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女兒放學回來,躲在房間哭。
問她原因,死活都不肯說。
直到我看到她的日記本:
【胖得真噁心。】
【死肥豬,重型坦克。】
【胸那麼大,有過不少對象吧……嘿嘿嘿嘿。】
【班裏第一女巨人,走幾步都在喘。是不是懷孕了?】
右下角兩行小字:
【胖人是不是就不配活着?】
【是不是我死了,大家都不會再罵我懷孕了?】
-1-
我頓時渾身發寒。
趕緊問女兒到底怎麼回事,但她只是大聲嚷嚷讓我別管。
我氣得渾身發抖,正着急不知道怎麼辦,女兒的微信就被拉進一個【方隊羣】。
班長置頂消息:
【因班級參加方隊比賽,大家需要各自購買參賽衣服,請大家趕緊接龍,統計尺碼。】
因爲是週末,班長本人在羣裏第一個做出表率。
接着是學委。
很快班級四十五個人,只差兩個。
一個請病假不能參加,另一個是我女兒。
羣裏突然安靜一秒,瞬間沸騰起來。
【哈哈死胖子,就差她自己,磨磨唧唧,別不是沒她的尺碼號吧?】
【那還用問嗎?我敲,連最大的都穿不上嗎?笑死。】
【胖得真噁心。果然名不虛傳!】
【看一眼都噁心,滿身都是肥油 yue~】
【胸那麼大,都是被揉出來的吧。】
【坐公交只會壓縮空間,都胖變形了。】
【班裏第一女巨人,走幾步都在喘。】
【別不是她懷孕了吧?哈哈哈……】
接着是一羣人同時在線,一個接一個艾特她。
像是終於忍不住,女兒回了句:
【沒有我的尺碼。我就不參加了。】
羣裏又是一頓瘋狂嘲笑輸出。
【我敲,果然是重型坦克。】
【死肥婆……】
【懷孕都不好懷……】
我氣得頭皮發麻,現在的小孩品行都這麼差勁嗎?
有些話罵得甚至比大人都還難聽。
還開黃腔。
什麼惡人?
誰敢相信這是十幾歲的人說出的話?
我氣得渾身哆嗦,直接把【方隊羣】罵我女兒的截圖發到班級羣裏。
誰知班主任竟直接忽視,並且斥責我:
【陳思茹媽媽,班羣是一個公共羣,請不要往羣裏亂髮東西,若有事,請私聊我,謝謝。】
【另外,就差你家孩子沒有統計尺碼,耽誤班級進程,你負責不起。能有點集體意識嗎?】
畢竟是所有家長都在的班級羣,我壓住火:
【老師,你看那聊天記錄了嗎?】
【往小了說,是一羣孩子欺負我家思茹,往大了說,那就是校園霸凌!】
-2-
我不知道班主任看沒看,還是她怕事情鬧大,她直接敷衍一句:
【思茹媽媽,都是孩子開的玩笑,何必當真呢?】
【趕緊統計尺碼吧,就剩你家孩子了,別耽誤整個班級進度。】
我還沒接話,班長媽媽立刻就甩過來一句語音,笑着說:
【是啊,思茹媽媽,孩子纔多大?他們的話怎麼能當真呢?太較真了。】
學委媽媽也立刻應和道:
【對啊對啊,思茹媽媽,那怎麼能算是欺負呢?孩子那都是玩笑話,根本沒有惡意。當真就有點小題大做了。】
我看了眼發言的家長,都是在羣裏帶頭罵我孩子的同學的爸媽。
班主任又趁機拉回話題:
【思茹媽媽,你孩子的參賽服,你看需要多大尺碼,我趕着提交統計表。】
【!!!】
當真沒有天理!還直接忽視!
