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鍾喻結婚半年,他始終不肯碰我。
我決定勾搭他的弟弟。
家宴時,我蘸了點果醬在手指上,伸到男人脣邊:「很甜,嚐嚐?」
鍾言瞻壓低聲音:「這樣不好吧,嫂子?」
「怕什麼。」
不過就是共感。
他和鍾喻,共感。
-1-
鍾言瞻今天又去酒吧泡妞了。
想必鍾喻會迎來一個難熬的夜晚。
我不請自來,進了鍾喻房間。
想趁這個機會,和他履行夫妻義務。
鍾喻好像睡着了。
我輕輕挑開他睡衣上的紐扣。
剛看到肌肉的線條,就被鍾喻抓住手腕。
「誰讓你進來的?」
語調冷漠,絲毫聽不出我們是合法夫妻。
「你不難受嗎?」我仰頭問他,「我可以幫你解決……」
「離我遠點。」
黑暗中,鍾喻睜開狹長的眼。
審視我。
他太鎮定了。
臉不紅,心不跳。
我都要懷疑,他和他弟弟的共感,是不是消失了。
要不然,以鍾言瞻的浪蕩個性,他如何能坐懷不亂?
「出去。」鍾喻下達逐客令。
「我不走,我是你的妻子,我們已經結婚半年了。」
「別逼我叫保鏢。」
鍾喻捏住我的下巴。
他指尖冰涼,將抗拒展現得淋漓盡致。
「鍾喻,你不碰我,是因爲鍾言瞻麼?你怕他那邊也……」
「別腦補。」
他推着我,推到房間外。
這才瞥見我身上的清涼睡衣。
鍾喻臉上露出一絲不耐。
他最煩這些小花招了。
「司妤露,最後警告你一次。你我只是聯姻,應當涇渭分明。
「你如果真有需求,我可以介紹別的男人給你。
「我不會碰你,因爲我——不可能喜歡你。」
-2-
鍾喻的話,很殘忍。
跟他在生意上一樣,不近人情。
最開始,得知鍾家兩兄弟在感情上有共感時,我以爲,這就是鍾喻死活不肯碰我的原因。
如今才知,全是我自作多情。
不同於弟弟的浪蕩肆意,鍾喻有潔癖。
在和我聯姻前,他連女人的頭ƭũₕ髮絲也沒碰過。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
他讓我找別人。
他推開我時的目光、語氣,彷彿我是什麼令人厭惡的物種。
我滿懷愛意,嫁給了自己喜歡多年的人。
最終卻淪落至此。
鍾喻不再看我,轉身要回房間。
那一刻,我想通了。
我叫住了他。
「行。」
「什麼?」
他詫異地回頭。
我說:「你剛纔的提議,我同意了。」
-3-
鍾喻沒料到我會答應。
畢竟我那麼喜歡他。
我倆轉移到客廳,商議此事。
「我要長得帥的,身材好的,要有肌肉,歪瓜裂棗的我不喫。」
在我提出一系列要求後,鍾喻終於意識到,他隨口的話,我當真了。
「不好找。」
「爲什麼?」
「你要求太高了。」
「鍾總手眼通天,不會連個帥哥都找不到的。」
我蹺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他。
鍾喻目光掃過我的腿,像是被燙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看向聯繫人列表。
「今天太晚了,我得慢慢找。」
「不用,有一個現成的符合條件的人。」
「誰?」
「鍾言瞻,你弟弟。」
-4-
鍾喻當然不會同意。
第二天,我就把離婚協議放在了他桌上。
鍾喻眉頭緊鎖:「什麼意思?」
「明知故問?」
我漫不經心道:「既然你不喜歡我,那就一拍兩散,反正聯姻的目的已經達到,不如還彼此自由。」
「你確定?」
「確定。」
他飛快掃視條款,提筆補充幾條。
增加了對我的補償。
似乎知道對不住我,他給得很大方。
最後簽下姓名。
特助在旁邊,攔不住。
待我走時,我聽見特助着急地說:
「鍾總,夫人明顯是在跟您賭氣!我們都看得出來,她那麼愛您!」
鍾喻不爲所動:「準備會議。」
我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以前,我確實很喜歡鐘喻,要不然也不會嫁給他。
但我沒有受虐傾向。
既然他眼光不好,那就算了。
-5-
晚上,鍾家有家宴。
離婚冷靜期結束前,我們暫且瞞着長輩。
鍾言瞻今天也來了。
他很少回家,想想上次見面,恐怕是一個月前。
鍾家兩個兄弟,性格截然相反。
鍾喻打理家族企業,每天把西裝穿得一絲不苟。
鍾言瞻則染着亞麻灰棕的頭髮,脖子上還有一小行刺青。
我主動打了個招呼:「言瞻回來了。」
鍾言瞻笑容立馬消失,扭頭不看我。
是的,鍾言瞻對我有敵意。
沒有原因,且莫名其妙。
在我和鍾喻訂婚的時候,就這樣了。
席間,鍾言瞻去廚房拿果醬。
