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喫了整整三年的避子藥,因爲我不敢生孩子。
嗚嗚嗚嗚,我們錦鯉,一產卵就是幾十萬個,狗皇帝再有錢,我也怕他養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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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你又揹着朕喫避子藥,既然你不想生朕的孩子,那就去冷宮裏蹲着吧,就沒人再讓你生了。」
宋子明又讓我氣着了,承寵三年,他就氣了三年,也是不嫌累。
我拎着我精緻的小包包,第六百五十四回住進了西六宮。
唉,好好一個寵妃,住冷宮的頻率比去茅房還勤快。
「呦,又去冷宮避暑啊,等着,中午我就帶着燉肘子去串門。」
左邊是一號友鄰淑妃姐姐發來了上門通知。
「哎哎哎,這次怎麼連五天都沒撐到?你是不是跟淑妃那個打算盤的串通好了,五天可就是莊家通殺了。」
右邊是二號友鄰靜妃姐姐氣勢洶洶的逼問,一看就是輸了錢不服氣的。
好嘛,現在連我幾天進冷宮都可以開賭盤了,這宮裏,真是不缺喫喝玩樂的人才。
只有小喜苦着一張臉:「娘娘,奴婢下個月就滿二十要放出去了,可身在冷宮的人是上不了名冊的,奴婢的表哥還等着奴婢呢。」
「皇上這麼寵您,您怎麼就不願意給他生個龍子呢?」
我也苦着一張臉,我們錦鯉,實在是生不起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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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馮楚楚,是大昭皇宮裏一尾成了精的錦鯉。
宮裏的皇帝陛下啊,偏偏就寵我一人,我勸他雨露均霑,可他非是不聽吶。
於是我只好偷偷喝了三年的避子藥。
宋子明也就是沒見過我們錦鯉下崽是有多壯觀,要讓他見着了,說不定他喝得比我還勤快。
你別看如今皇宮裏到處都有錦鯉,那擱三年前,整個宮裏也就三條,我們錦鯉,可是稀罕玩意兒。
可惜那倆沒開靈智的俗物經不起發情期的誘惑,一激動,就懷了滿肚子的孩子。
好傢伙,生產那天那可真是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烏央烏央的魚苗擠得整個池塘裏密密麻麻的。
我密恐一犯,瞪着死魚眼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就化成了池塘邊一個溼漉漉的小宮女被宋子明撿了回去。
小喜的那位表哥大約長得不錯,所以她哭得格外的慘,爲了安慰她,我只能出賣了狗皇帝。
「放心吧,最近那些大臣找他找的這麼勤快,一定是碰到難事了,他很快就會來接我們回去的。」
小喜不明所以:「這跟來接我們有什麼關係?」
呵呵,當然有關係。
我們錦鯉以氣運爲食,是個有求必應的吉祥物種,宋子明每次有難事的時候就會召我侍寢,第二天再大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他做皇帝做得那麼精明,怎麼可能沒發現這個祕密。
偏偏還要裝的對我一往情深的樣子,真是個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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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淑妃姐姐中午送來的肘子我還沒啃完,讓我回宮等着侍寢的口諭就傳了過來。
這一來一回的消食,難怪我喫再多也胖不起來。
這次的問題應該很棘手,宋子明的臉色看着陰得厲害,要知道之前每次來蹭我氣運的時候,他露出的可都是佔了便宜的猥瑣表情。
「馮楚楚,朕,不,我再問你一遍,你當真不願給我生孩子?」
這麼老生常談的問題,我想都沒想就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宋子明卻沒像以往一樣氣得跳腳,他居然笑了笑,雖然那笑容看得我有點難過。
「既如此,那馮貴妃便替朕主持這次選秀,挑個皇后來給朕生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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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這宮裏是沒規矩的,卻沒想到能這麼沒規矩。
讓貴妃選皇后,宋子明真是怕我死得不夠快。
可他是天子,一言九鼎,我能怎麼辦?我只能先去忽悠老熟人接手這個爛攤子了。
好歹做了三年的鄰居,跟各位姐姐總有幾分香火情,她們上位了,總不會爲難我。
一號種子選手淑妃姐姐,右相家的大家閨秀,邊吞糯米餈邊看傻子一樣看着我:「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我娘是丫環爬的牀,讓我當皇后,你真當陛下不要面子啊?」
