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笨狗

我看上了窮學生周潯。
熱戀兩年後,他把我給甩了。
事後,我憤怒不已,甩了張支票侮辱人。
「周潯,你就算是去賣,也不會有比這更高的價兒了。」
他一貫淡漠:「謝謝宋大小姐。」
三年後重逢,周潯忘了所有人。
卻在深夜寂靜時,摟着我的腰,嗚咽乞求:
「我會很乖……很聽話……」
「你能不能…別趕我走?」

-1-
再次見到周潯,是在一個狂風暴雨的晚上。
病房內,燈光昏暗。
他穿着藍色條紋服,蜷縮在角落,把腦袋往牆上撞。
我看了他一會兒,叫人把房門打開。
一旁的院長,乾笑着。
「許總,周先生病情不穩定,這太危險了。」
我解開袖口,淡漠道:
「沒事,打開吧!」
空氣安靜,只有「咚咚咚」的撞擊聲。
我走過去,蹲下,捏他消瘦的下頜。
周潯掃過來,瞳孔緊縮,猛地推了我一把。
下一刻,跳上牀,把臉埋進了被子。
縮成一團,害怕得輕顫。
我粗暴地扯過被子,不耐煩地皺眉。
「躲什麼?」
周潯沒了遮擋物,肉眼可見的崩潰,嗚嗚地叫着,把臉埋進了膝蓋。
像個鴕鳥,左躲右躲,總之,就是不看我。
幾番周折,我沒了耐心。
捏着他的脖子,強迫他抬頭,冷笑着:
「不是說,各自去追求美好的未來?」
「你的美好未來,就是成爲一個瘋子?」
周潯紅眼嗚咽,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天際劈了一道閃電。
室內恍若白晝。
他低頭,一口咬在我胳膊上。
一個鮮紅的牙印誕生了。
我疼得齜牙,鉚足勁,想扇死他。
猛地想起,周潯最怕雷雨天。
心臟處酸澀不已,鼻尖有些酸。
我苦澀地笑了笑。
揚起的手,又輕輕落下。
虎口用力捏他的臉頰,撬開犬齒。
「當狗當上癮了?」
「再發瘋,狗牙給你拔了信不信?」
周潯眼眶溼潤,推開我,「蹭」竄到了很遠的地方。

-2-
凌晨一點。
我把周潯帶回了家。
把他安置到沙發上後,進了浴室。
可等我再出來,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氣得火冒三丈,來回踱步,樓上樓下尋了個遍。
最後查監控,在雜物間的縫隙裏,找到了他。
他不願出來。
我又想抽他了。
可看着只有五六歲心智的周潯。
還是卸了火。
於是,閉了閉眼,耐着性子,想把人哄出來。
可週潯不理我。
在我輕聲哄騙的聲音裏,又往縫隙裏縮了縮。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瞳孔亮得攝人心魄。
我恍如隔世。

