省一下,別有事沒事去醫院。」
曾經數落我的話如今Ŧũ̂⁰順嘴也甩出去,姥姥被小姨教訓得一愣。
抹淚控訴:「閨女你說什麼?好呀,媽幫你住進別墅大豪宅,完事你覺得媽沒用了就這態度。」
「你等着,我這就叫女婿趕你走!」
小姨悚然一驚回過神,連忙大吼一聲。
「我還要住別墅,我不走!媽,我說話你怎麼往心裏去,你明知道我大大咧咧慣了,我人不壞。」
她又熟練地扇自己嘴巴。
「媽我錯了,我現在仔細想想都怪薇薇,都怪她找了阿姨還伺候不好你!」
小姨又把矛頭指向我,姥姥頓時發揮想象。
「薇薇你說,是不是你不喜歡姥姥呆在這,就串通保姆給我下藥了?難怪你碗筷都跟我們分開!」
無端的誣賴荒唐至極。
ƭṻ³我都被她氣笑了,姥姥一巴掌就扇過來,「小賤皮子,你下毒還有臉笑!」
她這一下距離太近下手又快又狠,阿姨都沒來得及攔住。
我一抹打裂的嘴角,聲線愈冷,「覺得不對勁至少先去醫院看看,完事我這還有監控,看是誰的問題。」
姥姥也暫時接受,但還是不想放過我,「薇薇你跟我們一起去,別想跑!」
我目光暗暗掃過她們倆,到時候想跑的還指不定是誰呢。
我爽快換好衣服跟她們出去,另外,叫阿姨把姥姥用的那條浴巾也給我包好帶上。
我就等着。
等到了醫院真相披露,那場面該有多精彩?
醫院就在附近,排隊掛號加等檢查報告沒多久,我就見姥姥拿着一張尖銳溼疣的報告瞪大了眼,尖叫。
「天殺的!我怎麼會得這種病?果然一定是你,是你這死丫頭害我……」
我被吵得耳朵疼,上去一把捂住姥姥的嘴。
就像前世她對我說的那樣,低語。
「噓!你又喊又鬧是怕別人不知道你得了髒病,不知道你髒啊!給我小聲點,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姥姥一聽臉色白得比我前世更白。
一把老淚憋在眼眶打轉。
哦,原來她染上這病也會這麼羞恥,這麼無助,可她那時候怎麼就不准我哭嫌我煩?
我回憶了下,此刻話要這麼說:「你哭什麼哭,這不還活着嗎?活着就好,別把福氣哭沒了!」
姥姥眼神憤憤死盯着我,我陰陽怪氣。
「姥姥您怪錯人了,唉該說不說,這您最愛的人傷您最深……」說着我都要唱起來了。
一邊輕快地拿起浴巾。
「您看,我猜問題就出在這,還記得這浴巾從哪來的?」
-5-
姥姥眼珠一轉,「你在我浴巾下毒!」
小姨也跟着附和,「薇薇你太沒良心了,投毒要進監獄,我看你這別墅之後就作爲賠禮給我和媽住了!」
這時候比起自己老媽,小姨還更惦記我家別墅。
我嗤了聲,「覺得我投毒,那這浴巾先拿去檢查看看好了。」院方很快給她們們答案。
報告顯示這浴巾帶有尖銳溼疣病毒。
「至於這上面病毒哪來的?」我拿出一瓶抑制尖銳溼疣的藥物,「這個呀,是小姨的男友落下的。」
小姨張嘴還想辯。
我直接堵死她所有路,「就算不看監控,這上面都有你那髒病男友的指紋,要不叫再他來檢查一下?」
她還垂死掙扎,「那我怎麼沒病……」
我乾脆再添一把火,「老天不長眼,你走運罷了。你什麼意思,怪姥姥自己運氣不好?」
這時老婆子終於反應過來,殺豬般哀嚎一聲殺向小姨。
死死扯住她衣領搖晃,「你可把媽害死了!你上哪找男人不好?偏要找個髒的害了我!」
我欣賞着這一幕,姥姥,這可和你前世說得不一樣哦。
「行了,小姨好不容易找個對象,姥姥你這樣鬧,是非要拆散他們纔開心嗎?」我就站着說話不腰疼。
姥姥抽搐着滿臉痛苦。
想要反駁,身邊不孝女還振振有詞,「薇薇說得對呀,誰叫阿俊他太帥,我把持不住就帶回家。」
「媽你知道我心眼大,也不在乎他得什麼病,我只不過一不小心忘了提醒你注意嘛!」
「只不過?」姥姥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左右開弓啪啪兩巴掌甩在小姨臉上。
後者被打出火氣,也把親媽一推,「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這麼生氣幹什麼!」