他們這招轉移話題用得真是滴水不漏。
欺負我孩子,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就連那些罵我孩子的家長還集體故意說開玩笑。
班主任又一直在羣裏催。
我心裏壓着火,剛編輯好:【我自己給我孩子買。】
班主任又噼裏啪啦發來一通語音,語氣很着急:
【思茹媽媽,你女兒因爲太胖,參賽服沒有她穿的尺碼,我專門聯繫了廠家,說了好長時間,人家才同意專門單獨給她做,就是得額外加 500 塊錢。你趕緊轉過來。別耽誤事。】
我立刻來了氣:
【老師,一套衣服才 200 多,你這額外就加 500 塊,我不要了。我單獨給孩子買。】
誰知班主任聲音卻立刻拔高了幾個度:
【思茹媽媽,你什麼意思?】
【你女兒本來就胖,平時一個人佔兩個人的位置,她要是穿着再和其他同學不一樣,更顯得她「突出」了。到時候我們整個班參賽方隊都專門看她?那我們班肯定倒數啊!】
我氣得渾身直哆嗦,怒火突突地直躥頭頂,我攥緊拳。
但還是保持最後的禮貌:
【老師,我重複一遍,我單獨給我女兒買。】
【我會盡量按照你選的那個款式和顏色給孩子買。不會拉班級後腿的!】
可班主任卻不依不饒:
【你也說了儘量,只要不是完全一模一樣,就不行。】
【只要陳思茹還在我這個班,她就必須完全按照全班這個款式穿。要不然別在我這個班!】
【她愛去哪去哪。我要不起她!】
我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
一個班主任竟然在班級羣說出那樣傷害我女兒的話。
我氣不打一處來,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用還算冷靜的語音發過去:
【老師,先不說隊服的事,但就你動不動就拿我女兒胖來說事,說我孩子胖佔兩個位,說我孩子更「突出」影響班級,你給她造成多大的心理傷害你知道嗎?你那是爲人師表該做的嗎?】
【她沒喫你家大米,喝你家水吧?】
【我給孩子交了學費,把孩子交給學校,是讓你那樣對我孩子的嗎?】
班羣瞬間安靜下來。
像是終於意識到剛纔的話,說得有些重。
班主任趕緊發過來一條語音:
【思茹媽媽,我這人說話直,你別放在心上,但思茹確實比別人胖了不止一丁半點,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就拿這次參賽隊服來說,就她……】
我不想再聽她廢話,趕緊接了句:
【嗯,不爲難老師了,我自己幫孩子買吧。】
【可是,思茹媽媽,那樣她就太「突出」了,她會影響……】
【陳思茹媽媽已退出羣聊。】
-3-
女兒的參賽隊服買過來之後,我問她平時排練怎麼樣。
她只是搖頭,不願透漏半個字。
我不放心。
就去學校偷偷看她。
剛好看見女兒班級在操場排練。
可這不看還好,這一看!
班主任和班長在整理隊形,我一眼就看到她:
我女兒中等個子,但因爲胖,站在裏面,特別顯眼。
到了男女組隊環節,其他同學都高高興興地選夥伴。
只有我女兒孤零零站在那,低頭不知所措地搓着手。
因爲,沒有一個人願意跟她一個組。
排練到最後,集體要做一個「展翅高飛」的結束動作。
班主任和班長立刻拉我女兒跪在地上,做那個墊底。
我女兒不願意,卻遭來滿場的嘲笑。
班主任帶頭:
「陳思茹,就你那體格,你不當墊底,難道要其他人來嗎?好不容易有你參與的環節,你還不珍惜,別拖大家後腿。」
班長吹了聲口哨:
「重型坦克,別磨唧了,地球就是有你這樣的人才轉得慢,難道你想在上面壓死所有人?」
其他同學轟的一聲爆笑。ţṻ²
學委繼續拱火:
「趕緊的吧,死肥豬,別耽誤時間了,還想別人往你鉛筆盒吐痰?」
「就是就是,還是說下課腦袋被彈弓打得還不夠啊?快點,俄羅斯大狗熊……」
「哈哈哈……」
最後,我女兒紅着眼,低頭跪在地上,臉憋得通紅。
左右肩膀各負重一個女生,躬着的背又駝了一個男生。
因爲重量,漲紅的臉幾乎擦到地上……
其他所有同學臉上都洋溢着笑,只有我女兒甚至連臉都看不見。
但我知道,她一定在哭!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攥緊拳,剛要衝過去,就看見班羣裏發來一張照片。
是剛纔排練結束時的定格照。
班主任今日分享:
【謝謝寶貝們的配合,你們都是最棒的,今天排練總體還算滿意。】
【但,就是有一位同學太過「顯眼」,不僅穿的隊服不一樣,還影響整個班容,咱們可提前說好了,要是哪位同學影響班級拿名次,要自願捐 500 塊班費,還要打掃班級一個月的衛生。】
【誰讓有些人不識好歹,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蹭的一下,我怒火一下就燒了上來。
這不是明擺着點我嗎?
更甚的是,我女兒都被欺負成什麼樣了!
這還是學校嗎?這是一個老師該說的話嗎?
