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資助了三年的女生在考上大學後突然變成了男生。
面對我的質問,佔用別人名額的男生卻紅着眼眶問我,就因爲他是男生就沒有被資助的權利嗎。
我冷笑一聲,想要錢就去當男模,兩頭都能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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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穿着乾淨的白襯衫牛仔褲站在我面前,垂着眼睛,睫毛輕顫,手指不安地攥緊衣角,清秀的面容彷彿一朵站在寒風中的小白花。
如果他不是站在被我資助的女生隊伍裏,我想我很樂意觀看。
可現在我只覺得一股火氣直衝頭頂。
我儘量讓自己語氣平和,手中的筆不耐煩地敲打着桌面。
「我記得,林家村受資助的是一個叫林來的女生,你是林來?還是?」
男生睫毛顫抖得更厲害,他輕聲開口。
「我,我是林子安,林來的弟弟,我姐姐她覺得學習壓力太大,高二就輟學結婚了。」
「我們家商量着不能讓您失望,所以……所以,就由我代替我姐姐,繼續讀書,不讓您的期望落空。」
我直接被氣笑出聲。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們?!」
選擇被資助人前,我仔細做過審查,確保助學金能落到每個需要幫助的女生手裏。
沒想到,層層審查監督下,竟然能出現男生頂替親姐姐領取助學金,還能瞞兩年直到高考結束組隊來感謝我的時候才被發現。
氣到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
我都不敢細想,這中間有多少黑幕,有多少真正該受到資助的女生拿不到這筆錢。
有多少不缺錢不缺讀書機會的人搶了不屬於他們的幫助。
見我生氣,林子安急忙開口。
「實在抱歉趙總,是我姐姐,是她覺得讀書太苦了,她又不好意思說,所以纔想出了這個辦法。」
我看着他身上嶄新的衣服,乾淨的白鞋,再看看旁邊幾個小姑娘身上乾乾淨淨但是被洗到發白的衣服。
「真的很抱歉趙總,我們全家對這件事都很愧疚,不管您怎麼罵我,怎麼對我,我都沒有怨言。」
林子安紅着眼眶,眼淚要掉不掉地掛在眼眶裏。
我面無表情。
「我想讓你們還錢,賠我精神損失費。」
說罷我揮揮手,示意祕書把他們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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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安頓好之後,祕書李頌月回來彙報。
「幾個女孩子都回賓館了,他們帶來的特產都放你車裏了。」
「只有那個林子安,站在樓下不想走,我讓保安把他請出去了。」
「他不走還想留下來喫個飯不成?」
李頌月笑了笑,又抿起嘴正色道。
「林來是不是前兩年我們實地考察的時候,抱你大腿哭着說想讀書的那個小姑娘?」
我捏捏眉心。
「是她。」
我趙媛是從最底層一步步打拼到這個位置的。
也曾因爲交不起學費被迫輟學,攢夠學費生活費之後才重回校園努力學習考上大學,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爬上來。
我知道窮人家女孩會經歷什麼。
所以我在有錢之後和幾個合夥人商量着,創辦了一家只資助女生的基金會。
爲了避免出現今天這種狀況,我甚至抽時間實地考察了不少需要資助的家庭。
而林來,是在聽說有考察隊後,一個人走了十幾裏山路走到我面前的。
我到現在都記得,她穿着打補丁的寬大衣服,初中生瘦弱得像小學生一樣。
整個人灰撲撲的,只有一雙眼睛閃着光。
在我要上車離開的時候,她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先流了出來。
我跟着林來去了她家,她媽媽早逝,爸爸在工地上摔斷了一條腿,年邁的奶奶負責一家人的生活。
家裏唯一能掙錢的人倒下了,林來只能先休學,等家裏生活恢復之後再繼續讀書。
我問她爲什麼想讀書。
當時她眼神迷茫,小聲回答我。
「我不知道,我們老師說,不讀書以後就要永遠待在村裏,我不想,我想去看看書裏寫的世界。」
只要她想讀,那我就供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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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安這件事絕對不是個例,被人矇在鼓裏騙得團團轉的感覺很不好受。
我帶着李頌月連夜去了林來的老家。
胸口憋着一股氣,我想當面問問林來。
飛機轉火車,火車轉大巴,大巴轉三蹦子,十五個小時的跋涉纔到林來的家。
