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貨的區別對待

去年,我把我媽給我的年貨扔了。
她知道後,大罵我不孝。
還在親戚羣裏到處宣揚我的不是。
今年,在她又強行塞給我一大包年貨時。
我當着衆多親友的面,火速把她給弟弟一家的年貨拆開。
真相大白。
她給我的年貨裏,炸肉是九肥一瘦,炸魚是魚頭魚尾。
成箱的水果是小的、蔫的,菜是不新鮮的。
九瘦一肥的炸肉、炸魚的肥美中段、個大水靈新鮮的水果蔬菜。
都在弟弟那裏。
這下,她說不出話了。
她苦心經營了二十幾年的慈母人設,徹底崩塌。

-1-
過完年臨走的那天,親戚們在家聚會。
出發前,我媽又當着親戚們的面,從陽臺拎來一個大袋子:
「小玲,這是媽給你準備的年貨,一會兒帶回去。」
我的臉沉下來,但仍剋制着情緒:「媽,我不想帶,那邊什麼都能買到。」
「這是我特地爲你準備的,都收拾好了,你就帶走嘛,反正你車上又不是沒空。」
我退而求其次:「那也太多了,我冰箱沒那麼大空,拿出一些吧,我帶一點就行。」
我媽依舊堅持:「多啥多,每天喫一點,兩個月也就喫完了。你冰箱沒空,就只放炸魚炸肉,臘肉啥的放陽臺,三個月也壞不了的。」
我還想爭取一下。
親戚們卻開始紛紛勸我。
大姨:「小玲,聽你媽的,看她多疼你啊,給你準備了這麼多,你可不能不知好歹。」
大舅:「你媽ťŭ̀₄是好心,讓你出門在外也能喫到她的手藝,你可得珍惜。」
二舅:「這是你媽對你的愛,你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這麼多年貨,可不能再給扔了,寒了你媽媽的心啊!」
他們這樣說,是因爲去年因爲年貨發生了件不愉快的事。
我媽在我走前又如往年一般,給我車裏塞了滿滿當當一堆年貨。
我發現後,一氣之下就給扔進了垃圾桶。
不巧被人看到,告訴了我媽。
我媽哭着把這事說給衆親戚聽。
害得我被親戚們挨個數落了一遍。
那時,我就憋着一口氣。
可我已經扔掉了年貨,也沒法證明什麼。
可你要今年還給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這幾年,我年年都要氣得扔掉我媽給的年貨。
但都沒想過留下證據。
不過今年,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看到我被親戚們教訓,我媽很得意。
我心中冷笑,把目光轉向了弟弟:
「媽,你給我的年貨這麼多,我一個人也喫不了,放冰箱時間長了也不新鮮,弟弟成家了,要不我跟他換一下吧。」
說着,我提起那包年貨徑直向弟弟走去。

-2-
我媽臉當時就變了:
「小玲,別給你弟!」
那語氣,好像我給我弟的不是年貨,而是能要他命的毒藥。
我弟臉色也變了,伸手就擋住了我:
「媽給你的,你跟我換算怎麼回事?你別傷了她的心啊。」
「你離家遠,媽心疼你纔給你那麼多,我離家近,想喫隨時能回來,我纔不要跟你換呢。」
弟弟的反應,已經印證了我心中的猜想。
這個弟弟,早就知道年貨裏的真相。
只不過,裝聾作啞而已。
親戚們也勸我:「你弟弟說得對,他離家近,想喫什麼時候都能回來喫,你就收下吧。」
「多大人了,還這麼不懂事?這可是你媽的一片心,你別說扔了,就是不要也不對。」
「百善孝爲先,孝順孝順,啥叫孝?順者才叫孝,你媽給你的,你就老實拿着,哪這麼多廢話?」
我媽再次開口:「小玲,媽一想到你在外面辛辛苦苦,一年到頭都喫不到媽親手做的菜,媽就心疼得睡不着。」
「我就想讓你多喫些日子,好像媽就陪在你身邊,這纔給你準備了這麼多,你可別嫌沉。」
親戚們聽了,對我更有意見了:「小玲,不是我這個當姨的說你,你看你媽多偏心你,年貨給你的都比你弟的多好幾倍。」
大舅:「她還經常跟我們唸叨你出門在外的不容易,自打你工作後,這幾年她哪次不給你帶上很多年貨?你還不領情,去年還把年貨給扔了,太不像話了!這不是糟蹋你媽的心血嘛!」
二舅:「爲了給你送行,她還特地把親戚聚會改在你要走的這天,就想讓你在一個熱鬧喜慶的氛圍裏,多感受一下親人的關懷。」
「你媽多爲你着想啊,你可倒好,居然不領情,你要再這樣,我就不認你這個外甥女了!」
我被衆親戚們圍剿,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十惡不赦不孝女。
我瞥了眼我媽,她正幸災樂禍地看着我。
我感覺我不是她的女兒,而是她的仇人。

