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業羣裏忽然出現一份蹭網通知:
【我家沒交網費,因爲寶寶不能染上網癮,但工作及娛樂需要,偶爾要用網。因此,請各位鄰居共享。
【我家上網時間爲晚上的 9 點到 11 點,這期間請共享的鄰居不要使用網絡,以免網速過慢。
【我會添加本層的鄰居爲好友,請迅速通過,並將網絡密碼發給我。】
是 901 的住戶發的。
而我家在 903。
他果然申請加我好友了。
我直接拒絕,並回復:
【女媧捏你的時候,是不是多給了一層臉皮?真厚。】
-1-
下一刻,門鈴響了。
通過門口監控,我看到一男一女氣勢洶洶地站着,女人叉腰大吼:
「開門!你什麼意思?快點,我老公有個檔要改,現在就你還沒睡。」
好傢伙,癲公癲婆齊上陣啊!
我打開語音對講,陰陽怪氣道:
「要不你們進來,我給你們切點水果,沏點茶,再開着空調,在我家改完再走啊?」
男的一聽樂了,小聲道:
「我靠,還有這種好事?」
女的倒機靈些,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
「你蠢啊,她在說反話聽不出來?」
說完,兩人又一起把我門拍得咣咣響:
「快點,把 Wi-Fi 密碼交出來,11 點之前他必須改完上牀睡覺,不然睡不夠八小時,對身體不好!」
這倆人無恥得理直氣壯,倒把我給氣笑了。
我一邊打開短信界面報警。
一邊用監控對講和他倆對質:
「行啊,記好昂!」
我看到男的趕緊拿出手機,似乎是調到了連接無線網絡的接口。
「密碼是 9014sb。」
畫面裏,男人的手指跟着我的語速按了六下,然後嘀咕說密碼錯誤。
女的又給了他一巴掌:
「她罵咱倆呢!你真是蠢貨!」
網上說的是真的。
很多人其實智力不正常,但是生活能自理,所以一直被當正常人。
門外的臥龍鳳雛現身說法來了。
女的還不放棄,不斷拍打着門,讓我把 Wi-Fi 密碼給他們。
這到底跟我有啥關係,工資是分我一半怎麼的。
這時,我聽到門外開始嘈雜起來。
警察來了。
女人跟見着救星似的:
「哎呀,警察同志,您可來了。」
警察一愣:
「你報的警?」
我連忙開門:
「是我報的!」
-2-
然後我添油加醋,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講述了前因後果。
兩名警察和跟上來的保安聽完都有些無語。
女人卻彷彿受害者似的訴苦道:
「警察同志,鄰里鄰居的,互相幫幫忙怎麼了呢?她不光冷血無情,還辱罵我們,我聽說罵人也是犯法的,你們快把她抓起來!」
看得出警察在努力控制不翻白眼,他嚴肅道: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你們在這裏大吵大鬧屬於擾民。至於網絡問題,人家沒有義務免費共享給你們使用,你們儘快自己去辦理一個好吧。」
然後他又看向我:
「姑娘,今晚你就借他們用一下,解個燃眉之急,明天你密碼改掉。」
我不情願,但也不好再拒絕。
只得把密碼給了臥龍鳳雛。
「你們倆,以後不準因爲這事騷擾別人了!」
最後交代一句,警察和保安散去了,我也趕緊閃回家,關緊大門。
「嘻嘻,你快點改檔去,我趁機把最近在追的劇看一集。白天在公司看得一點都不過癮。」
隱約聽着,男的囑咐她別用電視機看,太吵。
女的好像沒答應。
五分鐘後,我家 Wi-Fi 瞬間新連接了四臺設備。
分別是兩部手機、一臺電視機,和一臺計算機。
我福至心靈,連忙打開了屏幕鏡像功能。
開始對着那臺電視投屏恐怖片。
投個幾秒,又取消,如此反覆。
門外響起不算清楚的尖叫聲。
然後我立刻改掉密碼,美滋滋睡覺。
