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藉一身腱子肉,成爲後宮最獨特的妃子。
別的妃子一三五受風着涼,二四六昏迷伴咳血。
我一三五手撕全羊,二四六牛頭蘸油碟。
史官爲後宮妃子寫小傳。
我的小傳是這樣的:
【山石作沙包,楊柳當蔥薅。豹頭環眼配粉衫,兩眼一睜就是幹!】
爲我寫傳的史官老淚縱橫:
「我這一生,學富五車,落筆成書。正史寫過,野史寫過,狗屎還是第一次寫。」
-1-
我帶着滿身腱子肉穿進後宮攻略遊戲。
這其實是個意外。
彼時我歷經無數次闖關失敗,正狗急跳牆。
「美貌、智謀、文采,全點零!生命值,武力值,點滿!
「我就不信,過不了這狂蟒叢林!」
一頓操作猛如虎,創建人物,開啓副本,一氣呵成。
可是,我選錯了地圖。
系統中迴盪着我的哀嚎:「怎麼是後宮,撤回啊!」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
我就這樣,頂着一身腱子肉,頂着「張豹」這個名字,帶着「攻略皇帝」的使命,風風火火殺進了後宮地圖。
闖進這條完全不屬於我的賽道,我也很絕望。
甚至想到了速速求死,好重開一局。
可這生命值戰鬥值點滿的屬性,實在是很難速死。
這副肉身如銅牆鐵壁,刀劈不進,斧鑿不開。
我嘗試把自己溺斃在荷花池,結果池子被我喝乾了一半,站着蹚回來了。
我對着系統叫罵了三天表示抗爭。
系統冷冷回覆:【沒辦法,我最多能放個和你一樣武力值點滿的角色進去,讓他努力砍死你。】
我問:「那他幾天能到?」
系統回:【三十個工作日。】
指不上,根本指望不上。
既然死不掉,那就硬着頭皮上吧!
闖進後宮算我倒黴,被我闖進來了,也算這後宮倒黴!
-2-
最倒黴的當數皇帝。
太后要求皇帝雨露均霑。
皇帝每次到我宮中,看着雄鷹般的我,臉色都如便祕了五天一樣難看。
「朕常常回想,當初爲何鬼使神差留你在後宮。
「現在每每看見你,都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痛苦。」
我默默看着他頭上【好感度:0/10000】的進度條,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於是,虛心向別的妃嬪學習,與皇帝培養感情。
我舉起沙包大的拳頭,喊着「嚶嚶嚶,陛下疼疼我」,輕捶皇帝的胸口。
不慎捶斷了皇帝兩根肋骨。
皇帝終於被我打動了。
物理上的。
他捂着胸口,齜牙咧嘴:「疼,疼,朕疼還不行嗎。」
我開心地轉起了圈圈。
宮女和太監被扇到了十米開外。
-3-
皇帝臥牀養病。
妃嬪們紛紛施展廚藝,給他送湯。
我也不甘示弱。
上山抓蛇,下湖摸鱉,掀巨石、捉毒蠍,爲他熬製十全大補湯。
皇帝看着我擺在他面前的三隻海碗,面露難色。
可一見我殷切的眼神,他又抖着手,一碗一碗灌下去。
