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兒子頑皮,喜歡拉電閘玩。
我入職兩個月,因爲他惡意斷電,已經多加班五六次。
我和同事忍無可忍,找到老闆說明情況,希望他能管教一下孩子。
老闆卻不以爲然,「你們不就是想要加班費嗎?多給你們發點就得了。」
「整個公司都是我的,我兒子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這次,小少爺又故技重施,偷偷拉電閘玩。
我們彙報情況,老闆還誇他兒子有頭腦。
「下班了還知道給公司省電,我兒子真棒!」
我笑了,老闆還不知道,他兒子拉的不是辦公層的電閘。
是整棟寫字樓的電閘。
-1-
一整天高強度的工作讓辦公室裏死氣沉沉,密集的鍵盤鼠標聲中偶爾夾雜着唉聲嘆氣。
終於我長嘆一口氣,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天的工作量,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準備保存好整理出來的數據。
突然辦公室裏的燈一黑,連同所有人的電腦都黑屏了。
整個辦公室死寂了ŧŭ̀₃一瞬。
接着有脾氣火暴的同事直接砸了桌板。
「媽的,老子剛做好的設計圖都還沒有保存,明天都要交稿了,這讓人去哪裏搞去!」
「就是啊,估計又是陳炎搞的鬼。」
「除了他還有誰?這個月都第幾次了!」
看着黑屏了的電腦氣得我手都有些顫抖,從上個月開始我們老闆的兒子陳炎就時不時關我們辦公室的總閘。
就因爲他我們多加了無數的班,整得同事都有苦難言。
我忍無可忍直接打了老闆電話說明情況。
「陳總,我們公司又停電了……」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
「哎喲,停電就停電了,你們重新拉開電閘不就好了?」
老闆的聲音很大,辦公室裏的人都聽見了,都很無語。
我累了一天,實在忍無可忍,「老闆,這是你兒子第幾次拉公司的閘了?今天大家已經加班很久了,就是爲了明天開會這些數據都可以用,現在好了,大家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我氣憤不已,態度不好說話甚至都有些衝。
「小炎,是你拉閘了嗎?」
「是我啊,我在網上刷視頻看別人出門了都關閘,我走了我就關了唄!」
電話那邊陳炎滿不在乎地說,嘴裏還嚼着東西。
「哎喲喂,我的兒子可太棒了!還學會給老爸省電費了,你那變形金剛不是早就想要了,爸爸給你買去!」
陳炎興奮得亂跑亂叫,像一隻討人厭的蒼蠅!
「你還不趕緊動起來?沒長手不會把閘打開了?你們所有人都聽着吧?」
「我管你們進度怎麼樣,反正這些數據我明天全部都要看見!大不了我給你們補點加班費!明天要是拿不出來就全部給我滾蛋!」
老闆直接變臉呵斥我們。
「幹活咯幹活咯,你們一個都別想下班!」
「拿我爸的錢就得好好工作,有本事你們別拿錢啊。」
陳炎又在一旁起鬨,隔着手機我都能想象到他臉上的表情有多欠揍。
「也不知道你們怨氣那麼大是怪誰!誰叫你們Ṫṻ⁾不保存啊?活該!」
說罷,他直接掛斷電話。
我直接被氣笑了,要不是這陳扒皮押着我們兩個月的工資還沒有發,我們這裏有的是人早就不想幹了!