-3-
第二天一早,我在門口碰到了剛回家的 902 住戶。
是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女生。
視線對上,她主動開口:
「姐妹,那兩口子加你沒?」
我苦大仇深地點點頭。
她立刻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看來她也沒被放過。
她自我介紹叫喬真,工作需要三班倒,昨晚上夜班,勉強逃過一劫。
「我一朋友是附近小學的老師,教他家孩子。
「他們兩口子,是老師最害怕的那種家長。」
說着,她打開手機,給我看了幾段聊天記錄。
這兩人,一個叫張偉,一個叫王麗。
他們的兒子叫張王龍男。
不是複姓,卻給孩子起四字名字。
而隨意截取幾句他們給老師發的Ţū₊信息,都讓我直呼好傢伙:
【老師,我家龍男今晚回家尿有點黃,麻煩你在學校督促他多喝水。】
下面還附了張實拍圖。
【老師,爲什麼龍男的課本有缺頁?你發的時候沒檢查嗎?這有點針對我家孩子了吧?】
【老師,龍男不喜歡喫熟蔥,請你跟學校食堂說一下,換成姜蒜爆鍋。】
……
我看得有些頭皮發麻。
901 那一家子是剛搬過來住的,看來以後的日子,不是很好過了。
我倆還在那低着頭沉浸式蛐蛐,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
「903 的,昨晚你故意的是不是?」
是尿黃媽。
「那咋了?」
我衝她翻了個白眼。
她表情扭曲一瞬,又看向 902:
「你怎麼不加我好友呀,把你家 Wi-Fi 密碼發我。聽說你上晚班,剛好晚上也不用網,閒着也是浪費。」
喬真倒也不客氣:
「你家白天沒人,我下了夜班剛好去補覺行嗎?閒着也是浪費。」
-4-
王麗眼睛一瞪:
「看看你倆,哪有個女人樣。在這裏胡說八道,長得也乾瘦乾瘦的,一看就沒有生兒子的福相!」
我也雙手叉腰:
「哎喲喂Ţûₘ,你這小嘴兒,抹了開塞露了是吧!」
話音剛落,張王龍男晃悠着出來了。
跟我的刻板印象一樣,他是個圓滾滾的油膩胖小子。Ṭū́⁵
嘴裏叼着根烤腸,走了幾步嘴一鬆,腸掉了。
只見王麗趕緊撿起來,幾口嘬掉了灰塵,又塞回到他嘴裏。
我和喬真看傻了。
好在她趕着送太子上學,沒再跟我們糾纏。
電梯門關上,我倆面面相覷,她問:
「昨晚你給密碼了嗎?」
我無奈點頭,跟她說了來龍去脈,她瞭然道:
「唉。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呀,她還會再來要密碼嗎?到時候我們咋辦?」
走一步看一步唄。
喫過晚飯,王麗還真來了。
但不是要 Wi-Fi 密碼,而是要我家門鎖密碼。
她說有親戚要來,她家住不下。
讓我和喬真把房子給他們借住一下:白天我上班住我家,晚上喬真不在家,住她家。
好大的臉,容得下千山萬水。
她在門口想了會兒,又跟妥協了一樣,施捨道:
「哎呀,我們也不白住,一天給你們 20 還不行嗎?」
這麼多!我哪兒花得完呀。
「趕緊走,不然我還報警了昂。」
我下了逐客令。
沒想到她耍起無賴了:
「你不借住,我只好讓我家親戚打地鋪,住走廊上,到時候你別嫌擋道就行!」
說完,她回家先拿出來幾個尿壺一樣的東西,放在公共走廊的角落裏。
其中一個,就在我家門口。
我算是明白了,她跟我槓上了。
你家來人是吧,我家也來人!
剛好白天我媽跟我訴苦,爺爺去世後,我那暴躁奶奶跟她和我爹住一塊。
成天給她立威,婆媳矛盾與日俱增。
我一個電話打回去:
「媽,把奶奶送來,跟我住一塊。75 歲,正是闖的年紀!」
我奶,就這麼說吧,我愛和她一塊喫魚。
因爲她呀,會挑刺。
超雄老奶駕到,統統閃開!