我摸着皇帝皮球般的肚子,甚是滿意。
「太后不是總嫌妃嬪的肚子不爭氣嗎?這氣,你自己爭回來了。」
皇帝捧着肚子,笑得比哭還難看。
-4-
皇帝喜歡與我躲貓貓。
一找不到他,我就簡單卸下各宮的門板,溫柔掀開房頂的瓦片。
用俏皮的聲音說:「我找到你啦!」
每回他都激動得吱哇亂叫。
我憑藉實力,成爲與皇帝形影不離的妃子。
皇帝送我一副棉手套,把我的錚錚鐵拳包得像機器貓。
每天戴着那麼厚的棉手套,其實還挺熱的。
可那是他親手幫我戴的。
還打了精緻的蝴蝶結。
包起我的鐵拳之後,他顯然有安全感多了。
他批奏摺,就讓我坐在一旁。
我將兩隻圓手搭在膝蓋上,反覆欣賞。
粉粉的蝴蝶結,和我古銅色的腱子肉,甚配。
-5-
漸漸地,皇帝摸清了我的脾性。
他不再怕我。
並且學會了物盡其用。
有刺客行刺,他只需大喊一聲:「豹妃何在!」
我就會破門而入、穿牆而入、從天而入。
然後在他面前斯文靦腆地擰下刺客的腦殼。
皇帝誇我比暗衛幹得漂亮。
因爲我在擰下刺客的腦殼時,還能從容掌控血液噴濺的方向。
不會弄髒他剛批完的奏摺。
有時活太多,他不想幹了,也會指揮我往沒批的奏摺上噴。
他遣散了大半暗衛,省下一大筆銀子,給我買烤豬喫。
檐外廊下,我席地而坐啃烤豬。
他撩起衣襬,坐在旁邊,一邊聽雨一邊看書。
「你知道嗎?朕許久沒這樣放鬆過了。」
我將臉從豬腿上挪開:「我給你的生活帶來這麼大的變化嗎?」
皇帝看着我腳邊堆成小山的骨頭,神色迷茫。
「是很大。從前朕守着偌大的家業不知道怎麼花,現在,朕都想偷點什麼了。」
我倆就這樣並排坐着。
一個讀了三卷書,一個啃完整頭豬。
抽空還迅如閃電地彈Ťū⁹走朝他飛來的蚊蟲。
我的守護圈,堅如鐵桶。
皇帝自言自語:「氣氛還有點甜是怎麼回事?」
此時,「嗶」的一聲,僅我可聞的系統提示音響起:
【好感度:100/10000】
【恭喜玩家,解鎖小試牛刀成就,系統獎勵屬性點:2 點,請自由支配。】
我忙不迭喊:「美貌美貌美貌!全加美貌!」
美貌畢竟是後宮第一生產力。
雖然只有兩個點,買不了起死回生,買不了傾國傾城。
可蒼蠅再小也是肉啊!
-6-
後宮衆人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們聚在皇后宮中蛐蛐。
柳妃面帶愁容:「皇上許久不來我宮中了。」
梨妃梨花帶雨:「從前皇上最愛看我跳舞,誇我腰肢纖細,柔若無骨。可上次我向皇上獻舞,他卻皺眉問我,腰這麼細,提得動刀砍得了人嗎?」
她們七嘴八舌討論一番,得出結論:皇帝的審美,好像變了!
「那皇上會喜歡什麼樣的呢?」
她們不約而同看向身段最豐腴的冷妃。
冷妃翻了個白眼:「別看我,我費盡心思,胸前墊了三層,腰束得幾乎斷氣,皇上就像瞎了一般,看都不看。」
她們帶着滿腹疑惑,來御書房求證。
剛到門外,就聽見屋內傳來皇帝的叫聲:
「好刺激啊!
