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閨蜜一起穿越到了古代。
她是美人,我是淑妃。
來到古代五年,始終沒有找到回家的法子。
抱頭痛哭後,我們倆認了命。
打算在後宮裏相互扶持,平安過完一生。
閨蜜性格膽怯,我就日常幫襯。
直到她有孕——
艱難產下一女,卻被誣陷私通,說公主非皇家血脈。
我以爲又是惡臭的宮鬥。
剛想爲她舌戰羣儒,卻發現她心虛地吞嚥了口水。
-1-
準備拍桌的手,就這麼停在了半空。
差點說出口的「荒謬」。
也因爲那個心虛眼神,也被我硬生生給嚥了回去。
貴妃向來厭惡我和沈棠。
這五年來,她使了不少陰謀詭計,每次都是堪堪躲避。
如今沈棠更是生下了後宮裏唯一一位公主。
貴妃按捺不住,想要佈局陷害,也在意料之中。
闔宮宴會,林若離突然指認沈棠私通。
那一刻。
我腦子裏瞬間就冒出幾個字:說得啥啊莫名其妙?
結果下一秒——
我就看見沈棠低垂着眼眸,呼吸急促。
甚至緊張到吞口水。
多年閨蜜,哪怕她動作極其細微,但我還是看出來了。
那一刻,我真的感覺天塌了。
不是……
姐妹,你來真的?
-2-
我還沒緩過神,林若離就開始了新一輪進攻。
她找來了好幾個宮女。
指認沈棠,說她入夜後就會緊閉寢殿大門,不許任何宮女太監靠近服侍,形跡可疑,完全有私通的機會。
接着,她又拿出沈棠繡的帕子。
針腳歪歪扭扭。
說是在侍衛所被搜出,貼身物件,只能是送給情郎的定情信物。
擺上證據後,林若離一副胸有成竹模樣。
「人證物證俱全,沈美人,你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瞧着擺到眼前的證據。
沈棠故作鎮定,甚至還努力擠出一抹笑。
她看着林若離,含笑開口:「貴妃娘娘所言,臣妾實在不知。臣妾不喜晚上有人打擾,這並不能代表什麼。至於那帕子,有心之人拾去,想要陷害臣妾,也是說得通的。」
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她眼神轉一轉,我就知道她有什麼鬼主意。
就像此刻,她明明在笑,我卻能看到她眼底的那抹慌張。
畢竟是多年閨蜜。
又一起穿到這鬼地方,我不救她誰救她?
所以我向帝王行了禮後。
就指向那宮女,厲聲開口:「你說沈美人夜晚不許宮女近身伺候,那你們人在何處?」
宮女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眸,並不敢看我。
但還是恭敬回答:「奴婢們得了主子的吩咐,自然是遠離寢殿,去院子裏做一些灑掃擦拭的活兒。」
我「哦」了一聲,然後又繼續問:「宮門可有人守着?」
宮女點頭:「每日都有宮女太監當值,宮門自然也有人守。」
聞言,我當即猛一拍桌。
「既然每日都有宮女太監當值,那麼除了寢殿,其他地方都有人守着。你們說沈美人和侍衛私通,那侍衛是如何繞開你們,悄無聲息進入了寢殿的?還是說你們鬆懈散漫,根本就沒好好當值!」
穿越到古代整整五年,經歷太多次宮鬥,腦子都轉得比從前快些。
那宮女愣了一瞬,接着在地上不斷磕頭。
「奴婢們自然有好好當值,但所說也並無虛言。沈美人的的確確不喜人靠近寢殿,這奴婢並未說謊啊!」
我笑了,迅速追問:「所以你並沒有看見可疑之人?」
宮女咬着脣,想要抬頭看林若離,但我卻先一步攔住了她的視線。
「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這個問題的確不好回答。