-3-
這是要逼我呀!
那好。
我一把提過弟弟身邊的小袋年貨。
和我這一大袋子年貨一起咣的一聲放到桌上。
幾下先解開弟弟的小袋子,把裏面的東西倒出來。
隨着衆人的驚叫聲,一堆炸貨滾落到桌上。
大塊金黃的炸帶魚、炸酥肉,看着就誘人。
我幾下剝了炸魚的麪糊,露出裏面四四方方、大塊整齊的魚段。
又把同樣金黃的炸酥肉拿起來,乾脆利落地揭掉了外面的麪皮。
露出裏面瘦多肥少的肉塊。
大姨看了心疼得直皺眉:
「多好的炸肉炸魚,你就這樣倒在桌上,還把麪糊給掀掉了,不喜歡也不能這麼幹,你媽看了得多難受。」
其他親戚也紛紛指責我,我弟弟也說我在發瘋。
我媽更是撲過來要搶我的大袋子:
「是我這個當媽的討人嫌,你不願要我不給就是了,以後我保證只給你想要的,你這都倒出來還讓人怎麼喫?」
這是想掩飾罪證,我可不同意。
我一把奪過來:「搶什麼?你是心虛?怕了?那你怕什麼?」
我媽眼一瞪:「我心虛什麼?我是怕你糟蹋東西,你沒經歷過窮苦捱餓的時候。」
說着她還要撲過來想奪走給我的年貨。
大舅他們看我媽這樣,厲聲呵斥我,大姨起身還想幫我媽。
關鍵時刻,我兩個姑姑上場了。
一個攔住我大姨,一個扯住我媽。
「她大姨,人家娘倆的事,咱就不瞎摻和了。」
「嫂子,小玲說得對,你說你怕什麼?」
「再說了,這又沒倒地上,真嫌髒,回下鍋不就消毒殺菌了?」

-4-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我媽這些年來沒少跟我兩個姑姑鬧矛盾。
她們彼此看不慣對方。
現在,有這麼個落井下石的好機會。
她們怎麼能輕易放過?
幫我阻止我媽,就是遂了她們自己的願望。
多虧了她們的制止,我成功地把屬於我的那袋年貨倒在桌上。
開始一一當衆清點。
我要讓它們好好在衆人面前亮個相。
也好讓Ţů⁾我媽的真面目好好地曝個光。
同樣是色澤誘人的炸帶魚。
看着也是四四方方,甚至比弟弟的炸魚還要大一圈。
乍一看,還以爲我媽多偏疼我。
可麪糊一去掉,衆人都愣了。
那不是魚的中段部位,那是魚頭。
不過,大姨他們驚訝過後又不以爲然:
「不就是一塊魚頭嗎?你媽看錯拿給你了,你至於這樣斤斤計較?」
哼,不死心?我這就叫你們死心。
我就讓你們看看,我媽給我的炸貨到底是什麼樣的?有沒有看上去這麼漂亮?
我迅速拆着一塊又一塊炸魚。
無一例外,每一塊大塊魚都是魚頭。
而小些的則是魚尾。
拆完了所有炸魚,居然沒有一塊好魚段!