我從最繁華的市區到這花了十五個小時,而像林來這樣的女生,要走出來可能要花上一輩子。
我不信那個抱着我腿說想要讀書的女孩會因爲喫不了苦選擇嫁人。
更不想我和萬千女性努力掙來的錢流入不該拿這筆錢的人手裏。
跟着村長和負責人穿過泥濘的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泥巴。
村長認識我,但不知道我們這次爲了什麼而來,知道我們要找林來後,一路上一直在都在講林家這幾年的情況。
「自從趙總你資助了林家之後,她家的生活就好起來啦。」
「就是林來那孩子不爭氣,高二就不願意讀書了。」
「還好她弟弟有腦子,是學習的料,每次考試都是前幾,高考成績也不錯。」
「要我說還是得男孩子啊,女孩就是不行。」
他絮絮叨叨,嘴裏不停地講林子安。
旁邊的負責人也在不停地誇讚。
「子安就是爭氣啊。」
「像子安同學這樣有能力的男孩子,我們縣還有不少。」
「趙總這次來要見見嗎?」
聒噪的兩個人讓我想起剛創辦基金會的時候,那時候我公司剛有起色,被派來和我對接的是一個男人。
在得知我只爲女生提供機會的時候。
他苦口婆心地勸我。
「女生只有小學的時候學習好,等男生後勁上來了,輕輕鬆鬆就能把女生比下去。」
「世界上有很多男生也喫不起飯,交不起學費。」
「趙總是有格局的人,肯定不會被網上那些男女對立的話帶偏。」
「國家需要優秀的男生,趙總還是要多資助幾個男生,給建設國家出一份力。」
不得不說,男人天生有愛人的能力,哪怕面對的是一個金錢地位都高於他的上位者,他們也敢於爲素未謀面的同性爭取。
並不遺餘力地打壓排擠一切非同性者,斷絕她們向上的渠道,貶低她們的人格。
我深深感嘆,這一點我還是需要多多學習的。
於是我把他趕出了公司。
在和他公司高層溝通一番後,對面那位和我一樣從山溝溝裏爬出來的女性高管沉聲說會給我一個交代。
不久後就聽說他被公司辭退,背上了鉅額違約金,每天奔波在打工還債的路上。
一路到林家門口。
上次來林家還是土坯房,現在已經變成紅磚泥瓦房了。
我心下一沉。
進門瞬間,我就認出了在院子中間洗衣服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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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如既往地瘦弱。
聽見聲音轉頭望過來。
曾經閃着光的眼睛,此時卻宛如蒙上了一層紗。
認出我的時候,她侷促地低下頭,把手在破舊的衣服上擦了又擦。
林來的聲音細如蚊吶。
【趙總…】
我走近她。
林來低頭,不敢直視我。
衆人進院的動靜吵到了屋裏的林父。
他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我細細打量他。
他精神抖擻,哪怕拖着條瘸腿,也不像幾年前躺在牀上死氣沉沉的樣子。
反觀林來,十幾歲的年紀,一身洗到發白的衣服,脊背深彎,一點也看不出年輕人的樣子。
看到我的瞬間,林父僵硬地站在原地,向我打了個招呼。
「趙總……您來了。」
村長把圍着看熱鬧的人趕走。
推着我們幾個人進屋。
林來站在門口,林父坐在一旁啪嗒啪嗒地抽着煙。
滿屋的煙味讓我直犯惡心。
看一眼手機,確定警察在來的路上,我也懶得跟他們繞彎子,直奔主題。
把一沓資料甩在桌上。
「解釋一下吧,怎麼我資助的學生,讀高一的時候還是女生,高二就一夜之間變成男生了。」
林父看一眼合同,囁嚅着開了口。
「趙總,對不住,實在是我們家太困難了,林來這孩子成績不好,我們怕她考不上大學,這才商量出了讓子安領取資助金的辦法。」
「這錢我們會還你的!您寬限我們一段時間,等子安畢了業,上了班,我們就把這錢還你。」
「再不行,我賣房賣地也會把這錢給還上的。」
我不理會他的可憐,聲音平淡。
「林先生,你把我當傻子嗎?」
「一開始說的就是資助林來,哪怕她考不上大學,這錢打了水漂我也不在乎。」
「你們要是想讓林子安領助學金,大可以找個男生助學基金會。」
「瞞天過海了兩年,如果不是林子安跑到我面前,你們是不是還打算瞞下去?」
一旁的村長站出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你看這事鬧的,反正您也是好心想資助學生,是男是女重要嗎?不都是學生嗎?」
「林來自己不願意讀書,是她主動提出來的不讀書呀。」
「她說自己不行,這個家裏不能沒有讀書人,願意供弟弟考大學。老林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孩子就是不願意再去讀書了。我們也沒有辦法。」
「她țú₋這兩年工作也攢了不少錢,欠你的錢很快就能還清。」
說罷,他推了一把林來,讓她上前解釋。
林來聲音低啞。
「是,是我成績下滑太快了,跟不上同學的腳步,才主動退學的。」
我看過林來的資料,她從小成績拔尖,上高中後成績也一直穩步在中上游,怎麼可能到了高二就瞬間下滑?
