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了年級第一，爸媽終於答應陪同我一起去複查心臟病。
暴雨天氣，我等了三個小時，卻始終打不通他們的電話。
我淌水前往公交車站，獨自去往醫院後，爸媽發來一條簡短消息：
「我們有急事要處理。」
轉頭表妹新發了一條朋友圈，照片中是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忙碌做飯。
配文是：「嗚嗚嗚舅舅舅媽也太好了吧！我說我不會煮麪，他們就趕過來要給我做飯。」
換做以前，我可能會跟他們大吵一架。
而現在我躺在病牀上，平靜得嚥下一口冷透的外賣，評論道：
「還叫什麼舅舅舅媽，叫爸媽啊！」
後來我拎着行李動身前往了國外，開啓我新的人生。
爸媽卻慌了。
-1-
今天原本是爸媽約好陪我複查心臟病的日子，卻突然下起了暴雨。
我從早上六點等到了九點，等到了積水漫過腳踝。
卻一直打不通爸媽的電話。
渾身溼透的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等了。
於是我咬着牙，獨自淌水去了公交車站。
打開手機刷卡的那一瞬間，一條通知彈了出來。
點開一看，是表妹林依依發的朋友圈。
她曬了爸媽穿着黃油小熊的圍裙，給她做飯的畫面。
多麼溫馨的一家人。
她配文道：「嗚嗚嗚舅舅舅媽也太好了吧！我說我不會煮麪，他們就趕過來要給我做飯。」
「我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女孩！」
我想起了曾經我發高燒時，想要爸媽給我做一碗清淡的面。
他們非常不耐煩：
「你點個外賣不就得了？你知道我們有多忙嗎？」
「這麼點小事也值得找我們？」
當時我天真得以爲他們很忙，從此不敢再麻煩他們。
當我考了年紀第一時，爸媽說他們可以滿足我的一個要求。
我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得問道：
「後天是我複查心臟病的日子，可以陪我去嗎？」
爸媽一口答應。
我滿心歡喜，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而如今，因爲表妹的一句話，他們就拋下了我，還願意花三個小時爲她做一頓飯。
三個小時的冷風冷雨，讓我的心好冷。
冷到，我都沒力氣去質問他們是怎麼回事。
我還要趕着去醫院。
於是我給這條動態匆匆評論道：
「不要叫舅舅舅媽了，叫爸媽吧！」
隨後關上手機，一路顛簸，終於到了醫院。
-2-
林依依是我的表妹，從小父母雙亡。
爸媽心疼她，把她接到了家裏與我同喫同住。
那時的我非常慶幸有個妹妹可以和我作伴。
可林依依總愛搶我的東西。
我的玩具，我的房間，包括我的父母。
爸媽也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依依都沒有爸爸媽媽了，我們給她多一點的疼愛難道有錯嗎？你不要這麼小心眼。」
在長時間的壓力下，我患上了心臟病，要經常喫藥和複查。
爸媽卻覺得我是裝的，說我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爭寵。
無論我怎麼做，他們的偏愛永遠是林依依。
明明我也是一個孩子，卻如同孤兒一樣。
自己讀書，自己做飯，自己去醫院看病。
我大吵大鬧過，想要他們對我多一點Ṭū́ₔ愛。
他們卻當着衆人罵我不懂事，罵我心機深沉，罵我容不下自己的妹妹。
我曾經很多次懷疑過，是我做錯了嗎？
在看到醫院裏許多抱着孩子安慰的父母后，我突然有了答案。
原來這世界上也有很愛自己孩子的父母。
是我命不好。
-3-
吹了冷風的我頭疼欲裂。
臉色蒼白得不得了。
一度要暈厥。
護士發現了我的不對勁，趕緊給我優先安排了病房。
我躺在病牀上休息，好不容易纔喘了一口氣。
電話就跟催命一樣瘋狂響起。
剛一接通，媽媽就怒氣衝衝得開始指責我。