若是當差得力,就不會混進去可疑之人,私通罪名自然不會成立。
若是偷懶躲閒,再攤上主子私通。
那便是當差有失,帝王震怒下,十有八九會掉了腦袋。
就算背後有人撐腰,也難逃一死。
所以,她只要想活着,或者還想讓家人活着,就得謹慎回答。
宮女只能搖頭,說:「奴婢並沒有看見可疑之人。」
聞言,我鬆了一口氣,接着轉而看向帝王。
「陛下,整個後宮的姐妹都知道,沈美人不善女工,做出來的手帕錦囊更是慘不忍睹,也正因爲如此,幾乎全後宮的姐妹都認得沈美人所繡之物,若她當真私通,又如何會將如此明顯之物贈與狂徒呢?這不是等着別人來抓她的把柄嗎?」
後宮的女人都是人精。
世家大族多年培養,這般低級錯誤,自然不會犯。
故而,我話音落下的瞬間,屋內的其他妃嬪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但我心裏,根本就沒有底。
板上釘釘的事,說再多,其實都是狡辯。
所以我當即跪在地上。
開口道:「陛下,既然貴妃娘娘有疑,又將此事鬧到了明面上。那無論是爲了沈美人的清譽,還是爲了小公主的清白。如今都只有滴血驗親,才能真相大白!」
聽着我的話,林若離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我真的敢說這話。
而她或許真的知道什麼。
可抓不到姦夫,也拿不到真正的證據,就只能找個侍衛來頂包。
如今,也只能順着我的話應下。
「既然淑妃爲她擔保,爲了皇室血脈,只能如此行事了。」
說罷,林若離也跪了下來。
「陛下,爲了皇家血脈,臣妾請陛下滴血驗親!」
她說話間,我抬眸看了一眼沈棠。
她大概是真的慌到不行,藏在袖子裏的手一直在發抖,哪怕動作極其細微,但還是被我察覺到了。
我又率先提出滴血驗親。
她抬眸看我,眼裏閃過一絲疑惑,但我衝她點點頭。
畢竟是多年友誼。
沈棠心裏就算是再慌張,但還是順着我的話說:「陛下,如今之際,也只有滴血驗親,才能還我和昭兒的清白了。」
帝王周玄安,此刻端坐上方。
他臉色不怎麼好看。
畢竟被戴了綠帽子,雖然還不知真假,可唯一的公主還極有可能是他人之女,這無疑是在打他的臉。
衆目睽睽之下,到底還是惱怒的。
此刻,他正死死盯着沈棠。
好半晌,才揮了揮手道:「去準備!」
帝王惜字如金,但大家都懂其中含義。
很快就有手腳麻利的太監,端着一碗清水前來,但沈棠還沒抱着孩子走上前,林若離就先一步招手喊來了太醫。
「自古以來,滴血驗親時在水中做手腳的也不在少數。王太醫是太醫院的太醫令,德高望重,不會爲任何妃嬪偏私。所以由他先檢查清水,然後再滴血驗親,不知陛下以爲如何?」
周玄安點點頭,接着王太醫便驗了水,確保沒有任何問題後,沈棠才抱着昭兒走了過來。
她應該是真的害怕,走路有些不穩,還差點摔倒。
好在我先一步扶住了她。
她看着我,眼裏出現了一絲淒涼,還有些心如死灰。
我拍拍她的手,從她懷裏接過昭兒。
又安慰了句:「沒事,滴血驗親後,就能還你們母女清白了。」
接着,我當着帝王和貴妃的面,親自用針扎破昭兒的手指。
小嬰兒當即啼哭不止。
周玄安也站了起來,從太監手裏接過銀針,然後刺中手指。
鮮血滴下,兩滴血液落在清水裏。
除了還在啼哭的昭兒。
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等着結果。
林若離是例外。
她只是輕輕掃了一眼,嘴角就露出了一抹得意,接着伸手挑了挑頭髮,然後開口說:「臣妾早就說過了,沈美人不……」