「再說了,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出去亂搞得的病!」小姨這一句是吼出來,殺傷力不可謂不強。
瞬間,整個候診大廳鴉雀無聲。
八卦的視線紛紛向姥姥投來,默了默,喫瓜大衆熱烈討論。
「看不出來,一把年紀玩得挺花。」
「就是說,搞出這身毛病還敢鬧?還不閉緊嘴,我要是她兒女都覺得丟人!」
聞言小姨腰桿挺得更直了,她絕不反省。
粗心大意的掩蓋下,是她極端自私又極端漠視他人生命的本性。
姥姥臉都氣綠了,衆目睽睽下晚節不保。
她最後甩手給了小姨一巴掌,捂着老臉跑了。
我衝她背影大喊:「姥姥你怎麼這麼惡毒,這麼斤斤計較!小姨她只是粗心罷了,你得了病又不是死了!」
姥姥聞言暴哭。
「嗚嗚,你們都欺負我!」
而小姨被打得披頭散髮,一身狼狽坐倒在地:「薇薇你快扶我一下,我頭有點暈起不來。」
我呵呵冷笑,「起來之後想好怎麼辦了嗎?」
小姨,這下該輪到你了。
我惡魔般湊到她耳邊低語。
「小姨你倒是想想,你把姥姥給害得患了這病,她回頭跟我爸媽告狀,你這別墅還住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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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拉住我手臂慌道:「快攔住你姥姥,快!別讓她去打電話,先給她捆住綁着也行!」
「這事可別叫我幹。」我甩開她手,閒閒道:「像你說的,又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粗心嘛。」
「只是你要付出粗心大意的代價。」
我徑直跨過她回家。
一進去就聽姥姥在告狀,「閨女呀,你妹妹小芸可害慘我了,這別墅不能讓她再住了,否則我一條老命要交代她手上。」
「今天能帶回一個得髒病的,誰知道下回再帶什麼要命的!」
我感嘆,原來姥姥也是懂事理的。
可惜,這懂事是她想懂才懂。
不觸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她漠視他人的苦難,骨子裏是和小姨一脈相承的自私。
看我走過,她瞪了我一眼話鋒一轉,「還有薇薇也是個壞的,她居然幫小芸說話,說我小氣,她是故意想氣死我她不孝啊!」
又一頂大帽子扣下。
我立刻喊道:「我ṱũ̂⁴還不是爲了這個家好!我不想姥姥和她最愛的小姨反目成仇,所以我拼命勸她。」
「沒想到姥姥竟誤會了我,還沒事找事。」說着我已染上哭腔,聲聲哀痛。
「你、你!」姥姥目瞪口呆地指着我,此時再看,我竟和她當初哭上門的綠茶模樣幾分像。
我媽在電話那頭也聽見,便開始和稀泥。
「小孩子不太會說話,媽您不要想太多,我相信薇薇也是好心。」我媽也曉得姥姥愛擺弄是非也不願信她。
姥姥頓時一噎。
我小小聲道:「姥姥乖別鬧,老骨頭還折騰什麼,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信的。」
她兩眼一瞪,竟無言以對。
可算嚐到我當初哭訴無門的滋味。
「反正小芸她往後這別墅都別住了,也別再亂給她打錢,聽到沒我說的!」
姥姥無奈最後拋下這句就掛斷,下一秒小姨推門而入。
「媽,不要趕我走!」
來得正好!
姥姥額頭青筋直跳,剛纔不能衝我撒的火,這下通通衝小姨撒去。
只見她手一揮,「拖出去!給我把這晦氣玩意拖出去!」
阿姨很配合地把人往外一拽。
小姨死死扒住門框,「媽你變了!從前你都說我這樣沒心眼的人難得,我那是純真無邪!」
姥姥痛苦捂着心口要倒下。
她說不出口,她看小姨順眼的前提是這坑貨不坑到她頭上,但這回背刺實在讓她透心涼!
