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我媽的女兒

我媽帶我出去逛街，弄丟了兩歲的我。
消沉一個月後，又領養了一個女兒。
她把她捧成公主，儘可能滿足她所有心願。
十六歲那年，我被找回來了。
我媽縱容她劃爛我的新裙子，連抽我十幾個巴掌讓我滾。
甚至連我被她從樓上推下去摔死，也是我媽幫忙處理屍體。
重活一次，我又看見在我面前打扮光鮮亮麗的中年婦女。
她問：「真真，你願意跟我們回家嗎？」
我笑：「阿姨，我在這裏住得挺好的。」

-1-
我被我媽領養的女兒推下樓摔死的當天，她在客廳目睹了這一切。
我媽衝過去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問：「淼淼，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張淼淼捂着臉，哭得梨花帶雨：「媽，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她逼我。」
「媽，怎麼辦？我不想坐牢，我也不想失去你們……」
我媽的臉色蒼白，渾身冒冷汗。
她深呼吸一口氣，看着我的屍體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開始安排：
「淼淼，你聽好了，我們現在需要冷靜，然後妥善地處理屍體。」
「只要警方找不到屍體，就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死了。」
縱使我知道我媽對這個領養回來的女兒的愛遠遠大於我，可在聽到這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冷笑。
不，也許這份愛早就不存在了。

-2-
我媽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帶來了鋸子以及打飼料的機器。
接着把我的屍體搬到衛生間，開始了大型碎屍現場。
我沒敢進去看，聽到裏面慘不忍睹的聲音，心痛得宛如刀割。
她們幾乎忙了一夜，才把我的屍體剁碎絞爛，最後衝進馬桶裏。
直到衝馬桶的聲音結束，我纔敢進去。
衛生間還殘留着大量血跡，我媽的臉上也有我噴濺的血液。
她蹲在那裏拿着抹布，仔細擦掉地板上的血跡。
我怎麼都沒想到，我的人生會定格在十六歲。
最讓我難過的是，那個幫忙毀屍滅跡的人，是我親媽。
她們處理得很乾淨。
很快又去派出所報了案，謊稱我失蹤。
我知道，每年失蹤的人口很多。
或許幾年、幾十年，甚至一輩子，我的死也不會被人發現。
可我始終放心不下的，是那個靠拾荒撫養我長大的ṭúₓ老人。
得知我死了，她該有多傷心？
找不到我了，她有多難過？

-3-
或許老天也看不下我的慘狀。
再睜開眼，我又看到了那個打扮光鮮亮麗的女人。
她穿着考究，化着精緻的妝容。
此刻紅着眼睛看我問：「真真，真的是你……」
「媽媽的好女兒，媽媽終於找到你了，你願意跟媽媽回去嗎？」
要不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我還真當這只是一場夢。
是的，我又活過來了。
重活一次，我再也不要重蹈覆轍。
見我沒有說話，我媽又問了一句：「真真？」
上輩子她這麼問我的時候，我因爲有了媽媽欣喜無比。
以至於沒有察覺到她在問我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裏流露出來的一絲絲爲難。
可現在，那絲爲難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媽是女強人，有自己的公司。
至於我爸，在我媽弄丟我的第二個月跟她離婚，從此杳無音訊。
媽媽家很富裕，多一個人也就是添雙筷子而已。
上輩子我以爲自己苦盡甘來，誰知道卻是踏進地獄的第一步。
明明我比張淼淼小了兩個月，我媽卻讓我處處讓着她。
她嫌棄將我養大的拾荒老人，覺得我身上都有一股子洗不掉的窮酸氣。
不僅待我冷漠疏離，連我是她親生女兒的事也不願意公開。