「豹豹,再來一次!」
皇后大驚失色:「怎會有如此淫亂之事!」
她們七手八腳破門而入。
卻看見皇帝正吊在我健碩的手臂上盪鞦韆,快樂得像只嗎嘍。
衆妃嬪的沉默震耳欲聾。
皇后:「……好抽象。」
皇帝訕訕地站好,偷感很重。
皇后:「別這樣,更抽象了。」
-7-
我另闢蹊徑的得寵方式還是招來了殺身之禍。
明着打,很顯然誰都不是我的對手。
因爲我可以一刀將五名刺客串成串。
再多就串不上了,因爲刀不夠長。
五個是刀的極限,不是我的。
於是他們選擇暗算,往我的水杯中投毒。
第一回,下得少,等了三天,我還活蹦亂跳。
第二回,多下了些,我鬧了會兒肚子,瘦了半斤。還有點開心。
第三回,下得比較重。我看着杯中混懸物,大聲問:「誰下的啊,你拿來給我幹喫得了。」
四周鴉雀無聲。
只有後山的暮鐘被我震得久久嗚鳴。
伴着鐘鳴,一個太監哆哆嗦嗦,尿了褲襠。
這麼大人了,尿尿都不會。
我抱起他,當街把了一泡尿。
宮人紛紛趕來,圍觀太監尿尿。
當晚,那太監就投井自盡了。
多大點兒事啊。
-8-
眼看攻略進度緩慢,我挖空心思找機會,想要推一推波,助一助瀾。
早點完成任務,就能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我雙目炯炯盯着皇帝,言辭委婉:「皇上,我什麼時候可以侍寢?」
Ťū́₈「啊?」皇帝身軀一僵。
他看了看我沙包大的拳頭,和鵝蛋般的肱二頭肌。
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我那個,我這幾天,不太方便。」皇帝目光閃爍。
「你這個不方便一般是幾天,三天,還是五天?」
「我……可能比較長。」
長點好啊,嬤嬤教我的,長比短好。
雖然我不懂她說的是怎麼個好法。
皇帝神色惆悵:「三年一度的九國大典馬上就要到了,我們祁國不善戰鬥,唯一勝算就在九國辯難。朕壓力很大。」
他平日看起來從容自如,竟然也會焦慮。
我說:「原來你也會有沒把握的時候。」
皇帝說:「可以說,如果我不通宵達旦地準備,像個神經病一樣一人分飾兩角反覆推演練習,我的答辯也將會是一坨大便。」
這世ṱū́ⁱ上哪有什麼天才少年,都是在偷偷喫苦罷了。
他又找補了一句:「男人壓力大的時候,通常不太有某些方面的興趣,你能懂吧?」
我點點頭,懂。
嬤嬤教過,當男人開始找各種理由的時候,就是在掩飾自己身體不行。
嬤嬤也囑咐過,這個時候不能拆穿他。
他身體已經不行了,如果再讓他的自尊心千瘡百孔,未免過於殘忍。
我問:「大典之上,要是我們能拔得頭籌,那我可以侍寢嗎?」
皇帝點了點頭,卻又苦笑道:「九國之內高手如雲,哪有那麼容易?」
我的嘴角比 AK 還難壓。
平日在後宮,我極力壓制自己的戰鬥力,生怕嚇到別人。
這不專業對口了嗎?
-9-
大典那日,巨大的狩獵場上,烏泱烏泱全是人頭。
皇帝立於高臺之上,月白吉服隨風翻飛,如明月皎皎。
九國辯難,皇帝頂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不疾不徐地放着脣槍舌劍,從容拿下魁首。
從頭到尾沒插上話的北齊皇帝不服道:「誰不知你祁國不善征戰,淨會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一羣男人比嘴炮,你怎麼不放後宮美人進來比戰力?」
皇帝低着頭,薄脣緊抿。
生怕一不小心笑出聲。
我不知該如何描述那日的盛況。
那年的九國大事記,關於那天的描寫,佔了一半篇幅。
那日,九國人民第一次看見馬術比賽中有妃嬪嫌馬跑得太慢,下來扛着馬跑。
第一次看見箭術比賽中,有妃嬪覺得自己的箭射得略偏,追上去往右邊撥了撥。
也是第一次看見溫潤端方的祁國皇帝,慶祝勝利的方式是吊在妃嬪的手臂上盪來盪去,像只嗎嘍。
更離譜的事情發生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系統的「嗶嗶」聲密集得像打開了機關槍。
我眼看着皇帝頭上的好感值噌噌漲,一口氣幹到了五千!
我快哭了。
早知道他喜歡這個,我早就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了。
白走了一個多月的彎路!
與此同時,系統獎勵的屬性點接二連三向我砸來。
於是,九國人民又親眼見證了鬥武場上的這位彪悍勇士越打越兇,越打越聰明,甚至還越打越漂亮了。
寫書的九國史官老淚縱橫:「瘋了,太抽象了。」
只有從前爲我寫傳的史官仰天大笑:「這狗屎,終於有人陪我一起寫啦!」
眼看攻略進度過半,只差臨門一腳。
我內心狂笑,手中大刀舞得虎虎生威,準備拿下最後的勝利。
卻突然見一杆銀槍破空而來。
舉刀一擋,「叮」的一聲脆響,震得我虎口發麻。
我斂了笑,凝神望去,只見迎面一人打馬而來。
那人一身銀甲,身形高大,雖有半副面具遮面,仍能看出那張臉邪魅狂狷,豔若桃花。
到了我面前,他勾脣一笑。
「好漂亮的身手,本王來討教討教。」
我打量着他。
這睥睨衆生的力量,絕頂的武力,還有開掛般的顏值。
偶吼,這狗屁系統!