另外有兩個是老程序員了,家裏房貸車貸壓力大,只是低頭沉默不語。
起身去旁邊打開電閘。
閘門拉下來的時候整個辦公室一點動靜都沒有。
同事又重新啓動了幾次都沒有反應。
最後一看手機裏的寫字樓管理羣才發現一整棟樓都停電了,大家都在羣裏問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樓上知名民企的老大緩緩地在羣裏扣了個問號。
連同寫字樓好幾家大公司的管理都在羣裏冒泡。
大家都沉默了。
我一不小心笑出聲來打破了這寂靜。
陳炎,你這好大兒可是爲你爹省了好大一筆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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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準備把這好消息Ţũ̂ₙ告訴老闆,羣裏就有消息艾特全體成員。
「這幾個月大家都辛苦了,獎金就不發了大家一起團建喫個飯,金錢上的利益比不上感情上的交流。」
後面附上飯店的地址。
末了又補了一句。
「工作回去再做,就你們整理那一點數據花不了多少時間,每一個人都要來,別又拿工作當藉口,缺席的算缺勤一次!」
呵呵,之前就拿這幾個月的獎金吊着我們,現在好了,錢也沒有了,班也白加了。
說得到輕巧,就我們那點數據,我們整個工作室都加了一個星期的班了!
遇到這樣的上司也算我職業生涯裏面的不幸。
我剛畢業的時候投了很多簡歷都石沉大海,只拿到了這一家的 offer,當時來這裏確實也是因爲要實習了,沒得選。
進來之後發現工作室的氛圍也挺好的,大家也很關照我,沒有因爲我是新人就壓榨我,薪資也還過得去。
坐辦公室說出去也還好聽,除了老闆愛耍權威,有時候壓一壓工資,其他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不好。
直到後來陳炎要上小學了,轉到了附近。
老闆每天把陳炎接來公司,讓他在公司裏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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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大中午,辦公室裏面的人都熬了兩三天沒回家休息了,就爲了把那幾張設計圖趕出來,一個個都頂着大黑眼圈。
眼見馬上就要弄好了,突然辦公室一黑,連着所有的電腦都黑屏了。
我們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在做夢,那麼大的寫字樓怎麼會停電。
所有人都緊張得不得了,我入職都有幾年了,從來沒有遇到過停電的情況,所以大家根本就沒有一邊作圖一邊保存的習慣。
一出去發現大樓其他公司都燈火通明只有我們這裏烏漆嘛黑的。
最後到保安室查監控才發現是陳炎去拉的閘。
脾氣暴的同事直接衝到辦公室把還在耍手機的陳炎提溜了起來,還沒說他幾句,陳炎坐在地上就開始哭。
一嗓子就把他爹嚎來了。
「哎喲,我的寶貝啊,怎麼坐地上就哭起來了。」老闆把孩子抱起來,後面還跟着老闆娘,顯然是一家三口準備出去喫飯了。
陳炎惡人先告狀。
「爸爸,就是這個男人打我!還把我丟地上!」
老闆娘護崽,聽了都準備上手打人了,我趕緊攔着,講了一下前因後果,原以爲夫妻二人會跟我們一樣怒不可遏。
結果老闆嗤笑一聲,「我還以爲什麼事情就對我兒子大動干戈,這都不算什麼事情,我再多寬限你兩天時間重新給我做完不就得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辦公室裏的人白忙活了那麼多天。
加班費閉口不提,最後給我們每個人買了一杯咖啡這件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陳炎被這樣一包庇那還得了,直接變本加厲。
後來的日子我們辦公室可謂是雞犬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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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事的口紅被當蠟筆玩,抽屜裏的零食也不翼而飛,桌面上的設計圖被撕得稀碎,文件亂七八糟被丟得滿地都是。