-4-
收回思緒，我認真地開口：「阿姨，我不叫真真，我現在叫無雙。」
「回去雖然好，可我更喜歡這裏。」
聽了我的話，我媽的表情略帶輕鬆，卻還是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問：「可是讓你住在這種地方，媽媽還是放心不下。」
「你要是跟我回去，家裏還有一個妹妹，你們倆一起有個伴，她肯定也會喜歡你。」
她哪裏有放心不下的時候？
明明她眼裏心裏，全都是張淼淼。
至於做個伴，就更不可能了。
回去之後充其量只能算是張淼淼的出氣筒。
其實上輩子我有告訴她，張淼淼對我做的惡行。
可是隻要張淼淼說她沒有，我媽就只會歸咎爲小孩子的打鬧，說我小家子氣。
爲此張淼淼開始變本加厲。
甚至因爲妒忌我學習好，燒了我的書，剪壞我的頭髮，撕破我的校服。
儘管如此，我媽也只是說，妹妹小不懂事，讓我不要計較。
看着這隻曾經將我碎屍的手，我勾脣笑了笑。
「真的不用了，阿姨要是真的心疼我，每個月按時給生活費就行。」
「畢竟，我和奶奶真的很窮。」
怕她不願意，我接着補充：「再說了，等我大學畢業，肯定會回來和阿姨一起住。」
這輩子我必須爲自己的以後鋪路。

-5-
我成績很好，一直名列前茅。
連我的班主任都說，只要穩住這個成績，重點大學不是問題，甚至還可以搏一搏清北。
可是我連高考都沒有來得及參加，我卻Ṫų⁾消失在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人世間。
見她不說話，我又反問一句：「其實，要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在我回去前，你可不可以把那個妹妹送回孤兒院？」
果然，我媽慌了。
她焦急地問我：「多個妹妹不好嗎？真真，你不能那麼自私。」
「弄丟你以後，媽媽每天都很難過，有一次差點自殺。」
「正是因爲有了你妹妹，我才熬到今天。」
我就知道，她絕對不會因爲我而放棄那個她領養長大的女兒。
「媽，我逗你玩的。其實我也是怕影響我學習，畢竟到時候轉到新學校需要適應，和妹妹磨合也要時間，而我再過一年就要參加高考，沒精力應對太多。」
我諸多說辭，她終於答應了我的要求。
「好，等會我會帶你去辦張卡，Ṭů⁹如果你不願意回來住，下學期轉學，我給你租套房子，每個月再給你的賬戶打一萬塊，夠不夠？」
「還有，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阿姨，喊我一聲媽媽？」
媽媽這兩個字如鯁在喉。
可看在每個月一萬塊的份上，我還是忍住了，語氣生澀地喊了一個字：「媽。」

-6-
這聲媽到底沒白喊，我媽當下帶我辦了張卡，裏面還存了五萬塊。
雖然於她來說不算多，可於我而言五萬塊已經是筆鉅款了。
拿着銀行卡，我又甜甜地道了句謝。
見我這麼乖巧懂事，我媽難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恰逢我媽手機在這時候響起，她回頭衝我說了句：「媽去接個電話，淼淼跟你同歲，你跟淼淼聊聊，先熟悉熟悉。」
張淼淼甜甜地應了一聲，卻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不屑開口：「切，跟她一個鄉ẗū́₍巴佬，有什麼好聊的。」
我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張淼淼。
她的確被養得很好，高檔護膚品，再加上本來就年輕，她的皮膚白皙嫩滑，多年的嬌生慣養讓她看起來已然是副千金大小姐模樣。
但她忘了，如果不是我媽收養她，在孤兒院那樣的環境裏，她或許還不如我一個鄉巴佬。
不等我開口，張淼淼已經發話了：
「一個月給你 1 萬塊，你就嘚瑟起來了？」
「我一個月再加一個零都不爲過。鋼琴、芭蕾，還有文化課私教，都是專業老師，單單一節課都要 500 以上課時費，還不包括護膚品、衣服首飾以及零花錢之類的，那點錢在我看來就是打發叫花子的。」
「不過像你這種沒見過大錢的，一定很滿足吧？」
她像只驕傲的孔雀，如上輩子那樣，高高在上。
我只淡淡笑了笑：「那又怎麼樣，跟媽媽有血緣關係的是我。」
「你是領養的，你擁有的一切是靠討好她，才得來的施捨，是我失蹤後媽媽感情的替補。信不信你如果哪天惹她不開心，屁都不是。而我卻不一樣。」
一番話說完，張淼淼的眼眶瞬間泛紅，她緊緊握着拳頭看着我，還想說什麼的時候，我媽已經掛斷手機往這邊走了。
看到我，我媽的臉上又掛起笑容。
「無雙，你想喫什麼，媽媽帶你去喫。」
不等張淼淼做出反應，我立馬做出一副怯弱的模樣問：「媽媽可以帶我去喫一次肯德基嗎？」
張淼淼瞪大了眼睛，聲音裏滿是不屑：「拜託，你出息點，那些都是垃圾……」
她話還沒說完，我已經低下頭解釋了：「我長這麼大從來都沒有喫過肯德基，只是在電視裏看到過，聽班裏喫過的同學說，裏面有漢堡、薯條、炸雞，都很好喫。」
隨後又仰起頭，做出一副很努力去微笑的模樣解釋：「不喫也沒關係，媽媽說喫什麼就喫什麼。」
我媽瞬間紅了眼圈，她背過身子，偷偷去抹眼角的淚痕。
「好，那我們就去喫肯德基。」