「血相融了!」
林若離話都還沒說完。
沈棠一聲驚呼,當即轉身看我,眼裏還包含了些許熱淚。
我知道她一向演技不好。
怕她露餡,所以我趕緊把孩子塞她懷裏,又用帕子替她擦了擦淚。
「如今總算證明了你的清白,倒也不必如此難過。妹妹,你此生分明瞭。」
沈棠順着我的話點頭:「如貴妃娘娘所願,昭兒已經和陛下滴血驗親,血相容者即爲親,日後請貴妃娘娘莫再胡言亂語!」
這般說話,有些以下犯上。
但如今滴血驗親在前,證實了清白後,沈棠得了帝王的愧疚,惱怒之下略有犯上,也無人會追究。
至於林若離,死死盯着那碗清水。
水中兩滴血已經融合,按照古人的思想,這便是親生父女無疑。
但她卻止不住搖頭:「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是陛下的孩子?」
說罷,她又伸手指着我。
「孟扶歌,你莫不是使了什麼妖術,這血怎麼可能會相融!」
我笑了。
「難道貴妃娘娘就這麼希望後宮妃嬪,有人私通,讓陛下面上無光嗎?」
鬧了這麼一場,周玄安臉色明顯難看了起來。
再加上我刻意煽風點火。
他更是直接伸手推開了林若離,接着開始下令。
「貴妃林氏污衊后妃,還意圖傷害皇嗣,降爲妃。美人沈氏,誕育公主有功,特晉爲貴人。」
至此,今天這一仗,算是打贏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
腿有點軟,要不是有人扶着,估計能摔好幾跤。
-3-
我和沈棠都是 21 世紀的大學生。
她學西醫,我學中醫。
穿越那天,我們兩本想一起去校外逛街。
結果剛來到商場。
我就被瘋女人捅了一刀,痛得我當場跪在了地上。
那天人很多,瘋女人手裏的刀沾了血,幾乎是見人就砍。一開始沒人敢上前,許多人順着人流往外跑,可沈棠爲了救我,撥開人羣就衝了過來,把我護在身下,自己卻被捅了好多刀。
那天我抬頭,就看見她抱着我笑。
一遍遍跟我說:「沒事,我保護你啊。」
瘋女人不知捅了多少刀,我只知道她那天穿的白裙子,已經徹底被鮮血染紅,血腥味瀰漫充斥着鼻尖,我能聽見刀刺入她身體的聲音。
可儘管這樣,她還是沒有鬆開我。
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在兩元精品店買的一對玉墜,從口袋裏掉了出來。
玉墜砸在地上,碎裂成兩半。
接着,我看到面前一道光閃過,然後我就陷入了昏迷狀態。
等到再睜眼——就發現穿越到了古代。
這是一個不存在於歷史上的任何一個王朝。
我們來到這個地方。
穿着沒有變化,鮮血染紅了衣裳,只是傷口莫名消失。
連帶着當時背的包,也跟我們一起穿越來了這裏。
我們倆坐在河邊四目相對。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羣突然出現的家丁包圍。
他們說我是鎮遠大將軍之女。
至於沈棠,是京城縣城之女。
她爹依附在我爹門下,我們因此自幼相識,以姐妹相稱。
而前不久,我倆出門踏青。
卻不慎跌入湖中,失蹤了整整三天三夜。
鎮遠大將軍將此事壓了下來。
暗地裏卻不斷派人尋找,結果就找到了我和沈棠,不僅同名同姓,連容貌都是一模一樣。
一開始,我們極力否認,可奈何連胎記位置都對得上。
那時候,我和沈棠就意識到——
或許在我們來的這一刻,屬Ṱüₔ於這個時代的孟扶歌和沈棠,要麼同我們交換去了現代,要麼就是徹底消失。
可無論哪種,我們都得先活下去,才能夠談以後。
就這樣,我和沈棠被各自帶回家。