我不信一個相信一直很有讀書天賦,要靠讀書改變命運的人,會無緣無故退學。
看着這個疲憊的孩子,我輕聲問到。
「是在學校裏受欺負了嗎?還是出了什麼事?」
村長上前一步,想把林來拉回去。
「她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事,就是笨,不聰明。」
林來剛想張口,就被村長堵了Ťŭⁱ回去。
看出村長有意不讓林來說話。
我面色一沉,冷聲道。
「我在問林來,你覺得你能替她回話?」
村長面色訕訕,不甘心地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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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來終於鼓起勇氣,直面我。
「趙總,是我爸生病,離不了人,我每天放學後要回來照顧他。」
我疑惑。
來之前簡單調查了一下,對林家的基本情況我還是有些瞭解的。
「據我所知,林子安成績不好,沒考上高中,你上高二的時候他就在家裏。」
「你爸爲什麼不讓他來照顧,要讓你來回跑?」
林來站在原地,面色有一瞬間的空白。
她緩緩扭過頭盯着林父,一字一頓。
「沒考上高中?爸,你不是說子安考上了?」
「你不是說子安考上高中,他老師看他成績好,留他在學校裏單獨補習,沒時間回來嗎?」
我也看向林父。
這個看着老實巴交的男人,竟然能做到兩頭瞞。
撒這個謊是爲了什麼,單純爲了不讓林子安照顧他?
我不信。
我又看向村長,他眼神閃爍,顯然這裏面有他的一份力。
面對林來的指責,林父心虛地扭過臉,悶聲道。
「子安,子安他是男孩子啊,沒考上高中他覺得丟臉,肯定不能往外說啊,而且照顧人這種事怎麼能讓男孩子來。」
林來不敢相信,喉嚨幾乎喊破了音。
「男孩!男孩!就因爲他是男孩!你就能這麼折騰我!」
「連着兩個月,我每天要早起兩個小時,就爲了給你準備一天的飯,然後再騎車趕去學校上課,一天往返十幾公里,我一句怨言都沒有。」
「我喫不好睡不好,每天要學習還要照顧你,擔心你一個人在家出什麼事。」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我成績怎麼會下滑那麼嚴重。」
爲了這麼一個破理由,她每天渾渾噩噩,根本沒法好好學習。
林父惱羞成怒。
他對着林來破口大罵。
「我養你這麼大,讓你照顧我一段時間你都不願意!生你有什麼用!」
「你自己沒本事,別把鍋扔我頭上,那麼多跟你一樣的學生,怎麼偏偏你成績下滑。」
林來幾乎要崩潰,眼淚決堤。
我抓住林父話裏的漏洞追問。
「林子安沒考上,那他高中是怎麼上的?」
「還有,林來結婚是怎麼回事?」
父女兩個一個不想開口,一個哭到開不了口。
村長忙上來打圓場。
「是子安那孩子求到我面前,說想再努力一把,我託人把他塞進了高中。」
我似笑非笑道。
「這要花不少錢吧,林家能拿出來嗎?還是這錢是你拿的?您可真是個大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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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點醒了林來。
她憤怒起身。
手指顫抖。
指着林父又指着村長。
「是你,是你們,你們一邊折騰我,一邊在我身邊說我成績不好考不上大學。」
「你說我成績不如林子安,家裏供了我就供不起他,你求我,讓我考慮一下家裏,考慮一下林子安。」
她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村長的臉,聲音因爲憤怒而扭曲。
「你說我再怎麼努力也跟不上落下的進度ťű̂₃,與其考不上大學復讀,不如跟着你兒子去打工。」
「出去沒半年,你們就說我在村裏名聲壞了,村長的兒子願意娶我,急急忙忙給我們兩個定了親。」
「爲了感謝他,爸,你說你不要彩禮,真的沒要嗎?!還是錢拿去給林子安買高中名額了!!」
「你們安的什麼心!」
在外打工的幾年,林來接觸了不少人,心境也慢慢成熟。
多少個深夜,躺在狹小的宿舍裏,她都在想,如果當時是她和林子安輪流來照顧林父,她的成績是不是就不會下滑。
她現在是不是應該在某個大城市裏讀書。
現在告訴她,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全都在騙她。