「而且」她頓了頓:「皇后要陪着陛下食不過三,妹妹,你放過我跟天下美食吧。」
好的,一號選手卒於喫,我打量着她狼吞虎嚥的樣子,誠實地記錄下了最真實的原因。
二號重量嘉賓靜妃姐姐,大將軍家的嫡女,一手舞着寶劍,一手搖着骰子問我:「做皇后,還能賭牌九嗎?」
三號未來可期陶美人摸着小丫環的手笑得好不歡快:「比起陛下,妾更喜歡姐姐呢。」
四號兜底王牌李才人抱着一個大酒罈子傻樂道:「姐姐覺得我行,那我就去。」
我沉默地放下了筆,整個後宮攏共就這麼幾個人,喫喝嫖賭這是佔全了呀。
宋子明,有眼光,忒有眼光了,難怪這三年就緊着我一個人薅。
倒是小喜這丫頭,都快出宮了還握着小拳頭鬥志昂揚:「娘娘,我們自己上呀,皇后啊,國母啊,除了陛下您最大啊。」
這口號,喊得真順溜,曾幾何時我也發過這種夢來着,不愧是主僕,傻白甜都傻在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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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心愛過宋子明,這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們小姑娘,誰還沒遇過個把渣男了。
我從有靈智起就是住在皇宮裏的,細算算,那時候宋子明還是個 14 歲的半大孩子。
繼後垂簾,外祖家全滅的那麼個小白菜啊地裏黃的孩子,沒同伴沒家人,整日裏只能跟我一條魚一起喫飯。
他對我很好,他喫什麼我就喫什麼,御膳房的手藝把我的嘴養刁了,以至Ṭű̂ₑ於如果他不來餵我,我寧願絕食。
宮裏後來來了專門的養魚匠,告訴他錦鯉喜歡活水,他便開了自己的私庫給我改建池塘引活水,會流動的水,遊着別提多暢快了。
對着別人他總是沉默寡言,可只有我們倆的時候,他能從今天的湯煮油了講到某個大臣魚肉百姓真討厭。
當然他喋喋不休講的最多的,還是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他想做大昭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明君,他想讓天下百姓都喫得飽穿得暖。
我喜歡聽這些,儘管我只能困在小小的一方池水裏,從他嘴裏,我卻好像擁有全世界。
三年,我看着他從青澀的少年逐漸長成大人樣子,見證了他的開心、難過和偶爾的頹唐。
給喫給住還給陪伴,我一條初出茅廬的魚,動點心怎麼了。
所以被嚇得化成人形那天,我故意在水池邊磨蹭了會兒,蹭到他來餵食的點。
那天的我真走運,我不知道錦鯉化形原來是不會自動化出衣服的,不過那時的我還是一條單純的魚,也不覺得害羞,糟就糟在我的腿上還留了一點鱗片。
但宋子明那天太開心了,他的繼母,生病了,很大很大的病,所以他沒注意到我的腿,只當是做善事還願,把我帶回了御前。
我講不出來歷,宮裏也找不到我的出身,他一高興,連假宮籍都幫我做了,還給我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馮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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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伺候的日子是真快樂啊,我不再是一條魚了,伺候換衣的時候我可以觸碰到他,給他回話的時候,他也能聽見我的聲音,再不是獨角戲了。
唯一可惜的是,作爲魚的我消失了,他很傷心,偶爾會一個人待在水邊發呆。
我們魚離不開水,成了精的每月十五也要回水裏泡一泡,爲了不讓他發現我還在,我每次都藏得很隱祕。
然後我就聽見一把上了年紀的聲音對他說:「那條錦鯉不見了真是可惜,微臣掐指算着,她許是開了靈智的,若能化形與陛下雙修,必可大大增強陛下的氣運,助陛下早日親政。」
宋子明回了什麼話我不記得了,因爲我滿心滿耳都是那句雙修可以增氣運。
愛着人的女人,什麼傻事做不出來。
我當晚就裹着一匹薄紗藏在了他的被子裏,藏書閣裏的書說,這樣男人才會把持不住。
他果然沒有把持得住,掀開被子看到我的一瞬間雙眼赤紅。
「馮楚楚,你大膽!」
聲音太嚴厲了,我委屈得眼睛顫了顫,淚珠就滾了出來。
天地良心,我是一條皮實的魚,許是上岸後話本看多了,也知道自薦枕蓆是件很羞人的事,才這麼矯情了一回。
該說不說,還挺有用的。
他沉默半晌,拉過我擦乾了淚,輕輕在我耳邊嘆了口氣,低聲呢喃。
「生爲同室親,死爲同穴塵。楚楚,我會對你很好的。」
兩情繾綣,春風化雨,我全身每一片魚鱗都在顫抖,難怪人家說魚水之歡,魚,真的很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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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弄懂了「生爲同宗親,死爲同穴塵」是什麼意思後,就更歡喜了。
原來這是送給妻子的詩,他在跟我承諾,要同比肩、共白首。