-7-
比起上輩子直接被她帶回家。
反而是拒絕更受她重視。
我們在外面逛了一天街，她帶我去喫了肯德基，買了新衣服，甚至送我離開時，滿眼都是依依不捨。
結束一天的行程，我拎着大包小包，再次回到鄉下。
奶奶佝僂的背影依舊在小院裏忙碌，孤單而又瘦小。
我無法想象上輩子我死了以後，她是怎麼捱過那段痛苦的。
似乎是察覺出了異常，奶奶停止了手裏動作看向身後。
發現我就站在不遠處，立馬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子，手在破舊的圍裙上擦了擦，一臉欣喜：「雙雙，你怎麼回來了？」
我開口，語氣竟帶着哽咽：「奶奶。」
隨後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
感受着奶奶的溫度，熟悉的懷抱，我慶幸自己真的又活過來了。
奶奶關切地詢問：「怎麼了？哭什麼？是不是沒喫飽？」
我吸了吸鼻子笑：「沒有，喫飽了，喫得很飽，阿姨還給我買了很多東西，你看，還有送給你的。」
奶奶不着急看禮物，反而責怪我：「什麼阿姨不阿姨，那是你媽。」
「我撿到你的時候你纔是個兩歲多的小娃娃，這麼多年她該有多傷心多難過，她有沒有說給你辦轉學，讓你現在就去城裏住？」
說完又似是喃喃自語一般：「城裏好，城裏有大房子住，頓頓喫很肉，人家都說有媽的孩子Ṱű̂₎像個寶……」
說到最後，奶奶反而紅了眼。
「奶奶。」
我打斷她的話，把大包小包提起來給她看：「我都拎不動了，我們進屋再說好不好？」
進了房屋後，我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給了奶奶。
當然，隱瞞了我重生的事，以及我今後的打算。
只簡單地告訴她，這學期上完下學期轉學，以及媽媽給了我錢的事。
奶奶聽完很欣慰，得知媽媽在我走丟後又領養了一個女兒還安慰我，囑咐我要和妹妹好好相處。
上輩子奶奶也這麼說過，只可惜，從來沒什麼和平相處，忍讓換來的也只是變本加厲。
這輩子，欠了我的我要統統討回來。