事已至此,我大概明白了,是林父故意折騰林來導致她成績下滑,村長又在旁邊說閒言碎語。
雙重打壓下,未成年的林來根本沒法分辨選擇,被推着走上了一條設計好的路。
原本屬於她的未來讓給了別人。
只是我不理解,到底有什麼事值得村長和林父一起算計林來。
「那又能怎樣,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你和我兒子生米煮成熟飯了,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麼。」
村長破罐子破摔,以爲我拿他們沒有辦法。
可笑的法盲。
聽着警笛聲慢慢變大。
我站起身。
「你真覺得我拿你們沒有辦法?」
「林來和你兒子訂婚的時候還沒成年吧?」
「不管是自願還是非自願,這都是犯法的。」
「當初我們簽了合同的,你們這屬於詐騙!」
「狡辯的話留着跟警察說去吧!」
村長和林父慌慌張張。
「怎麼會犯法,都是這樣的,是她自己同意了,怎麼就犯法了。」
「錢我們會還你的啊。」
被警察帶走的時候,林父還在苦苦哀求。
他抓着林來的手,讓她想辦法把他救出來。
林來咬牙,甩開他。
「你毀了我,毀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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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詐騙的罪名把林父和村長兩個人告上了法庭。
面對法官和警察,兩個人把事情招了個乾乾淨淨。
我帶着林來看兩個人老淚縱橫地訴說事情的來龍去脈。
起因是村長那個還沒老婆的兒子。
村長的兒子今年 26,整天藉着他的名頭在村裏耍威風,一點正事都不幹。
眼看兒子年齡越來越大,村長把村裏僅有的幾個女孩家都找了一遍,也沒能找到合適的兒媳婦。
他一開始嫌林家窮,怕把林來娶回來會被殘疾的林父和林子安纏上,壓根沒往林來身上想過。
直到聽說林來被大城市裏的老闆看上,他的心思才活躍了起來。
他在林父耳邊不斷洗腦,說林來一個女生,就算考出去了也是別人家的人。
不如把她讀書的錢拿去給林子安。
女孩再爭氣也不如男孩,畢Ṭùₙ竟男孩是要給家裏傳宗接代的。
等林子安發達之後再補償他姐姐。
兩個虛僞的人一拍即合。
林父裝病在家,藉口沒人照顧,讓林來每天往返照顧家。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林來的成績就開始下滑。
又過了一個月,當林來失魂落魄地拿着成績單回到家的時候。
林父和村長開始實施計劃的第二步。
村長在村裏幾個愛嚼舌根的人面前反覆提起成績不好還硬要讀書的林來。
林來每次見到人都要被指責兩句。
還沒成年的小女孩被閒言碎語和連軸轉的壓力擊垮。
昏了頭答應了這件事。
可惜我給的錢只夠林來的學費和生活費。
想把沒考上高中的林子安塞進高中,這點錢遠遠不夠。
林父又把主意打到了林來身上。
十七歲的林來在林父的哀求下,跟村長的兒子定了親。
她的弟弟林子安,用她訂婚的彩禮買上了高中,又花着林來打工的錢報了一個又一個補習班。
林來帶回來的錢變成了一塊塊紅磚,一張張林子安補習班裏的試卷。
判決很快下來。
林父和村長因爲欺詐,被判三年。
村長兒子也在林來的指控下因強迫未成年,被判 5 年。
走出法院的時候,林來站在陽光下,眼神依舊空洞沒有光彩。
顯然是Ṭű̂ₙ還沒從這一連串的真相里走出來。
我不擅長安慰人。
面對這個快要被打倒的孩子,我只能給她一個擁抱再拉她一把。
「你還想讀書嗎?」
面對我的邀請,林來很猶豫。
「我今年 19 歲了,現在再去讀書,會不會太晚了。」
我笑笑不說話。
旁邊的李頌月寬慰道:
「這有什麼,我的 24 歲纔去讀的大學,你才 19 歲,正是幹什麼都合適的年紀。」
「而且知識又不會嫌棄你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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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劇結束,林來在我的安排下重新讀起了高中,我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Ťŭ̀ₖ
本以爲這件事就此結束,沒想到落下了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林子安。