我的心像溼漉漉的綠芽,每一天都被滋養得不斷冒頭長大,拱得人酥酥麻麻的。
單戀的時候看着他能幫到他就夠了,但兩情相悅了,才知道有回應的愛是多麼讓人沉醉。
於是我更努力地讓他多來我宮裏,把氣運多多傳給他,我想讓他做一個不用皺眉頭的皇帝。
三個月,他把我寵成了朝野羣臣口中的妖妃,破格的待遇一波接着一波。
富麗堂皇的宮殿,逾矩逾制的排場,八百里加急的果子,四方來賀的貢品,全部都隨我挑揀。
正是他要第一次選秀的時節,滿後宮卻只有我一個女子,除了他處理政務的時候,我們幾乎一刻不分離地黏在一起。
每天參我的奏摺多得像雪花一樣飛到他的案前,殿上撞頭的御史換了一批又一批,我寵妃的地位依舊紋絲不動。
我不是小水溝裏的野魚,從小聽着路過的太監宮女嚼舌,我對宮鬥熟悉得很。
所以我知道,他在把我當靶子和迷惑太后一黨的煙霧使。
但我甘之如飴,因爲我信他風波平定後,會讓我更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邊。
撒嬌打鬧的時候,我佯裝無意再次確認過:「宋子明,我是你的誰?」
他聽了,非常正經地扶我坐好,目光灼灼,語調堅定:
「楚楚,你信我,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是你,我身邊的位置,只會是你的。」
我不叫陛下,他沒有稱朕,我以爲那是一個帝王最鄭重的承諾,也是我們最默契的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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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在我吉祥物屬性和妖妃煙霧的雙重加持下,太后的身體和勢力都雙雙衰弱。
慌不擇路的,他們選擇送給宋子明一杯烈性酒,好送新的女子入宮,卻不小心被我喝了。
那天是十ťū₅五,我撐不住化成原形倒在了他書房的小池缸裏,也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話。
「陛下,太后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楚楚姑娘的任務也算完成了,您切不可讓她對不該肖想的位置動心啊。」
「國師多慮了,皇后的位置,朕自有打算,楚楚懂事,不會讓朕Ṭũ̂⁾爲難的。」
話語冷漠平靜,是我從沒見過的宋子明。
懂事,原來這纔是他對我的定位跟訴求。
什麼生同衾死同穴,什麼我的身邊只會有你,不過是一個帝王逢場作戲的基本功而已。
也是,我一個無權無勢,沒有見識的小宮女,做靶子,再合適不過了。
你看,不過幾句語焉不詳的誓言,就哄得我忘乎所以,恨不得把自己有的全都掏出去。
可是宋子明,我可以一廂情願地做條舔魚,卻不代表能容忍你主動騙我。
不愛我跟利用我之間,有着天壤之別。
我的心像有一陣大風颳過,瞬間吹黃了那片綠地,痛得想把心連根拔起。
但即便這麼痛了,我也想跳出去問一問,宋子明,你有苦衷是不是?拜託,請你,求你,一定要有苦衷。
可能是老天爺看我太可憐了,立刻就給了我答案。
「陛下,請您不要忘了,當初您跟微臣承諾過,您是想借她的氣運,臣才逆天而行,強行施法讓她化了人形。」
原來這一切都是局,從我初開靈智就開始的局,不愧是立志要做千古明君的人,真是夠狠夠有毅力,陪着一隻魚,也能演三年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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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講的這麼慘,你是不是以爲我會ŧú⁹開個大報復回去?
很抱歉,我們錦鯉沒有這項技能。
唉,我們錦鯉,乃是妖精界上天入地三百六十族裏最廢柴的那一族,除了能給萬物增氣運,連騰個空都不會,更不要說什麼能傷人的法術了。
你說讓我使美人計勾引他再踹了他?
呵呵,做感情騙子不要投入的啊,他也配。
沒完沒了的傷心這種事,只有人這種生物纔會自找苦喫,我們魚想的話,記憶可以只有七秒。
不過是三年多的朝夕相處,多遊兩圈,也就忘了。
忘了的結果就是我越來越敷衍,而宋子明,從一開始的焦急、追問、歇斯底里,到逐漸妥協、接受、三五不時間歇性糾纏。
有時候我看他一個人演完了情深似海獨寵我一人的戲份,覺得怪可惜的,這演技,不去春喜班真是浪費了。
真這麼愛我,後面那幾個姐姐妹妹又是怎麼選進宮的?
你說我都看透了爲什麼還給他睡?
或許你知道我們鯉魚要躍的那道門叫什麼嗎?
叫龍門。
小樣,誰佔誰便宜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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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沒有了,我還能幹嘛,當然是搞事業啊,不然做一條鹹魚嗎?
躍龍門就是我們鯉魚最偉大的事業。
主要吧,我這麼個跟凡人本事差不多的精怪,除了化龍也沒其他辦法離了皇宮還能活得這麼滋潤。
能轉運卻沒自保本事的魚,你猜我離了皇宮能活幾天?