-5-
這個稱呼,我奶超愛。
我告訴她,網上把她這種有脾氣的奶奶稱爲超雄老奶。
她樂了,連連拍手:
「好!我喜歡,超雄就是超越雄的!」
我爸第二天一早就開車把奶奶送來了。
我下樓接她,剛搬下來奶奶的行李,我爸一腳油門就沒影了。
生怕我反悔似的。
冤家路窄,在電梯口,碰上了王麗母子。
我和奶奶先進,那孃兒倆後進。
張王龍男站我前面,也不知道他幾天沒洗澡了,臭得我不敢喘氣。
每一次吸氣,都是一場豪賭。
沒想到,一旁的我奶直接激情開麥:
「草你們媽的,你們孃兒倆挖大糞去了嗎?臭死我了!
「這輩子沒洗過澡也不至於這個死味!比我老頭子死了三天還他媽頂!」
給王麗嚇了一跳,連忙捂住張王龍男的耳朵。
他很抗拒,往後一躲,剛好躺到了我胸口。
如果第一下他是無意的,那之後的幾下磨蹭,就絕對是故意的。
我用膝蓋狠狠頂了他後背一下,他嗷的一聲閃到了旁邊,猥瑣卻陰狠地瞪着我。
剛好電梯到了九樓,一行人下去,離開了監控視野。
我奶看出不對勁,警惕地看着我:
「咋了妮妮?」
我將她護在身後:
「沒事兒奶,小逼崽子敢喫我豆腐,你往後站,別碰着你。」
說完,我揚起手,朝着張王龍男扇過去。
被王麗穩穩地用臉接住了。
「不是,你有病吧?碰你一下就說我兒子喫你豆腐?你可真把自己當回事!
「個賠錢貨,還想動我兒子。搞不清自己的地位。」
說着還抬起手想回扇我。
我奶直接衝過來,一巴掌乎在了她另邊臉上:
「你罵誰?!兒子了不起?不就多了那二兩肉?我看沒了你還敢嘚瑟不!」
說完,她老人家從自己的布袋裏摸出了一把小剪子。
這是我奶的陪嫁,功能多樣。
她平時用來剪腳皮、剪指甲,還剪線頭、布料、頭髮。
而此刻,她要用來採摘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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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麗臉都嚇白了,護着張王龍男,並掏出手機說要報警。
我奶不屑地笑了:
「呵,草。警察局我熟,我特麼進去的次數,比你老公進你都多。」
然後她拿出來身份證,在那孃兒倆眼前晃了晃。
「看好咯,我 75 歲啦,宰了你倆都不用坐牢。不信你報報試試。」
雖然是我親奶奶,但看到這一幕,我還是暗自在心裏感慨道:
【壞人變老了。】
王麗也不敢再糾纏,拽着她的好大兒閃回了家。
我奶冷笑一聲,收起了她的愛剪,罵道:
「慫包!」
她老人家是這樣的,人生信條只有四個字:不服就幹!