終於大家忍無可忍開了腔。
「你要玩就去你爸辦公室裏玩行嗎?別在這裏搗亂,大家辛辛苦苦做的圖紙現在被你害得全部要重做!」
陳炎愣了一下。
我們都以爲他要哭了,誰知道他把手裏的文件袋摔在地上。
做了個鬼臉說,「那咋了?你們不就是打工的命嗎?這裏是我爸的公司,我愛咋玩咋玩,我爸說了等我長大了,公司ţű̂⁽就是我的,到時候你們還是得給我賣命!」
陳炎才十來歲的年紀,說出來的話卻噁心得不行。
「不服氣就自己去開公司啊?要是公司是你的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可太可惜了,這公司是我爸的,我爸就是比你有能耐!」
氣得我們同事想動手,被其他同事攔了下來。
「老太婆!你攔着他幹嘛呀?多管閒事的東西,也不看看你這黃臉婆的樣子,有種就讓他打死我啊?」陳炎出口挑釁。
甚至見女人無動於衷還往她身上吐了口唾沫。
劉姨只是無奈地看着這個孩子,深深地看着,好像透過陳炎看到了誰的影子。
劉姨是公司裏的老員工了,最近她的小兒子生病了急需錢來動手術,前陣子她跟老闆請假回家照顧孩子我們也都聽見了。
但老闆卻吊兒郎當地指着她說,「要請假回去可以啊,這個月的工資你也別想要了,哪裏還有帶薪休假的道理,我們公司可沒有這待遇。」
「老闆,我不用帶薪休假,我上了班的工資正常發就行了,就當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幫幫我吧!」
劉姨的眼眶猩紅,垂着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老闆絲毫不留情面。
「我同你還有什麼情分,你幹不了就離職,誰會留你一樣。」
丟下一句話老闆就頭也不回走了,劉姨一個人無助地在那裏站了許久,最後還是留了下來,她真的缺這一部分錢。
後來劉姨只能三點一線,家,醫院,公司,來回跑,不過短短幾個月人就蒼老了許多,生出來許多白髮。
爲了她孩子高昂的手術費,劉姨始終沉默,她拿紙擦乾淨身上的污漬,又開始忙着整理桌上的文件。
陳炎見她不反抗,自知無趣。
「啞巴了?不會說話,一點意思都沒有!」
陳炎拿起筆直接在我們的文件上亂塗亂畫。
這小子見我們拿他無可奈何,已經囂張得不得了,甚至還開始調戲我們辦公室的女同事。
「就你叫青青啊?長那麼漂亮下午來接我下課唄,要打扮得更好一點,那樣纔有面子!」
同事沒有搭理她,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情。
陳炎過去直接把人家電腦關了。
「現在好了,別忙了,先跟我說話吧,我讓你去接我你就去,別給臉不要臉。」
「陳炎,你還真以爲誰都要忍着你,捧着你呢?大不了我不幹了!」
小姐姐是個年輕人,氣性可比我們要大得多。
其他員工好幾個也已經忍無可忍,一把推開陳炎,直衝辦公室說自己要離職。
最後哭喪個臉出來,我就知道這件事情成不了。
問過才知道老闆不給結之前兩個月押的工資。
原話就是,「你們要仲裁可以啊,流程那麼長,我拖不死你們,你們也知道現在工作難找,這樣吧,你們留下來我還能給你們漲幾百塊錢工資。」
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但是誰稀罕他那仨瓜倆棗。
偏偏我們就被這碎銀幾兩壓彎了腰,同事最後還是妥協了,留了下來。
但是那個年輕女孩子倒像是無所謂一樣,收好了東西直接就走了,很灑脫,毫無留戀。
也是,一人喫飽,全家不餓,沒有房貸車貸幹嘛要看別人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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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們就警惕了一些,但是還是被他得逞過幾次。
他看見我們因爲數據的丟失抓耳撓腮,好像找到了從中的樂趣。
一次又一次,我們跟老闆彙報,都被打發走了。
最後丟下一句,「錢都是小事,要是嚇到我的兒子你們就死定了!」