俗話說玉帝爲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爲你打開一扇窗,我們錦鯉雖然廢,但是晉升渠道可比其他精怪有譜多了,每七年,龍王就會開一次龍門。
龍門遠在洛陽孟津,爲了以示虔誠,需要各地的鯉魚精從水路游過去,我偷偷算過,其實這都是四海龍王哄擡附近水域價格的小把戲。
躍龍門是個力氣活,那遊三萬米過去跟遊三百米過去,剩的力氣能一樣嘛。
偏偏龍門附近的水域早就被四海龍宮的人以管控爲名霸佔了,只有拿天材地寶去才能換到一個洞穴。
我一條皇宮裏長大的魚,天材地寶沒有,金銀珠寶倒是不少,可惜屁用沒有。
直到我發現了龍氣的祕密。
一開始,我只是覺得每次承寵過後骨血都異常暖和,還以爲是心理作用。
好巧不巧,我在藏書閣找到了一本關於鯉魚躍龍門的術書,詳細地講解了躍龍門的過程,除了上面提到的事情,最有用的就是講了一條捷徑。
書上說,天子是真龍之子,天生帶有龍氣,鯉魚與之雙修可以增骨強筋,大大提高躍龍門的成功率。
而且,越聖明的君主,龍氣越強。
從戀愛腦裏醒過來以後,每次侍寢我都推三阻四的,但發現龍氣以後,我可恥地心動了。
憑什麼只許你宋子明把我當轉運的吉祥物,老孃也要把你當爐鼎使,喫幹抹淨你的龍氣來漲修爲。
就這麼各懷鬼胎的,假寵妃的戲碼演了近三年。
直到最近,宋子明越來越執着地讓我給他生孩子,這次甚至拿立後來嚇唬我。
我的修煉到了緊要關頭,也就是半年左右的事,就可以動身往洛陽游過去。
本想着從熟人裏選一個糊弄糊弄,別耽誤我的大事,但眼看着這四個一個也頂不上缸,新的選秀看來是勢在必行了。
不過我這麼懂事,那挑人,肯定還得按着宋子明的眼光來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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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說,新秀女裏還真有這樣的奇人。
「哎,你說選了她以後收驚是不是都不用找相國寺啦。」
「你別說,她掐的八字還挺準的,我是沒啥父母親緣。」
「這一手八卦一手桃木劍的,看着怎麼這麼像走江湖的啊。」
「咳咳,各位姐姐,聲音小點,好歹是靖國公家的嫡女,說不定以後就是咱的頂頭上司,悠着點。」
我一邊忍住笑意,一邊提醒幾個鄰居,這姑娘咱惹不起,但其實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哈哈哈哈哈,宋子明,你這選秀其實是爲我辦的吧,送來的都是什麼妙人。
這位蔣箐姑娘,出身大族,樣貌端莊,實在是太適合做國母了。
最重要的是,她長在洛陽,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修道訪仙,據她說七年一次的鯉魚躍龍門,她可是親眼看過的,這可不就是上天送我的嚮導嗎?
比起喫喝嫖賭,皇后愛算個卦算什麼毛病,那是憂國憂民好嘛。
我心花怒放地把她的畫像送到了宋子明的案前,爲了突出她的美,我把長相排名前三十的全扣下了,雖然這次選秀攏共也就三十五個人蔘加。
宋子明拿起畫像看了看,皺了皺眉頭:「你就這麼喜歡蔣箐?」
活地圖啊,那我能不喜歡?
「陛下也一眼就相中了蔣姑娘嗎?臣妾果然是會選的,您看她家世顯赫,人也大方,配您再合適不過了ŧù₊。」
我忽略宋子明話裏真正的意思接着誇蔣箐,開國元老家的閨女,我就不信你能挑出刺。
果然,他只是低頭愣了一會兒,再開口就平靜地接受了:「既然貴妃覺得好,就先讓嬤嬤教着規矩吧,朕有空去看看。」
我跟他早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狀態了,目的達成,一刻也不願意多等就告退了。
走到門口,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楚楚,既然這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給。」
莫名其妙,明明是自己說要選皇后的,鍋也能推給我,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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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情鬱悶地回了宮,還沒走到正殿,小喜就擠眉弄眼地過來了:「娘娘,蔣姑娘過來了,說要謝謝您。」
說着又壓低了聲音:「她帶了好多奇珍異寶,一看就是想拿家世壓您,您可不能輸啊。」
事實證明,小喜多慮了。
「宋子明說你在他面前賣力誇我了,讓我來給你道個謝,這是我帶進宮的東西,你看着挑吧。」
蔣箐頂着一張大家閨秀的臉,講出來的話卻淳樸得讓人歡喜。
我兩眼冒光地看着那堆東西,飽滿大顆的珊瑚珠,通體透亮的紅玉髓,全是我們錦鯉修煉的寶貝,皇宮的庫房裏都找不出這些好東西。
如果這就是她砸人的家世,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砸死我吧。
蔣箐嘆了口氣:「唉,宋子明真慘。」
我這才注意到,她一直都在直呼那位皇帝陛下的名字。
「你們以前認識?」我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嗯,我小時候在宮裏住過一年,這些年我們偶爾也會通信,這次選秀也是他拜託我來的,你放心吧,我會盡量幫你的。」
幫我?她能幫我什麼?我看着她說完就走的背影冒了滿頭的問號。
不過宋子明的演技還是十年如一日的好,剛剛可一點沒看出他們有這樣的交情,明明就是他自己中意的人選,還假裝不樂意。
但很快,他們的交情,滿皇宮都知道了。
「娘娘,蔣姑娘進了御書房一個時辰了,那可是御書房!」
嗯,以前即便是我也不準經常去的地方。
「哎呀,陛下居然免了她的規矩,連教養嬤嬤都被趕走了,這簡直成何體統。」
哦,還好,當初我也破過這個例來着。
「青梧院,分給她的竟是青梧院,抬個腳就能到御書房的地方,陛下只要回後宮,必從那裏經過,這是要告訴滿皇宮的人要盛寵她啊。」
嘖嘖嘖,有功之家的子孫是不一樣,剛進宮,這特殊待遇堆得都快冒出來了。
小ẗů¹喜看着我只顧喫瓜一點也不想爭氣的樣子,終於使出了她的殺手鐧:
「娘娘,您沒發現午飯少了一道闔家團圓嗎?御膳房說如今這時節秋菜少,旁人也要用,怕是不能經常給您做了,那個旁人是誰,您現下該知道了吧。」
我:!!!!