我找了個理由,也鑽進廚房。
一見到我,鍾言瞻後背就緊繃起來。
「你來幹什麼?」
「我能問個問題嗎?爲什麼討厭我?」
鍾言瞻譏笑:「因爲我討厭水性楊花的女人。」
「你對我是不是有誤解?」
鍾言瞻不搭理我。
我換了個話題:「果醬找好了嗎?」
「沒。」
「要不要試試這個?新買的藍莓醬,酸酸甜甜,味道很好。」
我從蓋子上,蘸了一點在指腹。
伸到鍾言瞻脣邊。
「嚐嚐?」
鍾言瞻垂下目光,半天沒動。
藍莓醬酸甜的氣息,飄浮在空氣中。
他倏地一笑:「嫂子,這樣不好吧?」
我也彎了彎脣:「我跟你哥要離ŧũ̂⁴婚了。」
「少騙我。」
「離婚協議就在包裏,拿給你看看?」
他收起玩味的笑容。
看我的眼神,變得深邃又複雜。
-6-
鍾言瞻最後沒去嘗藍莓醬。
他和鍾喻共感。
雖然僅限於情感上的共感。
他也沒那個膽子。
晚飯後,家裏的小輩們張羅第二場,要去唱歌。
我和鍾言瞻都去。
難得的是,鍾喻今天也去。
他是所有人的大哥,性格沉穩,很少參與堂弟妹們的活動。
也不知道他今天抽什麼風。
夜色漸濃時,我喝得有些醉了。
隔壁小房間也被他們包下了,我進去休息一會兒。
門沒關死。
我突然聽到,外面鍾喻的聲音。
「找到她了嗎?」
難得,他語氣竟有幾分着急。
「誰來着?我有點忘了。」鍾言瞻懶洋洋,欠兮兮。
「三年前,你在倫敦,親了個女孩。」
鍾喻沒有生氣,反而耐心地提醒他:「你喝多了,只是淺淺地親了一下,一觸即離……我卻失眠了一整晚。」
「哦,想起來了。」
鍾言瞻說:「自從共感之後,你就跟有金剛不壞之身似的,怎樣都不爲所動。
「唯獨那一天,那個女孩,讓你輾轉反側,失魂落魄。
「可惜,我酒醒後啥也不記得了。」
「是,」鍾喻點頭,「你我的人脈,都沒找到。」
「三年了,放棄吧,哥。」
「我一定要找到她,」鍾喻很堅定,「除了她,我對任何人都沒感覺。」
「嘖,難辦。」鍾言瞻意味不明地問,「你確定不跟嫂子試試?」
鍾喻拒絕了。
他決定爲一個人守身如玉,便會說到做到。
兄弟二人聊着事情,漸漸走遠。
我揉着喝暈了的腦袋,只有一個念頭。
好巧。
三年前,我也在倫敦。
-7-
我有個毛病,稍微喝多就斷片。
總覺得,昨晚聽到點什麼。
但又想不起來具體的。
大概就記得,鍾喻抗拒我,似乎是因爲有個白月光。
算了,都已經在離婚冷靜期了,愛誰誰。
週末,鍾喻出差不在家。
他媽媽託我去給鍾言瞻送點東西。
我不是第一次去鍾言瞻家。
但每一次,他都不待見我。
「誰讓你來的?」他兇巴巴地問。
「你媽媽。」
我把一堆東西放下,看了眼桌上的麪包。
「你就喫這個?」
「你管我呢。」
「你哥要給我介紹新的男人。」
「他瘋了?介紹誰?」
「不知道,楊特助?陳經理?要不然就他的高爾夫球搭子。」
「都是老男人。」
我笑了:「是,我也想找年輕的。」
說話間,我眼神落在他身上。
鍾言瞻不自然地避開。
避也沒用。
我直接一記直球:「但我選了你。」
鍾言瞻:「……」
「他媽的這個世界瘋了。」
-8-
冰箱裏,什麼食材都沒有。
只有一瓶藍莓醬。
就是上次,我推薦的那款。
「你買啦,味道怎麼樣?」
「還沒拆封,」鍾言瞻依舊有點兇,「朋友送的,正準備扔。」
「那你這個朋友挺小氣,就給你買一瓶果醬。」
我把瓶蓋擰開。
藍莓酸甜的氣味在室內瀰漫。
我又用手指在瓶蓋上沾了一點。
這次,直接觸碰他的脣。
「試試?」
鍾言瞻目光一凝。
沉默片刻後,他問:「嫂子爲什麼選我?」
「想選就選了。」
「是因爲我跟我哥共感?你想報復他?」
我走近一步,含着笑意,溫柔地問:
「那你願意配合我嗎?」
鍾言瞻沒有說話。
藍莓醬的味道,縈繞在目光之間,讓一切都變得曖昧。
鍾言瞻用行動給了我回答。
他忽然低下頭,含住我的手指。
他輕輕地,輾轉着舌尖。
細細吮吸。
眼睛卻一直盯着我。
那是一雙充滿佔有慾和侵略性的眼睛。
像是野獸瞄準了獵物。
不知過了多久。
他的手機炸響。
鍾喻的聲音,焦急地傳過來:
「你現在跟誰在一起?!她出現了……鍾言瞻,她出現了!!」
「噓,等一等。」
我替鍾言瞻接的電話:「他現在沒嘴說話。」
-9-
掛斷電話,手機丟到一旁。
任憑鍾喻再打來,我們都不理會。
鍾言瞻吮完手指,低頭親了親我的掌心。
這還不夠。
他偏頭,一路從掌心吻到手腕內側。
像是在用雙脣,感知我的脈搏。
鍾喻的電話再一次打過來。
鈴聲急促。
鍾言瞻說:「我哥急了。」
「讓他急。」
他低笑:「嫂子,你猜他現在在幹什麼?」
「不知道。」
一絲不苟地開會?或是跟合作商談事情?