-8-
我沒想到的是，張淼淼居然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她身邊跟着一個女生，兩個人在我家一通亂翻亂砸，把裏面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
奶奶歲數大，站在門口想制止又不敢，只能喊叫：「你們是誰？這是幹什麼？」
「小姑娘家家的，怎麼亂翻人東西？」
我扔下書包，大聲呵斥了句：「張淼淼，你在幹什麼！」
張淼淼掃了我一眼，手裏還拎着奶奶裝針線的盒子，聽到我的聲音，撲通一聲鬆開手假惺惺道：
「哎呦，你嚇到我了。」
東西散了一地，張淼淼還拍拍手吐槽一句：「髒死了。」
奶奶見我們似乎認識，問了句：「雙雙，她就是你那個妹妹？到底發生什麼了？」
張淼淼身邊的女生開口：「還能發生什麼，你孫女是個小偷，前幾天跟淼淼見了面，結果淼淼的紀梵希手鍊就不見了，肯定是你孫女偷的。」
「我們來你家，就是找手鍊的，知道一條多少錢嗎？四千多塊呢。」
奶奶有些無措，但還是開口：「不會的，雙雙不會碰人家的東西，一定是你誤會了。」
「誤會？那你說說看，和她見一面我東西就丟了，不是她還能是誰……」
我啪地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我知道，面對張淼淼這種小人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
張淼淼被我打懵了，很快伸手想反擊，可她一個從小嬌養長大的女孩子，哪裏是我的對手。
纔剛抬手，兩人都被我連推帶踹趕了出去。
兩人站在院子裏，打又打不過，罵也不如我罵得髒，氣得直跺腳。
最後乾脆放狠話：「宓無雙，你給我等着！」
臨走的時候，跟在她身邊的女生還在煽風點火：
「淼淼，不能就這麼放過她，我都打聽過了，她學習很好，咱們得來點狠的，要不然你媽到時候會被她搶走的……」
這一次，張淼淼看我的眼神變得意味不明起來。

-9-
好在經過上一次的事，張淼淼沒有再來找過我，而我也得以平安過完這學期。
但我知道，後面纔是真正較量的時候。
新的學期開始，我媽便給我辦理好了轉學手續。
和上輩子一樣，進學校就遭到排擠，沒有人跟我說話。
我知道都是張淼淼的手筆。
曾經的我很在意人際交往，即便熱臉貼冷屁股，也主動和同學搭訕，甚至浪費很多時間在無意義的人際交往上。
這次不會了，沒有人搭理我，我只管努力學習，在高考大軍裏，唯有成績纔是老師衡量一個學生好壞的標準。
最大的不同點是，因爲我主動提出不跟我媽一起住，反而讓我媽更加關注我。
一旦有空，就回來學校找我聊天談心，次次都會精心給我準備禮物。
當然了，準備禮物的時候，也會給張淼淼準備一份，但我感受到了她對我的不同。
可她越是這樣，我在她面前表現得越是卑微，甚至刻意保持距離。
直到這天，我媽有些不悅了，她板着一張臉說：「雙雙，媽媽知道你從小沒有跟媽媽一起生活，所以對媽媽沒有感情，可媽媽終究是你的媽媽呀，你總是這麼疏遠，媽媽真的很難過。」
我盯着她，動了動嘴脣，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邊有幾個女生從我身邊經過，竊竊私語：
「那個垃圾女怎麼跟淼淼媽媽在一起？」
「你還不知道？聽說她能來咱們學校上學，就是抱上了淼淼媽媽的大腿，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
我媽聞言，大聲訓斥了一句：「你們怎麼回事，在同學背後說壞話還取外號！」
幾個女生聞言，嚇得臉色蒼白，一溜煙跑開了。
訓斥完那幾個人以後，我媽又問：「不是跟你說過，錢不夠就跟媽媽講，別讓奶奶再去撿垃圾了嗎？」
我紅着眼說：「奶奶沒有撿垃圾，我不知道她們爲什麼會這麼說。媽媽，你要是不信，我放學後可以帶你回去看。」
放學後，我媽真的跟我去了她給我和奶奶租的房子。
奶奶穿得乾淨整齊，正在給我做飯。
家裏也收拾得很乾淨，和之前住在村裏，靠撿些破爛賣錢爲生的小老太太形成鮮明對比。
看到這一幕的她喃喃道：「怎麼會這樣，學校的孩子怎麼會知道……」
隨後她像是想到什麼問我：「雙雙，你告訴媽媽，淼淼在學校有沒有欺負你？」
我眼神閃躲，匆匆回話：「沒有。」
她嘆了一口氣說：「媽媽知道了。」
這天我媽留下來跟我和奶奶一起喫了頓便飯，臨走時還給我轉了兩萬塊。