-4-
我氣得渾身哆嗦,用女兒的微信,一字一句回:
【老師,我女兒都已經被壓得看不見臉了,請問老師,她怎麼「突出」了?】
【她都已經那樣爲班級付出了,不來一句表揚不說,就因爲胖,就硬要被說影響班級?還要捐 500 班費,還要掃一月的地?就活該被霸凌成那樣嗎?】
【老師,我女兒,她也才十二歲!】
班主任急了:
【陳思茹媽媽,我想你誤會了,我說的是誰影響班級拿名次,誰才自願捐款,自願掃地的。】
【請不要對號入座,看清楚再說,謝謝!】
我冷笑一聲,不再繼續跟她扯皮:
【老師,你張口閉口都是我女兒胖,「突出」,影響班級,還說我誤會?真是可笑,帶頭直接言語霸凌我孩子,你枉爲師表!還是人嗎?】
班主任直接甩過來一分鐘的斥責語音:
【陳思茹媽媽,有點自知之明行嗎?陳思茹多胖你自己不知道嗎?認清現實好嗎?班級參加比賽,看的就是一個整體,她本來就胖,還穿得跟其他孩子不同,肯定影響班級拿名ţūₓ次啊,與其擔心別人說,誰讓你之前不買一樣的隊服?誰讓你捨不得出那點錢?誰讓你家孩子胖得對不起社會?還不讓人說了?】
班羣瞬間安靜下來。
就連平時那些「和事佬」,這會也都潛水不見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氣氛緊張!
我一字一句回道:
【老師,你今天不給我孩子一個交代,這件事沒完!】
【那就試試嘍!】
【嘖嘖嘖,我好怕哦!】
我怒氣衝衝地正要跑去找學校領導。
可剛走兩步。
手機就又彈出一條消息:
【媽媽,是不是我死了,他們就不會再罵我懷孕了?】
-5-
我嚇得立刻調頭跑去操場找我女兒,可早已經下課。
教室不允許家長進來。
等政教處帶着老師找到我女兒時,她正蹲在廁所哭。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旁邊還站着班主任,一臉不耐煩地在那呵斥:
「陳思茹,你不去上課在廁所瞎磨蹭什麼?你隊服是你媽不給你買,還不讓別人說,你哭有用嗎?哭能讓你變瘦嗎?」
「思茹?是媽媽。告訴媽媽,爲什麼哭?」我輕聲喊她,一把把她抱在懷裏。
這會她才抬起頭,小臉漲得通紅,眼睛紅腫。
她看見班主任又趕緊低下頭,還沒等她說話。
班主任立刻拿手指着我女兒:
「爲什麼哭?還不是因爲你沒有給她買隊服,她穿得與衆不同,和別人罵起來了!」
說完,看向陳思茹旁邊的女生。
「是吧?王詩涵?」
王詩涵是我女兒的同桌。
兩孩子一直不敢說話,我們就一起回政教處,分開各自問話。
可班主任堅決一定要旁聽。
我問:
「老師,你旁聽的目的是什麼呢?是怕孩子說實話嗎?還是你心虛?」
班主任冷笑:
「陳思茹媽媽,請不要過分解讀。我是怕孩子說瞎話!不聽就不聽!」
「說瞎話?事情總會水落石出,我相信,學校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歹人。」
經過兩個小時的問話,政教處又把我女兒和王詩涵說的話進行對比。
兩人說的大概一致。
原來,還是上午操場排練那事。
本來排練完,大家都很累,解散之後,我女兒因爲負重好幾個人,累得蹲在地上休息。
班主任ṭŭ⁰喊人集合排隊回班,不耽誤下一節上課。
我女兒因爲動作慢,被人拽了一把。
刺啦一聲,她的參賽隊服從腋窩那裏直接被人扯爛。
露出女兒白色的內襯。
等她扭頭,後面站了一排同學,滿臉嘲諷看着她。
她一臉憋屈地紅着眼,蹲在那一動不動。
班主任立刻大聲呵斥:
「陳思茹,不就讓你負重幾個人,你至於累成這樣嗎?還有你那隊服,回家讓你媽趕緊重新交錢重新買!要是這次比賽因爲你拖了大家後腿,你可得負全責。」
其他同學笑得更猖狂:
「畢竟是個死肥婆,幹一點活就累成那樣。」
「衣服超大號已經夠噁心了,還被撐爛嘖嘖嘖……」
「整天像個豬一樣,喫那麼多,哼哧哼哧 yue……」
「肥豬,重型坦克……」
「懷孕幾個月了?哈哈哈……」
「……」
原來女兒每天都活在地獄。
我又想起早上在操場看到的場景。
還有她發我的信息。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6-
因爲我態度堅決,學校不得不處理。
很快,政教處調出班級視頻,我女兒指認,原來是一個男同學搞惡作劇。
他說他也是被人當槍使了,但他死活都不肯再多說一句其他的。
很「仗義」,一個人全擔了下來!