我幾乎能想到,鍾喻工作時,那張沒有任何情緒的臉。
「我來告訴嫂子吧,他什麼都做不了,所有工作都要中斷。」
「爲什麼?」
鍾言瞻拉着我的手,往下探了探。
燙得驚人。
「因爲他現在比我還難受。」
共感就是這點不好。
藏不住祕密。
趁我走神,鍾言瞻摟腰吻我。
他的吻實在細密,隨後又撩撥似的,在我的耳垂旁打圈。
舔得我耳垂很癢。
「喜歡我這樣親你嗎?」
「嗯……」
親吻讓人喘不過氣。
他想要進一步做點什麼。
理智使我推開他:「去洗澡。」
「一起洗?」
「我想我們還沒熟到這種程度。」
鍾言瞻倒也不強求,又索要了一個吻後,就進浴室了。
他洗完,我也去洗。
我洗澡通常比較慢。
這裏沒我的衣服,我最後裹着浴巾出來。
「鍾言瞻,襯衫借我一件——」
話沒說完。
我察覺到客廳裏氛圍不對。
鍾喻來了。
他黑如曜石的眼眸,沉沉地看我。
像是火山爆發前的寧靜。
-10-
鍾喻今天應該在隔壁 B 市出差。
這麼快出現,只有一種可能。
司機油門踩到頂,冒着吊銷駕照的風險,把他送到。
「你來做什麼?」我懶洋洋地問,「想觀戰?」
鍾喻兩手握緊,微微顫抖。
但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脫下西裝外套,罩在我身上。
離近了,我看到他的掌心,都攥出了血痕。
爲我披好外套後,鍾喻轉身,走向弟弟,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用了不少力氣。
鍾言瞻甩過頭,半天沒回神。
「你早知道,我要找的就是她?」
「是啊。」
「什麼時候?」
鍾言瞻笑出聲:「我從英國趕回來參加你們的訂婚宴,見到嫂子第一面……我就知道了。」
「爲什麼不告訴我?」
「好玩,不想說。」
鍾喻看起來要打他第二下。
被我阻止。
「你們在說什麼?」
「簡單來說,我哥想爲他的白月光守身如玉,沒想到,白月光竟是枕邊人。」
事情並不複雜。
鍾言瞻在英國的時候,飆車喝酒泡妞一樣不落。
有一次,他在酒吧喝醉了。
看到一個頗爲順眼的中國姑娘,摟着人,淺淺地親了一下。
他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酒醒後,把人忘得一乾二淨。
可誰知,在國內的鐘喻,爲此失眠了一整夜。
連吻都算不上,鍾喻卻動情了。
這很難得。
要知道,鍾言瞻從小就混蛋,萬花叢中過,沒有一次能影響到鍾喻。
若不是醫生診斷正常,鍾喻都懷疑自己有隱疾。
鍾喻找了我三年,無果。
連鍾言瞻都勸他放棄吧。
半年前,家裏讓他聯姻。
他聽人說,司妤露也被逼無奈。
他才同意。
鍾喻的計劃是,彼此幫助,應付家裏,然後離婚。
卻沒料到,我想跟他做真夫妻……
直至今日,鍾喻才發現,我就是他要找的人。
敘述完,室內一片安靜。
鍾言瞻突然問:「嫂子,有件事,我一直好奇。」
「你說。」
「訂婚宴那天,你主動跟我說,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那一刻,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什麼都沒想。」
我誠實地回答他:「因爲我根本不記得你。」
-11-
三年前,我的確在倫敦。
日期、酒吧地點,都能對上號。
那是我此生第一次去酒吧。
爲了慶祝一個朋友順利畢業。
氣氛很高,大家都喝了不少。
鑑於我一喝多就斷片的體質,我壓根不記得,和鍾言瞻有過這樣的接觸。
怪不得鍾言瞻說我水性楊花。
他以爲我認出了他,卻故意裝不熟。
鍾言瞻捂臉苦笑。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
「所以,爲什麼要隱瞞?」鍾喻又問一遍。
「都說了,好玩啊。」
鍾言瞻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可半垂的眼睛,泄露了他濃重的心事。
鍾喻沒有再問,他強行把我帶回家。
四十分鐘後。
我被他扔在了臥室的牀上。
我和鍾喻一直分屋,像這樣同處一間的情況,少之又少。
他反手鎖上門。
「他親你哪裏了?」
「你猜。」
「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我會替你全部擦乾淨。」
鍾喻語氣難得溫柔。
我以爲他在開玩笑。
可他真的拿來一塊毛巾,細細地在我皮膚上擦拭。
他太有耐心了,動作優雅得像是在擦拭珍寶。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有病?」
「我是。」
「你讓我找別人的,現在生氣給誰看?」
「我沒有生你的氣。」
鍾喻溫順地解釋:「我氣我自己,你在身邊,我卻沒發現,是我的錯。」
「那我再提醒你一下,你還說過,你永遠不可能喜歡我。」
「露露,對不起。」
鍾喻呼吸一凝,動作越發輕柔:「以前爲了讓你死心,我說了很多冷漠的話。因爲我怕你越陷越深,我卻給不了你回應,反而更加傷害你。」
「你成功了,我確實死心了。」
「那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晚了。」
「先撤銷離婚申請,你再考慮一下,好不好?」
「不好。」
儘管,他是爲了我守身如玉。
可到頭來,失望傷心的也是我。
憑什麼他說複合就複合?
我累了,厭倦了追着他跑的生活。
出神間,我發現鍾喻眼神漸暗。
原來是我領口的紐扣鬆開了,露出新鮮的吻痕。
是鍾言瞻留下的印記。
「露露。」
「說。」
「試試我吧。」
我詫異地看向他。
一絲不苟的西裝下,鍾喻喉結滾動。
他動情了。
僅僅替我擦了身體,他變得隱忍又渴求。
我冷笑着,把他曾經對我說過的話,還了回去:
「離我遠點。」
-12-
我從鍾喻家裏搬了出去。
整整五天,我的生活只有工作和約會。
什麼小奶狗、大學生、高冷男。
左擁右抱,不亦樂乎。
我拒絕鍾喻的電話,也不回他的消息。
週五一大早,我突然接到通知——
鍾喻單方面撤銷離婚申請。
怒火噌地冒上來,我直奔鍾喻辦公室。
「你什麼意思?」
鍾喻本來正在看文件。
細框眼鏡上,閃着冷銀色的光。
「不這樣,你怎麼肯見我?」
我抄起水杯,全潑他臉上。
西裝都被浸溼成深色了。
他卻巋然不動,反而看向我胳膊。
「昨天打球受傷了?」
「與你無關。」
「他沒給你消毒嗎?」
昨天,我跟一個男大去球館,剛好遇見鍾喻的朋友。
ẗŭ̀ₜ我的一舉一動都被鍾喻知悉。
胳膊是摔倒時蹭傷的,傷口不大,我沒當回事。
鍾喻拉我到跟前,拿出碘伏。
這人情緒穩定得可怕。
髮梢上明明還流着水,他渾然不覺似的。
「昨天那個男人不行,你摔倒了,他扶都不扶你一下。」