-10-
我媽又來學校了。
這次來的原因，是因爲我轉入學校第一次月考成績就排在了前十。
媽媽被班主任請到辦公室，說明了我的學習情況。
等她從辦公室出來，已經笑容滿面了。
見到我，她興高采烈地講述班主任對我的評價以及期望，而我卻在一旁默不作聲。
等她說完，目光才落在我青紫的手背上。
不同於上輩子的漠視，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問：「怎麼回事？」
我趕緊縮回手低聲解釋：「沒事，是我自己碰到的。」
說完我又話鋒一轉，仰起頭看她微笑開口：「媽媽，其實我也很羨慕妹妹能和媽媽一直在一起。但是沒關係，我已經長大，不能那麼依賴媽媽，要努力做讓媽媽驕傲的女兒。」
我媽愣了，問我：「是不是淼淼她……」
「不關妹妹的事，都是雙雙不小心。」
這一次，她忍不住紅了眼，哽咽開口：「都怪我，都是我的錯，不該把你弄丟。」
「雙雙，你不用害怕，我是你親媽，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的。」
目光瞥見躲在角落偷看的張淼淼，我ţù¹撲進我媽懷裏，而後衝她得意一笑。
張淼淼徹底被我惹怒，衝出來將我拽開，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愣住了，反應過來直接推開張淼淼訓斥：「張淼淼，你這是在幹什麼！」
「別忘了，她是你姐姐！」
張淼淼哭喊出聲：「她不是我姐姐！」
「他們說得對，她回來以後你就不愛我了！」
大聲吼完，張淼淼憤恨地看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11-
張淼淼開始打架曠課，我媽頻繁被喊到學校辦公室，老師當着兩人的面，一起訓斥，我媽只能賠笑保證。
等出來後，立馬變了臉色。
她把張淼淼叫到角落裏，像其他媽媽一樣開始數落對比：
「淼淼，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打架曠課，就不能消停一點嗎？」
「看看你姐姐，雖然這些年我疏於對她的照顧，甚至還是在那麼艱苦的環境長大，可她一點歪路都沒走，懂事、孝順、待人有禮貌、學習還刻苦……」
可我媽話還沒說完，張淼淼已經咆哮出聲：
「什麼姐姐，我沒有姐姐，我只是你從孤兒院收養回來的野丫頭！」
「不就是因爲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才處處看我不順眼嗎？」
抱着作業本的我恰好看到這一幕。
身邊的同班同學也聽到了，忍不住八卦問我：「無雙，張淼淼說的是真的嗎？」
我不承認也不否認，反而是之前跟在張淼淼身邊的女生開了口：「當然是真的了，張淼淼是她媽領養的孩子，宓無雙纔是親生的，只不過小時候弄丟了，最近才找回來。」
幾個同班同學聞言，連帶看我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
語氣從一開始的不屑，變得恭維起來。
更有甚者吐槽一句：「原來是領養的啊，還這麼囂張，我要是你媽，早就把張淼淼趕走了。」
這番話當然也被跟我媽爭執的張淼淼聽在耳裏。
她怒氣衝衝地掃了我們一眼，最終衝我媽大喊：「你覺得她好，那你就送我回孤兒院，把她接回去，不要再管我好了！」