-5-
炸肉也是。
我剝完了所有的炸肉麪糊。
全都是肥多瘦少的小肉條,目測竟然是九肥一瘦。
而它們看着之所以很大,全仗着厚厚的麪糊。
全部剝完,麪糊堆成了小山。
我媽這邊的親戚的臉色,隨着我的舉動,越來越難看。
我媽則極力辯解:「我年紀大了,眼神不好,拿錯了。」
而我姑姑們卻越來越興奮,根本不聽她的。
每當我剝開一塊炸貨,兩個姑姑都要誇張地吆喝一聲:
「哎喲,又是一塊大肥肉!按說當媽的不該偏心啊,這真的是沒看出來嗎?這炸肉都剝完了。」
「怎麼又是魚頭?再說眼神不好說不過去了啊,不然怎麼給弟弟的就都是瘦多肥少?」
「我沒見過這麼厚的麪糊,你這還不如直接炸麪糊給她了,也不嫌麻煩,還給麪糊裏裹塊魚頭肥肉。」
我媽慌忙找補:「我真是不小心拿錯了,這其實是我準備給自己留的,好的都給孩子們。」
我大姑直接笑噴了:「嫂子,可別說什麼是給自己留的了,飯前我還聽到你跟她大姨說,陽臺上那兩臉盆炸貨是留着你和我哥還有兒子一家喫的,都挑好了,全是好肉。」
我媽的臉唰地就白了。
小姑很震驚:「唉,虧我一直以爲嫂子心疼小玲,沒想到是裝的,小玲去年扔了你給的年貨,我還納悶,現在看來,該扔!你給孩子帶這種年貨,也不怕寒了她的心!」
大姑:「就是,幸虧我還是有腦子的,當時聽了你的訴苦沒往心裏去,不然,順了你的意去罵人家小玲,那現在真要悔得抽自己幾耳光不可。」
這話讓大姨他們聽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姑姑們不但說,還要把證據拎起來在衆人眼前晃一晃:
「看清楚啊,她大姨大舅二舅,這就是她當媽的給女兒準備的好年貨,這麼肥的肉,你是多想讓小玲長肥胖病高血壓啊!」
「我去!好大的魚頭,老天,這魚鰓都沒去啊,魚牙都還在,嘖嘖嘖,多髒啊你就炸給人家喫,你是親媽嗎?」
大姑:「這得是多狠心,纔會給準備這麼多不洗乾淨的魚頭魚尾大肥肉?還好意思說辛苦準備的?辛苦在哪兒啊?」
小姑樂呵呵接話:「姐,這麼多魚頭魚尾單揀出來炸給咱大侄女,嫂子當然辛苦了。」
小姑說完,又向着大舅他們得意地問:「她大姨大舅們,你們剛纔還說一塊兩塊的說明不了什麼。」
「那現在呢?全剝乾淨了,沒一塊炸魚是中間全魚肉的,也沒一塊炸肉是九瘦一肥的,你們怎麼說?」
我見縫插針地加了一句:「自從去外地工作,我媽每年給我的炸貨都是這樣的,說實話,第一年我還疑惑,第二年不小心知道真相後,我就開始扔了。」
「今年,我實在是忍不了了,再不說出來,媽你還要浪費多少油和麪?你這麼裝不辛苦嗎?」
大姨他們張了張嘴,還是沒好意思說點什麼。
證據太惡劣了。

-6-
一屋子人都被我媽給我特意準備的年貨震驚了。
年貨的僞裝被撕去後,我媽的僞裝也被就此扯了個乾淨。
但我媽在經歷過這不小的變故,短暫的尷尬後,還是破罐子破摔地情緒爆發了。
她暴跳如雷,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個白眼狼,我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你就是這麼見不得我好,就非要在親戚跟前下我面子?」
「你以爲我會怕?告訴你,我纔不怕。你們不要聽她的,她這是在故意抹黑我。」
「對了,就是因爲她去年扔了我給她的年貨,被咱們訓斥了,她這是故意報復我跟你們訴苦害她捱罵呢。」
說完,我媽的情緒迅速變得鎮定,好像知道了怎麼應付我針對她的不利行爲。
接下來,她開始委委屈屈地表演:
「事情不是你們看到的這樣,我不是故意給她炸肥肉,炸魚頭魚尾,其實她從小就愛喫肥肉和魚頭魚尾巴,你們還記得吧?」
「以前過年,你們勸她喫魚塊,她說自己不愛喫那個,你們笑她缺心眼,她還說喫魚頭補腦子,她是想變聰明,對了,她那時太笨了,我就讓她常喫些雞頭、魚頭什麼的,我是好心啊。」
大姨、二舅他們在我媽的提示下恍然大悟,紛紛附和:
「對呀,你這一ṭū⁾說,我想起來了,她小時候是專挑魚頭魚尾喫來着,還說魚尾巴酥,連刺一起喫能補鈣。」
就連兩個姑姑也露出疑惑的神色,顯然,她們也想起我小時候奇怪的表現。
的確如我媽所說那般。
我弟弟這時也理直氣壯地替我媽做證:
「我也想起來了,我姐確實從小就只愛喫魚頭魚尾,每次飯桌上有魚,她都只揀魚頭魚尾巴,很長時間裏,我還笑她傻呢。」
「現在看來,她精得很,是魚頭喫多了,真補聰明瞭,可惜沒用在正地方!」