「徐幼圓你給你妹妹評論的話是幾個意思？你不知道她從小就父母雙亡嗎？你怎麼就這麼小心眼非要刺激她？」
「依依她一天沒喫飯了，好不容易嘗試着做個麪條，結果還把手給燙傷了，所以我們纔回來給她做飯的。」
「你又沒死，整天裝病怏怏來要挾我們關愛你了。」
「從小到大我們哪裏缺你的少你的了，我怎麼就生出來你這麼個愛搞雌竟的女兒。」
我突然就覺得爭辯再多也沒有意義，反正在他們看來都是我在狡辯、在爭寵。
三個小時大雨，我打不通他們一個電話。
如今一條評論，不到半小時，爸媽便着急來爲表妹出頭。
他們有沒有一刻擔心過我會病發？
如今我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見我遲遲沒有回答，媽媽就像個勝利者，得意洋洋得指責我。
「你不說話是不是又覺得我虧欠你了，是不是還要我給你道歉…」
媽媽罵得愈發難聽。
我索性就掛斷了電話，把繳費單給他們發了過去。
半晌，爸爸發了消息過來。
「幼圓，你媽也不是故意的。」
「你都這麼大了應該學會獨立自主，自己看醫生就是第一步。」
「你看你現在就做得很好，林依依也是你妹妹，她離不開Ŧū́²我們，你也知道的，你會體諒我們的對吧。」
人在極度悲傷後，情緒往往會如一潭死水一樣平靜。
我只簡單回覆道:「知道了。」
爸爸鬆了一口氣，似乎覺得這樣對我有點不公平。
他難得討好我：
「這裏是一萬塊錢，你先把住院費交了，好好照顧自己，晚點我再給你送飯過去，你就不要再計較了，都是一家人。」
換做以往，我肯定會非常開心。
而我如今非常冷靜，只是回了句謝謝。
他們總是這樣。
打一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
讓我執着於這些若有若無的愛。
但如今，愛我不要了，他們我也不要了。
我突然發現，對他們沒有期待後，我可以過得更好。
-4-
Ṫü⁾
我一個人躺在充滿着消毒水味的病牀上。
胃已經餓到沒有知覺了。
我一直等到了下午兩點，飯還是沒有送到。
我強撐着起來點了個外賣，看着窗外的大雨，也給爸媽發去了消息：
「我點了外賣了，不必送過來了。」
回覆我的卻是表妹哭泣的聲音。
「對不起姐姐，如果沒有我就好了。都怪我拖累了舅舅舅媽，你不要怪他們。」
「他們現在才陪我喫完飯，現在就趕過去，姐姐你再等等好不好？」
遲鈍的我已經無暇思考她話裏是什麼意思。
下一秒，媽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怒氣衝衝。
「你什麼意思？我都說了要給你送飯？你裝什麼可憐？」
「想讓大家都知道我們對你不好嗎？」
「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吧？作爲你爸媽我們做的夠多了，你爲什麼還是不知足。」
「妹妹因爲你一直在哭，趕緊給她道歉！」
我嘆了口氣，認真得回道：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裝可憐。喏，我的外賣到了，不想你ŧű̂ₜ們白跑一趟而已。」
說着，我給媽媽拍了一張被雨打溼的蓋澆飯。
媽媽沉默了。
半響過後，她給我打過來一筆錢。
「喫點好的補補，搞得我們虧待了你似的！」
我沒再回復。
忍着噁心一口口嚥下冷透的外賣。
身心疲憊的我，喫完飯後只想好好休息。
糾結太多，沒意義。
-5-
在醫院複查的半個月。
我拖着虛弱的身體，推着笨重的輸液架在醫院裏來回穿梭。
從病房到前臺繳費拿藥，走走停停的跨越大半個醫院。
我已經很熟練了。
主治醫師讓我聯繫爸媽，過來了解一下國外的醫療資源。
國外的醫院對治療我的後天性心臟病很有幫助。
這種事情不能再拖的了。
爸媽作爲我的監護人，必須第一時間到場。
但如今我只是笑了笑：「我是個成年人了，擁有對自己負責的能力。」
隨後平靜得簽下了協議書。
此刻，我慶幸我是個成年人。
十八歲的我，意識到了我該開啓自己新的人生。
我不應該被困在親情的泥潭裏。
半個月後，我便動身前往國外治療。