-12-
這次，張淼淼失蹤了整整一個月。
我媽到處找她，甚至還報了警，可依舊沒有找到。
就在我媽絕望，以爲她出了什麼意外的時候，張淼淼卻又自己出現了。
寒冷的冬天，她穿着性感小皮裙，腳踩高跟鞋，還打了脣釘，把我媽堵在公司辦公室。
我媽滿眼欣喜地看着她，驚訝張淼淼平安回來，可看到她的穿着打扮，還是忍不住多了句嘴：
「淼淼，你還是個高中生，怎麼穿成這樣？」
「我穿成什麼樣要你管？」
張淼淼大搖大擺地進去，直接甩出一沓紙：「把名字簽了，我就不會再煩你了。」
我媽一整個人震驚住，等看完這沓紙，不可置信地問：「遺囑？還要我把公司分一半給你？」
「張淼淼，這是你一個當女兒的做出來的事嗎？你現在就把這身衣服換了，跟我回家。」
我媽說完準備去抓張淼淼的手，誰知道張淼淼閃身躲開，一下子躥到我媽辦公室的窗戶上：「你籤不籤？今天你要是不籤，我就從你辦公室跳下去！」
這棟樓總共三十多層，我媽辦公室在二十一樓，跳下去必死無疑。
我媽嚇壞了，趕緊答應：「我籤，我現在就籤。淼淼，你別嚇唬媽，快下來。」
張淼淼鐵了心要我媽簽字，繼續威逼：「你簽了我再下去。」
我媽被逼無奈，只能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完事後還舉起簽了名字的那頁給她看，張淼淼這才從窗戶上跳下來。
「這還差不多。對了，除了遺囑，以後每個月往我卡里打五萬塊零花錢，這樣我倆就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的話，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出名。」
我ẗű̂₊媽嘴上答應，眼睜睜地看着張淼淼離開，癱坐在椅子上。
當然，這些都是我去我媽公司，聽祕書講的。
所有人都在唏噓，他們張總這是領養了個白眼狼。
甚至還有人說，指不定領養回來的女兒親生父母就是這樣的，所以身體裏帶了這樣的基因。
我媽只當沒聽到，但從她的眼神裏我能看得出，她對張淼淼的確寒了心。

-13-
我媽又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
和之前不同，叫她來是爲了告訴我媽，我的英語薄弱，如果能好好補一補最好不過。
比起那個初次見面處處透露着幹練女強人氣場的她，現在憔悴不少。
因爲我的關係，從辦公室出來後，不少同學圍上去安慰她。
「張阿姨，您不用傷心，無雙學習可好了。」
「是啊是啊，每次我們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努力，她都說是爲了能讓你更開心一點。」
「對啊，無雙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不像張淼淼，阿姨你都不知道，其實之前張淼淼……」
我打斷同學的話：「徐婷，別說了。」
媽媽像是從這句話裏捕捉到了什麼信息一般，迫不及待詢問：「之前張淼淼怎麼了？雙雙，你別攔着，讓你同學說。」
幾個人圍着我媽，你一言我一句，把張淼淼之前對我所做的惡行全都告訴給了她。
包括我被撕爛的書本、用 502 膠水粘在一起的作業、打飯的飯盒、被墨水潑黑的筆記。
甚至是被寫了污言穢語的校服……
我媽聽到最後，衝到我教室翻出書包，從裏面倒出來的是破爛不堪的課本，以及她開學後給買的，但卻已經破破爛爛的文具。
那一瞬間，她紅了眼，緊緊將我抱在懷裏：「爲什麼不告訴我這些？爲什麼？」
我也跟着哭，甚至懂事地告訴她：「因爲我不想讓媽媽擔心呀。」
「媽媽，你明明還年輕，可是都有白頭髮了……」
「你知道嗎？當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媽媽時，我高興了好久好久，我很驕傲能有你這樣漂亮又能幹的媽媽。」
她直接哭出聲，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要是媽媽早點找到你，要是媽媽多關心你一些，你就不會受這麼多欺負了……」
我配合着她演戲，心裏一清二楚。
她早就察覺到了不是嗎？
如果不是我恰到好處地懂進退，如果不是張淼淼自甘墮落，讓她失去對她的希望，看不到付出的結果，她怎麼會注意到我這個親生女兒？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她在張淼淼和我之間權衡出來的結果而已。