-7-
局勢反轉,大姨他們再度對我發起攻擊,又開始新一輪訓斥我:
「不孝順啊,你媽是好心,你卻當了驢肝肺,還誣陷你媽,你對得起她嗎?」
「以前扔掉你媽給的年貨就已經大錯特錯,現在還陷害你媽,你這心都黑了。」
我媽扳過一局,得意地衝我笑。
可是,我難道就不會反駁嗎?
「大姑、小姑,大姨、大舅、二舅,你們信有人只愛喫魚頭魚尾?還是帶魚頭,不愛喫全是肉的魚肚子?炸肉只愛喫大肥肉?」
「我告訴你們爲什麼!是因爲我親愛的媽媽,她從小就教育我,當姐姐的要讓着弟弟,好喫的要讓給他,他喫剩的我才能喫。」
「所以,有魚時,魚頭魚尾歸我,好喫的魚肚子歸我弟,我這樣做她就會誇我懂事,在外人面前說我是個知道讓着弟弟的好姐姐。」
「我那時傻,她一誇我就有了繼續這樣做的動力,也就讓你們有了我愛喫魚頭魚尾的假象。」
大姑小姑茅塞頓開,頓時鄙夷地看着我媽。
大姑:「嫂子,你那時確實很愛跟外人說小玲是個願意讓着弟弟的好姐姐,我說嫂子,你不地道啊,咋能這麼騙我侄女呢?」
小姑也嘲諷地說:「我就不明白了,都是親生的,怎麼就能這麼偏心?一想到小玲從小到大竟然都沒喫過魚肚子,只能啃魚頭魚尾,我這當姑的都心疼。」
「小玲,走前去我家一趟,姑給你帶些炸魚炸肉,姑可不偏心,給誰的都一樣好。」
大姑繼續說道:「嫂子,你是怎麼做到理所當然地要她喫魚頭魚尾,看着她喫還能無動於衷?不,不是無動於衷,是還挺開心?」
「要不是我當初看着你生的小玲,我都懷疑她是你撿來的了。」
我媽破防了:「我就是偏心,我就是要讓她喫魚頭魚尾,怎麼了?我是當媽的,她是當女兒的,她的命都是我給的,我叫她喫個魚頭魚尾的不行嗎?」
「再說了,那時候家裏緊張,魚啊肉的平常就只買那麼一些,她喫多了她弟就沒得喫了,我讓她弟弟多喫點好的怎麼了?」
「她又不比她弟,她弟是男孩,是這個家以後的頂樑柱,我和她爸將來養老可都得靠她弟,當然要把好東西都給她弟了。」

-8-
我媽的咆哮驚呆了衆人,大姑小姑看她的眼神裏鄙視又加重了。
就連大姨他們也向她投去了責備的目光。
雖然早就知道她不愛我,偏心我弟。
可當這樣的話從她嘴裏親口說出來。
還是這麼理所應當理直氣壯。
我還是感覺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媽,所以你不只給我這樣的年貨,你還把老家拆遷得來的兩套新房都給了弟弟。」
我媽氣急敗壞:「你怎麼知道的?對,我就是把家裏所有房子錢都給他,你也管不着,那是他該得的。」
「虧我還以爲你是個多懂事的,原來你一直裝懂事,其實骨子裏就是個自私透頂、虛僞透頂的,喫個魚頭魚尾怎麼了?我小時候連魚頭也沒見過,我也從不攀你大姨他們。」
她又想轉移注意力。
我弟順着她的意思,這時也惱火地瞪着我:「你還有完沒完?大過年的,你看你把媽氣得。」
「你眼睛不要光盯着財產,房子是爸媽的,又不是你的,他們愛給誰給誰,我們當子女的不好插手。」
好一個大氣,我還就是要攀。
我看着他說:「媽從小就教我要做個懂事的好姐姐,要凡事讓着你,好東西都要留給你,我已經讓了你那麼多年,你是不是也該回報一下?」
「所以,做回好弟弟,既然你有兩套閒置房,那我就請你把房子給我一套,畢竟我在北京,生活不易,一套房都沒有。」
我弟弟一下急了:「說什麼呢?我給了你,媽不得氣死?你想要房子,自己買去,要別人的算什麼本事?」