「這你都知道?」我譏諷道。
「陳總告訴我的。」
「他爲了巴結你,無所不用其極。」
「你不喜歡,我就不和他來往了。」
「鍾喻。」我突然捧起他的臉。
鍾喻錯愕了一瞬。
「你聽好了,撤銷離婚申請也沒用,因爲我可以上訴。至於你以後要跟誰來往,我不在乎。你放下執念,到此爲止吧。」
鍾喻沉默幾秒,睫毛顫了顫。
「我去拿創可貼。」
「不用拿了。」
他執意要去。
頎長的身影揹着光,顯得有些落寞。
臨走前,我忽然想起什麼,說:
「但你剛纔有句話我很贊同,那個男人不行。」
我微微一笑。
將剩下半句,留在了心裏——
還是鍾言瞻吧。
-13-
爲了排解我的煩躁,閨蜜尹茉拉我出去度假。
地點在某座私人莊園。
一到地,我倆傻眼了。
「你不說你訂了三日遊嗎?」
「是、是啊,日期也沒錯,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面前呼啦啦的,起碼有十位跟我們一樣的遊客。
還都是熟臉。
某公司千金、某集團少爺……
堪稱二世祖們的團建。
我大致掃一眼,看到了鍾言瞻。
這的確是鍾二少熱衷參與的活動。
他也看到我了。
桀驁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
「咦?那不是司妤露嗎?」
有人注意到我,率先出聲。
「瞻哥,你咋沒說你嫂子也來?」
「真難得,好久不見啊嫂子。」
因爲鍾喻在圈內地位很高。
連帶着,大家都習慣叫我嫂子。
「你們也來度假?」
「是啊。好巧。」
「可能是時間撞上了……你玩你們的,不用管我們。」
我拉着尹茉要回房間。
卻聽到一聲輕嗤。
「裝什麼清高。」
說話的人叫艾伊然。
一向跟我不對付。
我家是旁邊 B 市的,在我嫁過來之前,聽說,她和鍾喻青梅竹馬。
但鍾喻明確拒絕了她。
她覺得丟了面子,總想從我身上出口氣。
尹茉是個暴脾氣:「你嘀咕什麼呢?再說露露一句,我撕爛你的嘴。」
「我說錯了嗎?幾次邀請司妤露出來玩,她都拒絕了,擺譜給誰看啊?」
尹茉想罵人,被我攔住了。
「艾女士,你想多了。」
我禮貌又客氣地說:「我也不是誰都拒絕的,單純不想跟你一起玩罷了。」
-14-
艾伊然臉色都青了。
回房間後,尹茉笑得直不起腰。
「露露,你真的很擅長氣人。」
「跟鍾喻學的。」
「話說,你真要跟他離?」
「嗯。」
她嘆氣:「你十九歲的時候,在網上看到鍾喻的訪談,對他念念不忘,後來終於如願嫁給他,我們都爲你開心,可惜……」
「沒什麼可惜的。」
我翻着架子上的書,平靜道:「不是我的,強求不來。」
話音剛落,擱在牀上的手機振了下。
尹茉好心把手機遞給我,卻不小心看到了屏幕上的消息。
「鍾言瞻?!」她迅速移開目光,「我我我不是故意看的!」
什麼內容讓她這麼詫異?
接過手機,我低頭一瞥。
鍾言瞻:【很想你。】
-15-
「茉茉,我可以解釋……」
「姐妹,不用解釋!」尹茉激動地說,「你都在走離婚流程了,追求愛情是你的自由!」
「可你不覺得怪嗎?他畢竟是鍾喻的弟弟。」
「兄弟蓋飯什麼的最香了。」
「你說什麼?」
「沒什麼!」
總覺得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尹茉收起玩笑的神態,認真說:
「你婚後一直守活寡,我心疼你。現在,你想通了,我爲你高興還來不及。」
晚飯,我和尹茉就在莊園裏解決。
喫到一半,那羣二世祖來了。
他們圍着長桌坐了一圈。
鍾言瞻很自然地在我身旁坐下。
我們不說話,也沒有眼神上的交流。
像是陌路人。
鍾言瞻的朋友,聊起了在英國的趣事。
忽然有人問我:ṭù₀「嫂子,聽說你三年前也在英國唸書?」
「嗯。」
「在哪個城市?」
「倫敦。」
「巧了,三年前我們幾個都在倫敦,結伴去的,怎麼沒碰到你?」
留學生有自己的圈子。
圈裏又因爲家庭背景,分成不同的小圈子。
他們默認,我應該在他們的圈子裏。
我說:「我比較宅,不愛社交。」
「真的沒見過嗎?」
對面男生突然認真起來。
「總感覺嫂子很面熟呢,我一般不會忘記美女……等等。」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驚詫地看看我,又看看鐘言瞻。
很顯然,酒吧那天,他也在。
並且,他目睹了我和鍾言瞻的意外之吻。
「你是、你是那個!!」
「你記錯了。」鍾言瞻凝視他,「想清楚再說話。」
男生立刻閉上嘴。
任憑其他人怎麼問,他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我悄悄鬆了口氣。
沒人知道,桌子下面。
鍾言瞻十指緊扣我的手。
幾次我想要抽回來,都被他攥得更緊。
聊天還在繼續,話題也變了好幾番。
然而,長桌另一旁。
我和鍾言瞻都沒有注意到。
艾伊然的叉子掉了,她鑽到桌下去撿。
等她起身時,表情變得十分古怪。
-16-
晚飯結束後,來了位不速之客。
是鍾喻。
他甚至沒來得及換衣服,穿的還是上班時那種極爲得體的西裝。
其他人都愣了:「鍾喻哥!您怎麼來了?」
「露露在這裏,我來陪她。」
「哇,真恩愛啊!」
「羨慕哭了,聯姻還能這麼甜。」
鍾喻淡淡一笑,沒有否認。
他長得實在出衆。
站在一羣二世祖中間,令人移不開目光。
我冷冷地看着他,並不想上前迎接。
顯然,有人比我更積極。
艾伊然甜甜一笑:
「鍾喻哥,你來啦,我爸最近還總唸叨你,想約你來家裏喫飯呢。」
鍾喻禮貌地回:
「有機會,我會帶露露一起去。」
艾伊然笑容微頓。
「你怎麼還是個直腦筋呀,我真擔心你被騙。」
旁邊人調侃:「艾伊然,你胡說什麼?鍾喻哥從小成績就好,比我們都聰明,他纔不會被騙。」
「這可不好說……」
艾伊然餘光瞟向我:「有的人啊,表面看着光鮮,背地裏卻幹些髒事。」
「艾伊然,你有話就直說,都是朋友,別陰陽怪氣。」
「好吧,是你們逼我說的哦。」
她突然轉身,指向我:「司妤露跟鍾言瞻剛纔牽手了!我親眼所見!」
-17-
一時間,大廳內一片寂靜。
鍾言瞻半癱在沙發上,兩條長腿敞開,一臉漠然。
我則站在二樓,冷冷地向下望。
我們兩個,都淡定得可怕。
反倒顯得她像個小丑。
「撲哧,」有人率先出聲,「這是今晚最無厘頭的笑話。」
「哈哈哈,就是啊。」
其他人放開了嘲笑。
「艾伊然,鍾言瞻是鍾喻的弟弟,你分分場合好吧。」
在座的,雖然都是二世祖,但也都是聰明人。
豪門醜聞看得多了,真假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給鍾家面子。
給鍾喻面子。
艾伊然今天犯了大忌。
她的自以爲是,遲早會害了她。
艾伊然也回過味來。
但現在,她已無路可退,只能聲嘶力竭地證明自己:
「是真的!我鑽到桌下時,親眼看到的!我不會無緣無故給自己找這麼個麻煩!