-3-
認識周潯那會兒,我剛回國沒多久。
他在酒吧駐唱。
氣質清冷,性感的嗓音,聽了讓人腿軟。
我見色起意,想得到他。
酒吧老闆很爲難。
「許小姐,他以前不是幹那個的,這孩子還是個學生。」
「恐怕……」
話說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據說,周潯是大一的學生,還是個計算機系的學霸。
可惜啊,漂亮的臉蛋,配了個低情商的腦袋。
那時,許家在京城風頭正盛。
我是這羣紈絝中,出了名跋扈的頭。
我只知道。
我想要的,得用盡一切手段得到。
後來,我出現在他的大學校園裏,少年驚得瞪大了瞳孔。
我開門見山:
「十萬一週,活兒好的話,再加錢。行嗎?」
「許明月,你有毛病吧!」
他拒絕得乾脆。
紅着臉,還順帶罵我有病。
別說,這羞憤的表情,可真招人稀罕。
我勢在必得地看着他。
視線往下移,停在腹部,輕佻道:
「打個賭,Ŧṻₖ就賭,我多久能睡到你。」
少年一瞬間紅溫,轉身就走。
當時,我心跳漏了半拍,突然想和他談場戀愛。
再上前攔住他,態度軟了許多。
「這樣吧,我以後來學校找你,你得出來見我。」
他像一隻被逼急的小狗,急得跳腳,生怕我做出什麼匪夷所思的事兒。
小心地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
「不可能,你想都別想。」
我挑脣,語調也不正經。
「你不出來,我就僱一堆人,去男生宿舍樓下說喜歡你。還是說,周同學就喜歡成爲風雲人物?」
「你……」
說實話,我特別想看他卸下清冷僞裝後的模樣。
是不是和他表面一樣正經。
我追了他很久,軟硬兼施,成爲了京大的常客。
就這,還拿不下他?
我累得發瘋!
但,沒拿下!!!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我生日那天。
宋雲錚的出現,讓聚會變得尷尬。
我把他拉到一邊。
「宋少爺,你能滾嗎?」
他平靜地看着我,一雙黑眸幽深不見底。
輕笑着:
「明月,別這麼對我,我只是來送生日禮物的。」
宋雲錚比我大三歲。
一直在追我。
我煩不勝煩後,刪除拉黑一條龍。
他可真夠有病的,上趕着找罵。
我看着他,眯眼:
「宋雲錚,我和宋雲泱是閨蜜。」
「你要我倆一起收拾你嗎?」
宋雲錚是宋家長子。
宋雲泱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他倆一向水火不容。
聊天期間。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陰冷陰冷的。
宋雲錚離開後,我堵了周潯,又恢復了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偷聽?」
「今天是我生日,你送我一件禮物。」
他個子很高,揹着吉他,冷着臉繞路。
我扯着他的胳膊,抵到冰冷的大理石牆壁上。
笑得很壞。
「你不說話,那我可自己拿了。」
他抿脣,推開我,戾氣遍佈全身。
「鬆開。」
「我沒空陪你們這種人玩。」
我愣了一瞬,掀了掀眼皮,擋着他的路,問:
「我是哪種人?」
空氣一瞬間窒息。
他冷着臉,神色鄙夷。
我看了他許久,被他的眼神傷到了。
「我在你眼中,這麼不堪啊?」
「是,我以前是想用錢得到你,可你不願意,我強求了嗎?」
「我一沒強求你,二沒用權勢壓你,你憑什麼覺得我不堪?」
說到最後,聲音有些顫抖,眼尾紅了一片。
突然覺得挺沒勁的。
「周同學,你贏了。」

-4-
後來,我沒再去找他。
我打算把他忘了。
可半個月後,宋雲泱請客喝酒,我們又見面了。
周潯在臺上,我在臺下。
少年視線時不時落在我身上。
我冷哼,別臉,側身和旁邊的弟弟低語。
你儂我儂的。
宋雲泱在一旁笑,給我發微信。
【許明月,好幼稚啊!】
我抬頭瞪了她一眼,起身去了洗手間。
出來後,周潯靠牆站在門口。
黑色衝鋒衣,眉眼鋒利。
我忽視他的存在,徑直往前走。
擦肩而過時,被握住了手腕。
我冷倪他。
「有事?」
他看着我,纖細的睫毛有些抖動。
「我那天,不是那個意思。」
我沒看他,視線滑至手腕。
「說完了?我能走了嗎?」
他動了動脣角,直勾勾地看着我。
「對不起。」
我抽回胳膊,理了理裙子,往外走。
周潯肉眼可見的慌亂,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定似的,又握了上來。
嗓子有些沙啞:
「你那天說,自己拿生日禮物……還要嗎?」
這個拿?
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我承認,我賊心不死。
踩着高跟鞋,口吻嬌嗔:
「我過生日,你存心給我添堵,要道歉也該有些誠意吧!」
昏暗燈光下,音樂舒緩,我口吻軟糯:
「弟弟,你惹我不高興了,打算怎麼賠我。」
一時間,曖昧肆意。
少年低頭,喉結蠕動,啞聲叫我的名字。
「許明月。」
一個「嗯」被吞進了吻裏。
周潯扶着我的腰,把我往懷裏揉。
急切、生疏、粘稠。
一吻結束,他埋在我勁窩喘氣,溼潤的嘴角貼在肌膚上,一片滾燙。
周潯不敢讓我看他,大手蓋着我的眼。
我笑着,逗他。
「親都親了,你害羞什麼?」
他嘴硬。
「你不許說話。」
說着,從兜裏掏出一個盒子。
我接過來,打開是一條梵克雅寶的項鍊。
當時,我愣了幾秒。
其實,我查過他。
周潯父母走得早,他是個孤兒。
一條五位數的項鍊,對他意味着什麼哪!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
我才知道,那是他兼職了半年的酬勞。
我有些感動,手不老實地往他衣服裏鑽。
「周潯,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