學校鑑於他認錯態度良好,打電話叫他家長來學校後。
當着家長的面,簽了保證書,並主動賠我女兒的隊服錢。
男同學家長走之前,一臉諂笑地對班主任說話。
讓她平時多照顧自己的孩子。
我又想起我女兒給我發的那條短信。
【媽媽,是不是我死了,就不會有人罵我懷孕了。】
我拽住女兒站到班主任面前。
可還沒等我開口,班主任就一臉不耐煩:
「已經夠照顧陳思茹了,她自己胖成那樣,也怪不得別人說。」
政教處老師咳嗽一聲,班主任撇了撇嘴,沒再繼續說下去。
我說:
「老師,我不讓你照顧,我今天就要個公平。」
她瞪我一眼,我繼續說:
「以老師爲首,找出班級一直語言霸凌我孩子的小團體,當着全校師生的面,給我女兒當衆道歉,並保證以後絕不再犯,否則我立刻報警!」
班主任一副「你有病吧」的眼神,掃我一眼,她猛地站起身大聲嚷嚷:
「陳思茹媽媽,什麼叫以我爲首?什麼叫霸凌?你先搞清楚,是你閨女胖成那樣,是事實,你沒買參賽隊服,也是事實。
「是別的同學不小心扯壞她的隊服,是你買的隊服質量不怎麼樣,再說別的同學都已經賠她了,你還想怎樣?你以爲學校是你家開的?」
我女兒嚇得趕緊扯了扯我的衣服,小聲說:
「媽媽,我想回家。」
我拍了拍她。
我壓住心底直躥頭頂的怒火。
「要不是你帶頭,其他同學敢那麼囂張嗎?
「再重複一遍,今天必須找出霸凌我女兒的其他人,一起當着全校師生的面,給我女兒一個公道!」
她高高在上,冷笑一聲:
「公道?在這裏,我就是公道!」
我氣得渾身哆嗦,衝着她怒吼:
「既然學校不作爲!那就讓教育局來管,就讓警察來管!」
政教處主任立馬推門進來。
像是已經提前瞭解完情況,他笑着說:
「陳思茹的情況,我已經瞭解,那學生家長不是已經道歉還賠隊服錢了嗎?思茹媽媽還有什麼不滿的嗎?」
我問:「班主任就是那樣帶頭語言霸凌我孩子的嗎?」
政教處主任趕緊賠笑一聲:
「這位家長,『霸凌』這兩個字可不敢亂說。」
我把之前【方隊羣】的那幾個學生嘲笑我女兒的截圖。
還有今早我女兒被迫墊底的那一幕視頻,直接甩給他。
誰知,他看了眼,笑着和稀泥:
「我說這位學生家長,你是不是思慮太過了?孩子之間的玩笑,還有班主任正常批評學生,爲班級做貢獻,怎麼能說成是霸凌呢?」
我壓住火:
「是不是霸凌,懂的都懂,你放任老師帶頭欺負我孩子,這事要是沒個公平的說法,我就一直往上報,教育局不行,警局,警局不行,就市,市不行,就省,都不行,我就告到國家,我看有沒有人管,我看這天底下還有沒有公道!」
「哦喲,你脾氣不小哦,」他滿不在Ṱü⁺乎地說,「沒點人脈,沒點手段,誰敢開這麼大的學校,還小初高一體的。你當我們學校都是喫素的?」
「我勸你冷靜點,別瞎搞,別到最後弄得自己孩子沒學上。不划算是不是?」
他笑了笑,又繼續說:
「如果連老師正常批評孩子,你都覺得是霸凌,那麼這位家長,請您把你家孩子領回去,我們不敢再教育您的孩子,也教育不起。誰都不想出力不落好,最後再落個罵名,是不是?」
倒是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美化得滴水不漏!
