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一百万

上一世，全公司都抽中了泰國七天遊。
落地就抽一百萬大獎。
我卻發現我號碼牌上的數位和字母巧合地就是我的血型和年齡。
我勸朋友別去，這一趟可能凶多吉少，公司虧損嚴重工資都發不出，怎麼可能這麼大方。
她無奈把號碼牌低價轉給了其他同事，結果那同事用她的號碼在泰國抽中了一百萬大獎。
朋友氣瘋了，給我飯裡下毒把我毒死。
「擋我財路，你不得好死！」
再睜眼，她正拿著號碼牌問我去不去。
我不再阻攔：「去啊，當然得去，我有預感，一百萬大獎一定是你的。」

1
「太好了，我抽中了特等獎，蕾蕾你是什麼獎？」
在好朋友兼同事周雨興奮的聲音中，我緩緩睜開了眼。
看著手上熟悉的「特等獎」中獎卡片，我突然明白過來。
我這是重生了。
旁邊的周雨看我遲遲不答，一把搶過我手裡的卡片。
「我看你什麼，你肯定沒我這麼幸運。」
搶過去翻過卡片，她臉色瞬間變得失望。
「怎麼可能，不是說特等獎只有一個嗎？你怎麼可能抽到？」
「那你，去不去啊？」
一瞬間，上一世的記憶全部湧入我的腦海裡。
公司已經持續近半年虧損，工資拖欠了兩個月沒發。
公司的一把手給大家畫大餅：「大家要對公司有信心，獎品一定豐厚到讓大家滿意，還有一個超級大獎。」
然後在一個月裡，瘋狂招了一百來個新員工，還都是二十來歲剛畢業的大學生。
年輕人的優點顯而易見，一個是便宜，一個就是身體好。
可以公司的經營狀況，也不可能一下子需要這麼多新員工。
一系列反常的舉動，讓我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氛。
我有想離職的打算。
然而周雨卻不以為意：「你就鹹吃蘿蔔淡操心，人家是公司老總，不比你懂得多。」
「超級大獎據說是去泰國旅遊，我連比基尼都開始準備了。」
「你能不能別疑神疑鬼，讓我掃興！」
我的疑慮沒有打消，到了迎新會這天反而更盛。
晚會這天，每個人的座位上都有一張卡片。
我翻開，竟然中了特等獎。
可還沒等我高興，卡片上的數位和字母組合就讓我心底一驚。
「AB0124」
我是 AB 血型，01 年的，今年剛好 24 歲。
公司一把手在臺上宣佈，這是公司的福利，每個人都能去泰國。
落地後憑藉號碼牌，還可以抽一百萬大獎。
如果不去，不僅一分錢沒有，還得在公司值班。
周雨興奮地舉著號碼牌問我：「去不去，去不去，去的話我得準備泳衣了！」
我心裡擔憂，想了一晚上還是決定不去，也勸她不要去。
那地方太敏感，你圖錢，它圖命。
還是老老實實在國內最安全。
她糾結了許久，最後無奈，把號碼兩百塊錢轉給了同事。
只是沒想到，她那張號碼牌真中了一百萬。

2
周雨氣瘋了，沖到公司對我大聲辱駡：「你擋我財路，你特麼安的什麼心！」
「要不是你，我特麼早就還清網貸了！」
「現在討債的上門了，他們要殺了我，殺了我啊！」
「你把錢補給我，要不我就殺了你！」
她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完全不知道那個中獎的同事發完那條曬中獎的朋友圈就失聯了。
我跟她解釋：「同事小孫跟我說她們一到泰國就收手機。」
「這條朋友圈是怎麼發出來的，難道不奇怪嗎？」
「錢慢慢還，我跟你一起想辦法。」
然而她完全聽不進去。
「你就是嫉妒我，怕我升職加薪攔著我不讓我去。」
「老闆都說了，泰國之旅關係到晉升。」
「你讓我人財兩空，你不得好死！」
她像個失心瘋一樣拿著刀沖我刺過來，被我靈活地閃躲開來。
她留下一句狠話：「你等著，這事沒完！」
憤憤轉身離去。
可我沒想到，她一直蹲在樓下沒走。
而是買了一盒毒藥，下在了我點的外賣裡。
我吃後七竅流血，她冷眼旁觀。
「你該死，該死！」
「我知道你銀行卡密碼，你死了我就能活了。」
她用高跟鞋一腳一腳踩在我的臉上。
踩到我的眼球爆裂，我臉上的肉血肉模糊，然而我已經無力掙扎。
她牽來一隻狼狗，一口一口啃掉了我身上的皮肉。
鑽心的疼痛和她歇斯底里的吼叫聲，是我對這個世界最後一點感知。
我不甘心，如果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親眼看著她去送死絕不多嘴一句!