結果沒多久,宮裏傳來了聖旨,我和沈棠就被送進了皇宮當后妃。
我爹官職大,我一入宮就封了淑妃。
貴淑德賢。
除了貴妃林若離,我就是這個後宮裏第二大的妃子。
但我爹手握兵權,帝王忌憚,因此不大搭理我。
就算偶爾前來。
每次都會帶各種喫食,中醫出身的我,自然知道里面加了避孕的東西。
我想回家,不想有孩子。
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次次按時喫下。
沈棠入宮只被封了美人。
位分不算高,有沒有寵愛,但跟我關係好,輕易沒人敢欺負。
她性子膽怯,我就盡力護着。
林若離是丞相之女,若非性子太驕縱,本該登上皇后之位。
我同她家世差不多,所以她將我視爲眼中釘。
連帶着沈棠,她也無比厭惡。
我倆在深宮整整五年。
想盡一切辦法都沒能夠回到現代,到最後也認了命,我倆抱頭痛哭一場後,就決定在這個時代好好活下去。
宮內陰謀詭計不斷。
我被逼着回憶了許多宮鬥劇,才堪堪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暗算。
沈棠有孕時。
她說既然回不去,那就不如生下這個孩子。
她家族不顯,帝王不用忌憚,這個孩子就能被允許生下來。
爲此——
最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天天守在她身邊,唯恐有人對她下手。
但依舊是防不勝防。
隨身佩戴的首飾裏被人放了毒。
用來賞玩的花裏摻了藥。
就連出門逛一圈,也能夠精準踩中斷裂的石板。
最後,在懷孕第八個月時。
她不慎從斷裂的臺階上滾下來,難產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了昭兒。
結果還沒消停兩天,又鬧了血脈存疑這一招。
宮鬥手段裏。
模糊皇家血脈,這一招永不過時。
結果……真詐出來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盯着沈棠,但一句話都沒說。
那堪稱死亡的眼神。
她有些心虛,稟退宮女太監後,就忍不住要問我問題。
「扶歌,你怎麼能這麼篤定他和昭兒的血相融?」
我沒立刻回答,畢竟隔牆有耳。
將帶她回了我的寢殿,又一次屏退衆人後,我將藏在匣子裏的血型自測試紙拿了出來。
「我們穿過來時,你包裏放了些血型自測紙。我擔心之後宮鬥用得上,就偷偷帶進了宮。」
現在看來,我這個決定無比高明。
我接着又說:「周玄安前年獵場遇刺,流了好多血,當時我就在旁邊伺候,想着有備無患,就偷偷測了一下他血型。後來你生昭兒,我又擔心有人狸貓換太子,雖然全程都在盯着,可到底不放心。做不了親子鑑定,好歹也要做一下血型測試。發現是同血型後,我就放了心,這件事情也就沒告訴你。」
沒承想,就因爲多留了一個心眼,才不至於在今天心理防線崩掉。
宮鬥,玩的就是心跳。
聽我說完,沈棠當即熱淚盈眶,一把抱住了我。
「嗚嗚嗚,扶歌……還好有你,不然真到了滴血驗親那份上,我都擔心自己會扛不住,到時候表情太明顯,就玩完了。」
我沒理她的恭維,而是揪着她的耳朵,冷冷地開口。
「說吧,你揹着我和誰搞一起了?」
「這麼多年的姐妹啊,你背地裏玩這麼大,居然都不跟我報備一聲,要不是我知道昭兒和周玄安血型一樣,今天我們鐵定得玩完!」
「沈棠,你膽子也忒大了!」
我越說越氣,伸手戳着她腦袋,有些恨鐵不成鋼。
姐妹玩得花沒關係。
但——我必須做第一個知道的人!