-5-
我情深意切地愛了他兩年。
可他沒那麼喜歡我。
最後,還把我甩了。
理由是,他要出國深造。
我不願異地。
看不見,睡不着的。
但他態度強硬,說什麼別耽誤彼此,各自去追求美好的未來。
「未來?我就是你的未來。留學的事我不同意,你畢業後幹什麼都行,不想工作,我可以養你。」
他一下就火了。
「我一個大男人,用得着你養嗎?況且,你也不能替我做決定。」
我霸道慣了,不耐煩地和他爭執。
「你是我的人,你的事,我說了算。」
「留學回來,不也是爲了賺錢?」
「要不,我給你錢吧!多少都行。」
其實,我說這話沒別的意思。
就事論事。
可他卻變了臉,嘴角有些抖。
「你說的對,但我不想。」
「我們分手吧!」

-6-
我那會兒年輕,做事衝動。
驕橫,跋扈,很少顧及別人的自尊。
吵架上頭時,注意力都放在那幾個字上。
我們分手。
一句話,像無形的刀子,硬生生在我胸膛開了個洞。
兵不血刃的痛。
痛不欲生、痛入骨髓。
痛得讓我想發瘋。
他憑什麼甩了我?
我氣得失去理智,面目猙獰。
言語像刀子,沒一句好聽,把他貶得一文不值。
最後居高臨下,高傲得像一隻孔雀。
「要出國留學是吧!行,分手就分手。」
他冷漠地看着我,一言不發。
我氣得肺都要爆炸了,氣得手抖。
沒有宣泄口,只能不斷地作踐人。
「兩年七百多天,你陪了我睡了這麼久,需要我付分手費嗎?」
他沒有被侮辱的惱羞成怒。
淡漠地看我。
「感謝宋大小姐。」

-7-
分手後。
我很快恢復了酒醉金迷的生活。
不是在生意場上鬥智鬥勇,就是在情場紙醉金迷。
我勸自己。
一段情緣,散就散了。
沒有周潯,還有李潯,王潯……
可後來,我從他室友那得到一個消息。
早半年前,周潯就提交了留學的申請。
這一切,他早計劃好了。
他從沒想過跟我有未來。
一瞬間,我如墜冰窟。
恨意悄然滋生。
我覺得自己不應該叫許明月。
我應該叫許品如。

-8-
思緒收回。
現在的周潯,怕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吧!
他躲在縫隙裏,不願出來。
直到我瞥見了一把舊吉他。
琴頭刻着褪色的 X&Z,是戀愛時我親手刻上去的。
多年過去,一直在這裏落灰。
我拿起來,根據記憶,彈了幾個弦。
聽到旋律的周潯,眼睛大得像葡萄,長睫毛忽閃忽閃的。
我揚了揚吉他,輕聲哄他:
「出來,給你玩。」
周潯猶豫半天,磨磨蹭蹭,出來了。
我扯着他的胳膊,把吉他扔回雜貨堆,反手鎖門。
他一下不幹了。
鬧着,嗚嗚地叫……
我扣着他的手腕,往浴室拽。
周潯看見浴缸的水,抬腿,往外跑。
我陰着臉,在後面追,逮到他之後,按着消瘦的肩胛骨,狠狠推到沙發上。
「要死是不是?不脫衣服怎麼洗澡?」
他拼命推我,慌亂中,竟開口說話。
「我…洗…自己…洗」
聽到他沙啞的聲音。
我一怔,鬆了手。
以前唱歌的嗓子,怎麼破爛成這樣?
真難聽!
半小時後,他穿着睡衣,磨磨蹭蹭地站在浴室門口。
我坐在沙發上回郵件。
抬眸,看着扣錯的扣子,扶額嘆氣。
指着牀。
「上去睡覺。」
起身,過去掀起被子,示意他躺下。
他貼着牆,不願過去。
我攥了攥拳頭,威脅他。
「不睡覺,我就順窗戶把你扔進雨裏,你想去嗎?」
他有些懵。
反應過來後,鑽進被子,把自己腦袋蒙起來。
牀上多了一個小山丘。
怎麼蠢成了這樣?
離開房間前,我還不忘恐嚇他。
「趕緊睡覺,不許到處亂跑,否則我讓小鬼喫了你。」