我擰眉:「真的要顛倒黑白,這是學校的意思?」
禿頭主任露出虛僞的笑:
「完全沒有的事,我們只是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是把事情鬧大,本就沒有霸凌,更談不上顛倒黑白!」
「既然貴校死不承認,不給我女兒一個公道,那我就自己爭!」
-7-
從學校回來,第一件事,我立刻給女兒辦了走讀。
之所以繼續再上幾天,就是爲了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我立刻買了一支錄音筆。
每天充滿電,開着放在我女兒書包裏。
第三件事,查!
這幾天,我多多少少聽說了該學校領導的一些「傳言」。
我沒日沒夜地找關係、找朋友!
我託了好多認識的朋友,可問了都說不認識。
終於在我第十個晚上睡不着的時候,來了消息。
原來,這所學校的校長只是掛名。
目前掌握實權的是政教處主任。
而我女兒的班主任正是校長的女兒,怪不得她那麼囂張。
同時她也是政教處主任的老婆。
該學校實行「軍事化管理」,根本不管孩子死活。
都是因爲。
這個校長前幾年,在另一個城市的職高做政教處主任,聽說當時因爲管教學生。
那學生頂了他一句嘴,他就直接打斷了那同學的整條腿。
人家家長不願意,都已經報警了。
但是校長一口給了對方 80 萬,又找關係免了那學生所有的醫療費。
本來他是要坐牢的,最後各方施壓,那家長就又撤訴了。
不過職高肯定不敢再用他了,最後就被辭退了。
只是沒想到。
沒過幾年,他又帶着他的左膀右臂,新換個地方,重開一個學校。
用的還是之前在職高的那套「管理模式」。
而且,裏面全是關係戶。
怪不得,都是一丘之貉。
包裝得真是滴水不漏!
如果學校真的都是這樣的老師,像我女兒這樣的情況絕對不只有她自己。
那麼只要再找到其他受害者,還有職高原來被打斷腿的那同學。
一切都不攻自破!
黑暗,就得暴露在陽光之下。
我立刻找到發小。
畢竟這一行,他認識的人很多。
他一畢業就和同學辦了一家培訓機構,本來當初還要拉我入夥。
「不是我說,你怎麼讓小思茹入了那狼窩?還受那委屈?學校上樑都不正,還想被教的學生哪裏正?尤其是刺頭。這哪裏是學校?這他麼就是地獄。握草。
「孩子被語言霸凌,學校不管,爲什麼不報警?」
「單單那幾句話根本動搖不了什麼。更何況班主任還帶頭,裏面全是關係戶,而且也根本不配合找出學校還有其他欺負我孩子的學生。他們覺得我一個人勢單力薄,好欺負,根本不放在眼裏。
「所以現在的關鍵就是,我要一邊收集我女兒被霸凌的證據,還要找出其他長期被霸凌的孩子,你負責找出在職高被打斷腿的那個學生。我們到時候送給學校一份大禮!」
「挖槽,你給我說燃了。你放心,Ṱű₃找人我在行,就認識的學生家長還有同行多。
「還有你那學校,用不用我給你介紹幾個家委會的?」
我笑問:
「要是有聯繫方式就更好了。」
因爲發小的搭線,這件事終於有了進展,壓在我心上的石頭總算輕了許多。
自從偶然間看了女兒的日記。
我房間的電腦,女兒的微信一直同時在線。
班級唯一和女兒走得近的同學,也是她的同桌,王詩涵。
她都是私底下和我女兒聯繫,可能也是怕被波及。
不過,我能看得出,她那份小心翼翼下對我女兒的關心。
王詩涵:【思茹,對不起,我很想和你光明正大地做朋友,但是我之前也遭受過同樣的遭遇,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今天多想衝上去保護你,可是我又怕……對不起。只能默默關心你。】
【沒關係的,詩涵,我已經習慣了,就算你今天站出來,也改變不了那些惡意,很有可能你也會被打擊報復。】
王詩涵:【什麼時候,學校纔會沒有這些霸凌,沒有這些明晃晃的惡意!】
【對了,思茹,今天你跟你媽媽回去之後,班主任說你心理有疾病,要每天看心理醫生,才辦的走讀,還要大家少和你說話。】
【不過,你不用在意,不管別人怎麼樣,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默默爲你加油。】
我想,女兒能堅持到現在,是因爲這個學校還有一點光。
-8-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女兒送到學校後,就把車停到路邊,靜待好戲開場。
不到九點,學校門口就圍了十幾個家長。
我一看,全是家委會的。
跟她們聊天才知道,這些家長的孩子,都不同程度或多或少受過欺負。
之前一直沒說出來,是因爲大家都礙於面子,尤其是怕自己再因爲去學校「找事」。
學校評優評先沒自家孩子的分,班主任再給自己孩子穿小鞋。
而且每個人都在內卷,家長卷,孩子也卷。
但現在有人開了頭,卷得再多,可孩子受的影響可是一輩子,分清利弊。
他們自然都紛紛跳出來,爲自己的孩子討個說法。
學校保衛處以爲是家長接送孩子,也沒在意。
因爲他們只是在學校門口。
但慢慢地,聲音變得越來越大:
起初,討論的全部關於我女兒因爲胖被語言霸凌的事。
還有班主任帶領那幾個小團體欺負我女兒的事。
這個班主任跟班走,原來前兩年都是「慣犯」。
有個家長越說越激動,手指着學校,紅着眼:
「前兩年,我孩子比正常孩子發育晚,就因爲這,在學校到處被擠兌被嘲笑,他嚇得不敢去學校,有天週五放學竟被鎖到教室。要不是我去教室找他……真出現什麼事了誰負責?