至於這個消息，我想他們不是很在意，所以我什麼也沒說。
-6-
我拖着剛剛恢復的身體回家。
家裏一片靜悄悄的。
不出意料的話應該又是陪林依依去了。
我也懶得追問他們去哪裏。
一個人也挺好的。
我打開冰箱想找點喫的，卻又無從下口。
裏面全是林依依愛喫的。
目光瞄見那瓶過期的鮮奶，便順手丟進了垃圾桶裏。
索性囫圇幾口吞下一大把藥就上樓睡覺了。
再次睜眼，我是被樓下的笑聲給吵醒的。
林依依正和爸媽坐在沙發上侃侃而談，茶几上擺放着給林依依新買的衣服首飾。
看到我的出現，爸媽有些驚喜，罕見得拉着我上下看了幾遍。
似乎要把我刻入腦海裏。
林依依一臉虛情假意的關心我，「表姐，你什麼時候出院的啊，你怎麼不讓舅舅舅媽去接你呢，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啊。」
我禮貌的回了個微笑，「看你們都挺忙的，索性我就自己回家了。」
「我這麼大了應該要學會獨立了。」
媽媽的笑容僵在臉上。
以前他們帶林依依去哪裏，我總是要大吵大鬧跟着。
如今我這般冷靜，讓他們有點慌了。
媽媽站起身來，十分殷切：
「這些日子在醫院怎麼樣？爸媽太忙了沒時間去看你。」
「你回來了也好，剛好冰箱裏還有雞湯，我給你熱一熱，你喝了補補。」
打開冰箱的那一剎那，媽媽黑沉着臉質問我:「冰箱裏的鮮奶是不是你喝掉的？」
我這才反應過來。
我的舉手之勞又讓他們誤解了。
林依依被接回家時嚴重營養不良，爸媽就堅持每天給她喝營養高的鮮牛奶。
而我只配喝純牛奶。
我淡淡得回覆道，「過期了，我就順手丟了。」
媽媽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還敢撒謊！依依的鮮牛奶都是每天早餐現擠現送的，怎麼可能過期！」
「肯定就是你偷喝了！你說你怎麼這麼嘴饞啊，喝純牛奶是委屈你了嗎？你剛一回家就非要搞得全家不快活嗎？」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小心眼的女兒，你的心怎麼就這麼狠毒！」
林依依趕緊跑過去拉着媽媽的衣角就替我求情。
「舅媽，表姐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生氣了。」
「表姐如果願意的話，以後我可以把鮮奶都讓給她的。」
媽媽的怒火更勝了。
我嘆了一口氣，從垃圾桶裏翻找出那瓶發黃的，滿是豆腐渣沉澱狀的鮮奶。
「我真的沒說謊。」
「這樣能證明我的清白了嗎？我很累，我想回去休息了。」
「你們不喜歡我以後都不會動家裏的東西了。」
我真的很累。
也沒心思跟他們爭辯。
媽媽看着我疲倦的表情，破天荒得解釋道：
「丟了就丟了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別說氣話，這個家也是你的。」
我嗯了一聲，轉身上了樓。
沒過一會，我的門口就被敲了幾下。
打開一看，是爸爸端着溫熱的雞湯，臉上帶着歉意：
「對不起，是爸媽誤會了你，你別生我們的氣。」
「這是你媽媽給你煲的雞湯，你趁熱喝了吧。」
媽媽在後面探着頭，似乎想說什麼。
但我已經沒有心思去研究他們的神情是什麼意思了。
我累極了，擺了擺手拒絕。
「我生了病，不能喫這些油膩的，給我浪費了， 你給依依吧。」
很普通的一句話，卻讓爸爸紅了眼眶。
我沒有心思安慰他，關上了門，繼續睡覺。
-7-
我睡了個很舒服的覺。
難得他們沒再來打擾我。
我下樓想要找點東西喫時，意外發現他們都在等我。
一看到我，爸爸就起來拉着我坐下。
「我們一家人好久沒喫過飯了，這些都是你愛喫的，喫吧！」
飯桌上，媽媽不停的給我夾着大蝦這些肉類。
我卻一口都沒動。
林依依酸溜溜開口：「舅舅舅媽對錶姐可真好，表姐一來，舅舅舅媽的心就偏了。」
「這麼多肉，我平時都沒得喫，果然有爸媽的孩子纔有人疼。」
媽媽聽完林依依的話，臉色一下子陰沉下去。
她語氣不悅得指責我：
「我給你煲了雞湯，給你做了大魚大肉，你到底還要我怎樣？」