-9-
變傻的周潯,膽子小,擰巴,是半個啞巴。
我問他,記不記得自己是誰?
他呆呆地搖頭。
問他記不記得我?
他不說話。
像只小狗,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我。
一週後,陽光甚好。
一下午,他蹲在花園裏,把那把舊吉他拆了個稀碎。
我站在二樓陽臺看他。
心裏五味雜陳。
宋雲泱皺眉,不耐煩地吐槽:
「你有病吧!」
「你不是恨他嗎?怎麼把人帶回家了?」
當年,我和周潯的事,她看了全過程。
我端着杯咖啡,淡淡問:
「你說他這種情況,還能恢復嗎?」
「他沒親人嗎?你收留他算怎麼回事?」
我心臟緊了一瞬。
周潯是個孤兒。
而我和家人的關係,也很疏遠。
戀愛那兩年,逢年過節我們都一起過。
那時,我有種錯覺。
他很喜歡我。
並且完全屬於我。
可是到最後Ťṻ₌,他把我給甩了。
回過神,我對簡可說:
「我記得你有這方面的關係,幫我找找吧!」
她嘆了口氣。
「真是欠你的。」
話音剛落,身後響起了「噔噔噔」下樓的聲音。
隔天,託關係,帶來了數位專家。
治療期間。
周潯不願配合,把別墅搞得烏煙瘴氣。
鬧得厲害的那次。
醫生拿出針管,準備打鎮定劑。
他本來就白,臉色被嚇得更白了。
幾個人按着他ţũ̂₇,把冰冷的針頭刺進皮膚裏。
頃刻間,他像個布娃娃,睡了過去。
清醒後,周潯離我很遠,目光警惕。
不讓摸,不讓碰。
「噔噔噔」跑進洗手間,把藥全部衝進了馬桶。
與我對視時。
長睫毛掛着水汽,一眨眼,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無聲的委屈,震耳欲聾。
我看了他幾秒。
心重重摔下,像是被踢了一腳,最後滾到了角落。
隔天,別墅清淨了。

-10-
宋雲泱聽說,我把專家請走了。
氣得來罵人。
「許明月,要不你喫點藥吧!」
「你倆還能做個病友。」
我給她倒了杯咖啡,想澆滅她的怒氣。
宋雲泱接過去。
抿了一口,認真道:
「說真的,如果你想他好,藥不能停。」
周潯不願意喫藥。
抗拒得很。
每次都需要我哄好久。
後來,我讓張媽把藥偷偷放進了飲食裏。
一個月後,周潯肉眼可見地好了很多。
說話也利索了不少。
會洗澡,會扣釦子。
對我也親近不少。
再帶他去檢查。
檢查報告顯示恢復得不錯,但醫生還是委婉地提醒我。
大腦損傷,是不可逆的。
他會盡力幫他治療,但想恢復到以前那樣,幾乎不可能。
兩年前,周潯出了車禍後,被扔進了精神病院。
他在那種地方待了兩年。
癡傻了兩年。
傻掉的周潯,像只快樂的像只笨狗。
除了不愛喫藥。
天天在後花園刨土,弄得灰頭土臉。
時間久了,張媽跟我調侃:
「小姐,這小潯,帥得跟畫裏走出來似的。」
「他如果不傻,跟小姐將來做個伴,也挺好的,可惜啊……」
周潯聽不懂。
他坐在一旁,幫張媽摘菜。
手指修長,動作笨拙。
把摘好的豆角,擺的整整齊齊,圓溜溜的眼睛,到處亂瞄。
「噠噠噠」跑出去。
不一會兒回到我面前,攤開掌心。
中間有一顆草莓。
帶土的……
「喫。」
我推開。
他把草莓懟到我臉上。
「你喫。」
「……」