尤其在深宮裏,稍有不慎,行差踏錯就會丟了性命。
更別提給皇帝戴綠帽子。
我現在一回想,就還是覺得雙腿發軟,忍不住後怕。
面對我的控訴,沈棠臉上賠着笑,然後小聲地說出了那人的名字。
聞言,我心一顫,一把握住沈棠的手。
厲聲質問:「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你們居然攪和到了一起?沈棠,你是瘋了嗎?」
我有想過是侍衛,是王爺,或者是宮裏某個不冷不熱太醫。
唯獨沒想到,會是他。
-4-
對此,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沈棠看着我的反應。
趕緊爲他找補:「扶歌,以前我們看過不少小說。你沒覺得他這個身份特別有言情小說那味嗎?指不定我們就是小說裏的男女主。」
我皮笑肉不笑,跟看傻子似地看着她。
「那我實在是沒見過,有哪個言情小說男主姓王。」
沈棠「噌」地一下就站在了我牀上。
當即反駁:「姓王怎麼了?而且中華上下五千年,這可是全國第一大姓!你不能歧視王這個姓!」
我用力將她從我牀上拉下來,前兩天才換的被褥,又貴又滑溜。
「我不是歧視,我只是說言情男主幾乎沒有姓王的!」
畢竟「王總」這個人設,在言情小說裏,幾乎都是大腹便便的存在。
哦,還有王媽,也很典型。
「可姓王的也可以有很好聽的名字啊。」
沈棠低下腦袋,還是有些不甘心。
我直接伸手戳着她腦門,有些恨鐵不成鋼:「那你告訴我,他叫啥!」
「他叫王偉啊。」
沈棠說完,突然頓住,和我大眼瞪小眼,空氣莫名尷尬了起來。
是了。
沈棠孩子她爹,就叫王偉。
就是那個全國重名率排在前三位的……王偉。
不僅如此,王偉還是周玄安身邊的太監。
之前不顯山露水,但這兩年拜了大太監當乾爹,地位直線上升。
我和林若平日裏離見了他,都不敢紅臉。
就怕他小心眼,轉身和周玄安說壞話,給我穿小鞋。
最後現在卻告訴我——
他和我閨蜜搞到一塊兒了?
還弄出了一個孩子?
我還是有些難以消化這個信息,讓沈棠攙扶着我。
她眼裏閃過一絲擔憂,問:「你咋了?」
我嘆息:「本宮頭好痛。」
她沉默,然後開始說起和王偉的故事。
「你知道的,我就是個美人。」
「雖然有你幫襯,但位分擺在這,宮裏那幾個妃嬪一天到晚閒着沒事,又住得太近,多少會有點欺負我。」
「我……」
「什麼?她們欺負你?」
我直接打斷了沈棠的話,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邊走還邊罵:「你傻啊,除了林若離位份比我高,我不能直接剛。其他妃嬪敢欺負你,你就直接來找我,我反手給她們一個大逼兜。居然敢欺負我的小姐妹,你還不告訴我,現在咱們就去踹門!」
但沒等走到寢殿門口,沈棠就攔住了我。
她站在我面前,衝我輕輕搖搖頭,接着又將我拉回內殿坐下。
「扶歌,我跟你說這個,不是讓你爲我報仇。」
「你是淑妃,我知道你很厲害。」
「但周玄安一貫忌憚你背後孟家的勢力,他比誰都希望你出錯,然後藉機削弱孟家權力,稍有行差踏錯,你就會萬劫不復。」
「所以,這種小打小鬧,我自己可以應付。」
她頓住,然後握住我的手,像是陷入了回憶中,臉上浮現出了抹笑。
「雖然能應付,但多少有點心累。」
「至於王偉,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個小太監,在周玄安身邊沒什麼存在感。」
「周玄安也不怎麼喜歡我,偶爾來和我一起用膳,還會被截和。」
「每次周玄安離開,王偉就會留下來安慰我。」