沒辦法,我們只能忍讓,現在大環境如此,我們沒得選擇。
直到這一次,這件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地結束了,羣裏的大公司已經在計算損失,連同監控視頻都發在羣裏。
就是陳炎那傢伙。
我們老闆應該還不知道這個重磅信息,ţŭₖ畢竟他不看羣消息,也不管ẗúⁱ我們的死活。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去團建,反正這公司也要完蛋了,獎金也沒有了,我還不如去蹭個飯喫算了。
「劉姨,團建你去嗎?」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麻木地點點頭,亮起來的手機屏上有幾行大字。
「老婆,孩子的情況很不樂觀,要馬上手術,貸款已經下來了,還差三萬塊錢……」
劉姨嘆了口氣,跟在了我們後頭。
去了才知道那家店是老闆朋友開的自助火鍋店。
裏面的食材都已經不新鮮了,好多肉都散發一股子臭味,看着端上來一盤盤的蔫了吧唧的菜葉子我終於壓不住火了。
「獎金不發就算了,也要帶我們喫點好的吧?上個月我們開了個大單團建就喫這些東西?打發告發子嗎?」
我直接衝着老闆就開了口。
「要獎金可以啊,我現在就可以發給你們,那你們押的那兩個月工資可都別想要了。」
我冷笑,又威脅起我們了。
「我們完全可以告你!」
「笑死我了,我無所謂啊,我跟你們這種小嘍嘍耗得起。」老闆無所謂地喝了杯酒。
我們早就有所耳聞,老闆是個鳳凰男,他老婆家裏還是有點實力,另外還有兩家公司,確實也無所謂我們的死活。
「我爸爸都說了,你們就是一羣給點骨頭就會搖尾巴的狗,一羣窮人一個月賺的都還沒有我們家一天花得多,真不懂你們活着有什麼意思。」
陳炎對着我們冷嘲熱諷,老闆聽了也沒有解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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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劉姨這時候開了口,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陳建誠瞥了一眼她,也沒有應聲。
「誠哥,算我求你了,把壓的那兩個月工資發給我吧,我兒子明天就要動手術了。」
劉姨滿是祈求,態度幾乎卑微到了塵埃裏。
「公司就這制度,憑什麼給你搞特殊,要發就大家一起發,再說了你兒子不會連這幾天都等不了了吧?」
陳建誠淡定地看着劉姨。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ƭũ̂ₔ我們都聽得明白,劉姨兒子的病本來就重,這不是明擺着咒人家孩子快點死嗎?
劉姨死死地咬住嘴脣沒有出聲。
「別來這裏找晦氣行不行,你兒子死了倒好呢,窮人的孩子長大了也是窮人,沒什麼東西給他繼承你把他生下來不是害他嗎?還不如死了算了!」
陳炎吊兒郎當地把果汁橫着撒在地上。
就像祭奠死人一樣。
劉姨沒辦法無聲地落淚,要不回來錢她不敢惹怒這一家人。
大家聽了都臉色一變,很多人都已經有了怒意。
「老闆,這就是你們家裏的家教嗎?」
老闆娘好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捂着嘴差點笑出聲來。
「家教?有錢人不需要家教,我們只需要權利,自由只是窮人爲了約束自己孩子往上爬罷了,而我的孩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自由纔是最貴的。」
老闆娘宣揚着她的大道理。
「劉姨,大家團建呢,你也別說些晦氣話了,工資現在發不出,這飯你要是喫不下就回去照顧你兒子吧,省得在這裏礙眼。」
老闆娘翻了個白眼,上下打量着劉姨。
被逼無奈劉姨只好離開,我望着她有些蹣跚的背影,反覆咀嚼老闆娘的那一句話。
自由纔是最貴的。
我突然有些想笑,你們馬上就能感受到自由帶來的代價了。
「宋雨停,來,給我倒杯酒。」老闆朝我招招手,好像在喊一條狗一樣,我很想直接把酒潑他們一家三口的臉上。
可是我忍住了,走的時候已經聽到寫字樓有人報警了,好像都還沒有開場,我可不想錯過了。