-11-
何女士找上門時,我正在教周潯洗草莓。
轉身時,就看到了她ẗûₛ。
我下意識擋在周潯面前。
可他比我高大。
這一舉動,更顯得欲蓋彌彰。
二樓的書房內。
何女士怒氣衝衝地指責我。
「你馬上要結婚了,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半年前,我訂婚了。
何女士選的人。
訂婚當晚。
宋雲錚玻璃鏡片下閃着幽光,感嘆:
「兜兜轉轉,你還是落到了我手裏。」
「許明月,你說這算不算緣分?」
這話令我心生惡寒。
渾身無力時,心提到了嗓子眼。
艹,被算計了。
被觸碰的感覺,像是螞蟻在身上爬,噁心至極。
危急關頭,宋雲泱推門而入,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樓下的客人還沒走完。
樓上已經打得熱火朝天。
離開時,宋雲泱扶着我的腰,渾身發抖。
「許明月,你別怕,我在呢。」
「放心,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這一切,都令我絕望。
但何女士不懂,她只會笑着問:你懂不懂事?
「幹什麼?」我掀了掀眼皮,嗤笑一聲,「您讓我聯姻我就聯姻,讓我和誰睡就和誰睡,這還不夠嗎?如果您想要的是,無時無刻的掌控我,那您不該生個女兒,該生個傻子纔對。」
話音剛落,一股硝煙升起。
何女士冷笑一聲。
「許明月,別諷刺我,我做的這一切,最終還不是爲了你。」
她冷靜地看着我。
「你爸的私生子,虎視眈眈地盯着公司,如果你是個兒子,他也許會把公司給你,可惜你不是……」
「夠了。」我忍無可忍,打斷了她的話。
「在意我是男是女的,是你而不是他。」
我的話刺痛了她。
她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這三年,發生了太多事。
比如我媽發現,與他情深義重的丈夫,在外有個十八歲的私生子。
她癔症了。
逼着我聯姻,逼着我進董事會,一路託舉到了 CEO 的位置。
公司烏煙瘴氣。
她發瘋,也想逼着我發瘋。
事實上,要不是宋雲泱撐着我,我早就瘋了。
我不明白的是。
小時候țû²,她說我可以隨意做自己,因爲我是女孩子。
現在,她又說我能不能懂點事,還因爲我是女孩子。
女孩子,到底怎麼了?

-12-
我媽沒打算放過我。
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自我父親的事曝光後,她冷心絕情,手腕狠厲。
她把我也當成了復仇的棋子。
此刻,她強勢地命令我。
「把人送走,送去國外治療,或者哪個療養院,總之,哪裏都行,就是不能和你有牽扯。」
我垂眸,有氣無力,決定把事情攤開講:
「三年前,您是不是找過他?」
她知道我想問什麼。
周潯突然提出分手。
突然出國。
然後消失得徹徹底底。
我不是沒去懷疑過。
只是當時我太要面子了。
他甩了我,我恨他。
那時候想着,算了,這個世界上除了宋雲泱,沒人真正愛我。
一拍兩散,各自安好。
也算不錯的結局。
可再次重逢後,看着周潯癡呆的模樣,我還是去查了。
結果令我難過、愧疚、心疼。
我翻着那些資料,夜夜失眠,心疼得肝腸寸斷。
分手、車禍、精神病院。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我媽所爲。
三年了,這一切發生在我眼皮底下。
我不僅沒察覺到,還恨他。
沒人告訴我,虧欠了一個人,該怎麼去補償。
我後悔了,漫天悔意,卻於事無補。
何女士像是聽了個笑話,淡漠地看着我。
「你現在問這個,還有意義嗎?」
「我只是把現實,把你們之間的差距告訴他,你不會和一個窮小子有以後,我說錯了嗎?」
我認識她二十多年。
近幾年,纔算看清了。
她這個人,骨子裏透着涼薄。
心也是石頭做的。
我聲音顫抖,卻是笑着。
「我一直想問,這麼多年,您對我愧疚過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
我在她的沉默中,找到答案,心涼了個徹底。
她沒有,一絲一毫也沒有。
就連我差點被算計,她也沒有。
我沒給別人當過媽。
可我給人家當過女兒。
這個世界上,能把自己女兒往火坑裏推的人,還真是少見。
我真希望有人能告訴我,養育之恩該怎麼還清。
一個「孝」字壓下來,令我無處可逃。
三年了,我們母女終於走到了陌路。
我失望地看着她,內心點了一把火,把她那點母愛燒了個乾淨。
也終於要跟她做個了斷。
「你我母女的情分,到此爲止吧!」
「許明月,我是你媽。」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
有一瞬間,我ẗūₕ看到他眼尾有些紅。
再看,不過是虛幻。
她沒有,她只是覺得我不孝。
我恨不得把這條命還給她。
譏諷地看她。
「您以後不是了。」
何女士離開時,面目猙獰,顫顫巍巍地指着我。
「白眼狼……跟你爸一樣,狼心狗肺。」