沒想到，我真的重生了。
再次和周雨的眼神對上，我果斷把手上的號碼牌遞給她。
「去啊，必須得去，我有預感這一百萬一定是你拿。」
「但是我身體不好，坐不了飛機，我就不去了，我的號碼也給你吧。」
周雨假模假樣地表示遺憾，然後迅速接過我的卡片。
「那我就自己去啦，中獎一定請你吃飯。」
我點點頭。
吃飯？
如果你能回來的話。

3
周雨開始瘋狂網購。
各種旅遊穿搭，每一條都在朋友圈曬圖。
「哎，最新的那條朋友圈，你怎麼不給我點贊？」
我順手點進她的朋友圈點了個贊。
剛要退出，突然看見一張待收貨購物截圖下面為你推薦裡，有一張圖是強力老鼠藥。
老鼠藥！
她家養貓，她根本不可能買這種東西。
上一世我就是被這老鼠藥毒死的！
她還渾然不知我已經發現，自顧自在那滔滔不絕。
「這八件你給我拿你家去退了，就還用你的地址退。」
我剛要揚手把她丟過來的破衣服和包裝袋扔她臉上。
突然，手機一陣震動，一條催債短信竄了進來。
【周雨，因為你惡意違約，明日開始安排外包專員對目的地區域進行外訪調ṱų⁴查，後果自行承擔，請做好心理準備。】
外訪調查？
差點忘了這一茬！
上一世，我被這「外訪調查」，實則催債的三個大漢堵在了公司門口。
而周雨這個實際的欠債人卻偷偷溜走，躲在牆角親眼看見我被三個大漢拉上了車。
還沒出城，兩個大漢就急不可耐地扒掉了我的衣服。
我一咬牙，直接跳窗逃生。
幸好被路過的人救下才逃過一劫，全身被刮得皮開肉綻，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
而周雨卻不以為意。
「他們就是嚇唬人的，逗你玩罷了，你跳車才是不要命了。」
這一次，還是讓他們去逗逗她吧。
「周雨，你去泰國的話，我幫你喂貓吧。」
周雨毫無察覺，興高采烈地收起手機：「當然得你喂，要不然我回來不請你吃飯。」
我看著眼前的人，默默握緊了拳頭。
嘴角死命地擠出一抹笑。
「行啊，你家門鎖密碼是什麼？」
她絲毫沒發覺。
報出門密碼給我。
我趁著午休，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她們家裝好了攝像頭。
下班前，我聯繫了負責催收她的網貸公司。
【她最近要跑去泰國，你們可得抓緊時間。】
然後潛伏在她家樓下，靜靜等著催債的上門。
很快，天剛一擦黑。
三個魁梧的男人就直奔著我的方向，毫無猶豫地進了樓門。
電梯直上十五樓，數位停止跳動。
樓層沒錯。
我打開攝像頭的監視畫面。
滴滴滴的開鎖聲一陣陣從門外傳來。
果然是他們。
我蹲在樓門口的陰暗處捧著手機，期待他們能給我演一齣好戲。

4
切到浴室的畫面，終於在浴室的水霧裡看到了赤裸洗澡的周雨。
她還一無所知，開心地哼著歌。
那頭，三個男人已經關上了房門，堂而皇之地走進了她家。
巡視了一圈，終於在浴室門口站住腳。
三人賤笑一聲，嘩啦一下就推開了浴室門。
「賤女人，你在這啊！」
周雨嚇得驚慌失措。
那表情像是見了鬼。
她大叫一聲，手忙腳亂地開始穿衣服。
大漢哪管她死活，一把拉開浴室門，把她從裡面拖出來。
踢踢踏踏一路拖拽，像拉著一條落水狗。
周雨大聲呼喊著求饒，腿腳蹬踢掃倒了一大片。
畫面裡面瞬間一片狼藉。
一直拖拽到沙發，大漢終於停住了腳步。
周雨一個翻身，立刻跪在地上求饒。
「大哥，大哥，錢我一定還，一定還！」
「求求你們了，大哥，讓我穿上衣服再說行嗎？」
大漢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拽著她的頭髮，狠甩在茶几上。