「鍾喻,我不忍心看你被騙,你瞭解我的,我絕不會害你!」
她脖子都漲紅了。
看上去,不像演的。
衆人面面相覷。
這下怎麼辦?
艾伊然恐怕真要撕破臉了……
最終,大家把目光轉向鍾喻,想看他會怎麼接下這份「大禮」。
人羣中間。
鍾喻緩緩抬頭,與我四目相對。
一秒,兩秒……
他忽然彎脣一笑:
「艾伊然,你看錯了。」
「什麼?不是,鍾喻哥,你當時不在場,可能不知道——」
「我說。」
鍾喻打斷她。
嘴角雖仍噙着笑,那笑容卻毫無溫度,令人不寒而慄。
「我說,你看錯了,他們沒有。」
-18-
鍾喻什麼都知道。
聽說我和鍾言瞻同時出現在這裏,他推了手裏工作,立刻趕來。
快到莊園時,他的掌心,忽然泛起一陣溫熱。
那溫熱糾纏不休。
幾乎瞬間就能想象到,兩隻手如何緊握在一起。
他把油門踩到底,一路狂飆到地。
房間內。
尹茉出去時貼心地關上門,給我們單獨談判的空間。
我單刀直入:「艾伊然說的都是真的,她雖然傻了點,但對你確實沒有惡意。」
鍾喻並不回答。
他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溫和地問:
「露露喜歡這個莊園嗎?」
「還行。」
「那我回去就給你買一個。」
「留給你的下一任老婆吧。」
「露露說笑了,我只會有你一個妻子。」
「我已經委託了離婚律師,估計再過不久,你就能收到律師函了。」
鍾喻正在剝荔枝,呼吸微頓。
他的手很好看,纖長乾淨。
我是一個手控。
在最喜歡他的那段時間裏,僅僅看到他的手,我都心潮澎湃。
荔枝剝好了,經由那雙完美的手,放到我面前。
「露露,你是不是真的想離婚?」
「當然。」
「我可以放你自由。」
我有些意外:「你同意了?」
「但有個條件,在判決離婚前,你不可以跟小瞻在一起。」
「爲什麼?」
「你們之間的一舉一動,都會讓我瘋掉。上訴離婚,最多三到六個月時間,這期間讓我做做心理準備。」
「我憑什麼答應你?」
他苦笑:「就當是……可憐可憐我。」
思忖片刻,我答應了。
這不是難事。
鍾喻繼續剝荔枝給我。
他總是那麼沉穩。
以致,我忽略了剛纔他話裏的潛臺詞——
他已經在瘋掉的邊緣了。
-19-
清晨,我起得早,去看日出。
到觀景臺時,發現鍾喻坐在那兒。
我扭臉就要走。
恰好跟他的特助撞上。
「夫人。」特助客氣地跟我打招呼。
「別叫我夫人。」
「夫人,您能不能聽我說句話?」
我看了鍾喻一眼,他還沒發現我在這兒。
「你說。」
「請您不要怪鍾總,要怪就怪我吧。」
「什麼意思?」
特助愧疚地低下頭:
「以前那些餿主意,其實是我給鍾總出的。他問我,該怎樣讓您放棄這段婚姻,我就給了他那些建議。
「鍾總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該怎麼妥善地和異性相處,他聽取我的建議,對您冷處理……」
我問:「給我介紹別人,也是你的建議?」
「對。」
「你可真有才。」
特助怕我踹他,瑟縮了一下肩膀。
「那個,我是看小說,小說裏都是這麼寫的!我尋思着或許有用,就建議給鍾總了!」
我微笑:「那請問,你看的小說叫什麼名字?」
特助虛弱了:「您真要知道嗎?」
「不說扣工資。」
「《霸道總裁輕輕寵》……」
-20-
鍾喻和他的心腹,都是工作狂。
對待感情一竅不通。
他們在事業上卓有成就,可對待感情,簡直一攤爛泥。
如果不是事情搞砸了,這特助恐怕還會覺得自己挺聰明的。
我答應鐘喻,會和鍾言瞻保持距離。
起先兩天,維持得還算不錯。
意外發生在第二個夜晚。
尹茉開了瓶酒。
她從她爸酒櫃裏「偷」出來的,據說價值昂貴。
我知道自己酒量不太行,但又很想嚐嚐。
尹茉也說:「怕什麼,在自己房間裏喝,喝完就睡,不怕斷片。」
酒勁出奇地大。
幾杯下肚,我已然暈乎乎了。
一覺睡醒,已是午夜。
尹茉睡下了。
我肚Ŧū́ₔ子咕咕叫,想去外頭找點喫的。
這個點,大部分人都睡下了。
只有大廳內亮着一盞燈。
光線微弱,照出沙發上的人。
是鍾言瞻。
他脖子後仰,雙目緊閉,像是睡着了。
我躡手躡腳,從他背後繞過。
卻被一把抓住。
「去哪?」
他睜開野獸一般的雙眼。
「找點喫的,你繼續睡吧。」