-13-
晚上,宋雲泱看着我臉上的巴掌印,嘆氣:
「我提醒過你,趕緊把那小子處理了,你怎麼一句話聽不進去啊!」
我苦澀地笑,一杯烈酒入喉。
「我欠他的。」
「啊?」簡可迷惑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
她低聲:「什麼意思,他甩了你,你還欠他?」
我後仰靠着沙發,手背搭在眼皮上,哽咽。
「我恨了他三年,結果,我纔是那個壞人。」
我喝得太多,事情講得亂七八糟。
當年,我和周潯分手後,叫助理給他送了一張支票。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來找我。
但何女士在半路攔了他。
然後,想強行把他送出國。
去機場的路上,車出了意外。
醒來後,周潯變得傻傻呆呆。
最後,被扔進了精神病院。

-14-
我醉得迷糊,不知道身處何處。
感覺臉上清清涼涼,很舒服。
睜開眼,周潯拿着溼毛巾,笨拙地給我擦臉。
好像是在家。
我一時間恍惚,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那時,我媽讓我和宋雲錚和好,我反手把宋雲錚亂搞的視頻扔給了她。
我永遠忘不了她那副冷靜的樣子。
看着我輕笑:
「許明月,聯姻是手段,不是結果。」
「你打眼看看圈子裏,搞錢的人,都混得風生水起;只搞男人的,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我聽得懂,可我不願意犧牲婚姻。
很長時間。
我一邊應付我媽,一邊創業酒桌應酬。
無數個喝醉的深夜。
都是周潯忙前忙後地照顧我。
記憶重合。
我突然特別想親他。
但我沒力氣。
閉着眼睛,也流淚。
周潯笨拙地哄我,邊拍被子邊說話。
一下,兩下,很溫柔。
「不哭……月亮不哭。」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睡着的。
只記得身旁有人守着我。
那一刻,我周圍的安全感達到了頂峯。

-15-
許宋兩家解除聯姻的消息,不脛而走。
圈內傳得沸沸揚揚。
周潯消失的那天上午,我開了三個小時的視頻會議。
結束後,看手機。
張媽給我打了三十多個電話。
撥回去,得知周潯被幾個黑衣人帶走了。
掛斷電話沒幾分鐘。
我收到了宋雲泱的微信,裏面只有一個地址。
拿起鑰匙,直奔南山別墅。
我到達地點時,草坪上滾了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是周潯和宋雲錚。
情況有些不對。
周潯顯然被激怒了。
像條惡犬,目光猩紅狠厲,死死地掐着宋雲錚的脖子。
後者嘴脣青紫。
按照這架勢,人沒一會兒就得斷氣……
我奔上前,去掰他兩隻手,口吻焦急:
「鬆手,他快死了。」
周潯情緒激動,呼吸急促,像一隻被激怒的野獸,完全聽不進去。
我冷聲:
「周潯,你不聽話,我就不要你了。」
他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驚恐地鬆了手。
接着,被我一把扯進了懷裏。
我抱着他,不停地安撫。
余光中,宋雲錚躺在草地上,不停地咳嗽。
不一會兒,眸底猩紅,哈哈哈大笑。
瘋了一樣。
我當然明白其中緣由。
宋家最近很亂。
宋雲錚接連搞砸了好幾個項目。
我取消聯姻。
他見不到我,就綁架周潯,逼我見面。
手段既下作又愚蠢。

-16-
車開出別墅外。
我讓助理留照顧周潯,又獨自返回去。
宋雲錚料定我會回來。
他坐在沙發上,端着杯紅酒,微微挑脣。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我拿着酒瓶,從他頭頂澆了下來。
紅色液體染紅了椅子。
直到,酒瓶空空。
宋雲錚像是醒了,呼吸急促,怒氣衝衝地看我。
「許明月,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
握着瓶頸敲在桌上,瓶身碎了一半。
碎片鋒利,抵着他的脖子。
宋雲錚被逼到角落。
脖子上多了一道細微的紅線。
他怕了,舉起兩隻手,往後靠。
瞳孔緊鎖,聲音顫抖。
「許明月,你……別激動,都是誤會,我就是請他來喝杯酒,沒別的意思。」
「你也看到了,是他…是他…想掐死我。」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我冷笑一聲,鋒利的碎片指着他的眼睛,一路向下。
眼睛、鼻子、嘴,最後停在了心臟。
它因恐懼,「咚咚咚」地跳着。
「宋雲錚,別侮辱我的智商。」
「算上上次,你惹了我兩次,再有一次,我一定親手剜了它。」
話罷,扔了瓶子,轉身往外走。