「也是現在這個班主任,她竟然直接敷衍我說,是哪個孩子的惡作劇,讓我不要放在心上。還反問我,難道不是因爲我孩子腦子有問題,爲什麼別人不被鎖,怎麼就他被鎖了。我請問這是老師該說的話嗎?」
「是啊,我孩子有次放學哭着回來,我問他怎麼了,他說班裏有人帶頭說他沒擔當,竟做下作的事,我當時想,那麼小孩子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後來我問了一圈同學才知道,原來是班主任在班裏當衆不止一次說我孩子沒擔當,竟做下作的事。你說這對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
「我孩子剛好和你相反,她發育得早,最近特別不願意去學校,一說讓去學校就哭。後來我才知道,學校有幾個學生總造她黃謠。說她胸大,肯定是被男人揉過!
「我那個氣啊。我當場就打了班主任電話,我閨女直接給我摁滅,她說沒用的媽媽,你這樣,他們只會報復得更狠!後來我找到學校,班主任直接說沒證據,就別造學校謠……我真的恨啊……」
「說了一圈,全部都是這個班主任,帶着她那一個小團體。作威作福。」
「是啊,孩子遭多大的罪,我們今天就要討一個公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激動,眼看就要收不住。
沒想到,我發小竟也過來了。
大家好像都認識。
他也沒藏着掖着,直接說明來意:
「我小侄女就因爲外貌,因爲胖,就要被侮辱,就要在這天天遭受語言霸凌!這不是學校,這是人間地獄!
「爲什麼對胖人的惡意那麼大?她還只是個孩子。她就該罵?就該被罵死肥豬?就該被罵狗熊?甚至該被罵懷孕?今天學校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絕不罷休!」
「對,絕不罷休!」
「絕不罷休!」
終於,學校校門被人打開,沒想到出來的竟是班主任!
這會家委會心裏正惱火沒處發呢。
他們三兩下就把班主任團團圍住。
周圍頓時嚷嚷起來:
「學校什麼時候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把孩子送進你們這裏,怎麼安心?」
「你們怎麼做老師的?」
「你說我孩子腦子有問題,老師你還記得嗎?」
「你說我孩子沒擔當,老師你還記得嗎?」
「我孩子被人造黃謠,你說沒證據,老師你還記得嗎?」
「……」
「讓一讓,各位家長放心,我們學校肯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人羣中立刻讓出一條道,政教處主任把班主任攔在身後。
這一舉動,表面上看,學校會攔事,會擔責,實則,沒有人知道,兩人是陰溝裏的夫妻。
整個學校就是一張巨大的關係利益網。
-9-
十幾個家長被引到招待室。
學校迅速成立專項組,調監控,問同學。
不到一個小時,那個小團體全都被揪了出來。
同時學校又迅速聯繫學生家長,請來學校。
我又拿出放在女兒書包裏的錄音筆。
這下人證物證,齊全!鐵證如山!
三男兩女!其中有班長和學委。
羣衆的力量果然是無敵的。
當着家委會的面,學校立刻馬不停蹄地組織全校師生,決定當衆給我們受害者孩子道歉,並且當衆立下保證書。
若有再犯,必報警處理。
霸凌者當衆唸完道歉信後,被欺負的孩子也被請到師生面前。
我女兒作爲受害者代表,班長和學委作爲霸凌代表,九十度鞠躬。
「對不起,陳思茹,我們不該嘲笑你胖,不該罵你是肥豬,不該罵你是狗熊,不該罵你懷孕……」
爲什麼我沒聽出一絲歉意!