「我也已經給你道歉了，我也很心疼你，我在盡力彌補你。」
「一家人哪有隔夜 仇，爲什麼就不能好好過？非要無理取鬧。」
我沒有像以前一樣，一旦媽媽生氣就開始惶恐道歉。
我很冷靜得解釋道：
「我大病初癒，不能喫這些肉類。」
「剛開始我也解釋過了，是你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我真的喫不下，這些也不是我需要的。「
媽媽被我反駁得啞口無言，愣在原地。
林依依一下子就哭了。
「姐姐，是不是因爲我你纔不開心的？」
「舅舅舅媽他們真的很愛你，只是方式用錯了。你不要生他們的氣好不好？」
「如果你不喜歡我，我這就走，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家裏。」
說着，她就要起身。
聽了林依依的話，媽媽的臉色再次變得冷漠以及怨恨：
「你別管她，她就是個白眼狼！」
「生她養她還不知足！我把你看作親生女兒，你也是這家裏的一份子，這個家裏也由不得她做主。」
我不想再聽她們這些沒意義的話。
放下筷子隨便Ṭû⁻點了點頭：
「我喫完了，你們隨意。」
轉身上了樓。
背後是媽媽毫不掩飾的罵聲：
「我怎麼生出來這麼個沒禮貌的女兒！真是後悔生了她。」
林依依故作揉捏的安慰：
「舅媽不要生氣，有我在呢。」
我沒有回過頭。
林依依這一套挑撥離間對我已經沒用了。
因爲這個家所有人所有東西我都不要了。
-8-
爸媽似乎因爲我的不識趣生氣了。
好幾天都沒跟我說話，而是頻繁得帶着林依依去海洋館和遊樂場。
對此我毫不在意。
以前我考了年級第一，也總會苦苦哀求他們陪我同去。
他們從來沒有答應過我。
從醫院九死一生回來後，我獨自一人去了海洋館。
完成了自己的夢想。
如果沒有人愛我，那我就好好愛自己。
在他們玩樂的時候，我把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英語的學習之中，已經可以做到和外國友人流暢的交流了。
離我遠赴海外上學的日子所剩無幾了。
我坐在窗臺前望着窗外的明月。
無比期待那天的到來。
三天後，爸媽帶着林依依回了家。
林依依身上是漂亮的公主裙，還抱着兔子警官的玩偶，看來是去了迪士尼。
看到我後，媽媽臉色有點不自在：
「最近身體怎麼樣？有沒有按時喫藥。」
我點了點頭：
「一切安好，還有什麼事嗎？我要背書了？」
爸媽愣住。
他們以爲這麼多天對我的忽略，會讓我反省到錯誤。
我沒有在意他們的反應。
還是爸爸偷偷戳了兩下媽媽的胳膊，媽媽這纔回過神來。
只見媽媽從背後拿出了一個購物袋，裏面是一件裙子。
「幼圓，你快看看這件裙子你喜不喜歡，媽媽給你精心挑選的。」
媽媽和藹的拿着裙子比對着我身材上下打量，而我只看了一眼就平靜的開口道:「這裙子太大了，我穿不了。」
媽媽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這件裙子依依穿着剛剛好啊，怎麼可能你就穿着大了呢？」
原來是林依依不要的啊。
媽媽不信邪，非要讓我換上看看。
直到看見那鬆鬆垮垮的衣領和腰部。
媽媽才意識到她多久沒帶我去逛過商場、買過新衣服了。
媽媽紅了眼睛：「怎麼就這麼瘦了呢？」
爸媽臉上的神情既像痛苦又像心疼。
林依依眼睛一轉，又開口道：
「姐姐怎麼跟以前的我一樣瘦啊！以後我的東西都給你，姐姐你一定要補好身體，不然舅舅舅媽心疼死了！」
說着她又開始抹起了眼淚：
「我以前餓是因爲我沒有爸媽疼，姐姐你有了這麼好的爸媽爲什麼還不珍惜自己的身體呢？」
我不想搭理她的小把戲，自己回了房間，把門關上。
「正好，我的爸媽讓給你了。」
「以後你們就是一家人。」
林依依哽住，隨後哭得更加大聲了。
「你爲什麼總是要拿我沒有爸媽的事情刺激我呢！」
爸媽趕緊手忙腳亂得安慰她。
我不管門外的喧鬧，帶上耳機開始背單詞。
-9-
林依依因爲我的刺激，突發心理疾病進了醫院。
診斷爲重度抑鬱。
爸媽這幾天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當我正端坐在沙發上跟着視頻學口語時，門被打開了。