我按捺住了怒火,乖乖地走到他身邊給他滿上,老闆很滿意我聽話的舉動。
我坐下以後,老闆的電話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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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手點開,把手機開了免提放桌子上,騰出手來喫東西。
「是 xx 公司法人陳建誠吧,你的兒子陳炎今天下午關了電閘造成……」
警察的話透過聽筒進入我們每一個人的耳朵裏,老闆還沒有聽完就直接把電話掛了。
他的面部有些猙獰,摔了桌上的筷子和碗。
「誰他媽的報了警?就因爲我兒子關電閘那破事嗎?你們喫飽了沒事情幹了嗎?」
自助餐的食材散落一地,店裏人看了也沒有上來阻止。
因爲是老闆朋友的店,他就在這裏擺起架子,大發雷霆。
「最好別讓我查到是誰,不然工資一毛錢也別想要!」老闆掃視過來,一個個打量我們每一個人。
好像要在誰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沒有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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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錢對於我來說就像毛毛雨一樣,要是把我兒子整進去教育被嚇到了,你們都得要給我賠錢!」
老闆反過頭來警告我們。
「陳總,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們報警的嗎?」
「這段時間明明就是你兒子在辦公室裏搞破壞,現在還威脅起來我們了,真的是搞笑。」
「要不是今年經濟確實不景氣,你以爲誰願意留在你公司裏面嗎?」
同事們都生氣了,一直退讓得到的結果只會是讓人覺得你是軟柿子好欺負得很。
「你們不想在我爸爸公司裏上班就都滾出去!小爺我就喜歡關電閘,今天還關了個大的!那保安室裏的老頭也真夠蠢的,根本沒有瞧見我,耍你們跟耍猴一樣簡單!」
陳炎直接踩上桌講他乾的好事。
這時候老闆絲毫沒有意識到陳炎說地關了個大的是什麼意思。
「老闆,你還是趕緊多準備一點錢吧,別到時候根本不夠賠就丟臉了。」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因爲大發雷霆而面紅耳赤的男人。
「哈哈哈……都聽到了沒有,這黃毛丫頭說我賠不起?那你說說要多少錢,我看看我到底有沒有。」
「有個把億了吧。」我淡淡地說。
此話一出,老闆直接笑得前仰後合。
「宋雨停,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有講冷笑話的天賦呢?就算把我們那一層樓的幾個公司加起來都沒有那麼多錢?你獅子大開口呢?」
我也沒有接話,就死死地盯着他。
這可不是我們這一層樓停電,是我們這一棟寫字樓停電,樓上幾個上市公司都是做數字科技起家的。
更何況還有好幾個電商公司,直播根本就不能停。
我說一個億還是保守來算的,很多數據的丟失都不是我可以估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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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見事已至此老闆還一無所知,都在一旁準備看笑話,之前發火的同事都坐在一旁嗑瓜子了。
「怎麼不說話了?心虛了?你不是很能編嗎?」老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板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我正對着門坐的,眼見身穿制服的兩個警察進來環視了一圈,後面還跟着幾個戴工號牌的人,我看了一眼就是樓上那幾家大企業的負責人。
「陳建誠是吧?剛剛就是你掛我電話,我話都還沒有說完呢。」
其中一個警察按着老闆的肩膀讓他坐下。