看姥姥態度堅決,小姨忽然急中生智。
「媽,你老了也要人照顧,姐姐他們接下來常年在國外,你今後就指望我了。」
聽這話,姥姥瞅了我一眼又搖搖頭,反正經過剛纔那一遭她是不指望我了。
見狀小姨再接再厲,「媽,我真知道錯了我會改的,再給我一個孝順你的機會。」
幾番拉扯,姥姥還是將小姨留下給她養老。
但是讓爸媽別再給小姨錢,說是考察考察。
小姨老老實實了一週,最後實在受不住沒錢花,又開始變着法子討好姥姥。
這天她煮了滿滿一大鍋鮮湯,熱情招呼:「媽快來,湯好了趁熱喝!」
而我毛骨悚然的回憶瞬間被喚醒。
「小姨,你這煮的什麼?」
-7-
小姨驕傲仰頭,「菌菇湯!我特意給媽煮的,可鮮了一般的湯可比不了。」
「不過呀,某人是沒這口福了。」說着她斜瞄我一眼,還特意把湯碗從我面前推遠了些。
我呵呵,「這要命的口福我可就免了。」
前世,小姨就拿發黴的大米和花生煮給我喫,害我一條命。
我臨死掙扎向她伸出手。
她嚇得掉頭就跑,邊跑邊喊,「小姨不是故意的,我大意了沒煮透!薇薇你死了別找小姨,那都是你命不好。」
姥姥也雙手合十嚇得求神。
「我家薇薇就是個沒福氣的,菩薩呀菩薩快收了她,莫讓她成怨糾纏害我閨女。」
我就在她們冷漠中漸漸沒了氣。
如今我看看廚房Ţū́ₐ奇形怪狀的菌子,再看小姨美滋滋給自己盛了一碗,再給姥姥一碗。
只能說,這都是她們的福氣。
這回就看她們有沒有好命消受嘍。
小姨先咂了一口湯,「嘖嘖,可鮮嘞!」
轉頭又瞪着我憤憤不平,「江若薇!你剛纔說什麼要命,難不成我還會害我媽!」
我陳述事實,「可你不是已經害過一回?就你那什麼、髒病男友,害得姥姥也髒了。」
一句話,兩個人被揭短。
頓時兩張臉發青。
姥姥訓斥道:「女孩子話少點,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說行,「就說這喫的,您也曉得小姨做事總打馬虎眼,我就不放心說說。」
姥姥哼了聲,「多管閒事!這湯我看就沒問題!」
她還故意當着我面仰頭把一整碗湯喝完,完事挑釁般碗底朝下對我展示。
自從上回醫院的事一鬧,老婆子遇到事就喜歡跟我對着幹。
如今看她再添一碗菌子湯,我再一次選擇尊重,並祝福。
就祝她能再次寬宏大量。
前提是她還有命在。
「媽,來!再多喫點。」此刻小姨似乎還嫌下的料不夠,拼命給姥姥碗裏塞滿菌子。
「媽你放心,東西我該煮透了沒事的,你看我也喫!再說我這菌子薇薇你認得?就一定是什麼要命的?」
我搖頭,倒不能說認得。
但正常人看了一定覺得不對。
看我說不出口小姨就來勁,「行了,少不懂裝懂滾一邊去,可喫不死我和你姥姥。」
說罷喫喫喝喝半小時,她們果然沒死。
但,她們瘋了。
小姨產生幻覺,忽地一把抱住姥姥哇哇大哭:「阿俊你回來了!我不想跟你分手,都是我媽那老妖婆逼我的!」
姥姥聽完大怒。
但怒的又是另一回事:「什麼?哪裏來的這麼大坨菌子,你說你要喫了我!」
她眼疾手快抄起瓷碗就朝小姨頭上扣,瞬間給小姨開了瓢。
小姨這下是真·熱血上頭。
她一摸腦勺尖叫道:「什麼阿俊你說你喜歡我媽?你不要我了還打我,你找死!」
說罷,小姨也抄起不鏽鋼勺和姥姥激情互毆。
一時屋子裏乒乒乓乓場面火爆,有賴於菌子強烈的致幻效果,雙方都下了死手。
這時我把手上磕的瓜子一放。
哎,這是不是也該輪到我上場了?