「千言萬語都是我們的錯,對你造成的傷害,再次對你說聲對不起,請你原諒。」
我女兒怯懦懦地小聲應了聲嗯,但我沒開口,他們兩個就一直彎着腰沒起來。
班主任過來提醒坐在第一排的我。
「陳思茹媽媽,孩子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了,都已經做到這分上了,你這是在幹嗎?趁機報復嗎?趕緊讓他們起身啊!」
我沒想到班主任不但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這個時候還心疼她的「心腹」。
在座的學生開始小聲討論。
「陳思茹媽媽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人家畢竟又是班長又是學委,學習也不差,而且已經做到那種程度了,也可能真的只是玩笑。再說你看陳思茹……」
「對啊,確實不是一般地胖……人家說得也沒有錯,就是可能用詞犀利了點。」
很多不明情況的學生,可能只是聽見霸凌者讀的幾句道歉信,又看到我女兒的體態……
纔會有那樣的判斷。
還是說,學校專門找了一個班當成「託」。
我往後望去,原來那片嘰嘰喳喳突然沒了聲音。
而班主任又在和稀泥:
「陳思茹媽媽,孩子們已經道歉了,肯定也不是有意的,更不是有心的,他們纔多大,都是口無遮攔,可能自己說的什麼都不知道,你這,作爲家長的,不要和孩子們一般見識,就原諒他們吧?」
班長和學委趕緊齊聲跟了句:
「思茹媽媽,我們錯了,請你原諒我們吧。」
「陳思茹,我們錯了,請你原諒我們吧。」
家委會不知道誰說了句:
「憑一句不是有意,不是有心,就可以抵消對孩子之前所有的傷害嗎?這是在逃避責任!如果語言霸凌,到最後都只有一句不是有意來結束,那以後是不是,我也可以教孩子對其他孩子那樣任意侮辱?」
家委會又熱鬧起來,我走到班主任跟前。
「那幾個霸凌者的惡行必須記錄檔案,跟他們一輩子。以後但凡我女兒再受到一句語言侮辱,他們就得牢底坐穿,還有你……
「必須給我和孩子一個交代!」
-10-
班主任瞬間瞪我一眼。那眼神寫滿了不可能!
她剛要出來跟我硬槓。
政教處主任立刻站了出來。
「今天已經耽誤大家很長時間了,學生老師都還要上課。這件事孩子們也都承認了錯誤。
「明天陳思茹那班,我們專門上一節心理輔導課,由班主任牽頭,你們班四十五位家長坐鎮,到時候我們來一次深入的交流,商量如何杜絕此類事情的發生。你看如何?」
明晃晃的包庇!
班主任就這樣Ṫű̂ₕ直接被搪塞過去。
家委會開始陸陸續續回去。
政教處主任在那假笑寒暄。
見我不動,他走過來。
「陳思茹媽媽,你何必太執着呢?那幾個學生你都能原諒,更何況是班主任呢?畢竟你孩子還要在這上學,班主任也要跟班走。」
我冷笑:
「主任,不見得我孩子下一年還在這上。」
他明顯一愣,立刻笑道:
「可是這整個京市的學校,我都有人啊!
他走近一步,小聲道:
「不過,你若真想要班主任跟你道歉,也不是不行,明天心理課上,我安排,放心啊。」
先威脅,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啊。
可惜,我不喫這一套!
-11-
我女兒的心理課在班級進行,有些家長因爲有事,沒全到。
不過整個教室,包括走廊,還是坐滿了人。
我以爲這節心理課,他會專門講如何抵制校園霸凌。
結果一半時間都是在講學校的領導班子如何爲這個學校「鞠躬盡瘁」。
明裏暗裏諷刺有些家長不配合,還故意來學校沒事找事。
對霸凌我女兒的事,是隻字不提!
更別說讓班主任道歉甚至「其他懲罰」了!
我終於明白,也怪自己一時心軟,對學校還抱希望。
一個滿是關係的利益網,怎麼可能講人情?怎麼可能注重孩子的健康成長!
更別說那是班主任「牽頭」,形成的小團體。
她還是校長的女兒,更是政教處主任的老婆!
人家背後都有人!
但,那又怎樣!