「我兒子關我們自己公司的電閘造成的損失我們公司會自己處理,就不麻煩警察出手了。」
顯然老闆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還以爲這裏是他的主場呢。
警察聽了都挑了挑眉,「陳先生說笑了,你是說整棟寫字樓都是你公司的嗎?那陳先生還真是家大業大。」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這個警察暗戳戳的還真是幽默。
「什麼意思??」
老闆坐直了身體,這纔有些慌張。
「意思就是你兒子陳炎關掉的是整棟寫字樓的總閘,現在各大公司的負責人已經在統計損失了。」警察一語道破,也懶得猜來猜去。
「怎麼可能呢!陳炎就只會關我們自己家公司的閘玩一玩,更何況電箱那都有保安的啊?不會是大樓電路出現了問題你們要賴在我兒子身上吧?」
老闆開始慌得一批,直接矢口否認。
甚至還想要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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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地拿出手機,點開錄音播放鍵。
剛剛陳炎囂張的話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裏,怕的就是這一家子無賴會不承認,我早就留了一手。
老闆馬上怒氣衝衝地斜了我一眼。
錄音裏面陳炎那牛氣沖沖的語氣簡直就是在打老闆的臉,他張了張嘴準備開口。
被警察接了茬。
「你可別說人家的錄音是假的啊,就算是假的,那你看看這個總是真的了吧。」
警察拿出手機點開一段監控視頻。
高清攝像頭把陳炎的臉拍得清清楚楚。
視頻上面陳炎踮起腳都夠不着那個閘門開關,他氣急敗壞地對着牆拳打腳踢。
後面看見走廊上有人路過把人拽了過來。
等到了監控底下我們才聽清楚他說的話,「喂!那個打工的你過來一下!」
那個男人停住了腳步,看了陳炎一眼。
「你把我抱起來,我要關這個電閘,愣着幹嘛啊?我說的就是你!可以給小爺做事是你的福氣!」
陳炎直接對着男人指揮了起來。
男人也不惱,嗤笑了一聲就把陳炎抱了起來。
走廊燈一瞬間暗了,監控視頻在這裏戛然而止,看得老闆是一個目瞪口呆。
隨後他一把奪過手機倒退回去看那個抱起陳炎的男人。
指着他手都開始顫抖。
「警察同志冤枉啊!這男人原本就是我們公司的,那天他來討薪我沒有搭理他,走的時候看到我兒子在那裏玩,肯定是懷恨在心才慫恿我兒子去關電閘的!」
「爸爸你胡說!明明就是我自己要去關的!之前我關公司的電閘你們還表揚了我!」
陳炎一臉不服氣地頂嘴,好像就怕誰搶了他的功勞一樣。
現在好了,不打自招。
老闆娘趕緊捂住兒子的嘴。
「小孩子不懂事,就是開玩笑的,哈哈哈……」
「那你孩子這玩笑可就開大了,早就有所耳聞你兒子把你公司員工折騰得沒個人樣,也不見你管教,現在好了吧?」
「反正這件事情我們就不會這樣算了,我們幾個公司來之前就商量好了,各家也都有法律部門,你們不賠我們就打官司。」
兩個負責人你一言我一語把老闆嚇得直冒冷汗。
他嚥了口口水,看着陳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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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孩子!都是你闖的禍!還不快跟叔叔們道個歉!」
老闆嚴厲的呵斥非但沒有讓陳炎聽話,他反而更加的叛逆。
「我就不!我又沒做錯什麼!不就是賠一點錢嗎?我外公有的是錢!」
陳炎說完還朝着眼前的負責人吐口水。
終於老闆忍無可忍直接給了他一個耳光子。
「閉嘴!就是老子這段時候太縱容你了!」
隨後目光又看向老闆娘,老闆娘還在心疼地把陳炎抱進懷裏輕聲安慰。
「你看你嬌生慣養養出來的好兒子!」
這時候老闆才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的妻兒,卻不知道自己早幹嘛去了,得以釀成這個局面他自己可功不可沒。
「好了,別說這種有的沒的,都跟着去局子裏吧,最後的損失統計出來了還怎麼賠就怎麼賠。」