我絕望的時候它不作爲,我好起來了,它也把這活爹給送進來了!
-10-
這人名叫玄屠,皇帝同父異母的弟弟。
是魏國長公主與祁國老皇帝珠胎暗結又帶球跑的產物。
我暗暗甩了甩還在發麻的右手。
幸虧還留着三個屬性點沒加,本想夜裏侍寢時加在美貌上,給皇帝致命一擊。
如今,它們有了更好的用處。
我喚醒系統:「全加武力!」
手臂上的肌肉瞬間像是喝飽了血。
我揮起屠刀試了試力道,他自信滿滿用長槍來擋。
又是「叮」的一聲脆響。
玄屠的臉色變了變,微不可見地甩了甩自己的右手。
我暗暗冷笑,縱使你開掛了,也是個新號。
怎麼跟我這已經完成了一半攻略任務的玩家比!
高手過招,點到即止。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玄屠已經開始嬉皮笑臉。
「今日你累了,贏了也勝之不武,改日再打!」
說罷騎馬轉身,逃得飛快。
皇帝甩着他華麗又礙事的大袍子跑過來。
雙目溼漉漉地看着我。
我心下一鬆,突然感到有點累。
嘆氣道:「想抱抱。」
皇帝驚喜點頭。
衆目睽睽之下,他雙臂環住我的脖頸,義不容辭地跳到了我身上。
我:「……」
不愧是他。
-11-
玄屠在祁國住下了。
嬉皮笑臉的僞裝下,全是心眼子。
雖然他暫時打不贏我,可我也猜不出他的任務是什麼。
如果他任務進度神速,不斷獲得屬性加成,會很難打。
我如臨大敵,一天到晚盯着他,防止他偷偷作妖。
就連喫飯,我都要和他喫一個碗裏的,怕他偷帶了什麼有助於提升修爲的靈Ṫū⁷丹妙藥。
這事放在以前,ŧṻ⁹我最多背個霸道的惡名。
從別人碗裏搶飯喫。
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顏值飆升的我,背上了緋聞。
宮裏私下蛐蛐,戰鬥力爆表的豹妃與祁國的野生皇子玄屠不打不相識,一打傾心,相見恨晚,今日一個碗裏喫飯,明日就要穿同一條褲子了。
剛剛開朗了兩天的皇帝又變得不愛笑了。
晚飯時,他心事重重地來到我宮裏。
我正和玄屠扭打在一起。
從地上打到榻上。
又從榻上打到房頂。
皇帝嘟着嘴:「你倆偷偷摸摸地行不行,何必玩得這麼花?」
-12-
皇Ťű₃帝坐在錦鯉池旁生悶氣。
我是個直女,不懂哄男人。
可是四周的花開得正好。
我轉起圈圈,扇起了風,吹落了花。
滿樹花雨簌簌落下。
如雲,似霞。
小宮女們的驚歎聲此起彼伏:「好美啊!」
皇帝看了半晌,破涕爲笑。
哄男人,不過如此。
皇帝拍了拍身邊的石頭,讓我坐下。
「朕三歲入學,十歲理政。這一生,都在上課和上朝的縫隙裏活着。
「這樣好的太陽,甚至都沒見過幾次。」
我張豹,骨頭硬,耳朵軟。
最見不得好看的男人賣慘。
我說:「我帶你出宮轉轉?」
皇帝的眼睛亮了亮:「宮裏看我看得嚴,出得去嗎?」
我邪魅一笑。
這叫事嗎?