-9-
我正要繼續開火,隱身許久的我爸突然開了尊口:
「你夠了,大過年的,就不能消停一下?非要折騰得大家都不高興?越大越不懂事!」
「不就是你媽給你魚頭魚尾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魚頭魚尾也是好喫的,你要真不願喫,你媽還能硬塞到你嘴裏?還不是你自己樂意拿着的?最後你也給扔了,也沒損失什麼。」
「當時不說,現在說有意思嗎?過去那麼多年了還不忘,斤斤計較的,還有房子,你是女的,要房子幹啥用?最後還不是便宜了外人?」
剛纔說了那麼一大堆,只顧着跟我媽鬥,都忘了還有個爹。
而我之所以被這樣對待那麼多年,也有他的大功勞。
他不說話也就算了,既然他說了,還是指責我的。
那我也沒必要給他面子。
我抓起一把炸魚頭魚尾和大肥肉遞到他眼前:
「爸,我孝敬你的,喫吧。」
我爸嫌惡地一揮手拍掉了我遞過去的魚頭魚尾:
「我不喫這個。」
我故作驚訝:「爸,剛纔你不是還說魚頭魚尾好喫,還常說小時候肥肉也喫不到,怎麼就給拍掉了?浪費!過上好日子了就不知道珍惜了?」
「你還怪我扔了我媽給的年貨,說要是自己,就算扔了也會馬上後悔,從垃圾桶裏撿出來喫了,怎麼現在不喫?這不比從垃圾桶裏撿的乾淨?」
我爸張口結舌地說不出啥來。
我冷冷地看着他:「爸,但凡你能制止我媽,公平對待我跟我弟,我都不會做出今天這樣讓你們都不高興的事。」
「那麼多年,她教我凡事都讓着弟弟,每次只能喫魚頭魚尾的時候,你是一次也沒阻止過,你也沒給我夾過一塊好魚。你跟媽一樣,看着我喫魚頭魚尾心安理得。」
「只不過你比媽聰明,不,是陰險,可是,你以爲自己沉默就是好人了?把媽推到明面當惡人,自己裝好人,出了事罵名都落到媽頭上,爸,你打的好算盤,你纔是這個家裏最大的惡人!」

-10-
我爸勃然大怒,一揚巴掌扇了過來。
被我及時躲開,他氣得咬牙切齒。
「我看出來了,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禍害。覺得自己喫了大虧,自己壞,也把別人往壞裏想。」
「你不就是知道我們給你弟弟房子,不給你,你生氣嗎?可你是姐姐,是女的,你攀得着嗎?」
他這麼一講,大姨他們又找到了指責我的點:
「小玲,你爸說得對,你說你跟你弟爭房子幹啥?你打聽打聽,誰家會把房子給女兒不給兒子?」
「不都是有兒子的房子給兒子,沒兒子的沒辦法纔給女兒?」
「喫虧是福……」
我及時制止:「大姨,大姨父的弟弟想把你公婆留下的遺產全佔了,要不你就別跟他爭了,跟大姨父放棄吧,反正喫虧是福。」
讓我喫虧是福的大姨立馬閉了嘴。
我繼續質問:「爸,我要房子也要得着,你們把房子都給弟弟一個人是不公平的。」
我媽衝過來朝我吼:「我就知道你就是想要房子,見不得我們對你弟弟好。」
「可我告訴你,想要房子,沒門,我跟你爸還沒死呢,就想爭房了,做夢!」
我那個弟弟也一臉遺憾地指責我:「姐,你太讓人失望了,你不知道法律規定父母的財產可以自由支配,想給誰就給誰?你真白喫了那麼多年魚頭!」
「公平,這世上就沒有公平,爸媽就是把家裏所有一切都給我,法律也不會反對,你就是告也白搭。」
我爸也黑着臉道:「你弟弟說得對,我們的財產我們自己說了算,想給誰就給誰,你就死了這心。」