偏偏他也不長眼,幾次出現在公司附近。
被李Ṱů⁵頌月喊保安丟出去過幾次依舊不長記性。
不知道林子安從哪打聽到的我家住址。
某天下班後,我竟然在小區門口看到了他。
朦朧雨幕中,林子安還穿着那天的白襯衫,狼狽地站在保安亭旁邊,祈求保安放他進去。
看到我和李頌月走近,他眼神一亮,快速衝了過來。
一雙酷似林來的眼睛盛滿慌亂和不安。
「趙總,你放過我家吧。」
「我爸已經知道錯了,他拜託我來跟你道歉。」
李頌月單手護着我往後退了兩步。
林子安在雨中苦苦哀求。
「騙你是我們不對,可我爸他也是爲了我,我姐姐也是答應了的。」
我皺眉,Ŧų²這是在演什麼戲。
他只比林來小一歲,心機手段卻遠不是林來能比的。
一個裝模作樣的男人,苦沒喫過,福全享了。
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等着別人把東西送到他手裏。
最後還試圖用一句不痛不癢的道歉抹乾淨所有。
我冷漠開口。
「你一個小偷哪來的臉再來我面前,沒告你是因爲你騙錢的時候還沒成年。」
「識相點就從哪來回哪去。」
眼看我油鹽不進,林子安一咬牙撲通一下跪倒在了我面前。
「騙你是我們的不對,可我真的太想讀書了。」
「就因爲我是男生,就沒有讀書的資格了嗎?」
顛倒黑白,混淆概念,一個滿腦子只想着吸血的寄生蟲。
我被氣笑了。
「如果你腦子沒問題的話,應該能看得懂貧困女生助學金這幾個字吧。」
「你想讀書沒人攔你,想要助學金也沒人攔你,但我只幫女生,想要我的錢,下輩子投胎做女生還有機會。」
林子安膝行兩步,緊緊抓着我的褲腿。
「趙總,只要你放過我爸,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雨水順着他的鼻樑滑下。
身上的白襯衫被雨水打溼,緊緊貼在身上。
一副楚楚可憐的勾欄樣式。
胃裏翻江倒海,被他噁心得不輕。
李頌月在我身旁輕笑。
「男人膝下有黃金啊,這一跪能給自己跪出一條捷徑嗎?」
「這麼可憐的小男孩,趙總,你不心動嗎?」
我難掩心中的厭惡。
一腳踹開他,拽着李頌月遠離。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
「這麼想要錢,去當鴨,兩頭都能掙錢。」
「再來噁心我,就跟你那個爹一起進局子作伴吧。」
說罷,我轉身離去。
沒有追究他的責任是因爲抓不到他在這件事裏的把柄。
還真以爲我心軟放過他了。
林子安在原地崩潰大喊。
「趙媛,莫欺少年窮!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也跪着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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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林子安只有一張嘴硬氣。
後面聽林來說。
林父坐牢,她也不再往家裏寄錢。
林子安差點連學費都交不起。
他考的是一所學費高昂的民辦大學。
掏空家底又申請了助學貸款才勉強交完學費。
爲了賺取生活費,空閒時間他只能四處兼職。
可他眼高手低,又喫不了苦。
每份兼職最多撐兩天,不是嫌累,就是嫌工資低。
掙扎了一個暑假後,一分錢沒掙到,還倒貼了不少。
再遇到他,是三年後,我請高考完的幾個學生去喫飯。
進門就看到林子安畫着濃妝,滿臉笑容縮在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懷裏。
林來靜靜站在我身後,這幾年林子安也找過她,都被她趕走了。
我從她嘴裏聽到過林子安的消息。
他真的把我的話聽了進去,去當了鴨子,怪聽勸的。
幾個女孩被這一幕震驚到,我連忙拉着他們進了包廂。
飯喫到一半,林來就被他喊走。
我擔心林來喫虧,悄悄跟了上去。
兩個人在拐角處交談。
林子安的聲音平緩卻又帶着抑制不住的得意。
「姐姐,你是不是怨我搶了屬於你的東西?」
「可這怪不得我呀,你不爭氣,總不能浪費這個讓我們全家翻身的機會吧。」
「你說你,從小就裝出一副愛讀書的樣子,都多大年紀了,還跑去跟一羣高中生坐一起學習。」
「就算你真的考上大學了,畢業以後能掙幾個錢?」
「你要是現在求求我的話,等以後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我還能看在一起長大的份上借你點錢。」