-8-
於是我在邊上奮力揮舞手臂,「你們不要再打了!」
兩個人越打越起勁。
或許在他們看來,我這還有點像吶喊助威。
姥姥剛又暴扣完一個碗,邊打邊對我喊:「哎收山貨的,我這麼大個菌子打下來,你多少錢一斤收?」
說着看看我,下手更狠了,同時兩個碗暴扣。
小姨也衝我嚷嚷,「小帥哥你看着也不錯,你等我打死阿俊,咱們倆在別墅雙宿雙飛二人世界!」
廝殺越發慘烈,兩人全身掛彩。
我對着監控一拍腦門。
「哎喲我都嚇壞了!怎麼才記起來要打 120,快點快點!」嘟囔着我又去褲兜掏。
翻來覆去好幾遍,「我記錯了,手機好像在房間!」
我又衝回臥室,就這一會兒的工夫呢,姥姥和小姨從室內打到室外。
姥姥從前總幹農活力氣大,薑還是老的辣。
眼看她一把薅住小姨頭髮拽下一大片,我終於叫來在院子外曬衣服的阿姨。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兩個人都不堪一擊,被粗壯的胳膊死死摁住一直到了救護車來。
到了醫院還要被折騰。
菌菇中毒,催吐灌腸洗胃一條龍,上吐下瀉。
折騰到半夜,母女雙雙掛點滴,躺下還是臨牀病友。
終於到凌晨悠悠醒轉,被醫生告知病情的姥姥埋怨我,「你這妮子是不是故意使壞,也不攔着姥姥。」
小姨也怨念滿滿,跟着指責:「明知道小姨粗心,你怎麼不盯緊點?這下我們都被你害了!」
面對她們的倒打一耙,我直接起身。
「好好好,是你們硬要喫到頭來都怪我!反正你們一看我就心氣不順,是我妨礙你們康復,我走!」
說走就走,我還把果籃一起順走。
嘿,早就等她們這話了,誰要給她們熬夜守病牀!
眼睜睜看我走出房門,姥姥傻眼了。
「不是、怎麼這就走了,那誰來照顧我?」想到這,姥姥下意識看向小姨。
她騰地怒火沖天,「都怪你,你跟着多嘴什麼?這下人被你氣跑了,我今晚這病牀上誰伺候!」
小姨委屈,「媽,分明是你自己先起的頭……」
姥姥破口大罵,「你還敢頂嘴!先害我得病,現在把我折騰住院,柳芸我告訴你,我沒你這樣的女兒!」
「哼,誰稀罕!」小姨指着自己的頭氣勢洶洶。
「我不過是大意了買了毒菌子,可你不僅把我給開瓢,還把我頭髮拽一半,我現在是禿子了,你高興了!」
「有你這樣的媽?你去死!」
她剛喊完,姥姥就一個水壺擲過去。
小姨不甘示弱,同樣回以水壺。
又一場病房大戰。
我在門外偷聽偷看了個痛快,之後才心滿意足回到家。
不過當晚姥姥還是讓我媽給她請了護工,至於小姨就慘了,沒人管只好自掏腰包。
爲省錢請的廉價老護工,幾次手抖把她丟下牀,傷上加傷。
小姨不忿要人退錢。
結果老人直接捂着心口往地上一躺,小姨倒賠錢!
連番下來小金庫見底,等姥姥出院回家休養,窘迫的小姨只能厚着臉皮再來討好。
上門同時,又帶了一個讓姥姥顫慄的男人。
-9-
「柳芸你幹什麼,你還不死心又帶人來害我!」姥姥驚叫一聲,躲到阿姨身後。
連續被害,現在姥姥再看小姨和她身邊的男人,都要有應激反應了。
小姨賠起笑臉,「媽,您別這樣,知道您在家調養要人伺候,我這不又給您找了個護工。」
姥姥不禁悚然,「去去!誰知道你又找什麼鬼玩意!」說着她警惕打量護工。
如今她只剩半條命。
實在原諒不了,更經不起折騰。
但小姨自有妙招,「媽,您就收下我這份心意吧,這護工可好了!」
「他說可以不要錢只要讓他住這包三餐,隨便喫點就好,還方便隨時伺候您!」
我一聽還有這好事?