-11-
既然他們如此,那也沒啥好聊的了。
「說得真棒,你們當父母的,就是天然有利呀,父母有權處置自己的財產,愛給誰給誰,父母也有權處置自己的愛,想偏心就偏心。」
「那我作爲一個不屬於你們私有財產的成年人,也有權利處置自己的孝心,想孝就孝,不想孝就不孝,從今天起,我們斷絕關係,你們生老病死別來找我,我也不會再回來看你們。」
我媽唾沫橫飛地嚷:「你想得美,你想斷法律也不允許,將來我們生老病死也由不得你不管,到時候你該出錢出力還是得出錢出力。」
我爸一臉憤怒地望着我:「你媽說得對,你別想因爲這個就把爲人子女的責任丟掉,別想把髒活累活都推給你弟。」
我弟:「虧你讀過大學,居然也是個法盲。覺得父母偏心就不想孝順老人,法律不會支持你的,你不想贍養也得贍養。」
我想過他們不要臉,還真沒想到他們如此不要臉。
「那就到時候法庭見。法庭見之前,我不想再見到你們,也不會給你們一個子兒,你們也不用再裝,可以正大光明地把所有愛都給你們的兒子。反正我也不稀罕,你們這種人的愛,給我我都覺得噁心。」
我媽面目猙獰:「你這個不孝女,我這就讓你弟把你的所作所爲發到網上,看人家怎麼罵你這個忘恩負義心胸狹隘的白眼狼。」
我爸:「對,到時候就看看是支持我們的多還是支持你的多,我敢保證,支持你的人少之又少。」
他們無恥的底線真是一降再降,我冷笑道:
「用什麼發?把給弟弟的那些好年貨拿出來擺拍?說我扔的是這樣的年貨?提醒你們,我給家裏安了監控,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已經拍下來了。」
「你們要是敢上網黑我,我就把今天的視頻也發了,我倒是要瞧瞧,看過完整視頻的網友,究竟是站你們的多還是站我的多?」
「想網暴我,怕到時候是你們被網暴,你們被網暴也就罷了,弟弟還年輕,工作也不錯,萬一因爲這個影響工作,你們可要考慮清楚。」
他們大驚失色,一時茫然無措。
我媽只顧破口大罵,我爸和我弟則開始慌張地到處找監控。
我不禁冷笑:「找到也沒用,早就實時傳到我手機裏了。」
我弟他們就要衝過來奪我的手機。
關鍵時刻,我兩個姑姑擋住了他們。
我揚揚手機:「就算你們奪了也沒用,我已經把它發給我朋友了。」

-12-
我媽開始歇斯底里地大罵我,我爸說他家門不幸,出了我這麼個算計親人的敗類。
我弟說要花一萬買我的視頻,還說不能再多給了。
見我無動於衷,他又開始打親情牌,說都是一家人。
難道真要走到那一步?只會讓外人笑話,一家人,不該計較計仇。
我沒理他,準備離開。
不過臨走前,我也不介意給他們埋個雷。
我看了看弟媳婦。
「你們剛纔說不給我房子是怕便宜了外人,在你們心裏,我就是外人,我以後的丈夫更是外Ṭŭₒ人,不值得你們給什麼。」
「可你們不也經常揹着弟媳婦說她是這個家的外人?但平常看着你們對她比對我好很多,所以我挺納悶,給弟弟的房子,戶主寫的到底是誰的名,有我弟媳婦的嗎?」
我弟慌張地看我弟媳婦一眼,朝我喊道:「你閉嘴,別想着挑撥離間!」
爸媽也直喊我滾蛋,跟親戚們揚言要和我斷絕關係。
我走了,沒拿那袋子糟心的年貨。
又把多年來內心的委屈不甘傾訴出來。
雖然也沒佔什麼便宜,可心裏仍然很愉悅。
因爲壓在心裏的那座大山被我移除了。
不用再憋屈,裝作沒事,就已經很好。
而一想到將來我可以不用再回來看他們,繼續扮演懂事的女兒。
繼續委屈,不停地內耗,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內心也遠離了他們後,我的生活開始充滿快樂有趣。
原來,離開了討厭的人,是那麼幸福。
過年我也不用再來回奔波,看着糟心的年貨生氣,真是太舒服了。

-13-
很長時間裏,我們真就斷了聯繫。
但因爲我和兩個姑姑還有來往。
通過她們,我還是能知道一些他們的近況。
姑姑真是對我媽很有意見。
對我爸,她們的大哥,ťū¹也是心懷積年不滿。
我爸作爲家裏的長子,很受爺爺奶奶的重視與偏愛。
兩個姑姑跟我的成長軌跡是差不多的。
而爺爺奶奶養老、病重時的照顧。
也幾乎全由兩個姑姑操勞。
但爺奶去世後,我爸媽卻獨佔了遺產。
姑姑不服,鬧了很久。
最後是居委會協調,纔將爺爺奶奶老宅拆遷所得的四套房中的一套給兩個姑姑平分。
爲此,我媽經常背地裏罵我姑姑們伺候爺爺奶奶的目的不純。
她說她們就是衝着房子才贍養老人的。
「如果真孝順,就不該貪圖老人的遺產,光付出,一隻碗也不拿走。」
姑姑知道後對我爸媽也很是不滿。
所以,她們也很樂於見到我跟父母翻臉。
也願意恰當地幫我一把。
更喜歡及時跟我通知父母的近況。
當然主要是他們負面的消息。