秋菜可是我最愛喫的膳食,而且它不僅是味道好,它於我們錦鯉有益處啊,搶我的菜,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一拍桌子:「宋子明,喫你口菜都這麼計較了,我跟你沒完。」
嚇得小喜趕緊來捂我的嘴:「我的娘娘哎,您怎麼能直呼陛下名諱呢,更何況這種小事哪值得陛下注意,還不是御膳房那羣狗眼看人低的踩着您去討好新主子。」
合着這還不是宋子明的意思。
我困惑了:「我好歹是個貴妃,就算有了皇后這後宮我也排老二,那些人喫飽了撐的找我晦氣?」
「您吶,就是仗着陛下寵您心才這麼大,這裏是深宮,底下人是最會跟紅頂白的,貴妃是什麼?那天生就是皇后的對家,比起排名三四五六七的,第二名的才更沒有活路。」
好有道理,我被說服了,行吧,今晚宋子明過來的時候,我演的認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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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倆崩了以後,宋子明過來的時間就很有規律,每逢三、逢五、逢八,他一定會來我宮裏,其他時候,偶爾出了什麼大事,他也會突然過來。
他是個勤勞的皇帝,來後宮次數有限,憑良心講,的確全貢獻給了我,如果我一開始就只把他當皇帝,是該感恩戴德的。
今天恰好逢八,我故意把御膳房送的菜弄得亂七八糟的,想告點小狀,敲打敲打那些在觀望的人,畢竟我現在騰不出手,狐假虎威是最省力的。
可惜從點點繁星等到月上中天,那隻老虎卻沒有來。
小喜讓人去打聽了幾次,都說御書房已經傳了膳,陛下還要了上等的梨花白,而蔣箐依舊沒從裏面出來。
把酒當歌、秉燭夜談,看着倒是挺浪漫的。
宮裏的人果然是有眼色,一代新人換舊人的速度就是這麼快。
至於我嘛,當然是吹燈睡覺啦,不相干的人和事有什麼好擺在心裏的,那些不長眼的大不了我自己處理,誰離了誰還不能過了。
所以當我半夜被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吵醒,聞着空氣裏淡淡的酒味的時候,起牀氣一發作,一腳把他踹下了牀。
「宋子明,大半夜的你發什麼癔症,酒席擺好了你不來,偷偷爬牀你倒是學會了,你還是個正經皇帝嗎?」
他看着酒喝得有點多,坐在地上怔了大半晌才眼神發亮地看着我。
「貴妃剛剛,叫朕什麼?」
語氣裏滿是期待,還透着一點揶揄。
我望着他,起牀氣也散了,一時倒把自己給噎住了。
他踉蹌了下爬起來坐到牀邊,拽了拽我的手:「你剛剛叫我什麼?」
這幾年我們都沒這麼親暱過,我不自在地把手拿了出來:「臣妾一時睡迷糊了,陛下不要見怪。」
他還想說ţŭ₍什麼,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又憋了回去,欺身上來吞沒了我的話語:「時辰來不及了,楚楚乖,不要亂動。」
我心裏還有氣,一個勁地想推拒,一來二去的,卻不知怎麼還是被他得逞了。
迷迷糊糊睡去之際,有人好似在我耳邊說着:「原來你還會喫醋,原來我還沒有輸。」
我拍蒼蠅一樣拍了拍那嗡嗡的聲音,胡說,我纔沒有喫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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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疑蔣箐的確是個高人,起碼是個精通追蹤術的,不然怎麼那晚以後,我走到哪兒,她跟宋子明就出現在哪兒呢?
遇到的時候,他們不是在御花園裏並肩散步,就是在瑤臺池邊貼耳私語,今天更絕,乾脆就讓我撞見他們在長亭裏手捉着手調情作畫。
不是我說,一國皇帝這麼閒,我們大昭怕不是要亡國了。
就是演技嫩了點,男角的眼神老是往我這邊飄,女角的表情又僵硬了點。
笑話,爲了怕再被人騙,我一個月最少要看十八回戲,這麼點道行就想騙我喫醋,且早着呢。
而且,宋子明的醋,小雜魚都不喫。
醋我是沒喫,樂子倒是看得挺開心的,不出所料的,晚上他又來喫飯了,已經連着一個多月了。
「今天在長亭碰見的事你別多心,她在宮裏沒熟悉的人,我們認識多年,我就是陪陪她而已。」
宋子明一邊假裝無意地說出這些話,一邊以爲沒人發覺地不停打量我。
爲了怕笑出來,我只得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邊嚼邊擺了擺手:「不多心,不多心,您是聖人,您隨意。」
他看我喫得開心,又給我夾了一筷子:「秋菜,你愛喫的,多喫點。」
是的,託他連着來喫飯的福,秋菜又回到了我的餐桌上。
我一點不客氣地全部送進了肚子裏,等着今天他又要給我講什麼好玩的故事。
這一個多月來都是這樣的,爲了掩飾演戲的尷尬,他都會迅速講個朝臣的八卦緩解氣氛,你別說,他還挺有說書先生的天分。