這也是她跟我媽不對付的原因。
從小,我媽總教育我,要得饒人處且饒人。
學校有個男生總是故意踢我。
我媽知道後卻說,別人欺負你,你不能再欺負回去,不然和那些壞蛋有啥兩樣。
奶奶則直接領着我去學校,讓我照着那個同學的樣子,踢回去。
「你儘管放心踢,奶在這呢!」
有人撐腰,我鼓起勇氣,狠狠地踢向他的腿彎。
那個男生喫痛地跪了下去,看向我的眼神是驚恐的。
回家後,我媽大發雷霆,嫌我奶奶不教我好,把我一個女孩變得暴力野蠻。
我奶更是大發三倍的雷霆:
「你好!你特麼讓人踩臉上一腳還給人擦鞋!」
不管怎樣,那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我。
又或者說,我不準任何人欺負我。
因爲奶奶說,誰敢欺負你,從第二次開始,都是你允許的。
奶奶十分好鬥,從來不受氣,有氣就撒,有仇就報。
她說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只要對方不是精神病,誰敢在你頭上拉屎,就得以牙還牙,拉坨更臭更大的。
因爲不內耗,她到現在身體硬朗,一口氣上九樓不費勁。
而我媽,更年期一到,焦慮症便找上了門,暴瘦 30 斤,每天都陷入負面情緒無法自拔。
她倆都是我愛的人,但我無數次希望,我媽要是能跟我奶一樣就好了。
雖然,大家都說我奶像土匪,我媽則是善良賢淑的好兒媳。
對此,我奶認爲:
「他們算個屁,也敢來評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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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奶邊躺在沙發上玩鬥地主,邊跟我吐槽:
「妮妮,你讓我來我甭提多高興。和你爸媽根本住不一塊。
「特麼我打會兒遊戲也管。」
我額頭直冒冷汗,奶啊,Ţŭ₃您動不動玩到半夜三點,還充了不少錢。
確實得管。
正說得開心呢,外面忽然熙攘起來,聽着好像有不少人在走廊。
我忽然想起來,搞不好是 901 家親戚來了。
我湊到貓眼上一看,差點瞎掉。
一個男人竟然在大庭廣衆下用尿壺。
「不是,你們能注意點嗎?這是公共場合!」
等他穿好褲子,我拉開門說道。
王麗斜我一眼:
「你讓他們住你家不就沒這些事了?」
來人貌似是父子倆,直勾勾地看着我,讓人發毛。
年輕男人竟然再次拉開褲鏈:
「咋了,沒見過啊,讓你見識見識啊!」
驚得我連忙回身。
這 901 的親戚怎麼也這麼不正常!
身後響起那一家子人不懷好意的笑。
這時跟在我旁邊的奶奶驚呼一聲:
「臥槽,怎麼給我微信封了?」
我順着一看,還真是。
「你幹啥了奶?」
奶奶一臉無辜地指着年輕男人:
「我拍下來發我姐妹羣裏給她們看看,怎麼給我封了?」
我笑瘋了:
「奶啊,你這是傳播淫穢色情,不封你封誰!」
被拍的男人差點褲子都忘了提,跑過來質問我奶爲什麼拍他。
「就拍你,你脫了不就想讓人拍的嗎?」
說完我奶指着外面的鋪蓋行李喊道:
「要死了哇,要飯都不願意上街上要。趕緊拿走,不然明天我全拿去回收站賣了!」
我也配合:
「不然我就打消防舉報你們亂堆雜物!」
-8-
那父子倆當天就把走廊的東西清空,不見蹤影。
王麗堵在我家門口罵了好半天:
「你們是人嗎?我老家親戚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們就這樣把他們逼走了!他們是農村來的,生活習慣不好,你們就能歧視他們了嗎?」
我正在幫我奶染頭,沒空搭理她。
回身找夾子的工夫,老太太不見了。
接着聽到門口傳來號叫。
趕過去一看,我奶的天然無刺激植物染黑髮膏,水靈靈地抹在王麗嘴上。
「尼瑪的,我咋早沒認識你個玩意兒,這麼會叫喚,當初就該讓你來給我老頭子哭喪!」
然後她老人家瀟灑回身,關上了門。
此後的好幾天看見王麗,她都戴着口罩。
我跟奶奶討論,她會不會就此收斂。
奶奶斬釘截鐵地搖搖頭:
「她啊,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因爲我就是這樣式兒的。」
果然三天後,我被領導約談了。
竟然說我生活作風有問題,和已婚男子曖昧不清,被人家妻子舉報了。
並呈上了罪證:厚厚一摞打印好的聊天記錄。
暱稱和左側的頭像跟我微信一樣,右側頭像是個籃球明星。
我最近聊過天的異性,只有外賣小哥,還是奶奶要喝的芋泥啵啵撒了,他給我轉錢賠償。
而我最近得罪的人,顯然就是 901 那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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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前些天發了幾隻帆布包,印着公司的名稱。
最近我通勤一直揹着,有回在電梯上碰到 901 一家,張王龍男還一個字一個字地把包上的名稱讀了出來。
所以他們知道我在哪上班也很正常。
造黃謠這種手段,低劣卻好用。
領導害怕公司會發生大婆怒打小三的場景,也怕她會去網上發酵,造成惡劣影響。
委婉地勸我主動遞辭呈。
我再三解釋過後,他依然堅持這個處理策略,還假惺惺地說等事情風頭過去歡迎我回去。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這種不分青紅皁白,就知道一刀切的爛單位,不留也罷!