-14-
一開始,爸媽覺得我不在對他們也沒什麼影響。
反正我本來一年也就回一次家。
而他們依靠繼承遺產,獲得了幾套房產跟一筆存款。
自覺再加上退休金。
不靠我給的仨瓜倆棗,日子照樣過得有聲有色。
最初也的確如此。
「你說他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還非得跟外人說你的不是,一有人問起你,你爸媽就添油加醋地說你不孝。有回正好讓我聽到了,我當即就反駁了,我比你媽能說會道,駁得她啞口無言。」
「你說你媽也真是的,太虛僞了,她要是個敢作敢爲的真小人,我也敬佩她有勇氣,可她辦了不要臉的事,還非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就太難看了。」
「姑,謝謝你,肯爲我着想,跟人家解釋。」
我姑語氣無奈:「謝啥謝,他們明明做得不對,還非要敗壞你名聲,我就很看不慣這種做派,自己的鍋就得自己背。」
「其實我這麼做也是爲我自己,我從前也替他們背了不少鍋,這些年可把我憋壞了,現在Ťű̂⁶把他們的惡行抖摟出去,真是太開心了。」
隔段時間,姑姑們就跟我聯繫,順便講下我爸媽有哪些倒黴遭遇。
終於,一件意料之中的事發生了。
那天姑姑們給我打電話。
說我弟離婚了,房產還被弟媳婦拿走了。
起因是我爸他們催弟媳婦生孩子。
而弟媳婦就藉此要我弟弟過戶房子給她。
說是不能白生,到頭來還被婆家當外人。
「你弟媳婦說,你家都拿親女兒當外人養,從小不給好喫好喝,虐待人家,我這個兒媳婦在你們眼裏就更不值一提了。」
「愛我就別淨說好聽的,那些都沒用,你要把房子過到我名下,我就信你是真愛我,和你生孩子,跟你過到底。」
「你弟頭腦一熱,就真去辦了過戶手續,你弟媳婦拿了房本後,也真說話算數,很快就有了。」

-15-
我這邊喫着零食,邊津津有味地聽着,那頭我大姑搶下手機,繼續着我小姑的話:
「後來這事讓你爸媽知道了,他們急眼了,罵你弟不知道防備人,怕萬一哪天兩人離婚了你弟媳婦把房子帶走,非讓你弟把房子要回來,你弟不肯,他們就想找人做手腳,把房子再給改回到自己名下。」
「還沒辦成呢,就讓你弟媳婦知道了,他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就鬧開了,你爸媽罵得那叫一個難聽。」
「後來就動起手來了,也不知怎麼回事,你媽就把你弟媳婦給推倒了,流產了,這下好了,你弟媳婦非要離婚,說這樣的家她早不想待了。」
說到最後,姑姑語氣裏又是興奮又帶點遺憾:
「他們沒把你當親孩子,也一直把兒媳婦當外人,不拿人家好,最好就把人家傷透了,離開了。」
「你走了,你弟媳婦也走了,你爸媽他們還不反省,到現在還在說你和你弟媳婦的不是,他們啊,真沒救了。」
好長一段時間,姑姑再聯繫時不再講爸媽的近況。
她們不主動說,我也不會去問。
沒想到,大姨他們卻聯繫上我。
叫我回ƭŭ⁸去看看爸媽。
「小玲,你弟離婚你知道吧?房子還被折騰沒了好幾套。真沒想到你弟媳婦那麼精明,不給房子就不生孩子,最後孩子沒生,還把房子騙走了。」
「本來還閒的兩套房,安生過日子也能過得挺好,可你爸媽他們天天爲這事吵,你弟也怨他們破壞他的婚姻,整天跟人喝酒,也不正經上班,後來他偷偷把另一套房賣了,拿着錢跑了,說是要去南方闖蕩。」
「你爸媽怎麼讓他回來他也不肯,後來都把你爸媽拉黑了,好幾個月了,你爸媽氣病了,身體大不如前,他們現在後悔了,說不該那麼對你,還是你有出息,能踏實肯幹,他們現在挺想你的。」
聽完後,我直接拒絕。
見我不聽勸,大姨他們指責我:「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他們當初再怎麼對你不好,也生養了你,沒有他們,你也到不了這世上,他們要真虐待你,你也活不到現在。說白了,不過是沒有好好供你喫供你喝,可不也沒餓着凍着你嗎?」
「他們越過越差,就算是報應了,你還不能原諒他們?做兒女的不能這麼狠心計較,那麼多父母都能原諒兒女天大的不是,你爸媽對你做的可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過。」
「偏心?天下就沒有不偏心的父母,你將來要是生倆孩子,就會理解你爸媽的做法了,說不定你比他們更偏心呢。」