是我媽。
汗水糊溼了她的衣領，看樣子很急。
我看見她的視線落在了被我放在一旁的牛奶上，便不急不躁的開口:
「這裏面是純牛奶，林依依的那份早上送來放冰箱了。」
我媽神色尷尬連連搖手想解釋，「不是的，媽媽不是那個意思。」
她趕緊上樓給林依依收拾了幾件衣服，告訴我：「依依爸媽去死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必須住院接受心理治療。」
「你以後別刺激她了，等她出院好好做姐妹。」
說罷她就想伸手丟掉我桌上擺放着的炒飯。
「少喫點垃圾食品，又不是沒錢點好的外賣。」
「你一個人在家也點幾個雞湯，鴨湯的補補身體，看看都瘦成什麼樣了。」
隨後，媽媽這纔看見我裹着紗布的手。
「這是怎麼回事！」
媽媽一臉緊張的捧着我的手，語言裏都是責怪的意思。
「我這纔多久沒回家你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你爲什麼不讓人省心呢？」
「等着我去找醫療箱給你重新上藥，像你這麼笨手笨腳的人肯定是沒有把傷口處理好的。」
我尷尬的把手從她手中剝離，表情寫滿了婉拒兩個字。
「不用了，沒什麼大事。」
她還想同我理論。
林依依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這是我第一次在媽媽臉上看見對林依依不耐煩的表情。
「林依依那邊應該更需要照顧，你快去吧。」
媽媽的表情軟了下來。
她感嘆我長大了，懂事了。
她剛想碰我的頭，卻又被我巧妙的躲開。
「我剛洗的頭。」
媽媽訕訕的收回手，「那我出門了啊。」
我不再理會她。
在媽媽看來我的不爭不搶是長大了，殊不知是他們自己親手扼殺了那個一心只有他們的女兒。
這時候手機突然瘋狂震動，是林依依發來的消息。
【我住院這麼久，舅舅舅媽可是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我身邊哦，你不覺得你很可憐嗎？】
我把手機關了機，沒有回覆。
-10-
林依依是像塊狗皮膏藥般黏在我媽媽的身上進門的。
還不忘和爸爸撒嬌，「舅舅，我今晚想喫辣子雞，出去這麼久我最想的就是這一口了。」
爸爸原本想一口答應下，目光卻嫖到了坐在沙發上我的我。
「幼圓，你今晚想喫點什麼，爸爸去買。」
我隨口就應了兩句「都行。」
爸爸欣慰的笑了笑，媽媽果然說的話沒錯。
在他們看來，自從林依依得了心理疾病後，我就懂事了很多，有了做姐姐的樣子。
林依依提着旅遊帶回來的各類紀念品一一像我展示。
「姐姐你看，這是舅媽親手給我扎染的裙子好看嗎？」
「還有這個，舅舅親手給我做的漆扇，和舅媽做的裙子超級配的是不是。」
我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敷衍的點點頭。
反正我就要走了，林依依在我眼裏也不過是跳樑小醜。
林依依見我反應冷淡，絲毫沒有她預料之中的撒潑打諢亦或是被氣到病發，表情變得有些猙獰。
她嘟起小嘴，努力的擠出了兩滴眼淚。
「舅舅舅媽，姐姐是不是還是很討厭我啊，明明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想和姐姐分享我的開心。」
「是不是我一開始就不應該跟着舅舅舅媽回家，可是我也好想有爸爸媽媽可以疼我愛我啊。」
我冷笑一聲，「看似無父母無，實則高堂滿座。」
「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林依依？」
林依依被我的話給嗆住了，當即就捂着心臟連連喊難受。
爸爸媽媽這次並沒有被她這陣仗給嚇到。
也不知是見慣了我心臟病病發的樣子，還是爲林依依浮誇的演技感到尷尬。
爸爸媽媽並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