-14-
這天放學回家，我無意中看到了張淼淼正跟一個校外人士混在一起。
兩人在沒有人的小巷子裏親得難捨難分。
末了張淼淼開心地說了句：「我懷孕了，開不開心？你要當爸爸了。」
我心下一驚，生怕打攪到兩個人，悄悄離開。
懷孕了啊，懷孕的話，接下來的戲就更精彩了。
或許是因爲拿到了我媽簽下的遺囑，接下來的時間張淼淼的確更加放飛自我。
或許是目的達到，她沒有再來找我的麻煩，曠課成了家常便飯。
班主任又找了我媽幾次，次次不見成效，也就放棄了。
我媽也沒有再管，除了公司的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我身上，不但給我請了最好的家教，還處處留意我的身體營養情況。
時間一眨眼就到了我十八成人禮這天，我媽給我辦了場很大的生日 patty。
不僅如此，還邀請了很多親朋好友，高調宣佈我是她的女兒。
我收到了所有人的祝福，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麼叫衆星捧月。
記得上輩子，風光的是張淼淼。
她站在人羣中間，穿着耀眼漂亮的禮服，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像極了童話裏的公主。
反觀我，默默地站在角落，像個透明人，只能滿眼羨慕地看着這一切。
原來愛與被愛，差距會這麼大。
正當我靜靜享受眼前的一切時，張淼淼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我身邊，語氣鄙夷地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風光？」
我回頭看她，大方承認：「不然呢？」
看到我這樣的表情，她似乎很不滿，冷哼一聲低聲警告：「那你就好好笑吧，畢竟你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15-
我知道她私底下在密謀什麼。
卻沒想到，第二天打臉的是張淼淼。
這天高考體檢，張淼淼臉色蒼白，各種抗拒不願意。
我知道她爲什麼不願意，平時在學校穿着寬大的校服，尚且沒人發現她和校外人士有了孩子，可體檢卻是不能避免且忽略的。
果然，儘管再三抗拒甚至找藉口，張淼淼還是被拉去做了體檢。
等結果出來，所有人都震驚了。
她不但被查出懷孕，體檢的醫生還宣佈，她肚子裏的胎兒已經五個月大。
因爲這件事，我媽再次被請到了學校。
惱羞成怒的她大發雷霆，當衆甩了張淼淼一個巴掌。
我知道，這次發生的事，讓我媽覺得顏面無存，她們所剩不多的母女關係，也徹底清零。
被打後的張淼淼也不甘示弱，捂着臉吼起來：「你打啊，有本事打死我！」
我媽氣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最後乾脆放了狠話：
「我真後悔收養你，如果還能選擇，我寧願獨自面臨痛苦，也不要你這樣不成器的女兒！」
最後拽着張淼淼，給她辦了休學手續。
可因爲胎兒大風險也大，再加上張淼淼死活不願意引產，只能把大着肚子的她關在家裏。
這些日子我依舊和奶奶住在租來的家裏。
沒有了ṱũ̂⁼張淼淼在眼前晃來晃去，再加上這些知識都是上輩子學過的，而我又比上輩子還要刻苦，高考成績出來這天，我以 732 分的成績拿下本省理科狀元。
這天我媽爲了慶祝，又一次邀請了部分親朋好友在家聚會。
張淼淼也難得被放了出來。
出乎預料的是，她並沒有表現得很生氣，反而吊兒郎當地看着我。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卻顯得有些着急了。
看着她這副模樣，我笑着靠近：「你是不是在等人？」
張淼淼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我告訴她：「因爲我早就調查過呀，你想讓他在今晚毀了我，只可惜，他身上案底太多，被警察抓了，對了，說不定還會被槍斃。」
張淼淼瞬間急了：「你胡說！今天你必須死！」
說完，拿出一把早就準備好的水果刀朝着我刺來。
我早有防備，再加上她大着肚子身體笨拙，我迅速地躲開了她的攻擊。
所有人還在樓下談笑，只有我媽看到了在樓上週旋的我和張淼淼，她不顧一切喝止張淼淼：「淼淼！你在做什麼？快把刀放下！」
話音剛落，張淼淼再次拿刀刺向我。
可這一刀並沒有刺在我身上，而是刺在我媽身上。
張淼淼嚇壞了的同時，一個不留神，把穿着高跟鞋的我媽從樓上推了下去。