粗糙的大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粗糲的聲音聽得人雞皮疙瘩驟起。
「拿什麼還，我看你這身體還值點錢。」
「怎麼，要上泰國賣腎？還是想逃？」
周雨驚恐地抬起頭。
「大哥，不是，我沒想過逃，我是去抽獎，公司能抽一百萬大獎。」
「一共就一百個人抽，我肯定能中，中了我立刻還錢。」
領頭大漢聽到她說的話哈哈大笑。
「抽獎？」
「這賤娘們兒說抽獎還錢，哈哈哈。」
三人開始狂笑，掄起手上的棒球棍就對她家一頓打砸。
周雨嚇得幾乎要魂飛魄散。
她跪爬幾步，拉著領頭大漢的褲腳，順勢就依偎進了他的懷裡。
「大哥，別砸了，錢我一定還。」
「我朋友那有三十萬，我可以叫她過來！」
大漢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你朋友能借你？」
周雨像抓住了稻草：「不用借，只要搞到她的銀行卡就行，我知道她的密碼。」
「你看，大哥，我老鼠藥都買好了，她要不交出來我直接殺了她。」
「叫她來吧，她來了我們兩個一起伺候三位大哥，行嗎？」
三哥大漢相視後一頓賤笑，把手機扔給了周雨。
下一刻，我的手機響了。

5
周雨的聲音強裝鎮定。
「你現在在哪，來我家一趟唄，我告訴你貓怎麼喂。」
鏡頭下，三個大漢虎視眈眈地把周雨圍在中間。
她故作言語輕快：「我家貓最近有點尿閉，你過來我教你怎麼喂。」
我看了眼時間，晚上六點。
這個時間，正是跳廣場舞的好時候。
我迅速給我媽發去消息。
【媽，周雨她媽跟你們在一塊跳舞呢嗎？】
【對呀，她媽領舞，神氣得不行了。】
我笑了。
我媽和周雨她媽一直在領舞這塊競爭。
今天過去，或許她媽沒臉領舞了。
【你一會就跟著周雨她媽來，記得多叫幾個人一起。】
【領舞明天肯定是你的。】
交代好那邊，我在電話裡故意推脫了一下：「我現在沒時間啊，要不明天？」
一聽這話，大漢伸手緊緊拽住了周雨的頭髮。
周雨膽怯地瑟縮了一下：
「沒時間？你當不當我是你朋友了？這麼點小事你都推三阻四的是吧！」
監控裡，她回頭跟身後大漢諂媚一笑。
「趕緊來。」
「哦，對了，你來的時候在樓下幫我買兩盒那個，我打算裝行李裡。」
她說完，身後的三個大漢笑得更開懷。
沒見過這麼上道的受害者，自己幫人家準備作案工具。
行啊，我當然可以買。
我叫你媽來給你買。
上一世，我被三個壯漢抓走，跳車逃生後住進醫院。
周雨在家裡大肆宣揚我亂搞男女關係，她媽那個長舌婦沒幾天就在社區附近宣傳個遍。
等傳到我媽這，已經成了我被兩三個男的搞大了肚子，在醫院打胎。
我媽氣得上周家大吵一通，高血壓住了半個月才回家。
這一次，我就讓她嘗嘗被三個男人疼愛時被親媽撞見是什麼滋味。
「好啊，那我馬上來。」
我一口答應下來，然後立刻撥通她媽的電話。
她家離得不遠，趕過來也就二十分鐘。
「阿姨，周雨家裡的電話打不通了，還跟我說什麼喂貓，喂貓是我們倆之間定的危險暗號。」
「她跟您聯繫了嗎？」
「你等我，我撥一下試試。」
很快，監控裡那頭的手機響起來，被大漢一下子按掉。
她媽很快回復過來：【確實沒接，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我回：【我正往那趕，阿姨你要不要一起來。最好多叫點人，我怕真出什麼事。】
我在樓下等了一會，周雨她媽很快帶了四五個人走過來，還都穿著統一的廣場舞服裝。
都是我們的老街坊了。
我對她們熟得很，不僅力大無比，嘴也堪比大喇叭。
我媽就跟在後頭。
「發生啥事了神神秘秘的？」
我掏出手機，給我媽看。
監控裡，此時正在上演一齣辣眼的真人秀。
周雨被夾在三個男人中間沉沉浮浮。