他們一邊給林依依喂藥，安慰她不要胡思亂想，一邊又訓斥我林依依這是缺少安全感的表現，讓我說話別那麼陰陽怪氣。
我無奈的聳肩，拿着平板就上了樓去。
直到喫完飯才下樓。
餐桌上的菜依然以辣口爲主，但媽媽還是給我燉了雞湯。
此時的林依依早就恢復了正常，只是表情陰鬱。
我當然知道她爲什麼不開心，無疑就是在埋怨爸爸媽媽對我的好。
我下意識提防着她，可不想她又突然發了什麼病倒在我身上。
爸爸把剛切好的進口水果分別遞給我和林依依。
林依依或許是覺得自己也有了疾病纏身，自然是要比我更金貴了。
當即就嘟着嘴嫌棄道，「舅舅不是說好要給我買進口水果養養身體的嗎？怎麼和表姐是一樣的。」
爸爸秉着和稀泥的態度給林依依夾了一勺辣子雞。
「你和表姐喫的都是進口水果，你們都是我的好孩子。」
「你快嚐嚐這個辣子雞看看還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林依依纔不會善罷甘休，他的爭寵目標又變成了我媽。
「舅媽我想喫魚可是我夾不到。」
媽媽寵溺的把魚肉挑好刺夾進林依依的碗裏。
「還要喫雞腿！」
「好好好都依你的。」
等到兩隻雞腿都進了林依依的碗裏，媽媽纔想起這鍋雞湯是專門給我燉的。
「來幼圓，嚐嚐媽媽今天做的這個湯好不好喝。」
我剛想接過，就看見林依依那不懷好意的眼神。
只見她捂着胸口往旁邊一倒，想要把雞湯全潑在我身上。
哪料我早有準備，輕輕往旁邊一側，林依依就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摔倒在地。
頭部磕到了地面發出巨大的響聲。
爸媽趕緊撂下碗筷去查看林依依的傷情，拿着萬花油哄了又哄。
媽媽提出要送林依依去醫院檢查，卻被林依依一口拒絕。
「舅媽，我沒事的，我剛剛就是頭疼沒站穩，表姐也不是故意沒接住我的。」
我淡定的喝下一口雞ţùₚ湯，這味道與記憶裏的重合。
卻再也勾勒不起我心中的波瀾。
林依依這麼說無非就是想留在家裏監視我，害怕爸媽的愛又回到我身上。
「我可是心臟病患者，我剛纔要是接你了，成了你的肉墊死的可就是我了。」
媽媽當場就惱火了。
「徐幼圓你爲什麼總是要把死死死的掛在嘴邊，我們是虐待你了還是虧欠你了，你就這麼想死嗎？」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講話就好好講，不要陰陽怪氣的，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林依依朝我揚起勝利的笑臉。
可媽媽話鋒一轉，第一次語重心長的教育起林依依。
「依依你也這麼大了，表姐不可能事事周全到你，你有什麼事就儘管和舅舅舅媽說好嗎？」
林依依的表情就像喫了屎一樣難看。
重新回到餐桌上，我媽又給我夾了個雞翅。
「幼圓啊，妹妹還小你就讓着她點，雞翅也蠻好喫的，你嚐嚐。」
我淡漠的應下，就像個局外者冷眼旁觀。
爸爸瞪了媽媽一眼，嫌棄她一碗水端不平，所以他就夾起了另外個雞翅遞到我碗裏。
「幼圓來再喫一個雞翅，都是兩個，好事成雙嘛。」
我還是沒有回應他們。
一直到我放下碗筷，他們才發覺我碗裏的雞翅一點都沒動。
媽媽剛想問我這是爲什麼，門鈴卻響了。
是我買的炸雞到了。
媽媽的怒火也跟着水漲船高，「徐幼圓我好心好意給你夾菜，你不喫就算了，你點垃圾食品算幾個意思？」
見我不說話，媽媽又開始哭訴自己這麼多年的哭累。
說到動容之處還要上手打我。
我這才抬起眼皮。
「你們出去旅遊這一個月，這周邊餐飲店的老闆都和我打成一片了，週一是粉面日，週二是炒飯日，週三麻辣燙日，週四是炸雞日，週五是蓋飯日。」
「今天剛好週四，這一大份都是專屬我一個人的炸雞腿，我爲什麼不能喫？」
我媽被我的話反問住，眼神閃躲，剛好看見了林依依碗裏才動了一兩口的雞腿。
「放心吧，林依依最不喜歡喫的就是雞腿了，這種垃圾食品喫不到她肚子裏去的。」
林依依見情況不對又捂着心口準備喊疼。
這件事才這麼潦草的翻篇了。
-11-
聽到我要出國的消息，餐飲店的老闆們分分感嘆失去了我這個固定客戶，更有甚者還推出了真空包裝讓我帶去國外喫。