「你這兩天在躲我。」
我沒有告訴他,我和鍾喻的約定。
只說:「人多,不方便。」
他用力,將我拽到沙發上。
用兩個膝蓋和腿壓制住我。
「司妤露,你是不是同情鍾喻了?」
「咳咳,沒有。」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酒還沒醒,鍾言瞻是重影。
唯獨那雙眼睛……
我看到了清晰的佔有慾。
不好。
他現在理智不足。
我試圖掙脫他。
鍾言瞻二十一歲。
正是橫衝直撞的年紀。
察覺我要走,他乾脆低下頭,蠻橫地撬開我的牙關。
這個吻又急又粗暴。
他沒有閉眼。
而是直勾勾看着我的表情。
「露露,我會讓你很快樂的。」
「不行……」
「別怕,放鬆些,明天你就忘記了。」
我大腦一片混亂。
霎時間,一個拳頭砸在鍾言瞻臉上。
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鍾喻站在夜色中。
身上有我從未見過的危險氣息。
-21-
鍾喻下手極狠。
鍾言瞻摸了摸嘴角,一手血:
「原來三好生也有暴力的一面。」
鍾喻說:「你以爲我會一直容忍你?」
「你和司妤露要離婚了,憑什麼我不能愛她?」
「離婚流程纔剛開始,她還是我的妻子,你的嫂子。」
「嫂子?」
鍾言瞻又笑了:「可是,明明是我先親的她!憑什麼要我拱手相讓!」
鍾喻不爲所動:「你親過的女孩少嗎?難道你要一個個都去負責?如果不是我想找到她,你恐怕早把她忘得一乾二淨。」
鍾言瞻無法反駁。
鍾喻又說:「你口口聲聲愛她,其實,也只把她當成報復我的工具。」
「你都知道?」
「你的心思不難猜。」
「是,我承認,我討厭你,鍾喻,我們要不是兄弟就好了。」
鍾喻依然平靜:「爲什麼?」
「因爲我他媽一直活在你的陰影裏!從小到大,你近乎完美,長相成績能力都挑不出任何錯,無論是父母還是老師,都更喜歡你!
「憑什麼?我也姓鍾!憑什麼我就只能成爲你的影子!
「我不甘心!我就要看你作繭自縛!」
鍾言瞻有些暴走。
還好,大廳離衆人的臥室比較遠,聲音傳不過去。
「現在你看到了,高興了嗎?」
除了最初那一拳,鍾喻再沒有絲毫怒意。
他只是冷淡,漠然。
「小瞻,我巴不得你來取代我。怎麼?你似乎很驚訝?
「我也想享受生活,去國外讀書,喝酒,開車,跟朋友整日玩在一起,還有花不完的錢。
「沒有任何生存壓力,喜歡什麼就買什麼,犯錯也有人兜底。
「在你過這種日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是誰在爲你拼命?」
鍾言瞻一下子愣住了。
「還有爸媽,小時候,我考不到滿分就會被打手心,你呢?隨便你考幾分,他們只會關心你學得累不累。」
「不、不是這樣的……他們覺得我是個廢物……」
「那你自己呢?你有拿出半點,不要當廢物的決心嗎?」
鍾言瞻像是被扼住咽喉,說不出一個字。
鍾喻目光看向一旁的展示架。
裏面擺着很多名貴紅酒。
「知道我爲什麼不愛喝酒嗎?二十三歲那年,我和人應酬到洗胃,第二天,卻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上談判桌。」
鍾喻自嘲一笑。
「你喜歡這樣的生活?那你去過。但司妤露,我要帶走。」
-22-
鍾喻連夜將我帶離莊園。
車子開得飛快。
他一直沉默,氣壓極低。
我撐着有點痛的頭,說:「剛纔是個意外。」
鍾喻沒有接話。
他瞳仁黑沉沉的,似風雨欲來。
不知開了多久,車子在一幢小別墅前停下。
我問:「這是哪?」
「準備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鍾喻沒有多說,他似乎很煩躁。
他打橫抱起我,快步走進去。
別墅已經裝好了。
是我喜歡的那種風格。
但還沒來得及看仔細,我就被鍾喻扔在牀上。
「你幹什麼——」
鍾喻轉身,倏地吻了下來。
「你。」
我瞬間瞪大眼睛。
剛纔那個回答,是鍾喻說的嗎?
完全不符合他平時的氣質。
而且,他也不閉眼。
他此刻的目光,比鍾言瞻的更令人心驚。
像是要Ṫũ̂⁼把我全部吞入腹中。
還有,他的動作——這根本不是吻!