我媽差點尖叫出聲，我立刻捂住她的嘴。
「媽，一會兒你就跟在後頭看，明天回去大肆宣揚就行了。」
周雨她媽還在那驕傲地展示舞步，見狀有些擔憂地拉過我：
「她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蕾蕾你告訴阿姨。」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肯定知道她發生什麼了。」
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我就能知道？
你這個生她養她的人都不瞭解她。
「阿姨，咱們上去吧，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雨她媽擠出一抹笑：「肯定是虛驚一場。」
我頓住腳：「哦，對了，周雨讓我幫她帶點東西，差點忘了。」
我快步到便利店買了兩盒小孩嗝屁套，直接塞到周雨她媽手裡。
「阿姨，你給她吧。」
轉身帶頭上樓。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我整的哪一出。
但都激起了她們極大的興趣，興沖沖地跟在我身後上了樓。
我來到周雨家門口。
輕輕敲響了門。

6
裡面的喘息聲戛然而止。
眾人面色各異，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周雨通紅著臉開了門。
笑嘻嘻拉著我的胳膊：「趕緊進來吧。」
「來，給你介紹一下我的朋友們。」
她一閃身，身後三個同樣衣衫不整的大漢抱著手臂賊溜溜地盯著我。
可看到我身後的人，他們笑不出來了。
「媽，你們怎麼來了？」
「小雨，你這是怎麼了？」
「他們是誰？你們剛才在幹什麼！」
周雨她媽暴怒，一把推開她沖進門裡。
跟著她媽，身後幾個大嬸一窩蜂地竄進來。
客廳一片狼藉，臥室裡衣服淩亂地扔了一地。
地上斑斑點點，各色塑膠製品夾雜著液體。
我媽立刻掏出手機就開始錄。
周媽揚手就給了周雨一巴掌。
「你特麼從家裡搬出來，就為了整這一出是不是！」
周雨嚇壞了。
「媽，你聽我解釋。」
周母氣得癲狂，抓著周雨一頓狂扇。
「你是不是賤！」
「你爸賤，你特麼跟他一樣賤！」
「沒了男人你是不是活不下去！」
周雨他爸慣愛出軌，他家的門檻不知道被多少女人踏過。
所以周雨她媽對這種混亂的男女關係深惡痛絕。
周雨知道她媽的雷點，一直裝個乖乖女。
說起來，她得感謝我。
我要是不幫她這個忙，她們母女之間一直有隔閡，以後她還得在她媽面前裝小百花。
我拉著周母順勢火上澆油：「阿姨，都是年輕人，都很正常。」
「周雨沒危險就好。」
周母氣勢更盛：「放屁！她就是賤的！」
一揚手，把兩盒嗝屁套狠狠甩周雨身上。
「用幾盒？啊？還用不用我下去給你買去？」
三個大漢見事情不對，趕緊穿好衣服準備要溜。
被後面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阿姨一把拉住。
「哎呦，看看這人高馬大的，身體還怪好的。」
「小雨小時候乖乖的挺有禮貌，沒想到喲！」
「嘖嘖，人不可貌相。」
「你們都是她的男朋友？」
幾人七嘴八舌，掏出手機拍照。
周雨被打得撐不住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以為我願意讓他們便宜睡我嗎！」
「我還不是沒辦法了，他們管我要錢，不給錢就要命，我能怎麼辦！」
周母眼前一黑又一黑。
7
「你特麼欠多少錢，至於拿命換！」
周母她媽徹底癲狂，拽過一個壯漢就死命地錘。