前一秒我還在感動，下一秒房門就被砸的砰砰響。
爸爸紅這眼睛質問我爲什麼出國留學不告訴他們。
就連這個消息還是從外賣小哥那聽到的。
「徐幼圓你還打算瞞我們到什麼時候！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爸爸！」
我反問，「你們什麼時候問過？關心過我？不是你讓我學會獨立自助別有事沒事煩你們的嗎？」
爸爸胸口被起的大幅度的欺負着，媽媽也敢來湊熱鬧。
「幼圓，你是我把屎把尿一手帶大的啊，你怎麼就捨得拋下我們的母女情去國外呢？」
林依依拉着媽媽的手，也跟着哭的梨花帶雨，眼底卻是興奮。
「有林依依陪着你們，你們的生活不會有什麼變化。」
媽媽一聽這話一拍大腿就哭的更傷心了。
「可是你纔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啊！」
林依依拽着媽媽的手漸漸地垂下，媽媽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話。
「依依你聽舅媽解釋，舅媽不是這個意思。」
林依依搖着頭，隨着我媽祈求式的逼近不斷往後退。
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滑落，眼裏都是失望與傷心。
身後就是樓梯，我媽想拉住林依依的手卻落了空，林依依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頭部率先着地，她驚呼一聲就昏倒在地。
媽媽哭的驚天動地，爸爸則滿臉通紅的給了我一巴掌。
我也跟着重重摔倒在地。
雙目眩暈，強烈的噁心感油然而生，我實在沒忍住哇哇吐了一地。
「還裝！」
見我心口劇烈欺負着，好似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氣了般，爸爸這才意思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和林依依雙雙被送進了醫院。
還在都沒什麼大事。
不同於以往爸媽都陪在林依依身邊的是，這次是媽媽照顧林依依，爸爸照顧我。
見我悠悠的睜開了眼睛，爸爸連連懺悔說自己的不是。
「依依是爸爸錯了，爸爸是突然情緒上頭了，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打人只需要一句對不起的話，那要警察和法律幹嘛？況且你也沒說對不起啊。」
爸爸羞紅了臉，到也沒再和我說話了。
「依依來爸爸給你削個蘋果喫。」
我不領情，背過身去把被子蒙到頭上，「我要睡覺了。」
爸爸想發怒，卻又礙於是醫院不好發作，只冷冷丟下一句話，「你永遠都別想出國」，便奪門而出。
中式家長永遠是這樣，怕你飛不高，使勁的想你笨鳥先飛，又怕你飛太遠，忘了回家的路。
留學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爸媽就像是看守犯人般輪流照顧我。
這天媽媽來給我送飯的時候，臉上還有個鮮紅的巴掌印。
她眼底一片淤青，看來很久都沒休息好了。
媽媽微笑着把清爽的飯菜擺放在我面前，「幼圓，這些菜媽媽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喫，但是都沒放辣椒的，你嚐嚐。」
我在她眼底看到來接近哀求的目光。
在林依依這些天不依不饒的無理取鬧裏，一直不吵不鬧的我成了她的對照組。
爸爸媽媽終於發現了我的好。
所以她們想施捨一些我從前不可多得的愛來挽留我。
可惜我的羽翼漸豐, 遲早要飛走。
飯菜剛入口，病房門就被「碰」的一下踢開了。
是雙門猩紅的林依依。
-12-
她剛一進門就撲倒在我媽的身上，歇斯揭底。
「舅媽你說話要對我好的, 爲什麼你今天不來陪我, 你明明答應了我要給我做辣子雞的, 你爲什麼要反悔！」
「明明是我沒有了爸媽, 你不是心疼我嗎，你爲什麼要說表姐纔是你的親生女兒，難道這些年你對我的好對是假的嗎！」