是夜,皇宮內無故起了一陣妖風。
飛沙走石,黃沙漫天。
欽天監想解一解這詭異的天象,根本拿不穩儀盤。
監正哆哆嗦嗦趕來面聖。
卻發現皇帝沒了!
天象之解,這不就信手拈來了嗎。
監正立即搶地痛呼:「妖風起,邪祟生,天象告變,帝運有厄!」
-13-
宮裏亂作一鍋粥。
宮外,皇帝正一碗接一碗地喝鹹蛋粥。
「原來粥可以是鹹的,豆花可以是甜的。
「豹豹,宮外好有趣。」
皇帝快樂得像個孩子。
我帶他嚐遍街巷美食,他肚皮撐得像球。
「豹豹,朕喫不下了,可還想喫。」
這叫事兒嗎?
畢竟逛到現在,我才喫了一分飽。
買了紅熬雞、釀黃雀、羊蹄筍、焙腰子。
又喫了糖荔枝、櫻桃煎、青梅脯和甜藕片。
他淺嘗一口,我再喫完剩下的。
我說:「別的隨意,焙腰子你得喫完。」
當藥服。
一定有用。
皇帝不勝酒力,喝了點竹葉酒,腦袋不自覺地往我肩上靠。
我抬頭看看月色,又看了看他頭頂上所剩不多的進度條。
不早了,該辦正事了。
我紮了個四平八穩的馬步,喊皇帝:「上來,我揹你走。」
皇帝也不客氣,噌的一下就跳到了我堅實的背上。
彷彿猶豫一秒都是對我實力的不尊重。
我背起他,足下生風,健步如飛。
皇帝在我耳邊由衷讚歎:「有你在,真好!」
我勾脣一笑。
哄男人,不過如此。
-14-
迎着枝頭的月,穿過曠野的風,我揹着皇帝來到一片綠草地。
涼風習習,夜鶯輕啼。
氛圍甚好。
更絕的是,草地上還有幾頂帳篷,不知何時有散兵在此扎過營。
我收拾出一頂帳篷,將皇帝丟了進去。
隨即我也跳了進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笑容過於邪魅,皇帝受到了驚嚇。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
「睡覺啊。」
「那裏,那裏不是還有一個完好的帳篷?」
皇帝指着外面。
我悻悻爬出去,收拾他指的那頂帳篷。
帳篷在我手中瞬間化爲齏粉。
「現在只有這一頂帳篷啦!」
我重新翻進他的帳篷。
皇帝驚慌失措地看着我,表情弱小又無助。
我有些煩躁:「你爲什麼不肯和我睡覺,是不喜歡我?」
皇帝一臉委屈:「喜歡的,可是喜歡你,就一定要和你睡覺嗎?」
不是吧大哥,你搞純愛的啊!
遊戲裏的終極 Boss,果然一個比一個難搞。
辛辛苦苦努力這麼久,現在跟我說,方向錯了。
我不甘心。
認輸是不可能認輸的。
我決定,霸王硬上弓。
於是,我眼冒兇光,上手撕他的衣服。
細皮嫩肉的皇帝眼淚都出來了:「輕點,我疼。」
剝完外衣,我又開始剝他的中衣。
皇帝悶哼一聲。
「豹豹,疼,我屁股疼。」
我不理他,繼續剝。
皇帝呼吸急促:「我屁股好像出血了。」
我快被他氣笑了。
「怎麼,你是想說自己來癸水了,今天不方便?」
「不是,我,我好像要死了……」
他的聲息越來越弱,終於一頭栽進了我懷裏。
我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伸手摸向他的屁股。
他的屁股上,插着一支細小的毒鏢。
濃黑的血液已經暈染了他潔白的衣袍。
-15-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束手無策。
濃黑的血液從他口鼻溢出,擦也擦不完。
這麼烈的毒。
他沒時間了。
皇帝眼中盈滿淚水,不捨地望着我。
哆哆嗦嗦伸出手,想要擦去我的淚水。
「豹豹,別哭。
「你寵我這一天,勝過我從前活的二十年。」
那隻手沒有夠到我的臉,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我不知道該用怎樣惡毒的語言咒罵這傻逼系統。
說它好心吧,它給我一個無法攻略的男主。
說它惡毒吧,這男主他還是個純愛戰士。
帳外的風聲越來越淒厲。