「欠你們多少錢，啊？你們這樣討債，遲早遭報應！」
被壯漢一把推開，一個趔趄撞到了茶几上。
壯漢已經從剛才淩亂懵逼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欠債還錢，不還我們還來，下次就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了！」
「你們要是敢報警就死定了，聽到了嗎？」
周雨瑟瑟發抖地點點頭。
三個壯漢轉身離開。
周母跪爬著到周雨身邊，「欠多少錢，你他媽到底欠了多少錢啊！」
等看到周雨的手機，周母也沉默了。
我上前看，倒吸一口涼氣。
七七八八加起來，足足有一百萬。
我ţṻₑ媽瞪大了眼睛看向我。
我眨眨眼，做出一個安撫的表情。
拉著周母坐下：「阿姨，您消消氣，最起碼周雨沒危險，不是嗎？」
「欠的債慢慢還，賣賣房子，再跟人借點，總能解決的。」
「您這氣大傷身，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就不值當了。」
周母氣得嗚嗚哭，越勸越火大。
退休老教師，風光了一輩子，在該安享晚年的年紀女兒鬧出這一出，夠她喝一壺了。
教出周雨這樣的女兒，她活該。
周雨一聽賣房子急了。
「我能抽獎，我們公司要去泰國抽獎，抽一百萬，只要我中了，我中了什麼都解決了。」
「我肯定能中，肯定能，媽你得相信我，最後相信我這一次。」
所有人都用看著癡呆的眼神看著她。
然而周雨已經深陷中獎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周母氣瘋了：「你就不能腳踏實地賺錢還債嗎？」
「有多大能力賺多少錢就花多少錢，你現在弄出這麼大的窟窿，怎麼還不死心！」
「我究竟造了什麼孽啊，一天安生日子都不讓我過！」
周雨瘋魔了，拿出她的抽獎號碼牌。
「媽，你相信，我能中的，我這號碼一定能中。」
她媽一把搶過她的牌子。
「我看你是瘋了，泰國多危險你不知道，你們公司工資都發不出來給你們抽獎？」
周雨什麼都聽不進去，一把推開她媽，搶過牌子。
「罵罵罵，你就知道罵！」
「有能耐你給我錢！」
「你個語文老教師，除了會拽點文縐縐的句子，有個屁用！」
她媽一陣急火攻心，捂著後腦勺兩眼一閉突然倒地。
送去醫院搶救，撿回一條命。
周雨卻發了條帖子吐槽：【父母給不了你任何建議，只會增加你的焦慮。】
【放手一搏了，朋友們，請持續關注我們去泰國團建的帖子吧！】
底下一群人給她點贊。
網友就愛看熱鬧，且不分青紅皂白。
這事還有人挺她：【你自己的人生，當然要握在自己手上。】
公司團建去泰國的帖子漸漸發酵。
網友都在關注這次的泰國之行到底是獎勵還是陷阱。
周雨也不甘示弱，直接在微博上開啟了直播。
「大家放心，肯定安全，哪有什麼危險。」
「再說了，什麼時候都是風險與機遇並存的，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我到時候給大家直播，就這個帳號，大家來看看就知道了。」
有人認出來她是前一陣爆火的三男一女的視頻女主角，流量蹭蹭上漲。
我立刻申請了個小號，悄悄關注了她。
上一世，我死在了她們到達泰國後的第二天，對後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是百萬財，還是搭上命，我也十分期待。
9
去泰國的日子終於到了。
周雨穿著個抹胸衣，直播攝像頭就藏在胸衣裡ẗū₎。
這視角為她賺了一大波流量。
我用小號看著，突然，看見她把鏡頭對準了我。