離開公司,我直接找了個律師,給了他兩起案子:
起訴張偉和王麗誹謗,以及跟公司勞動仲裁。
那些聊天記錄我仔細看過,也找專業人士鑑定了。
得出了一致的結論:這不是 ps 出來的。
而那個球星頭像,我也找到了主人:物業羣裏的張偉用的便是。
那些記錄時間跨度很大,造假難度高。
以上種種,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張偉真的出軌了,還和對方聯合誣陷我。
我大概有了思路,歡快地往家趕。
還在電梯裏,我就聽到 9 層的走廊傳來我奶的咒罵聲。
我暗叫不好,她是不是又跟 901 家吵起來了。
她雖然戰鬥力強,但畢竟也是個 70 多歲的老人。
我不在身邊,還是怕她喫虧的。
電梯門一開,一個姑娘哭得梨花帶雨,我奶吐沫橫飛。
902 的喬真義憤填膺地站在那兒。
-10-
這架勢看得我一陣絕望。
一層樓就三戶,我們這是把另外兩戶都給得罪了?
但仔細一聽,我發現奶奶竟然是在安慰那個哭泣的女孩:
「你沒錯你哭啥!都是些操蛋玩意兒,拿小姑娘開刀!」
女孩叫彤彤,是喬真的閨蜜。
也是張王龍男的前班主任。
爲啥是「前」呢,因爲她被王麗舉報得丟了工作。
理由竟然跟我如出一轍:王麗認爲,她勾引張偉。
由於王麗總是一副太子媽的姿態,天天找彤彤的麻煩。
還總不配合教學安排。張王龍男數學比語文好,王麗就讓他在數學課上看作文精選,把語文成績追上來。
搞得其他學生也效仿,各科老師都反感上她班的課。
彤彤不得不耐着性子找王麗溝通,卻被她噴了一通,說她什麼也不懂,就是想害她兒子。
聽到這,我插嘴問道:「張王龍男學習怎麼樣?」
說實話,他要是學習好,我真的會不平衡。
彤彤無奈地扶額:「數學勉強及格,語文常年二三十分,英語看能蒙對幾個選擇。」
就這,還有搶救的必要嗎?
跟王麗實在無法溝通,彤彤只好去找張偉。
他是孩子的父親,看着似乎也正常點,比較好說話。
卻不想,徹底捅了大婁子。
-11-
彤彤就發了一句:【張王龍男爸爸,針對他近期在校表現情況,需要跟您溝通下,您方便嗎?】
被查手機的王麗看到了,直接鬧到校長那裏,說彤彤勾引學生家長。
這不是彤彤第一次被舉報。
校領導未必不知道錯不在她,但覺得她性子軟,壓不住這種神經質家長,也是委婉地勸退了。
聽完故事始末,我奶拉過我的肩膀,看着彤彤:
「可惜你不是我帶出來的孩子,我家妮妮碰見這種事,就不能叫人拿捏了,非得讓那兩口子喫不了兜着走!」
我汗流浹背了,怯怯地看向奶奶:
「奶……我也被離職了。」
奶奶氣得眼珠子都鼓了:
「倒反天罡!我年輕那會兒都是讓別人丟工作,到了你,還被人整得失業了?
「我告訴你江妮妮,我丟不起這人,你得把場子給我找回來!」
那是必須的。
打蛇打七寸,回家的路上我早就想好了招數。
張偉怕王麗,更怕王麗知道他出軌的事,收拾他就得查出來真正的第三者。
剩下的,王麗自會去辦。
而王麗,把兒子和老公視作天,能打敗她的,也只有他倆。
至於張王龍男,他生在這種家庭,已經是上天最嚴厲的懲罰了。
現在還多了彤彤和喬真兩名外援,優勢在我!