耳中清晰聽見四方有人悄悄潛來。
我卻只是抱着他,靜靜地坐着。
他的手此刻還溫熱,可是又很快就會冷掉。
一杆銀槍挑碎了帳篷。
玄屠那張美到妖異的臉出現在月色下。
「嘿嘿……期盼已久了。」他無比興奮。
我看了他一眼。
用看一個死人的眼神。
「你哪來的自信,可以和我抗衡?」
玄屠狡黠一笑:
「我一個人自然不行。但是……
「像我這種戰力的,其實有一個團隊。」
四個長相迥異的殺手從林中閃出,將我團團圍在中間。
持刀的、拿錘的、扛棒的,還有一個空着手神祕莫測的。
好傢伙,這不得把我舂成肉泥。
據說人在極其無語的時候,會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我笑了一下。
難爲系統這麼賣力地殺我了。
若是在一個月前,我打都不打。
直接把脖子伸到他們眼前:「大哥,割準一點,怕疼。」
死後,重回原世界,繼續衝我的狂蟒叢林。
可現在不同了。
我看着自己懷裏抱的皇帝。
他是這個世界活生生的人。
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16-
那個持錘的傢伙率先動手。
他揮起巨錘,用盡全力向我襲來。
與此同時,那個空着手一臉神祕莫測的殺手袖口微動。
一根小指粗的銀索自他袖中飛出,像條幽冷的毒蛇,從另一側朝我而來。
兩人一虛一實,配合默契。
我低着頭,盡力把皇帝的身體護在懷裏。
任由那條銀索穿透了我的左肩。
那隻巨錘Ṭû₀也結結實實砸在了我的右肩。
我嚥下喉間的一絲腥甜,眼中泛起一片猩紅。
玄屠怔住了,似是沒想到我會一動不動。
「什麼意思,起來打啊!」玄屠一臉破防。
他拿銀槍戳了戳我。
「你起來啊!」
鮮紅的血自傷處緩緩凝結成滴。
滴在了皇帝臉上。
皇帝掙扎着睜開眼:
「豹豹,你怎麼不打?」
我一臉深情地看着他:「我想等你嚥氣再打。」
人死不能復生。
我不想他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嶺孤獨地死去。
皇帝哽住了。
「誰說我要死了。
「我是在閉氣,阻止毒液在我軀體中運行。」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你有這本領,怎麼也不告訴我?」
「誰保命的本領還到處宣揚?」
此時,系統也急了,接二連三向我發出提醒。
【張豹,站起來打啊!】
【他是我精挑細選的攻略對象,就是因爲他既不好攻,又不易死!】
【他的生命值還能堅持半個時辰,再不打,就真的來不及了!】
我緩緩抬起頭,兩行血淚自猩紅的眼中汩汩流出。
「你怎麼……不等我死了再說?」
-17-
你有沒有那樣恨過一個人。
我放下皇帝,站起身來。
眼中是熊熊的怒火。
一手扯起那條銀索,將那個一臉神祕的傢伙捲到近前。
「若沒猜錯,那支毒鏢也是你的手筆?」
那人陰惻惻一笑:「你猜?」
又一支毒鏢自他袖中飛出,衝向我的命門。
我腦袋一側,將那支毒鏢銜在口中。
有點……偏了吧。
我冷哼一聲:
「毒器雖能取命,但戰鬥過程並不過癮。
「我教你個過癮的打法。」
雙手如鐵鉗一般,鉗住他的脖子。
一隻手伸到他口中,掏出他的舌頭。
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我緩緩扯出他的舌頭,打了一個結。
像栽蔥一般,將他半截身體捶進土裏。
「現在開始,不要說話、不要動,就靜靜地站在這裏,看好了。」
然後緩緩轉向其餘四人。
「玄屠,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我放棄了美貌與謀略,將全部屬性加在生命值和武力值上。
「而你長成這樣,卻也能與我打個旗鼓相當。
「那你放棄的是什麼呢?