我趕緊收起手機，帶上了耳機。
她充滿嘲諷的聲音從我身後由遠到近。
「這是我們公司唯一一個不去的，我帶大家看看她那慫樣。」
「大家儘管噴，等我安安全全地回來把你們的話都甩她臉上！」
周雨賤兮兮地靠過來：「哎，你真不去嗎？」
「你是不是怕死啊？」
說完，她嘎嘎一陣賤笑。
懟著她的胸口往我臉上拍。
我笑了。
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口。
「對呀，我反正又不欠網貸，我不用搏哈。」
她被氣得臉色鐵青。
「你，你是不是有病！」
公司所有人集結完畢，一起向著機場進發。
周雨一路上興奮地嘰嘰喳喳，直到登機後關閉手機才消停一會兒。
大約五個小時之後，周雨的帳號提醒開播了。
我點進去，周雨正壓著嗓子說話。
「我們馬上要收手機了，公司說一會有高層來，怕大家洩密。」
「但我一會把備用機交上去，這個照常直播。」
「放心，只要有網有電，我必不離不棄！」
我抿了口茶，想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飛機一落地，所有人都被公司收走了手機。
這一世，有了周雨這個漏網之魚，會產生變數嗎？
周雨的直播繼續。
收了手機後，所有人被帶上了一輛鐵皮大巴車。
大巴車司機應該是當地人，操著一口泰國話。
此時彈幕飄得飛快。
【我去，這大巴車，怎麼這麼像運豬仔？】
【這是旅遊還是打仗啊，真趕上特種兵了。】
【博主怕是凶多吉少了，這大雷看一眼少一眼了，兄弟們。】
周雨小聲為公司開脫。
「不錯了，家人們，機票是免費的，大巴也是免費的，還要啥呀！」
「出來玩嘛，主打一個開心。」
車上滿滿登登，行李和人塞了滿滿一車。
周雨穿著抹胸裙，被緊緊地擠在玻璃車窗上面。
鏡頭正對著外面，但四周已經傳來此起彼伏的鼾聲。
窗外的景色從城市到了城鄉結合部。
直到天已經有點擦黑了，車才停下來。
「別睡了，趕緊下車！」
「快點快點，睡特麼什麼睡！」
車剛一停，一個東南亞長相的人拿木棒狠狠敲了幾下車身。
周雨一個激靈醒了。
隨著鏡頭轉動，越來越多畫面展示在眼前。
直播間所有人跟著倒吸一口涼氣。
10
【我湊，那邊地上那一灘是不是血啊？】
【我也看到了！是血！這什麼地方啊！】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妙瓦底吧，我靠！】
周雨渾然不知，拉了拉身上的抹胸。
「朋友們不好意思，我剛剛睡著了，終於到地方了。」
「有沒有家人知道這是哪裡，這有什麼好玩的嗎？明天我一定要去打卡。」
說完，她提著行李，邁著輕快的步伐下了車。
鏡頭繼續轉換，建築的全貌終於露出來。
四周圍包圍著嚴密的鐵絲網。
遠處高低胖瘦的男人，手裡拿著不知道是什麼的武器排排站。
看著從車上下來的人，就像看著待宰的羊羔。
這不是妙瓦底還能是哪裡？
周雨像是腦子壞掉了。
新奇地看著四周。
「我去，一會兒來țŭⁱ什麼大領導啊，還得擺這陣勢。」
彈幕瘋狂刷屏，讓她快跑，然而她現在看不到。
只迷茫地跟著前面的人，往人群包圍著的中間空地上走。
周雨渾然不知已經身處危險當中，拍拍旁邊端著武器的人。
「哎，大哥，一會兒誰來啊？」
忽然鏡頭一低，周雨尖銳的哭喊聲猛地竄進聽筒裡。
她挨了狠狠的一耳光。
尖叫一聲捂住了臉。
「臥槽，你不知道就不知道，打我幹什麼！」
這一聲驚叫像是引起連鎖反應，所有人的槍口都對準了她。
周雨嚇得蹲在地上，躲在行李箱後面低吼。
「你們幹什麼！」
劍拔弩張之際，一個像是領導模樣的人出來。
彈幕有人認出來了。
【臥槽，是他！我弟當年被困的園區的負責人！】