-16-
我媽被捅傷又摔下樓，張淼淼直接被嚇到早產。
救護車趕到以後，我跟着她們一起去了醫院。
然而還是晚了，我媽還在急救室搶救的時候，張淼淼的孩子已經沒了，甚至連子宮也被切除。
至於我媽，捱了一刀又摔下樓，直接癱瘓。
張淼淼做完手術醒來後，我特意去探望了她，告訴我媽摔成癱瘓一事。
甚至還告訴她，等她傷口好了以後，還要面臨牢獄之災。
張淼淼插着氧氣管，氣息微弱，但還是罵了句：「你這個賤人……」
我笑笑俯下身子：「賤？還有更賤的呢。」
「我特意諮詢過律師，你這是故意傷害罪，再加上已經成年，沒個幾年出不來。」
「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那些在你身邊吹耳邊風，讓你針對我的人, 是我刻意安排的, 還有後來讓你聽到以及看到媽媽對我的好，也是我精心安排的。」
「好就好在你真的很配合，一步一步, 開始發瘋，最終走向絕路。」
張淼淼死死地盯着我, 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慢慢變成憤怒以及懊悔。
她哭着開口：「瘋子, 你這個瘋子、賤人……」
「我後悔沒有早點殺了你！」
看着她像個可憐蟲躺在牀上動一動都困難, 我笑笑走出病房。

-17-
養女弒母未遂案, 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我媽雖然保住一條命，但卻落個全身癱瘓。
至於被抓走的校外人士, 身上揹負的刑事案件比我想的嚴重，直接判了死刑。
我如願以償地拿到了北大錄取通知書, 完成上輩子沒有完成的心願。
去學校報到前, 我去醫院跟我媽告別。
看到我, 她嘴角噙着笑容：「媽媽真爲你感到驕傲。」
「是啊, 我也爲自己感到驕傲。」
我淡淡笑着，慢慢拿起蘋果，一邊削一邊開口：「我要去上學，沒辦法帶着你，以後的日子裏，只能把你交給護工, 你放心，護工會照顧好你的。」
「對了, 我打聽到了爸爸的消息, 那個可憐男人在我丟了後，騎着摩托車滿世界找我, 可惜的是，在我被你找到的前一個周, 他在騎行路上被車撞了。」
「到死，都沒能見到他的女兒。」
說完，我從包裏取出一張帶血的地圖打開來給她看。
地圖上沾染的血已經乾涸呈褐色, 裏面標註的全是我爸走過的地方。
在地圖旁邊，是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裏是我和她以及爸爸一家三口的合照。
我媽突然哭了, 可她沒辦法抹眼淚，只能任由眼淚從眼角肆意橫流。
看着她這樣，我覺得很痛快，脫口而出：「彆着急, 剩下的日子你慢慢哭。」
她一愣, 問我：「什麼？」
我把蘋果切下來一小塊塞進她嘴裏說：「沒什麼。」
而後看向窗外，似是呢喃一般：「我做了一場夢，夢裏的媽媽好殘忍啊, 我被張淼淼殺了, 你還幫忙分屍。」
「可我那時候根本沒有死，只是昏迷了，眼睜睜地看着你們拿着工具，把我的身體切開, 四分五裂。你知道嗎？被生生切開皮肉，真的好疼。」
我媽脫口而出：「不可能！」
隨後頓住，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