於是就這樣我們一羣人跟着浩浩蕩蕩去了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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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才發現寫字樓各公司的負責人都已經來了,桌上堆着好幾疊紙都是統計出來的數據,和因爲停電牽扯出來的損失。
老闆看着都差點要跪下來了。
「各位老闆,是我沒有管好兒子,他年紀小不懂事,請你們寬容寬容吧!」
陳建誠求爺爺告奶奶的,人家根本就不買他的賬。
「建誠,不是我們說你,之前就聽說你兒子總搞自己公司,那也算你家事,我們管不着,現在好了,搞到我們自己頭上了,那你就該賠賠吧?」
一個老練的男人一下下地拍着老闆的肩膀。
顯然一下比一下更加的沉重,無形之中又增加了壓力。
老闆低着的頭突然抬起來。
「還有李桂生!他也得一起賠!是他抱着我兒子關掉的電閘,憑什麼就賴在我兒子一個人頭上!」陳建誠對着警察就吼了起來。
好像受委屈的人變成了他一樣。
「我自然是不會跑的,是誰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忘記了嗎?」一個陰沉的聲音從背後慢慢響起,就好像是毒蛇吐出了蛇信子。
那個被喚作李桂生的男人從審訊室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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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髮花白,臉上勾勒縱橫長了很多斑點,腰也佝僂着直不起來,一雙眼睛猩紅地盯着陳建誠。
「是誰……是誰我可不知道……」老闆心虛地移開視線。
其實對於李桂生公司好幾年前就有了傳言,但是我從未見過他,他在我畢業之前就已經離開了。
聽說李桂生原本是老闆手裏的得力干將,許多工程都是他拿下來,公司能發展至今他功不可沒。
那時候李桂生才三十來歲,風光無限,人人都說他應該纔是公司的領頭羊,可他從未有這個想法。
後來老闆就一直壓着他的工資不發,後來甚至直接報警說他挪用工程款。
那時候公司確實查出來了空缺,被逼無奈李桂生只好自己還上,哪成想漏洞越來越大,直接害得人家破人亡。
有傳言說是老闆做的局,也有人說李桂生忘恩負義。
傳言中風光無限的男人如今一身暮氣。
我很詫異。
-14-
「陳建誠,你現在可不只是因爲陳炎關電閘的事情進來了,你現在可是要坐牢了,你找李桂生,你有臉嗎?」
警察看着陳建誠的眼神都多了噁心和鄙視。
我看着他哆哆嗦嗦地跌倒在地,嘟囔着「完蛋了,完了,我下輩子都完了……」
老闆娘趕緊拿出手機來打電話。
「怎麼不接啊!」
老闆娘點開通訊錄給她爸媽一個個打,最後打給她哥哥。
電話接通了。
老闆娘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哥!幫幫我!炎炎闖禍了,建誠也出了事!」老闆娘有些哽咽,一羣負責人就這樣居高臨下地圍着這一家三口。
「幫你?誰可以幫你?你自己是不知道那棟寫字樓有多少家大公司嗎?還有你那老公把別人都害得家破人亡,現在網上都鬧得沸沸揚揚!你自己看着辦,別把家裏一塊拉下水!」
辦公室裏很寂靜,她哥哥的咆哮聲我們聽得一清二楚。
-15-
老闆娘顫抖着點開手機,輿論新聞撲面而來,有一個視頻拍着公司的大門已經被潑上了紅色的油漆。
上面寫滿了殺人犯,不得好死等字樣。
老闆娘一下子雙眼失焦就暈了過去,現場亂作一團,陳炎尖銳的哭聲,陳建誠的呼救,太吵了。
我拿起手機往下翻,緊接着就是劉姨劉姨在公司門口討薪。
「無良老闆陳建誠!拖欠工資!導致我兒子的手術一拖再拖,現在危在旦夕!我別無所求,就求把我兒子的救命錢還給我吧!」
劉姨跌坐在地,掩面痛哭。
網絡上的輿論新聞鋪天蓋地,討伐陳建誠的聲音一層更上一層。
如今事已成定局,我都不知道該可憐誰,該痛快還是憐憫。
李桂生也只是癡癡地看着眼前亂糟糟的這一幕。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着天花板,像是透過去看到了晴天。
李桂生,你痛快嗎?