【我靠，博主鐵豬仔了！】
「男人一排，女人一排，統統給我站好了！」
周雨愣了許久沒敢動，被人狠狠扇了一個巴掌。
緩了許久才直起腰。
攝像頭抖動許久，才再次穩定下來。
她的聲音滲著恐懼。
「家人們，快幫我報警！」
然而，她剛說完報警，拿著金屬探測儀器的人就探到了她身上。
下一瞬間，一聲慘叫過後，攝像頭鏡頭碎裂。
此時，直播間線上觀看人數已經到了上萬。
【這幫傻逼，天天想著發財夢，活該！】
【這地方割腰子嗎？這麼多人，園區不是賺翻了。】
【趕緊報警啊，有人報警嗎？】
直播被封禁。
沒多久，周雨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條動態。
【不虛此行，景色特別好，還抽中了一百萬大獎。】
還配了一張拿著抽獎號碼牌的圖。
那雙手又黑又肉，明顯不是周雨的手。
我笑了。
輕輕點了一個贊。
在底下評論道：【我就說能抽中你，回來請我吃飯。】
那頭杳無音訊。
第二天，員警找上了門。
我配合著做了筆錄。
再次得知周雨的消息，已經是半年後了。
10
我的電話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
接通，是個詐騙電話。
「你好，你購買的保險已經到期，如果不續保，所有保金清零。」
我剛要掛斷，對方壓低聲音。
「別掛，是我。」
我猛地一震。
是周雨！
她的聲音很快恢復正常。
「您要續約嗎？如果續約免除您百分之八十的本金，一年後連本帶利一起到賬。」
我聽著，她那頭停頓了片刻。
「救我出去，你管我媽要三十萬，打到這個帳戶上，我就可以出去了。」
那頭的聲音強裝鎮定，但已經帶了哭腔。
「求求你，救救我吧。」
「求你了，看在我們這麼多年朋友的份上，救救我。」
朋友？
上一世，我死狀那麼淒慘，全拜她這個朋友所賜。
我拿著電話漸漸遠離：「喂？你說什麼，我這邊信號不好。」
「喂，你是誰啊？」
電話那頭周雨瘋了。
「是我，周雨啊，你救救我吧，求你了！」
我假裝才聽清。
「哦，周雨，你不是抽獎去了嗎，怎麼還沒回來？」
「怎麼，想家了？」
「想家隨時回來，別忘了騎著你的摩托啊！」
周雨突然爆哭。
「我想家，我想回去，這地方不是人待的。」
「求求你，救救我吧，等我回去，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笑笑。
「你還有什麼能給我？你買的老鼠藥嗎？」
周雨哽住，「你聽我說，那老鼠藥我沒想過給你下，我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
我喝了口茶：「對，你永遠無辜。」
「你欠錢，是因為你媽沒讓你當富二代，所以你無辜！」
「你殺我，是因為我有錢不借給你這個朋友，所以你無辜！」
「你覺得你永遠沒錯，我最噁心的就是你這種人！」
周雨急瘋了。
然而死性不改。
「你是不是想看著我死！」
「你當初為什麼不攔著我！」
「你自己不來，還眼看著我往火坑裡跳！」
「我這條命都是你害的，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瞧瞧，又成我的錯了。
她這種人除了重新投胎，否則永遠改不了。
我笑笑，端起茶杯。
「因為我畏首畏尾，沒你那麼大膽。」
「哦，對了，保險我不續，你找別人吧。」
「沒什麼事，我就先掛了。」
電話掛斷前，那頭有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周雨驚恐的哭嚎聲震得手機嗡嗡響。
電話掐斷，所有聲音消失在耳邊。