-17-
回家後,周潯一直粘着我。
像條小狗似的,蹲在我身旁,看着我發郵件。
【收件人:宋雲泱】
到了晚上,Ŧů₃他也沒有要回房間的意思。
我問:
「不困嗎?要不要去睡覺。」
周潯眼眶有些紅,垂眸說:
「保護你。」
我笑僵在臉上。
手心開始冒冷汗。
「今天那個男人,和你聊了什麼?」
這話一說,周潯身體一僵,抿着脣,眼眶又紅了。
「我聽話,你別不要我。」
我才明白,爲什麼剛纔周潯反應那麼大。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恐懼、不安,怕被拋棄。
我抱着周潯,把人揉進了懷裏。
「對不起。」
我哄了他許久。
半夜我醒來時,周潯還睜着大眼睛,盯着我。
我蓋上了他的眼。
「熬鷹呢!趕緊睡覺。」
周潯一怔,埋在我懷裏嗚咽。
「我……我不走。」
「不走。」
我摸着他的碎髮,嘆了口氣。
「沒人讓你走,快睡覺。」
周潯的情況一直在好轉。
可他實在沒安全感。
我只要一出門,他就覺得我不要他了。
本來計劃着,離開公司後,處理周潯留學的事。
可我爸不同意。
這三年,他跟我媽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一個掌控欲極強。
一個放養漠不關心。
他不同意也沒用。
我實在不想再摻和他們之間的事。
我交接了公司業務。
然後着手周潯留學的事。
算起來,周潯回到我身邊有半年了。
醫生說,恢復得不錯,但記憶可能有偏差。
我揉着他的腦袋又問,知道我是誰嗎?
周潯氣鼓鼓,把臉移開,不想理我的樣子。
我又問,那你愛我嗎?
他轉過來,紅着眼睛,委屈得想哭。
「我愛你,你能不能不趕我走?」
這個腦回路。
是懂得拿捏我的。
以前的周潯,只會冷着臉說。
「謝謝宋大小姐。」
算了,我欠他那麼多,哄哄怎麼了。
於是,我捧着他的臉,啄了一下又一下。
直到,他氣喘吁吁,臉色潮紅。

-18-
我陪着周潯出國了。
日常簡單瑣碎。
學習、工作、健身……
他一天天地變好,我幾乎都陪着他。
但我時常愧疚。
他本該更好。
有天,我問他,怪不怪我?
他愣了一會兒,垂眸略顯失望,問我。
「以前的周潯,比我好嗎?」
「胡說八道什麼呢!什麼以前現在,不都是你嗎?」
他不同意,義正言辭地反駁我。
「他能睡在你牀上,而我不能。」
……
誰說他傻?
這不挺聰明的嗎?

-19-
我出國三個月後,宋雲錚上了娛樂新聞。
【宋氏太子爺和七個男子深夜買醉】
配圖是一張打了馬賽克的照片。
白花花一片,評論區議論瘋了。
【這好像是在 gay 吧!臥槽,這也太刺激了。】
【靠,花市都不敢這麼寫,果然現實比小說更精彩。】
【蹲後續,這真的假的啊!】
原本只是一個八卦。
但宋氏突然被查,內部動盪。
宋雲錚犯的事兒,可真不少。
黃賭毒,他沾了一半。
但宋家背景深厚,樹大根深。
把黑的洗成白的,不過一夜之間的事。
眼看,宋雲泱的算盤要落空。
隔着 12 個小時的時差,她給我打電話。
「許明月,我們輸了。」
電話那端突然沉默了。
而後,聲音疲倦:
「我爸把我趕出來了。」
「許明月……我好不甘心,我爲宋家付出那麼多,最後卻像扔垃圾一樣被扔了出來。」
她哽咽着,聲音蒼涼:
「世界對我不公,難道就因爲我不是公的嗎?」
我沒法回答她。
世俗的偏見,我也深陷其中。
我們嘗試了自救,卻被現實狠狠插了一刀。
所以我對她說:
「宋雲泱,你還有我,我會永遠與你並肩作戰。」
她沒說話,只有斷斷續續的哽咽聲。