於是我交代衆人:
「奶,我給你買一千塊錢的歡樂豆,再給你買把躺椅,您傍晚坐走廊玩鬥地主就行。
「彤彤,咱倆出去找工作,順帶找人。」
-12-
第二天傍晚,我奶樂顛顛地跑到走廊上開始玩遊戲。
我在旁邊坐着處理文件。
張王龍男放學回來了,看到奶奶手裏的手機,兩眼冒光,步子都挪不動。
王麗見了,如臨大敵,走到我奶跟前,指責道:
「你怎麼能在我家孩子面前玩遊戲?他眼饞想玩怎麼辦?」
我奶嘴一撇,把手機遞出去:
「給你玩。」
張王龍男剛伸出手,就被王麗打了回去,然後他被趕回了家。
王麗留下,用食指指着我奶:
「我命令你,趕緊把手機收起來!以後不準這種垃圾玩意兒出現在我兒子眼前!」
我都替她捏把冷汗,竟敢跟我奶用「命令」這個詞。
奶奶把手機往兜裏一揣,抄起椅子旁邊的雞毛撣子。
起初我不知道她爲什麼非得拿這麼個玩意兒過來,原來有妙用。
王麗倒識趣,看到雞毛撣子的一瞬間,撒腿就跑。
奶奶又開始嘰裏咕嚕罵了:
「敢命令我,什麼東西。」
爺爺活着的時候,有次跟奶奶說:「去,給我摘幾個柿子喫。」
甚至都沒用「命令」這個詞。
奶奶直接去園子裏薅了幾顆西紅柿,放在爺爺背上,用雞毛撣子敲成了西紅柿醬。
沒一會兒,901 戶傳出了剁肉的聲音,估計王麗開始做晚飯了。
又過了一會,他家大門開了,張王龍男探頭探腦地鑽了出來。
他討好地看向我奶:
「奶奶,手機能給我玩會兒嗎?」
-13-
此後,每天如此,張王龍男偷溜出來玩我奶的手機。
奶奶還給他下了個蛋仔派對。
對於剛踏足網絡的小孩,這簡直是裹了蜜的毒藥,根本停不下來。
一個月後,終於還是東窗事發了。
張王龍男意識到,手機遊戲這麼好玩,爸媽竟然不准他玩。
於是他認爲,遊戲好,爸媽壞。
便天天在家裏發脾氣,要手機,要家裏拉網線。
說王麗是壞媽媽,而我奶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
這天晚上,王麗跑來找我們算賬:
「大人之間的恩怨,爲什麼要牽扯孩子?你們用網絡毒害我兒子,是什麼居心?就因爲你們家沒有兒子,就暗地裏使壞?」
我和奶奶開始說起了相聲。
奶奶:
「兒子?我有兒子,就那麼回事,羨慕你幹啥?你看你操心的,年紀輕輕看着跟我七十多歲老太差不了幾歲。」
我:
「沒有不好的網絡,只有不會正確引導的家長。」
奶奶:
「我們也沒有毒害你兒子,你看他現在多開心。以前你不讓他接觸網絡,他和同學都沒有話題,大家都不喜歡他。」
我:
「堵和疏結合纔對,一味地堵着他認識世界,沒用。」
王麗破口大罵:
「我兒子本來開竅就比別人晚,成績不那麼理想,你們還拖他後腿!」
說到這,她跟想起什麼似的,突然破防:
「哎呀,他今天有考試,出成績都不告訴我,肯定是沒考好!看看你們,把我兒子都帶壞了!」
我和奶奶異口同聲:
「誰說的,他考挺好。」
-14-
我奶告訴張王龍男,成績進步了,才能繼續玩她的手機。
這麼做,並不是怕惹到王麗。
而是比起來自己孩子學習退步,其實王麗真正怕的是失去對他的掌控。