長久的沉默,就在我以爲林來不會說話的時候,忽然傳來了她幽幽的聲音。
「你就這點本事了嗎?」
「這份工作讓你很爽嗎?」
「記得多做保養。」
「畢竟是喫年輕飯的。」
我幾乎要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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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來很聰明,之前的知識都沒有忘,經歷過這一堆事後,她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每天泡在教室裏努力。
順利考上一所知名大學後,她就不再要我的錢。
靠着獎學金,她能很好地養活自己。
讀大學的時候,李頌月生病做手術要休養,祕書一職就空了下來。
沒有了得力助手,我忙得腳打後腦勺,連飯都顧不上喫,家裏更是一團糟。
林來知道後,在每月一次的見面時間提出可以每天來幫我做飯收拾。
就當是小小的回報。
我搖頭拒絕了她。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
「這些我可以僱人來幹,我幫你不是爲了讓你來做這些的。」
「我資助你們不是求什麼虛無縹緲的回報,我只是想給每個女生一個努力的機會。」
「你的努力纔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飯後李頌月送林來出門。
看着我又投入工作,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趙總這種瘋狂上班的狀態真的沒事嗎?」
李頌月抿抿脣,笑出了小酒窩。
「沒事,我會看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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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來畢業那天,我抽出時間去參加畢業典禮。
卻在學校遇到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早已出獄的林父帶着林子安兜兜轉轉找到了林來的學校。
看得出來兩個人這幾年過得並不好,林父頭髮已經白了一半,瘦到皮包骨。
林子安戴着口罩跟在他後面,一陣陣地咳嗽。
露出來的皮膚上帶着密密麻麻的紅色丘疹。
林父看着林來,嘴脣哆嗦着,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
我識趣地讓位,給他們留下交談的空間。
林父聲音帶着哽咽。
「林來啊,我知道你恨我們,你弟得了病,爸也沒幾年了,我就想在最後的日子能一家團聚。」
「當年的事是爸不對,爸不求你原諒,只想你看在我把你養這麼大的份上,施捨爸一口飯吧。」
林來站在臺階上,靜靜注視着這兩個差點把她推進深淵的人。
她聲音沉穩不帶情緒。
「我會根據法律規定每個月給你生活費。」
「就像你把我養大一樣給你養老。」
「再多的就沒有了。」
「以後你們過得怎麼樣,都不要跟我聯繫了。」
她繞過顫抖痛哭的林父,腳步堅定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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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聽到林家父子的消息,是在林來出國前幾天。
即將去國外進修的林來在跟我慶祝的時候接到了老家警察的電話。
林子安感染艾滋,生不如死,在某天晚上跳河自殺。
中年喪子的悲痛,讓林父一病不起。
最終孤獨地死在那個靠林來一磚一瓦建起來的家。
因爲村裏人聯繫不上林來,又沒人想管,只好報警讓警察處理。
掛斷電話後,林來沉默了很久,還是深深嘆了一口氣。
她拿了一筆錢,託人埋葬了林家父子後就登上了飛機。
踏上了一條她自己選擇的路。
她永遠不會再向困難低頭。
不會被任何人挾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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