林依依的目光望向我手裏的飯菜，怒目圓睜的就撲了過來。
「你憑什麼得到舅舅舅媽的愛！明明你纔是那個最討厭的人！」
林依依把飯菜一把掀翻，湯汁落在我的手臂上，瞬間濺出了一片猩紅。
「徐幼圓我要你死！我要死你了舅舅舅媽就是我一個人了的！」
林依依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水果刀，看着她張牙舞爪的撲過來, 我連忙下牀準備往旁邊跑去。
地面被飯菜弄得滑溜溜的, 我一個不注意就摔倒在地。
疼得齜牙咧嘴。
刀柄寒光凌冽。
眼看着就要落到我身上了，及時趕來的爸爸țű⁵一把抓住了林依依的肩膀，把她往後拉去。
林依依倒在地上，嘴裏還在不斷的謾罵。
「徐幼圓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幸福。」
「你當初怎麼就沒心臟病病發疼死呢？反正你活着也沒有人愛，乾脆早點死了算了！」
話音剛落, 清脆的巴掌音響起, 迴盪在整個房間裏。
「舅舅你打我！」
林依依捂着臉，一臉的不可置信。
隨後爆發出強烈的決絕感，她跑到窗臺變一躍而上。
「舅舅你忘了我媽臨終之際是怎麼託付你的嗎！都是娘死舅大，看來都是騙人的！你們根本就不愛我。」
「既然如此我還不如死了算了！早點去和我爸媽相聚。」
我媽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哀求着林依依不要做傻事。
「依依你先下來，有話我們好好說好不好。」
林依依見狀哭的更大聲了。
「明明是你口口聲聲說我比徐幼圓更懂事, 是你心疼我可憐, 是你要對我好的, 可是現在你們又要偏心着去愛徐幼圓，是你們逼我到這個地步的。」
「徐幼圓有心臟病你們非說她是裝的, 處處針對她，喫的喝的你們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她, 現在她要出國了我有了心理疾病，你們害怕親生女兒走了沒人給你們養老，所以也要覺得我是裝的了嗎？」
林依依的控訴聲讓在場每一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從沒想到有一天我的傷疤會ƭŭ⁻被這個令人討厭的表妹給戳穿開。
媽媽一邊哭着說「不是這樣的，你也是我養了十幾年的外甥女啊」，一邊又想去拉林依依的手。
我看見林依依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
「好啊，那你就一直陪着我吧。」
林依依拉着媽媽的手就齊齊往下倒去，好在樓層不高，兩人被送進搶救室以後並無生命危險。
出院以後我拖着行李箱去看望過林依依, 她連昏迷時嘴裏都還在唸叨着爸爸媽媽。
爸爸一夜白了頭, 望向我的眼神里有千言萬語。
「真的要走了嗎？」
「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看天命吧」。
我爸苦笑兩聲，「我知道了孩子, 國外的教育和醫療資源更適合你, 只是你走了以後可不可以經常給我們打電話。」
這次我只是淡淡開口，「你們還是先照顧好林依依的精神狀態吧。」
誰又何嘗不是可憐人呢？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我不會再回來了。
面對這樣令我窒息的父母，或許讓他們和缺愛的林依依互相折磨就是最好的結局。
去往機場的路上, 窗外拂過的微風砍旗一層層落葉，像是歡樂的給我送行。
我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一句話，風是自由的河流。
從此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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