-16-
最後這句把我說笑了。
「你們別再說了,不就是想讓我回去一趟嗎?我回去就是了。」
其實就在他們聯繫我之前,我才接了姑姑的電話。
跟我講了這事,說我爸媽打算跟我賣慘,想指望我養老,把我騙回老家贍養他們。
因爲我弟不是不正經上班了,也不是南下創業,而是染上了賭癮,帶着錢賭博去了。
之前已經輸掉了家裏很多錢。
姑姑讓我小心,千萬不要心軟。
「你就是太心軟,纔會被他們騙了那麼多年,喫了那麼多年虧。」
「我看,他們不只想讓你養他們,還想讓你給你弟掏錢呢。」
我不是心軟,我就是想親眼看看他們是怎麼個慘樣子。
我開車帶上我養的小狗回了老家。
爸媽一見我,佈滿皺紋的臉笑了。
才幾年沒見,他們居然老得這麼快。
看來,不如意的生活確實很摧殘人,它纔是毀人容顏的殺豬刀。
我把買來的牛奶擱到陽臺,把一箱水果也放到陽臺。
簡單說了幾句話,我就準備給他們做頓飯。
我媽聽了後很高興,轉臉對我爸笑着說:
「我就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比兒子更有用,兒子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媳婦還是外人。」
「哪像女兒,女兒貼心,女婿還頂半個兒,養女更防老。」
我爸連連點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小玲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心腸軟,咱們真是有福氣啊!」
我讓他們先看着電視,我進廚房忙活。
我爸高興地拄着拐坐到了沙發上。
我媽走過去時踢倒了一把凳子。
他倆之前被我弟氣得腦溢血,一個栓了腿,一個栓了眼。
我把買來的肉和魚拿出來,以最快速度炸好了魚和肉。
我邊炸邊喫, 全部炸完了,我也喫飽了。
做的過程裏,我還挑出一些炸肉, 剝了幾塊魚的刺。
涼好後,我招呼小狗過來喫。
然後把兩盤炸魚和炸肉端到桌上。
爸媽的臉色在看到小狗先喫時就晴轉陰。
見菜上桌, 這才露出點笑的模樣, 拿起筷子。
只咬了一口炸肉, 我媽就眉頭一皺吐了出來。
我爸也直咧嘴。
再喫一口, 我媽受不了了,她又連着咬了幾塊炸肉。
將咬下的一半舉在眼前細看, 越看越惱火。
繼而又拿起炸魚撥弄,並指使我爸:「老頭子, 你把麪糊揭了看看到底是啥?」
我爸趕緊加入進去,兩人在連着撥弄出六七塊魚, 卻發現全是魚頭魚尾時。
他們開始有點哆嗦了。
我慢條斯理地說:「別撥弄ṭṻₗ了, 全是魚頭魚尾。」
我媽怒目瞪着我:「你說什麼?你買的都是魚頭魚尾?」
「倒也不是, 哪有專賣魚頭魚尾的?我可是買了三條帶魚。」
「那魚中間那段好肉呢?」
我下巴一點小狗:「給它喫了,哦, 我也喫了幾塊。」
「爲什麼不給我們喫?」
「給你們喫了, 我和毛孩子喫啥?」
爸媽吼道:「你怎麼能這樣?你就是這麼伺候父母的?」
我表情困惑:「我怎麼不能這樣?我小時候你們騙我喫了那麼多年魚頭魚尾大肥肉,我都沒說什麼,還甘之如飴。現在你們就剛喫了一點, 就這副德行?不過沒關係, 常喫就習慣了。」
「你不能這麼對我們!我們是你的父母,生你養你這麼大, 你不能不孝順。」
我表情委屈:「我沒不孝順啊, 我可爲你們着想了, 魚頭補腦子, 預防你們老年癡呆, 再說, 你們怎麼養我小, 我就怎麼養你們老,多正常。想喫好魚好肉,那就有本事讓我弟回來。」
見我油鹽不進,鐵面無私, 爸媽揚言說要告我。
「那就告唄, 反正法律也不能判我辭職回老家,也不能判我必須拿一半收入給你們。」
「你們有房子住, 有不錯的退休金,我估計法院都不會讓我給錢, 頂多讓我一年回來一次, 到時候我就給你們做炸魚頭魚尾大肥肉。」
說完,我抱起喫飽喝足的狗兒:
「好了,我已經看過你們了, 你們這下也該緩解思念我的苦了, 也不會想着騙我回來養老了,走嘍!」
不管身後崩潰大哭大鬧的爸媽,我離開了老家。
對了, 很快,他們還會發現我拿給他們的牛奶是馬上要過期的。
水果則是小果蔫果。
想到這個,我滿意極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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