是咬。
如果說鍾言瞻是野蠻,那麼現在的鐘喻,堪稱兇殘。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像是揭開平靜的幕布,正式迎來狂風暴雨。
黑暗中,鍾喻活動了一下纖長的手指。
開始在我皮膚上摩挲勾畫。
一路探尋到未知的領域。
「鍾喻!」
我死死地抱着他,才能找到平衡。
他的手……我以前不是沒想象過這個畫面。
現在,真實上演。
「露露,我說過的吧……你們若是再進一步,我會瘋掉的。」
鍾喻垂眸看我,語氣微涼。
直至此刻,他都沒有展露絲毫慾念。
宛如高高端坐的神,在觀察着衆生百態。
可爲什麼。
越是這樣,越顯得他的動作曖昧到極點。
「露露,你看,西裝袖口溼了。」
等我近乎融化,鍾喻才慢慢收手。
理智漸漸回籠。
我長吁一口氣,說:「剛纔,和他,不是我主動的。」
鍾喻頓住,凝神看我。
-23-
「我既然答應過你,就一定會做到。
「我在車上就跟你說了,是意外,但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去大廳找點喫的,我餓了。
「而且你來得很及時,什麼都沒發生。」
鍾喻靜靜聽我說完。
「真的?」
「有沒有發生什麼,你最清楚,不是嗎?」
事實上,我的衣服完好無損,鍾言瞻也是。
「託你的福,鍾喻,我現在酒醒了,但也更餓了。」
「我去弄喫的。」
鍾喻很怕我餓着。
他起身後,我纔看到,他其實並未像表面那樣淡漠。
他的身體,也已經在忍耐的邊緣了。
但他還是利索地進了廚房。
新房子沒準備什麼食材,但有一些速食。
他簡單做了些。
「現在太晚,外賣叫不到,明早再給你準備更多菜。」
喫了點東西,我感覺好多了。
萬幸這次沒斷片。
離開莊園前,兄弟倆的對話,都還記得。
也想起了——
那天日出清晨,特助最後跟我說的一些話。
「您還記得您家公司三個月前的那場危機嗎?」
「我記得,最後是港圈的某位大佬幫忙解決。」
「不,是鍾總。鍾總親自飛香港請了那位大佬,還主動合作讓利,幫您解決了問題。」
我詫異:「從他自己的手裏讓利麼?」
「是。而且,那不是第一次。鍾總的想法很簡單,雖然給不了您愛情,但出於責任,也會保護您。」
鍾喻正在收拾我喫過的碗筷。
襯衫袖口挽起,似乎能看見曖昧的水痕。
我走到他身旁。
他以爲我要幫他,說:「你去休息吧,活兒都交給我來幹。」
我伸出指尖,撓他的腰。
早就想撓這兒了。
「怎麼了?」他繃緊了腰,轉頭問我。
面容在燈光下,分外柔和。
「一會兒,可以溫柔點嗎?」
我這樣說。
-24-
黑暗中,鍾喻的手在我身Ŧů⁰上游走。
我抓起牀頭裝飾的羽毛,也在他身上輕輕地掃。
他肌肉寸寸緊繃,呼吸急促。
褪去兇狠的鐘喻,實在太過溫柔。
像一縷春風,輕輕一吹。
我就化成了一攤水。
他沒有實際經驗,卻知道照顧我的感受,努力取悅我。
我彷彿變成了大海。
只會漲潮,不會落潮。
漲潮幾次後,想要征服海洋的人,也悶哼出聲。
他忍得很難受。
我的皮膚,僅僅是擦過一些地方,就能激起他的戰慄。
「可以麼?」
忍無可忍的時候,他低聲詢問。
得到我的應允,鍾喻終於揚帆出海。
他的喘息在我耳邊,好聽得要命。
察覺到我在迎合,鍾喻徹底放棄矜持——
他開始展現自己隱藏的另一面。
太瘋了。
太瘋了。
他簡直瘋得可怕。
天邊露出魚肚白時,我也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睡着前,腦子裏只剩一個念頭——
早知道他這麼能幹,我就早點享受了!
-25-
鍾言瞻打了好多電話。
我都沒接到。
手機被我留在了客廳。
事實上,也無暇顧及他。
因爲第二天,我剛從睡夢中醒來,就接到了家裏的電話。
我爸病倒了。
他身體一直不好,這次突發腦溢血,直接進了 ICU。
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爸爸是我唯一的家人,也是我的底線。
掛了電話,我六神無主:「鍾喻,我爸腦出血,我現在要回 B 市!」
「我送你。」
路上,我心神不寧。
反倒是他,打了無數個電話,請到了國內最好的專家。
他伸出一隻手,覆在我掌心。
「不要慌,爸不會有事的。」
他穩定的情緒,像是給我喫了一劑安定藥。
幾天後,爸爸終於出了 ICU。
但情況不太好。
雖然不會死,但大腦損傷,認知功能減退。
也就是說,他癡呆了。
我爸白手起家,叱吒生意場,爲人磊落乾脆。
沒想到,連退出的時候,也這麼幹脆。
我原本只負責家裏在 A 市的業務。
現在,連 B 市的都要交給我了。
爸爸原本的經理人,同我交代着工作。
我一側頭,看到窗外。
鍾喻推着我爸,在醫院裏散步。
經理也順着看了過去,說:「鍾總真是個好丈夫、好女婿。」
「哪裏好?」
「您可能不知道,這幾天,鍾總白天陪你們,晚上處理工作,幾乎沒幾個小時可睡。還有啊,老大出事後,以前的競爭對手虎視眈眈,都被鍾總不動聲色地擺平了……」
我看着那裏。
爸爸像個孩子,想要花。
鍾喻彎下腰,頗有耐心地折了一枝。
-26-
我接手爸爸未完成的工作。
每天忙得昏天黑地。
以至於,鍾言瞻找到我的時候,我還一心沉浸在工作中。
他還是那個亞麻灰棕的髮色,髮梢像刺一樣豎起。
「你看你,忙得魂不守舍的,我今天開了摩托,帶你去兜風?」
不愧是鍾喻的弟弟。
兄弟倆都很擅長假裝「無事發生」。
我搖頭:「一會兒還有客戶要見。」
「你怎麼現在跟我哥似的?」他打趣道。
「公司裏都是當年跟着我爸的老員工,我想努力養活他們。」
這句話,讓鍾言瞻想起了什麼。
「養活身邊的人……很累吧?」
「不光累,壓力也很大。」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輕鬆地開口:「今天來,是想跟你解釋一件事。」
「你說。」
「我並不是完全把你當成報復我哥的工具,我喜歡你,是真的。」
我的目光,終於從文件上抬了起來。
「一開始,出於報復,想看我哥作繭自縛。後來……我發現你挺好的,連我爸媽都覺得我不學無術,無藥可救,只有你尊重我,善待我,所以我慢慢地喜歡上了你。」
浪蕩的人,難得純情。
鍾言瞻耳朵紅了。