「他真的很好!」
「怕我被欺我,就暗示那些嬪妃周玄安在意我,她們就不敢像從前那樣欺負我。」
「再後來,他認了乾爹,地位扶搖直上,但依舊對我很好。」
「在他的庇護下,那些妃嬪再也不敢對我動手,我雖然只是個美人,但是宮裏一應份例,都會多上很多。」
「周玄安幾乎沒在我宮裏過過夜,後來有一次待得晚了,他還喝醉了。」
「那天晚上,我和王偉……」
「爲了以防萬一,我們合夥僞造了侍寢的假象,哪知道這麼巧,居然真的有了孩子……」
沈棠沒再繼續說下去,只低着頭,不斷攪弄着手帕。
但後面發生什麼,我大概也能猜得到。
王偉不是真太監,或許以前是,但又長了出來。
加上後來位高權重,塞點銀子,也就能夠躲過每三年一次的檢查。
然後兩個人打得越來越火熱,最後鬧出了孩子。
正想着,寢殿外突然有人走動。
宮女雙兒敲了敲門,溫聲開口:「娘娘,陛下身邊的王公公來了,說是要見您。」
說曹操曹操就到。
我和沈棠對視一眼,她雙頰泛紅,儼然一副熱戀中小情侶模樣。
我無語,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然後讓雙兒將人請進來,接着再一次屏退左右,只留下我們三人。
沒了旁人,沈棠直接走到王偉身邊,牽住了他的手。
王偉只是眉眼微動,接着就向我行了禮:「奴才拜謝淑妃大恩,護住棠兒母女!」
我趕緊衝他擺了擺手。
閨蜜的男朋友向我下跪,雖然這是古代,但多少還是有些怪怪的。
我看着面前的王偉。
雖然名字普通,但那張臉,確實非常帥。
如果說周玄安是那種劍眉星目,氣宇軒昂的帥氣。
那麼王偉——
就在這個基礎上添了三分陰柔,但依舊好看得過分。
畢竟沈棠是顏控,要是對方顏值不過關,也不敢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玩私通。
沈棠看着他,眼中滿是愛意,連着說話都變成了夾子音。
「偉,你來找扶歌,是陛下有什麼吩咐嗎?」
說起正事,王偉神色嚴肅了三分。
然後纔開口道:「陛下有旨,晉您爲貴妃,讓您現在就去謝恩。」
-5-
我去見周玄安,他正在作畫。
畫得不露臉的仕女圖。
而那女子的穿着打扮,我只是掃了一眼,便認了出來。
有些回憶湧上心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就只能當做全然忘記。
然後恭敬行禮,謝他晉我位份之恩。
見我跪下,周玄安拿筆的手一頓,但眼皮沒抬,只輕嗯了聲,就讓我起來。
一旁伺候的宮女太監司空見慣。
畢竟在他們眼裏,我是這後宮中最不受寵的妃嬪。
「你們都先下去,朕有要事和貴妃商談。」
周玄安開口,宮女太監自然聽從,紛紛退出了宮殿,還不忘掩好宮門。
房間裏面的其他人,周玄安卸下了周身冷淡。
他衝我揮揮手,示意我上前。
我才走了兩步,因爲心緒不寧,不小心踩到了自己裙襬,差點摔倒時,周玄安丟了手裏的畫筆,伸手將我扶住。
他聲音帶笑:「都多少年了,你怎麼還能摔跤?」
我沒說話,只是順着他手扶的力道站好。
周玄安也沒多想,鬆開手後,就指着面ţûₖ前的那幅仕女圖。
問我:「還記得這天嗎?」
我看着那張畫,畫中女子的穿衣打扮,對我而言太過於熟悉。
那是我來到這個朝代不久。
受不了規矩束縛,不想整日都悶在後宅內院,所以經常帶着丫鬟偷偷溜出府,想瞧一瞧這繁華的京都。
爹爹也是知道的,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我胡鬧。
我每次出去都會帶上許多銀子。
然後買很多稀奇玩意兒。