「現在我想通了。你放棄的,一定是生命值!」
玄屠臉色頓變。
哦, 被我猜中了。
他進來的任務,就是取我性命。
不想久待,只求速勝。
我勾起脣角, 撿起地上的半把殘刀。
那年的九國大事記,關於九國大典的描寫,只佔了一半篇幅。
因爲餘下的一半篇幅, 寫的是玄屠和他的四個嘍囉的死狀。
史官想破了頭, 也不知道一些現象該如何修飾。
他們能理解,人類的腦殼十分堅固,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 可以變成一攤爛泥。
也能理解,銀索可以穿透的琵琶骨,其實手指也可以做到。
可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 人類的屍身如此冷硬, 如何能把他們的四肢全部打成蝴蝶結?
精緻得就像那位豹妃手上的棉手套一樣。
除非……是趁熱。
趁還活着。
衆人面面相覷, 遲遲不敢下筆。
這未免,太兇殘了吧!
-18-
御醫一撥一撥地往皇帝寢宮趕。
這撥束手無策,就再換一撥上。
只是換下來的御醫無人肯出寢宮。
因爲我就在寢宮門口等。
啃着烤豬等。
撕着牛腿等。
沒人敢出來報喪。
怕我還沒喫飽, 連人帶骨一起撕着喫了。
於是皇帝寢宮裏擠滿了御醫。
他們抖如篩糠。
後來某個大聰明一拍腦袋:
「我們每人都上手搶救兩下不行嗎?這樣就算沒救活,難不成她還把所有御醫ťŭ₁一鍋端了?」
衆人想了想,沉默了。
還有什麼不敢的嗎?
但他們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只能一個一個硬着頭皮去試。
扎針的、放血的、灌藥的, 還有在耳邊碎碎唸的。
我在寢宮門口, 從天黑喫到黎明。
又喫到月上枝頭。
涼風習習, 夜鶯輕啼。
一切都像昨天一樣。
只是有一樣不同了。
他再也回不來了。
我看着堆成小山的豬雞牛羊碎骨。
不等了。
我要回去了。
我站起身,在衣襬上擦了擦手。
剛走兩步, 只聽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有御醫哆哆嗦嗦出來。
御醫聲若蚊蠅:「皇上問, 從前的十全大補湯,現在還能做嗎?」
我像被定住了一樣,靜靜地站在那裏。
御醫冷汗涔涔:「不能做就算了。」
抬腳要溜。
我揪住他的官袍:
「去問他,還是滿滿的三大海碗嗎?」
番外:
我叫倌兒, 是一個烤羊店的學徒。
我的師傅做得一手好烤羊。
好到什麼程度呢?
外皮酥脆, 肉質鮮嫩。
喫一口, 滿嘴生津。
啃一扇, 不枉人間走一趟。
只是尋常人,誰能一口氣啃一扇呢?
十四歲那年, 我廚藝大成。
師傅說:「我老了, 有一些大生意,該開始慢慢交給你了。」
那天,他帶我七拐八拐,入了一處別院。
我終於見到了能一口氣啃一扇羊的人。
並且啃完這扇羊, 她還能再啃一扇豬。
我驚呆了:「大胃王啊!」
師傅把我的腦袋當彈珠彈。
「放肆!那是太后!我們大祁的太太皇太后!」
我摸着自己滿頭包的腦袋。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太太皇太后這麼大輩分的稱呼。
旁邊有個釣魚的老翁。
鶴髮童顏,精神矍鑠,想必就是太太上皇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骨頭。
「豹豹,你的飯量變小了。」
太太皇太后在衣襬上擦了擦手:
「老了, 喫不動了。可是……我們都老成這樣了,怎麼還不死?」
她搖了搖頭。
「當年我的生命值,點得着實有點過於誇張了。」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活得久到甚至不想活了。
回去的路上, 師傅給我講了這兩位的傳奇故事。
聽得我半信半疑。
但其中有一點,我沒有懷疑。
師傅說,他們倆搞純愛的。
吾皇萬不萬歲我不知道。
但是純愛一定萬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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