不過今晚這個八卦可能有點沉重,他放下了碗對我說:「最近有空多陪陪淑妃吧,發落她爹也就這兩天了。」
我驚了,淑妃可是我最親愛的飯搭子,那麼好的人,就是化龍了我都會替她祝福。
我問道:「右相犯什麼事了?大嗎?最不濟,看在淑妃姐姐的面子上,能留條命嗎?」
宋子明面色沉重地搖了搖頭:「貪污賑災款,按法必誅。」
賑災款啊,我張了張嘴,還是把求情的話嚥了回去。
「你也別太過擔心了,右相對她而言並不是一個好父親,強迫虐待她生母,甚至曾經試圖把她送給足以做爺爺的人爲妾,她進宮,本來就是想看右相垮臺的。」
「只是到底是親生父親,我擔心她還是會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淑妃姐姐看着沒心沒肺的,經歷竟然這麼坎坷,右相真是個全品種的人渣,做官做爹都這麼沒品。
我氣憤地放下筷子:「這種敗類,你明天一定要早點來告訴我他下場有多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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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第二天宋子明被事情絆住了,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我被好奇心勾得抓耳撓腮的。
小喜看着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您和陛下這樣看着真好,就跟我娘在家等我爹放工一樣,您啊,別再像前些年那樣敷衍陛下了,我一個做奴婢的都看出來了。」
我:只是想喫個熱乎瓜而已,我的婢女一天到晚到底都在腦補什麼大戲。
小喜好像我肚子裏的蛔蟲一樣一挑眉:「是嗎?您真的只是關心淑妃娘娘嗎?那這些天陛下但凡稍微遲一會兒就皺眉的人是誰?聽陛下絮叨上朝那些事的是誰?喫飯開始照顧陛下口味的,又是誰?」
我支支吾吾道:「飯點等人當然會焦躁啊,那他自己在那邊講我能把他嘴給捂上嗎?御膳房知道他要過來,做點他愛喫的送來跟我有什麼關係?」
越說我聲音越低,怎麼聽着這麼不對勁呢?
正疑惑着,宋子明走了進來,往我跟前一站,等到我熟練地給他換好了常服,遞熱毛巾擦了手,我終於知道不對勁在哪兒了。
他喵的,我爲什麼要幫他做這些這麼家常卻又顯親密的事,迎着小喜調侃的目光,我狠狠打了爪子兩下,叫你手欠。
宋子明疑惑地看了看我:「怎麼了?等餓了?下次這樣就別等我了,你先喫,小喜,趕緊傳膳,沒看見你主子都餓急眼了嗎?」
說着又拉我坐下:「淑妃家的事已經塵埃落定了,她爹秋後處決,她娘我暗地裏吩咐人保住了,你讓她放心,我會安置好的,以後有機會就接進宮讓她們團圓。」
「對了,我前兩天給你的那批藥材裏,有一味能平心靜氣,你捨不得她的話,就送點過去吧。」
絮絮叨叨的,的確是像小夫妻拉家常,甚至比我們蜜裏調油的那三個月看着還親近,彷彿回到了我還是魚的時候。
我有點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馮楚楚,你怎麼這麼不長記性,不過一個多月,你就又被攻陷了,那些過ṱù₂往有多疼,你都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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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不能忘,那種疼再來一次,我這條魚命就該還給老天爺了。
爲了謹記教訓,我決定去御書房的魚缸裏再遊一圈,讓自己回憶回憶當時的水有多苦。
御書房雖然難進,但是我有人啊,不然三年前我是怎麼溜進去的,御前收買個人,是我們貴妃的必修課好嘛。
倒黴的是這個人不夠核心,不瞭解宋子明的行程,我纔剛站定,宋子明後腳就回來了。
我只好找了個書架躲躲。
他是個勤勞的皇帝,一批起奏摺就廢寢忘食的,我只能扣扣書架打發時間,結果還真讓我扣出了好東西。
一本小冊子,一本看字跡像是宋子明小時候做記錄用的小冊子,我津津有味地開始翻看。
「母妃,今天她又跟我說話了,我就知道上次我沒聽錯,她真的是在安慰我。」
「她說既然被我抓住了,就允許我每天偷偷去找她聊半個時辰,雖然我覺得時間太短了,但還是很開心。」
咦,小小年紀就惦記女孩子,不學好。
「今天是您的忌日,宮裏除了我,便只有她記得,母妃,我好難過。」
可惡,看了還是會爲他心酸。
「怎麼辦?她說她想去問道修仙,我不想她去。」
「我十三歲了,她說她要走了,母妃,您能不能顯靈告訴我,怎麼才能留住她?」
聽着,怎麼這麼像蔣箐?
「我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叫楚楚,她說她喜歡,我也覺得很好聽。」
「母妃,她走了,我偷了她很重要的東西,你說,她會不會怨我?」
我:????