不等我細細琢磨,姥姥便鬆口:「你說真的?他不花我錢還能隨叫隨到?」
有便宜嘛,不佔白不佔。
姥姥又不怕死地心動了。
小姨看出來更加把勁,「對呀,何況您老身子金貴,家裏就一個阿姨伺候哪夠?」
「這下呢一個給你擦身洗澡,另一個隨叫隨到,半夜都喊起來給你按摩捶腿喂葡萄,嘖嘖小日子多滋潤!」
姥姥一聽心花怒放,「行吧,算你這孩子有點良心,護工留下。」
小姨趕緊順杆子往上爬,「媽,那您看多我一個不多,還能陪您說話解解悶……」
姥姥心情正好大手一揮,「都留下!」
小姨這下上來一肩膀撞開我,「薇薇呀麻煩讓讓,小姨我又回來了,是不是很失望?」
我笑笑,「秋後的螞蚱,儘管蹦躂。」
我相信沒多久。
小姨這脾性不改會一直捅婁子,她自會捅到麻煩大了兜不住。
她卻一點不怕,「都是我命好,有我媽在,我闖了天大的禍都有人兜着。」
她是如此自信,直到一週後我們看電視。
新聞上放出通緝犯照片。
她看見逃犯眉尾一道狹長傷疤,有些眼熟,張口就來:「哎小謝啊,快看,這逃犯臉上傷疤跟你很像!」
正在給姥姥剝蝦的護工身子一僵,連帶張着嘴等投餵的姥姥也渾身一僵,眼珠亂轉。
某種微妙的氣氛開始蔓延。
滿室陡然死寂。
小姨還傻傻道:「不對,何止是很像,根本是一模一樣!小謝你怎麼從不摘口罩?快摘下來讓我看看。」
目光都下意識匯聚過去。
小謝嚥了口唾沫,手裏的蝦都緊張到捏爆。
姥姥被濺了一臉蝦汁,抿着嘴吭都不敢吭一聲,默默地轉身就想跑……
下一秒被小謝一把拽過,抄起水果刀就抵她脖子上。
「你們都不準動,都給我安靜!不準報警……否則我把這死老太婆殺了!」
小姨嚇得尖叫。
人被她一叫嚇得手一抖,刀子在姥姥臉上劃開一道血線。
姥姥頓時苦不堪言。
「叫叫叫,你叫什麼叫!被挾持的是我呀,你這討債鬼果然是來要我命的!」
「找的男人不是有病就是殺人害命,我被你坑死!」
姥姥哆嗦着臉色死白,這回她連自己一條老命都要兜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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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這場面我也恍然。
難怪這所謂護工不要錢只要求住家,原來是拿我們這別墅當掩護!
不論如何我選擇先穩住他。
「你別激動,我們不報警你放鬆。」
小謝呼吸逐漸平穩,又要求:「我還要一輛車開走,照我說的做車鑰匙給我,然後這老太婆就……」
我答應了,對方眉眼殺氣漸斂,這時小姨卻大喊一聲不可以!
「江若薇你怎麼能答應他!萬一這死逃犯說話不算話呢,媽的命怎麼辦?」
小姨完全想什麼說什麼,都沒見對方眉頭直跳眼睛又泛紅。
她就惦記姥姥能幫她搞錢,
是以比誰都緊張,眼下是不讓姥姥離開視線一會。
「總之你先把我媽放了,然後車再給你!」
小謝聲音低沉如獸吼,「你跟我談條件?」
小姨還叉着腰,粗心眼的她根本不會看眼色。
勢要讓對方低頭害怕!「對,你一個逃犯囂張什麼?信不信我報警把你抓起來槍斃!」
對方呵呵笑着握刀的手逐漸收緊。
感到危險,姥姥趕緊喊小姨閉嘴。
小謝卻已忍不住咆哮一聲,「我抓你個頭都去死吧!」喊完一把刀就往姥姥心口一紮!
又快又狠。
姥姥噗地吐出一口老血,拼盡最後一絲力氣,顫抖着手指向小姨。
「害、害人精……早知道把你摁進馬桶裏!」
扎完拔刀,小謝又把姥姥隨手一丟扔到垃圾桶旁。
他徹底殺紅了眼,又揮刀追向小姨。
後者驚得語無倫次,「你不要過來,你殺了我媽就不能殺我了!我要報警了!」
一時雞飛狗跳,我也趁着小姨吸引注意趕緊撥打報警電話。
可沒說幾句,又被小謝發現。
明晃晃的刀尖又衝我來。
小姨面色一鬆連忙逃到門外,「薇薇你挺着,替我挺久一點,要死了怪你運氣不好,別怪小姨。」
我瞪着她背影。
還跑?這回對不起我的一個都別想跑!
閃身躲過一刀,我看着逼近的小謝,他都沒注意身後阿姨在悄悄逼近。
砰地一下!
快準狠!阿姨手上平底鍋就把人敲暈。
我呼出一口氣接下來把人綁了,就等警車和救護車。
短時間又到醫院,有護士認出我姥姥,搖着頭嘆息,「一把年紀了這麼折騰。」
我想想可不是嘛!