兒子迷上了網絡卻學習進步,喜歡跟爸媽有矛盾的鄰居奶奶。
這些對於王麗而言,是未知,是恐懼。
果然,發現孩子竟然不被自己所控,她慌了。
回去確認過張王龍男真的考得不錯,她一點不高興。
愁眉苦臉地找回來,頭一回用服軟的語氣對我們說:
「姑娘,大娘,我錯了,我不該惹你們,我真怕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們不能拐跑他。」
我笑嘻嘻地拿出判決書,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你知道該怎麼做的。ţṻ₀」
他們造謠誹謗我的判決書下來了,罰款五百,並正式道歉。
這份結果他倆早就收到了,一直裝傻充愣,想賴着不Ţű²管。
如今,雷劈到自己身上了,她怕我們再「引誘」她的親親兒子。
立刻回家拉過來張偉,一起跟我道歉。
我全程錄像錄音,這可是我勞動仲裁也用得到的證據。
那五百塊,也當場給到。
奶奶高興壞了:
「說好了,再給我充點歡樂豆!」
老太太,真是人菜癮大。
那天以後,901 家拉網線了。
我早就說過,他們不是怕張王龍男染上網癮,更多的是享受作爲父母對孩子的控制和擺佈。
而我和彤彤,也查到了張偉真正的第三者。
-15-
彤彤說這事讓我別摻和了,我和他家的恩怨差不多也算完了。
我倒想完,可那兩口子不想。
最近他們看着平和不少,見面還笑眯眯地跟我們打招呼。
甚至這天還送了捆韭菜給我們喫,說是老家親戚自己種的,新鮮。
奶奶蹲在地上扒拉幾下,一把丟進了垃圾桶。
「兩個蠢東西,在裏面摻水仙,當我看不出來?
「這招都是我老太太玩剩下的!」
水仙和韭菜長得像,不過水仙有毒,不能喫。
奶奶以前在自家菜園種韭菜,結果被鄰居偷了。
她一氣之下把韭菜全換成了水仙。
那晚的救護車燈光,久久照亮了奶奶家的炕頭。
奶奶說,901 家受到的懲罰不夠狠不夠重,ẗü₈所以他們不會徹底死心。
極容易死灰復燃。
因爲他們的本質就是那樣,以自我爲中心,在他們看來,和他們對着幹的人,就是在冒犯他們。
「我是事兒逼,我懂。」
奶奶嗦着芋泥啵啵,意味深長地說道。
又一次被奶奶預判了。
這天,物業在小區廣場放電影。
剛好是奶奶愛看的片,喫了晚飯,我就帶着她去。
人有點多,我怕她被撞着,一直把她環在前面。
一不小心,我被擠到,有點站不穩。
下意識地,我抓住了旁邊人的胳膊。Ṭú₊
緊接着手背就傳來一陣刺痛,一條長長的抓痕赫然入目。
沒等我反應過來,女人淒厲的哭聲先傳了出來:
「我真是受夠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們這善良的一家人吧!」
-16-
剛纔我竟不小心抓到張偉的胳膊。
王麗又應激了。
先發制人地撒起潑來。
「各位業主啊!你們真的不知道,我們被她們欺負慘了!
「先是……」
她還沒說完,奶奶直接往地下一躺:
「哎喲喂,欺負老人和小女孩啦!天理何在啊!