你大爺的,原來楚楚這個名字是這麼來的,合着不止把我當煙霧彈跟轉運珠使,順帶着我連替身都當了,宋子明,欺負人也不是這麼欺負的。
喵的,就說不能心動,一心動就是主動把自己的心放在案板上讓他割。
真是不爭氣,怎麼會這麼不爭氣,重來一次,還是好疼好疼。
我抹了抹掉出來的眼淚,捂着心口彎下了腰。
宋子明,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不必再挑時間,今晚我就要出發去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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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靜太大,宋子明尋了過來,既然決定走了,死我也要死個明白。
那個人沒有名字,所以不會是蔣箐,我舉起冊子問他:「這個人是誰?」
許是我的樣子太嚇人了,比起回答問題,他先焦急地把我扶了起來:「我們先叫太醫好不好?你的臉色看着隨時像要暈倒。」
我一把推開他的手,厲聲重複:「宋子明,回答我,這個你真的想叫她楚楚的人是誰?」
他也定定地看着我:「不如你先告訴我,你如今反應這麼大,是不是在喫醋,是不是還在乎我?」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喫醋喫醋,宋子明你是不是有病,你以爲我看不出來這些天你跟蔣箐是在演戲嗎?你又不愛我,你管……」
福至心靈的,我看着宋子明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閉上了嘴。
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這個人,這個人他知道我看穿了他的戲,他故意演得那麼拙劣,不過是想放鬆我的警惕,入侵我的生活,然後再用溫水煮我一遍,讓我再一次陷進去。
喉頭滾動,有什麼東西腥甜:「你就這麼愛她?愛到哪怕我這麼一個替身,也願意花這許多心思來哄?」
「宋子明,你真殘忍,恭喜你,你又贏了。」
他笑了,笑得百味雜陳:「既是我贏了,如果我告訴你這個人就是你,你能不能爲了我,放棄那個可以脫胎換骨的龍門,陪我長長久久的,做一對凡人。」
我忍不住嗤了一聲:「你騙鬼呢,我怎麼不記得我跟你有這麼多過往?還是你要說我失憶了?替身、失憶,還有什麼爛梗?宋子明,你怕不是跟三流話本取的經。」
不對,等等,他怎麼知道我要躍龍門的?
宋子握住我的肩:「那你問問自己,你記得是怎麼進宮的嗎?」
我也徹底不裝了:「你早就知道我是條魚了,那時候我還沒開靈智,不記得有什麼稀奇的?」
他抬手從旁邊的書架上又拿出一個盒子遞給我,裏面堆的滿滿的都是一條魚的畫像,只是筆觸看着還很稚嫩,他一邊翻給我看一邊說:
「你是母妃帶進宮的,母妃去世以後,只留下了你一個活物,我便把你放在了臥室養,她下葬那天,你看我太傷心了,第一次開口跟我說了話,還威脅我說你神通廣大,如果我敢告訴別人,就拿我去煲湯。」
「我一點也不想告訴別人,整座皇宮都是那個女人做主,我沒有親人,也沒有親信,只有你是我的,只有你肯聽我說那些害怕、委屈和抱怨。」
「可十三歲的時候,你突然告訴我,你要離開了,因爲你們錦鯉每七年就會被清空一次記憶,你會把所有的事都記在一本書裏,但是裏面不會記錄我。」
「你說錦鯉的使命是要躍過那道高高的龍門,你已經跟我牽扯了太多的因果,下一個七年要專心修煉了。」
我追問道:「那書呢?我怎麼從來沒見過這種書?」
他難堪地摸了摸鼻子:「因爲,被我偷走了。」
「我太害怕了,怕你真的一去不回頭,我連你化成人形的樣子都沒見過,我想,如果下一個七年,我從第一天就對你好,你會不會願意爲了我留下。」
直覺告訴我,他說的是真的,可眼尾瞄到魚缸,我又想起了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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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委屈地撅了撅嘴:「你胡說,那晚就在這裏,我明明聽你跟老國師說你只是爲了轉氣運在跟我演戲,你少拿故事來誆我。」
宋子明疑惑地皺了皺眉:「那晚?」
思索了好久,他才恍然大悟地想起來,再然後,面上就帶了苦澀:「所以你突然開始疏遠我,我怎麼問都不告訴我原因,就是因爲那幾句話?馮楚楚,你甚至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就判了我死刑?」
他看着太傷心了,我不自覺得就心虛上了:「那、那你現在解釋嘛。」
這次輪到他的聲音帶了委屈:「國師不同意我娶你做皇后,他老人家那時候已經重病纏身,爲國爲民了一輩子,我怕他走得不安樂,才順着他的話說了兩句,我怎麼知道你也在?」
我沉默了,這理由簡單的我三年來的傷心難過像個笑話,三年啊,你以爲失戀真的很容易治嗎,我流的眼淚都夠把自己醃成魚乾的了。
我開始無理取鬧:「那你可以告訴我啊,告訴我你老早老早就喜歡我了,質問我爲什麼突然變心,你怎麼不問呢?」
宋子明更委屈了:「我沒問嗎?問了你也不說,我只能自己查,等我查到你在修煉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彷徨嗎?」
「你以前就是,談起要化龍就滿眼閃着星星,甚至不惜丟下我,那本冊子上也是,記得全是修煉竅門。好不容易我昧着良心偷了冊子,把你養得愛上我了,結果好日子還沒過幾天,你就又開始偷偷修煉了。」