短短一個月,連着進了泌尿科腸胃科心肺科,真是折騰到死。
姥姥被搶救了整整一晚,後來又滿身傷痛苟延殘喘了幾天,終究是斷了氣。
死時還唸叨小姨不得好死。
得知姥姥死訊,我爸媽不得不趕回國參加葬禮。
葬禮上,我媽哭得撕心裂肺。
畢竟是自己親媽,就算再怎麼偏心也是對她有感情的。
「媽,您怎麼突然就走了……」哭喊到一半,小姨好意思把我媽話打斷。
「人死不能復生別哭了,你回來得正好,咱們說一下媽的遺產怎麼分?」
我媽氣極,「你還有臉提錢?媽都被你害死了!一個戴口罩你都沒見過正臉的人,你怎麼敢讓他照顧媽?」
這一說親戚們也都圍上來,大有一言不合就羣毆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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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慌忙辯解,「我就是聽他說不要錢只要喫住,我覺得佔了大便宜我就……」
這理由根本沒人接受。
眼看人羣又壓上來,她又習慣性裝出無辜, 「我不小心的,我從小就是粗心大意丟三落四,這才被壞人騙了, 也不能怪我……」
往常說到這份上, 總有姥姥以長輩身份站出來爲她開脫,其他人也不好追究。
如今姥姥不在了,再沒人給小姨兜底。
我媽甩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 啪地把小姨嘴都打出血。
「你這藉口我聽膩了,從今天起不要再出現我眼前, 否則我見你一次打Ťü₉一次!」
「你敢動手!」小姨一時沒反應過來, 還當姥姥在呢要鬧起來。
但一看凶神惡煞的親戚們, 她縮起脖子。
「行,我走就走唄!那至少遺產給我分了……」
此時我站出來,將一份遺囑在她面前抖開。
「小姨你看清楚,這遺產跟你沒關係。」
小姨大驚失色, 「什麼?這怎麼可能?」但看着白紙黑字, 她臉色逐漸灰敗。
我就大聲告訴她, 「沒辦法,姥姥臨死改了遺囑。」
生生被坑貨坑死, 姥姥實在不甘心。
她硬是吊着最後一口氣找律師修改完遺囑,這才安心地眼一閉腿一蹬,去了。
所以現在麼……
「姥姥她把原本通通留給你的遺產,現在全給我媽了!」
我湊到她臉前笑了笑,「驚喜嗎?」
小姨傻傻地眨巴了幾下眼, 隨後瘋了般撲向我媽:「我撕了你,你敢貪我錢!」
但下一秒她就被憤怒的親戚摁住圍毆,扯頭髮的扯頭髮,揮拳毫不停歇。
一時慘叫連連。
而我們家就此和小姨分道揚鑣。
後來聽說她所剩不多的錢, 也被她交的幾個男友都騙光了,還稀裏糊塗替人家背上貸款。
最終房子也被賣了還債,淪落街頭撿紙皮,飢寒交加。
我再次見到她是大一暑假出外逛街, 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和老頭搶廢品。
「大爺您行行好, 我這人有些馬虎眼神不好,好不容易纔發現這一個紙箱子,您讓讓我。」
大爺呸了聲。
「你馬虎關我屁事!你活不下去是你該死!」說完搶走紙箱還順帶蹬了女人一腳。
我聽這聲音很熟悉, 再細看臉龐確定是小姨。
她整個人都瘦得脫相, 面色枯黃。
被踹倒在地她剛起身, 一抬眼瞅見我, 她愣了愣急忙捂住臉就往遠處跑。
昔日趾高氣揚的她,可不想在我面前丟人。
我也沒興趣和她相認或者奚落, 當時沒在意直接回家,可沒幾天後我媽就發來消息告訴我。
小姨死了。
聽親戚說是在我們相遇那天,不知道爲什麼,小姨突然就跑去找她那個性病前男友。
一言不合就持刀互砍, 最後雙雙倒在血泊中。
我猜或許是看見衣着光鮮的我,她心裏不平衡就去找前男友,想要回被騙的錢吧。
但最終她的粗心不僅害了別人的命, 連她自己也害死。
自作孽。
而我收拾好行李再次前往學校,大學的青春時光纔剛剛開始。
往日的陰霾都已散去。
重活一世我發誓,一定好好珍惜嶄新的每一天。
向陽而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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