想起我女兒一直以來受到的欺負。
想起她那天給我發的那條消息:
【媽媽。是不是我死了,他們就不會罵我懷孕了!】
那些又都算得了什麼!
發小給我發來的消息很及時。
【我終於找到之前在職高被打斷腿的那個學生。】
本來人家是不願意來佐證的,但聽了我女兒的遭遇,他也想出一分力。
見我舉手,主任怕我變卦,趕緊點我一下。
畢竟我是受害者家長的身份。
因爲昨晚,我回去,他給我發信息說:
【今天心理課上,讓我主動承認,我女兒是自己心理有病,同學對她的辱罵、語言霸凌都是我女兒自己想象出來的。】
【班主任是引導她,而我女兒非但不領情,還把所有人都想成她自己的假想敵!】
按照他說的來,只要我女兒還在這所學校繼續上。
她的一切學費全免,評優評先都緊着我女兒來,即使是高中,他也能幫襯個一二。
但若是不按照他說的來。
整個京市將沒有我和我女兒的任何立足之地!
我被氣笑了。
心理課很快結束,沒有任何意外,臨走前,政教處主任還專門看了我一眼。
不是不給我機會發言嗎?那我就自己來。
我把退羣之前的所有聊天記錄,全部都截圖下來。
包括在操場排練的班主任帶頭凌辱我女兒的視頻。
還有我女兒書包裏的錄音筆以及家委會的那些話。
全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播放一遍。
我說:
「這裏根本就不是一所學校,而是一張關係戶搭建的利益網。整個學校的校長到現在都沒現身,爲什麼?因爲校長根本就沒有實權,真正掌握實權的是政教處主任,他也是校長的女婿,而我女兒的班主任就是他的老婆。他們纔不關心孩子的成長學習,纔不關心孩子的心理健康, 他們只關心誰送的錢多, 誰送的東西貴, 不聽管教就往死裏打……」
政教處主任急了, 拿手指着我, 惡狠狠地說:
「說話要有證據, 否則我告你誹謗!」
話落, 職高那個被打斷腿的學生瘸着走進教室。
在場的所有人頓時譁然, 禿頭主任瞬間瞪大了眼, 他當然認識,一時間驚得說不出話來Ťů₄:
「你, 你……」
「各位家長, 請你們擦亮眼睛,我曾經是 A 市職高的一名學生, 因爲家長來送東西遲到幾分鐘, 被王國棟(校長)和他抓住,我不過是頂了一句嘴, 就被他們打斷了整條腿!」
整個教室轟的一聲瞬間沸騰起來。
禿頭主任給班主任使個眼色,班主任立刻拽住那學生往教室外拖。
禿頭主任趕緊趁機撇責任。
「各位家長放心, 那都是過去多久的事了, 再說打斷腿那事本身就不是我做的,是王校長做的,我最多隻是補了幾腳……雖然他是我岳父, 但你們放心,我肯定會大義滅親的!」
班主任回來剛好聽到這句話。
她恨得咬牙切齒:
「那是我爸,沒有他, 會有你現在的好日子?
「你現在的位置是怎麼坐上去的, 你不知道?
「你貪了多少, 私底下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敢把我爸推出去,你信不信, 我全給你抖出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兩人再也裝不下去,現場互相干起了架!
不過沒有人去拉架, 大家都在冷眼旁觀!
本來我要報警。
不知道哪位家長提前報了。
警察很快控制現場。
我趁機把所有的證據遞交上去。
雖然欺負我女兒的那幾個霸凌者當衆道歉, Ţū́₁並寫了保證書,但我還是不放心。
果然, 霸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既然他們屢教不改, 那就都送他們進局子!
最後,那幾名霸凌者、校長、政教處主任、班主任, 還有其他相關涉事人員。
全都被請了進去。
學校倒閉,遣散所有學生。
……
我女兒回了老家。
在健康節食和運動的結合下, 加上私人教練的指導。
經過一年多的努力,她終於瘦了下來。
從之前的 160 斤瘦到現在的 100 斤!
她整個人都變了!
她變得更開朗、更自信,也更愛笑了!
那天,我又看到她的日記本:
【全世界最黑暗的時候, 謝謝媽媽站在了我身邊, 那天要是沒有你,我可能真會告別這個世界。】
【希望世界上所有的胖子都能被溫柔以待,我們只是胖了點, 慢了點。】
【小心哦,我們胖子瘦下來,會美翻全世界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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