「楚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時候我以爲在你心裏化龍真的比我重要,若有一天有人讓我在你跟百姓之間做選擇,坦白說,我也,我也未見得會選你,所以我想,我是不是該尊重你的選擇。」
原來我在他心裏竟然能拿去跟天下蒼生比一比。
哇地一聲,我像八爪魚一樣抱住了他,抱得要多緊有多緊。
嗚嗚嗚,各位看官們,要記住我們的教訓,以後談戀愛,記得帶嘴呀。
他也緊緊地回抱我,聲音還是帶着一絲忐忑:「所以躍龍門,你不去了是嗎?」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不去了,再也不去了,還是讓那些孤家寡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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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平復了,我想起另外一件大事,我在他的龍袍上擤了擤鼻涕,問道:「可是怎麼辦?我七年就會清空一次記憶,明年就是第七年了,萬一我忘了你,又一心化龍呢?」
他溫柔地幫我清理了臉,颳了刮我的鼻子:「所以我請了蔣箐來幫忙。」
「蔣箐?」
「嗯,她是老國師的關門弟子,道術高深,本來我想再努力最後一次,若你還是一心化龍,我就讓她護送你去洛陽。若最終是我贏了,她也能爲你變成人護法,變成人,你自然就不會再失憶。」
「變成人?你是說她能把我變成一個凡人?」
要知道哪怕是神仙,變成凡人都要受遍剔骨抽筋的苦。
宋子明臉色發紅地咳了咳:「不是她,是我能把你變成凡人。」
說着他起身抽出了一本書,指給我看,上面寫着:
一定不能給皇帝生孩子,真龍骨血霸道異常,會把我們錦鯉變成凡人。
這字跡,好熟悉,我一下就反應過來了:「這是我從前的那本冊子?」
好傢伙,原來我們錦鯉變成凡人這麼容易?果然上蒼是公平的,種族雖然廢物了點,但給我們設置的障礙也少呀。
行吧,出走半生,歸來還是卡在了下崽子。
但是,這段話的上面一行,怎麼這麼眼熟呢?不就是我在藏書閣找到的那本術書的完整版嗎?
上面還具體地寫了吸收龍氣的最佳日期,逢三、逢五、逢八,難怪宋子明每個月這幾個日子都雷打不動地來我宮裏。
我瞟了瞟他快要紅到後勃頸的臉,不自覺地笑開了花。
原來他真的這麼愛我,既怕我走,又怕我決定走的時候實力不夠傷到自己。
既然如此,那便給他生個孩子吧,我想他應該不會讓我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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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喝避子藥了,再加上宋子明的勤勞,我很快就懷孕了,可是我依舊很擔心。
蔣箐說她翻遍道家典籍,關於錦鯉生子的記錄也只有兩條,一條在八十年前,那人平安生下了一個女孩。
還有一條,生在了五十年前,她生的,卻是一肚子的魚苗。
我的肚子越來越大,經常半夜被生了一缸魚的噩夢驚醒,宋子明總是調笑着安慰我:「生錦鯉怎麼了?你不也是條錦鯉?你放心,皇宮裏多的是池塘,生再多條我們也養得起。」
爲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他開始獻寶一樣把從前做過的事都翻出來邀功。
「淑妃的情況你已經知道了,但是靜妃是她爹送進宮戒賭的你知道嗎?她再輸下去,將軍府的地皮都要給她輸完了。」
「還有陶美人,她不愛男色愛美色,身邊那個丫環纔是她的真心尖。」
「李才人小時候發燒傷了腦子,他爹是個精忠報國的,只求我能給她個頤養終身的地方。」
偶爾煩了他的喋喋不休,我也會回嘴:「我再重要,還不是不如你的江山,你敢說剛領我回來的時候,沒打着把我當靶子的算盤?人家都是把心愛的人藏得好好的,再隨便找個人打掩護,你倒好,直接讓我衝在最前面。」
關於我和江山的問題,他不願說謊,基本都是沉默不語,其實我也從未想過讓他做選擇,黎民百姓啊,那本來就應該比任何人都重要。
但是關於做靶子這件事,人家有自己的歪理。
「可是這樣,百年之後,史書之上,我的名字就會跟另一個女人也有糾纏,你願意嗎?」
「楚楚,我希望我的生平裏,寵妃是你,賢后是你,我想要千秋萬代都來替我見證我對你的偏愛。」
說的太動聽了,我也只能放過他了。
就這麼鬧着鬧着,我的肚子在一個春日裏發作了,撕心裂肺地疼痛裏,我悄悄向上天祈求,祈求它給我一個正常的孩子。
我知道宋子明已經從宗室裏找來了一個初生兒以防萬一,也知道哪怕真的是生了一缸魚,我們也依然會愛他們。
但哪個妻子和母親不希望丈夫子女的路更順暢一點呢。
東方露白之際,耳邊終於傳來了蔣箐驚喜的聲音:「楚楚,生了生了,居然是三胞胎,兩兒一女,你跟宋子明可真有福氣。」
小喜很快就把孩子洗乾淨抱到了我牀邊,喜笑顏開地對我說:「娘娘,您真是把陛下嚇壞了,他居然在跟太醫院討要男子避子藥的方子,說以後再也不讓您受這個罪了。」
我看着大步流星滿頭是汗走過來的宋子明,再一次確定,此生,我只想在他身邊,讓他做一個不皺眉頭的皇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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