我說:「你不用解釋什麼,最初我找你,也是爲了報復。我理解的。」
「可我說的是真的……」
鍾言瞻目光瞬間黯淡。
「司妤露,我下個月要回英國了。」
「一路順利。」
「那麼今天,真不跟我去兜風嗎?」
還沒來得及回答,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
又是長達半小時的電話會議。
待會議結束,鍾言瞻已經走了。
桌上只留下一瓶,沒拆封的藍莓醬。
-27-
鍾喻後來又受了一次傷。
我爸遲鈍地走在路上,沒注意到高空拋物。
鍾喻眼疾手快地推開他。
自己卻被砸到。
他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萬幸沒留下後遺症。
但這次受傷後,鍾喻和鍾言瞻的共感消失了。
ţŭ̀₂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永遠都會是個謎。
我們的離婚流程終止了。
爲了讓爸爸的公司,在 A 市站穩腳跟。
我需要鍾喻。
深思熟慮過後,我決定撤訴。
撤訴那天,鍾喻還在病房。
他捧着我的掌心,用臉蹭啊蹭。
開心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有這麼開心嗎?你知道,我是爲了利益。」
「沒關係,利用我,別客氣。」
我和鍾言瞻沒有聯繫了。
我們終究走上了全然不同的人生。
又過了大半年,我在 A 市嶄露頭角。
不是以鍾喻妻子的身份。
而是司妤露,真正地被人認可了。
就連艾伊然都來巴結我。
我這才明白,艾伊然其實也談不上有多喜歡鐘喻。
她只是單純地慕強。
誰厲害,她就貼誰。
雖然這個舉動,並不討人喜歡。
公司上市那天。
我和公司的骨幹們參與敲鐘儀式。
結束後,大家一起去聚餐慶祝。
忽然下起了綿綿的雪。
正愁路滑,車不好開,我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鍾喻穿着深灰色的長風衣,撐一把傘,站在路燈下。
同事們起鬨:「司總,老公來接你啦。」
我走上前,笑着問:「你怎麼來了?」
「忙完工作,買了最近的一趟航班,想和你一起慶祝。」
「那你來晚了,我們已經喫完了。」
鍾喻溫和地笑了笑:「喫宵夜嗎?」
他作息很規律,也很自律,以前字典裏從來沒有「宵夜」二字。
但和我在一起這段時間,他陪我做了很多以前想都不會想的事。
「剛好,我給鮑汁鳳爪留了肚子。」
「我就知道。」
喫完宵夜,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我甩開鞋子,撲騰在牀上。
「好累啊。」
「累?那就早點睡。」
我轉頭看他。
屋內暖氣旺盛,男人慢條斯理地脫了內搭的黑色毛衣,露出精壯的身材。
自從知道我喜歡後,他保持得更好了。
尤其是手,時不時在我面前抓點什麼。
合理懷疑, 他想要吸引我的注意。
「鍾總都送上門了, 也可以做點別的。」
鍾喻彎了脣角:「給你帶了禮物。」
他慢慢地, 從行李箱裏,拿出好多……小東西。
那種特殊用途的小東西。
「你之前說想嘗試, 我留了心,買了一點。」
「我只想知道, 你是怎麼過安檢的?」
「我說, 我要去找我老婆, 他們就放行了。」
鍾喻俯身,親了親我。
「夠老婆大人玩一個晚上了吧?」
月亮升到最高處。
燈影交錯間,鍾喻貼在我耳旁, 說:
「我愛你。」
番外
又是一年夏。
公司已經步入正軌。
司妤露請了幾個絕佳的職業經理人,分擔手中的工作。
她終於有空出來踏踏青,和朋友聚聚會。
而不是家和公司兩點一線——
唯一的娛樂活動, 就是在鍾喻身上找樂子。
鍾喻今天有個會要開。
司妤露只能獨自去看天鵝。
市內新修的人工湖,養了幾隻天鵝在裏面,平時人很多。
她買了一包天鵝食,一把把撒進去。
「怎麼不喫呢?」
天鵝們不過來, 只是在遠處打轉。
司妤露納悶地嘀咕。
「你再扔遠點試試。」
旁邊忽然有人搭腔。
熟悉的,懶洋洋的嗓音。
司妤露豁然回頭,看到了鍾言瞻。
數不清多少年沒見了。
三年、四年?
自從鍾言瞻那次告別後,他就沒再回國過。
「嫂子好像不認識我了?」
「你居然沒有改髮色。」
亞麻灰棕。
不得不說,鍾言瞻在有些事情上,意外地長情。
「嗯, 有人說過,這個髮色襯我。」
司妤露就是那個「有人」。
她沒搭腔, 問:「這次回來待多久?」
「順利畢業了,還拿了一次獎學金。這趟回來就不走了。」
「恭喜。未來有什麼打算?」
「沒想好,反正不進公司。放心,不會跟我哥搶業務。」
「我沒這樣想。」
「真的麼?」
鍾言瞻忽然挨近。
「那你剛纔,爲什麼躲了一下?」
俊美的臉蛋在眼前放大,司妤露避開視線。
「你回頭好好跟鍾喻聊聊, 親兄弟, 沒什麼解不開的心結。」
「或許吧。」鍾言瞻漫不經心。
司妤露又拋出一把天鵝食。
還是無鵝問津。
鍾喻低聲笑了:「都說了, 要扔遠點。」
他忽然傾身, 湊到司妤露身旁。
一手抓起一把食, 拋了出去。
天鵝果然撲棱着翅膀過來了。
司妤露一動不動。
鍾言瞻的呼吸, 就在耳畔邊上。
他們沒有任何肢體接觸, 卻又離得那樣近。
從後面看, 像是鍾言瞻把她圈在了懷裏。
「嫂子看明白了嗎?」
司妤露抬頭。
直至這一刻。
她看到, 他眼中那道熟悉的鋒芒。
被稱爲「佔有慾」的鋒芒。
比起當年,只增不減。
司妤露起身,拉開距離:「我要走了。」
傍晚,司妤露回到家。
鍾喻已經在家了。
「看到天鵝了嗎?」
「嗯。挺肥的。」
她躊躇片刻, 終是沒把遇見鍾言瞻的事說出來。
「那玩得開心嗎?」
「開心。」
鍾喻習慣性過來, 接走她的包。
突然。
他看到妻子肩膀上, 有一根髮絲。
亞麻灰棕色的短髮。
司妤露渾然不覺,跟他說天鵝有多不喜歡她,餵食有多不被待見。
「鍾喻?你發什麼呆?」
「沒什麼。」
鍾喻笑了笑:「你喜歡, 以後我們在莊園裏也養幾隻。」
他靠近,親吻他的妻子。
那根髮絲,被他悄悄捏起。
丟進垃圾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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