「求求你們啦,別再抓着我們不放啦!」
我立刻心領神會,在有彤彤和喬真的小羣裏發了信號:
【計劃有變!】
王麗見狀也想躺,奈何人圍得有點多,她躺不下去。
只好站在奶奶身邊:
「他們教唆我家兒子玩網遊!好好的孩子,成了網癮少年!」
在場的有娃家長很多,一聽立刻共情起來:
「哎喲,怎麼能這樣啊,禍害別人孩子。」
「最討厭這種人了,我在家管孩子管得好好的,一出門看到那些刷短視頻、玩遊戲的,就走不動道!」
我也不甘示弱:
「他們強行蹭我家網,不給蹭還帶親戚來騷擾!還污衊我,害我丟了工作!」
其他的打工人聽到,也加入了譴責大隊:
「我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看八成是他們自己管不明白孩子,賴到人家身上!現在找工作多難啊,給人整失業了,真缺德!」
「我家孩子和他家孩子一個學校,確實很難惹的一對家長,有個老師都被他們逼得辭職了呢。」
見風向有變,王麗狗改不了喫屎,又開始污衊我:
「要不是你存心勾引我老公,我能去你們公司舉報你嗎?就在剛纔,她還趁人多,摸我老公胳膊呢!」
此話一出,氛圍變了,大家的表情都變得曖昧起來。
有人小聲說確實看到我摸張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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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等這個節點呢。
連忙趁機喊道:
「勾引她老公的,另有其人!不信,你們看大屏幕!」
物業人員都跑出來喫瓜了,放電影的事被擱置了。
喬真和彤彤趁機溜進去,把我們這些日子蒐集到的證據用計算機投在了大屏幕上。
蛛絲馬跡還是從交到我公司的那份聊天記錄裏發現的。
據我分析,這是真的聊天記錄,只不過被移花接木了。
裏面提到了一些地點,在地圖上一查,發現都是一家公司周圍的便利店、飯店之類。
想必那就是張偉上班的地方。
我和彤彤假借面試之名,溜了進去,果然看到了張偉和一名女同事曖昧不清。
不是偷偷拉個小手,就是躲在茶水間親個小嘴兒。
區區半天,素材便收集滿了。
原本,我們是打算找個合適的時間, 單獨找王麗攤牌。
沒想到她非得把事情鬧大。
張偉和女同事在茶水間的身影出現時。
她瘋了, 一腳踹到了他最重要的地方, 張偉喫痛地跌倒在地。
「你不是說,只是找別人做的聊天記錄嗎?合着跟我玩真的?!
「你都多久沒親過我了, 原來在外面親別人!去死吧你!」
我奶一個骨碌爬起來,拉着我就鑽進人堆裏。
「快走, 小心別濺到血咱身上。」
王麗還想再踹, 張偉一個翻滾,躲了過去, 並且回罵道:
「這怪得着我嗎?就賴你個母老虎!控制狂!天天說我沒本事!她不一樣,她只會誇我厲害!」
這時, 一個小孩忽然在人羣裏喊出了聲:
「哇, 這不是張王龍男的爸爸媽媽嗎?叔叔阿姨,你們別打啦!」
有人低聲笑了幾聲, 說了句:「這什麼名兒啊。」
張王龍男察覺到大家的嘲諷和父母的不體面。
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討厭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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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 他倆又在我們這層走廊大打出手。
張偉說要離婚,帶走兒子,王麗不肯。
並態度猛轉,說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是她那天情緒失控了。
然後他倆就這樣和好了。
挺好,癲公顛婆就該死鎖, 別放出來禍害別人。
張王龍男堅持要搬走轉學,否則就離家出走。
畢竟, 901 這一家子,徹底在小區里社死了。
他們不搬也不行了, 只好把房子低價掛牌出售, 灰溜溜地連夜搬走。
我的勞動仲裁也勝訴, 賠償金悉數到賬。
我要拉着奶奶去買個按摩椅, 省得她玩手機太累。
奶奶卻拎着小包袱和雞毛撣子從房間裏出來:
「我要回老家了, 還是老家自在。跟你們年輕人住不到一塊。
「你記住咯丫頭,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 我必犯他祖宗十八代。」
我眼睛一酸,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奶奶肯定是知道我在這有麻煩了, 才同意過來,她是想替我撐腰呢。
像小時候那樣。
正想抹眼淚呢,她又說:
「但是這個按摩椅該買得買,我回老家也用得上。」
我哭笑不得, 立馬在網上下單, 地址填了老家的。
奶奶回家後的第三天, 我爸發來一條視頻。
難得一見的,她和我媽婆媳融洽地並排坐在湖邊。
一點開,我差點把早飯噴出來。
我奶竟然在教我媽罵人:
「哎呀,不對!你的重音應該放在第一個字!不然人家以爲你真在問候他母親呢。
「算了, 你剛入門,摸不到精髓也正常。」
我媽在那裏用四個聲調分別練習了國罵。
說完自己樂了:
「您別說,罵人真爽。胸前的鬱積的怨氣都散了不少。」
爸爸的畫外音傳來:
「妮妮, 爸爸怎麼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我意猶未盡地又看了幾遍視頻,爸爸呀,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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