我想他解脫了,那麼多年了,給了自己家人一個交代。
-16-
事情很快就被查明,由於關閘牽扯出來一系ṭű̂⁹列的事情。
首先各大公司的損失定性已經出來了,總計 6 個億,老闆所有的車子和房產全部變賣,一朝淪爲喪家之犬。
由於劉姨做出的努力,陳建誠不得不先把我們每個人的工資結清,劉姨爭取到的亮光最終也照耀到了我們。
由於賠償的金額太過巨大,老闆根本就還不清。
羣衆的聲音還在高漲,即使他出面說明拖欠的工資已經全部發放,輿論的聲音依然覺得他應該被重判。
陪審團的決心於輿論一致。
後來陳建誠提出要見我們一面,說到底大家還是去了。
「劉姐,你的錢我已經全部發了啊, 算我求求你放過我吧!你發個視頻說我已經後悔了,並且把錢全部給你了,你原諒我了行不行!」
陳建誠扯着劉姨的衣袖。
劉姨有些怔愣, 隨即甩開了他的手。
「我放過你?當初我求你發工資的時候你怎麼就沒想着要放過我呢?就因爲差這一兩萬塊錢我兒子差點死了!那是一條命啊!」
劉姨歇斯底里,這段時間積壓的委屈一瞬間爆發, 她嘶吼着命運的不公, 控訴陳建誠對我們的壓榨, 對人命的不屑。
劉姨同李桂生一樣,都是資本主義的迫害者。
無法,陳建誠自知沒辦法挽回只能又回過頭來求我們。
「看在我們一起共事的情分上,你們把發下來的工資借給我行不行,我真的不想坐那麼多年牢, 我不想死!」
我們都無動於衷,有見狀如此的同事直接一走了之。
「等我出來後肯定可以東山再起,到時候我雙倍還給你們!這個利息肯定不會讓你們喫虧啊!」
他的眼神在我們臉上一個個流連。
「老闆, 你不會再有出來的機會了, 李桂生被你害得家破人亡, 連劉姨的孩子都差一點沒了, 你這輩子都該待在牢裏!」
陳建誠瞪圓了雙眼, 他嘴裏念念叨叨。
「不可能的,不可能……你們胡說八道!不幫我就算了!還要這樣咒我!」
陳建誠突然破防了對着我們怒吼。
最後警察來了把他控制住了, 他對着警察拳打腳踢, 一邊看着我們怒罵。
「你們這一些見死不救的窮人就應該去死!該死的是你們!我一定會東山再起的,你們給我等着!」
這些天的鬧劇,以一場戲劇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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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姨的兒子也得到了救治, 網絡上的網友很多伸出援手自發捐款,讓手術得以順利地進行,救他的不是上帝, 是善心大發的每一個人。
另外終於還給了李桂生一個清白。
是老闆自己偷稅漏稅,挪用公款導致賬目出現漏洞, 才設計嫁禍給了李桂生。
後來聽說陳建誠還幹了一件人事。
他跟老闆娘離婚了, 孩子老闆娘帶着回孃家, 也算是破釜沉舟。
也許沒有陳炎這一出陳建誠也落不到一個好下場。
之後我還在路邊看見過一次這個孩子。
「爲什麼一個變形金剛你都買不起!爸爸進去之後你就一點用都沒有了!我不要你當我媽媽!」陳炎對着女人拳打腳踢。
女人也不說話, 她的目光移開了她心愛的兒子,注意到我的視線之後又匆忙躲開,拉着陳炎的手腳步匆匆。
另一邊劉姨牽着兒子從幼兒園出來, 小男孩長得很討喜, 笑起來雙眼彎彎,只是皮膚太白, 像易碎的娃娃。
劉姨給小孩衣服扣好釦子, 把他珍愛地抱在懷裏, 她也瞧見了我,目光緩緩,堅定又有力量,也許這就是母親。
我突然明白了那天在辦公室裏, 陳炎朝着劉姨吐口水, 劉姨看着他那個眼神。
就像是透過他在看自己的兒子,要是她的兒子像陳炎一樣健康,也許劉姨也會對着她縱容, 只要她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長大。
每個人都開啓了新的生活,我只是一個看客,也慶幸自己沒有置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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