-20-
春節期間,何女士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我沒接。
聽說,她和我爸離婚了。
沒幾天,我爸也打了一個。
電話裏,我們客氣生疏。
沒有一點父女的樣子。
他問我,缺不缺錢。
我回:「您以前給的,足夠了。」
是的,我小時候,也是被父親愛過的。
他給我存基金,給我公司股份。
爲我鋪路,爲了謀劃。
可這一切都變了。
如今我們相對無言。
只留下了不到三分鐘的通話記錄。
後來,我們再沒聯繫過。
直到半年後,何女士病重。
肝癌晚期。
律師給我打了電話。
說她撐不住了。
想讓我送她最後一程。
我有時候想。
人類是不是隻會用疼痛丈量愛?
是不是只有在臨終時,纔會對往事追悔?
可她沒有。
連死時,也要誅我的心。
病房內,只有一張空牀,上面放了一個錄音筆。
律師按了播放鍵。
響起了她一如既往冷漠的聲音。
「許明月,我沒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你好。」
「但我沒讓別人欺負你,如果有天你被人欺負了,只能說明你弱。」
「弱的人,不配成爲我的女兒……」
中間有一段空白,她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喜歡那個孩子……是我對不起他。」
我仰起臉看窗外,眼淚簌簌地落。
淚水打在地面上,渲染出一朵朵小花。

-21-
何女士把名下財產轉給了我。
處理完她的喪事。
我留在了國內。
但我沒回許氏。
宋雲泱成了我新公司的合夥人。
我們開了家科技公司,專攻人工智能領域。
周潯一個人在美國。
給我打視頻,委屈巴巴Ṫũ̂⁷。
我哄他。
「你乖一點,我很快就回去陪你。」
「我保證。」
話罷, 舉起三根手指發誓。
周潯一臉不信的樣子。
「你騙我, 上次就說很快。」
「你不想要我了。」
說着說着, 眸底溼潤, 眼尾紅了。
我皺眉,
醫生不是說他恢復得不錯嗎?
怎麼, 還這麼粘人。
周潯哽咽聲溢出屏幕。
「你嫌我…腦子笨…你嫌我…煩了。」
我:?
看着他那副破碎的表情。
我深感無力。
無力的像個男人。
宋雲泱端着泡麪,瞅了一眼屏幕,驚呼:
「臥槽, 咱們公司的 AI 換臉技術,這麼牛逼了嗎?」
「哭得還怪好看的。」
「……」

-22-
一年後, 我們研發的人工搜索 app,火遍全球。
全球掀起了一波 AI 大戰。
網上評論鋪天蓋地,其中有一條高贊回答。
【Now you see,AI race is basically Cinsese in United States vs Chinese in China.】
我突然覺得,以前的自己可笑。
爲什麼要在許氏內鬥哪?
外面的天地寬廣得很。
這裏也在下雨, 可是雨小多了。
我把何女士的遺產都賣了。
全部砸進了新項目。
招賢納士,培養人才。
我們需要錢,需要很多錢,但我們不接受外資。
宋氏也想投,被宋雲泱給拒了。
轉身, 她接受了宋氏死對頭的融資。
後來, 宋雲錚因非法經營被抓。
宋家如大廈般,一夜轟然倒塌。
宋雲泱對此,翻了個白眼。
大有惡人自有天收的意思。

-23-
時間不會停留, 也不會管你是不是會悲傷。
又是一年的春節。
我陪周潯在美國過。
如今,我的家人只有他。
周潯穿着圍裙,在廚房做飯。
背闊肌寬厚, 性感的不止一點。
我躺在搖椅裏, 烤着壁爐,膝蓋放着周潯的電腦。
翻看他敲寫的代碼。
這些東西,讓我震驚。
這麼短時間內, 他怎麼能把技術搞到這個程度。
周潯端着草莓,走過來, 俯身, 作勢想親我。
我輕笑着,捂住他的脣。
而後,掌心有些溼潤, 像被小狗舔過。
靠,玩這套。
我把電腦移開, 點了點他高挺的鼻樑。
「小周同學,你老實點。」
話音剛落, 被他兩隻胳膊架起, 直接放到了餐桌上。
男人撐着胳膊,身體擠進兩腿之間。
低頭吻我。
「別在這兒,會弄髒的。」
他看着我笑, 星星眼。
「不會。」
話罷,蹲下去。
……
再抬頭,眼睛亮得發光,一本正經地舔嘴脣。
「像冰激凌。」
我瘋了。
紅着臉, 土撥鼠尖叫。
「啊~周潯,你這個大變態,滾吶~」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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