我望著窗外的大好春光，續了一杯茶。
喝完一整杯，我才打電話報警。
畢竟除了她，還有那麼多無辜的人被困在那。
「我今天接到電話，好像是周雨打來的。」
「對方說了個帳戶，不知道對破案有沒有幫助。」
好在，這個帳戶真的有用。
員警成功搗毀了電詐園區，所有人被遣送回國。
周母打電話，叫我幫她去警局辨認。
辨認什麼？
屍體還是人體碎片？
我一口答應下來。
10
警察局裡人來人往，有人在抱著親屬哭嚎，有的被戴上了手銬。
我先被帶到了還能活動自如的人群中，然而沒有周雨的身影。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接著又被帶到停屍間。
隨著一個又一個白布揭開，慘狀一一展現在我眼前。
有的傷口從脖頸一直延伸到腰部，有的直接斷了一條胳膊。
可直到看完全部，還是沒有看到周雨。
我略有失望。
看完那些人體碎片，也沒有周雨。
就在這時，員警大喊一聲：「對了，精神病院還有一個！」
「快帶她去看看。」
來到精神病院, 我終於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她昔日平整的臉龐，現在瘦得像個骷髏。
手裡抱著個洋娃娃，嘴裡念叨著什麼。
「寶寶, 寶寶，謝謝你, 寶寶。」
「周雨, 你還認識我嗎？」
她聽到聲音, 愣愣地轉過頭。
呲著牙, 對我露出一個十分誇張的笑。
可她嘴裡的牙所剩無幾，舌尖一個細長的口子, 舌肉分成兩半。
隨著她一笑，那舌頭像是蛇的信子一樣來回扭動。
我強忍胃裡的不適。
「員警同志, 她怎麼了？」
「被打傻了，還少了個腎, 從手術臺上救下來, 簽個字, 家屬領回家去吧。」
一領回家，全社區的人都慕名而來。
「嘿, 小雨, 你還認識我嗎？」
「這是小雨嗎，怎麼這麼磕磣？」
我笑著推開眾人，護著她往家走。
「當然是小雨, 咱們的大美女小雨都不認識了？」
一路上她一直渾渾噩噩, 直到見了周母，她開始嚎啕大哭。
乾瘦的胳膊掄圓了, 使勁錘向在床上動都動不了的周母。
「你該死, 該死！」
「你為什麼不救我, 你該死！」
她媽哭得成了個淚人。
但因為腦出血, 半天拼不成一個完整的話。
「閨, 回來……」
我掏出手機, 把母子重逢的場面拍下來, 發到了周雨當年直播的那個帳號下面。
【更新，你們的博主終於回來了。】
【母慈子孝的場面，真是讓人看了落淚。】
一瞬間，帖子被頂上了熱搜。
也算是給所有網友一個警醒。
我翻著, 翻到了一條評論。
【終於回來了, 賬該算算了。】
點進主頁，是催債公司的。
看著形容枯槁的周雨。
有的受的嘍。
11
一周後一個深夜, 周雨家突然燃起了大火。
躺在床上的周母被活活燒死，而得了精神病的周雨逃過一劫。
經調查, 疑似有人為縱火嫌疑。
但是周雨得了精神病, 沒法追究刑事責任。
她又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本以為從此相安無事的周雨，沒想到催債的人追到了精神病院。
打鬥過程中，三個壯漢把她從五樓推下。
周雨當場斃命, 三個壯漢被員警帶走。
我媽一口氣講完, 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自作孽哦。」
「踏踏實實賺錢，不做虧心事。」
「日子才能長長久久。」
我笑著站起身，給老媽捶捶背。
想了想, 又拿起手機，點開周雨的帳號，點了「取消關注」。
從今天開始。
人生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