每樣買兩份,我一份,沈棠一份。
想着有朝一日若是能回家。
這些東西要是能跟着一起離開,應該能當成古董,賣出好多錢。
也正因如此,帶的錢太多,被人給盯上了。
套着麻袋裝上車,和同樣重傷的周玄安綁到了一起。
綁匪覺得我是女子,手無縛雞之力。
但出門在外,爲了以防萬一,我買了不少可以用來防身的迷煙。
也正因如此——
我救下了周玄安,將他安置在城東的破廟裏,每天都去給他送喫的。
他重傷逐漸恢復,跟我說他叫安玄。
那時候我也沒說自己的真實身份,就說是個普通的農家女。
再後來,我們相處了挺長一段時間。
周玄安模樣好,性子也溫柔。
知道我想學武,就手把手教我,一來二去,就搞到了一起。
不過那時候我們都是含蓄內斂的人。
沒有直說,只是每次見面都會鬧個臉紅,互相試探着,是非常上頭的曖昧期。
可突然有一天,他失蹤了。
再後來——
新帝登基,我和沈棠入宮。
入宮幾個月,都沒有見到帝王的蹤影,那時候隱約有傳言,說帝王早有心上人,有可能是身邊某個青梅竹馬長大的小宮女。
連着本該給丞相之女林若離的後位,也因此耽擱了下來,引人非議。
總之,我因爲姓孟,雖然身居高位,但遲遲不見天顏。
又過了幾個月,闔宮宴會。
周玄安和林若離一同出現,四目相對間,卻都默契地別過眼。
再後來,周玄安開始來我寢殿。
沒有其他人時。
他並未避諱從前和我相遇之事,只是從前悸動的心,被我給摁住了。
我看過很多宮鬥劇,知道帝王無情,所以不敢奢求。
而關於這件事,沈棠也不知道。
一開始,是想等到互明心意後,再帶安玄去見我最好的朋友。
可後來,是覺得沒必要,因爲安玄已經沒了。
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需要權衡利弊,警惕我身後孟家的帝王周玄安。
就算告訴沈棠,讓她知道我和周玄安之間的事。
否則按照她的性格,肯定想着閨蜜的男人不可碰,然後想盡辦法躲避恩寵。
可這是封建王朝,皇權至上的時代。
她要是爲了我拒絕帝王恩寵。
最好的結果就是被打入冷宮,而最壞的結果,大概就是人頭落地了。
活着,纔有希望,不是嗎?
思緒回籠,我看着面前那幅仕女圖。
那是我和他初見時的裝扮,又如何能不認識呢?
只是,記不記得,還重要嗎?
對上他目光後,我輕輕搖頭,裝作很疑惑的模樣。
「不太記得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看到了周玄安眼底的失望,但轉瞬即逝,很快又恢復了帝王那副冷酷無情模樣。
他輕笑:「不記得就算了,朕記得就行。」
我沒說話,就在旁邊靜靜站着,時刻謹記多說多錯。
周玄安也沒再說話。
一下午時間,他安靜作畫,我就在旁邊研磨。
嗯……手快斷了。
-6-
之後幾天,宮裏風言風語不斷。
不知誰傳出來的。
說帝王多年無子嗣,沈棠不過侍寢一回,就生下了公主。
又被指控和侍衛有染。
雖然已經滴血驗親,但也只能說公主是帝王親生,但證明不了沈棠的清白。
爲此,沈棠和嘲笑她的妃嬪幹了一架。
「鍾雪竹她有病吧?我就帶着昭昭去御花園曬太陽,她就跑過來陰陽怪氣,還嚇哭了昭昭,我根本就忍不了,當場就跟她幹了起來!」
說話間,沈棠猛地一拍桌,把我剛泡好的茶給震晃可出來。
我趕緊抱住茶杯:「那你贏了嗎?」
聞言,沈棠腰塌了。
可憐巴巴看着我,說:「雖然我晉了位分,現在是貴人。但鍾雪竹是昭儀,比我足足高了三級,身後帶的宮女太監也比我多。我都說了跟她單挑,結果她讓人羣毆。我還要護着昭昭,沒打贏……」
「好好好……以後出去混,別說認識我。」
我將茶一飲而盡,又陪她說了好一陣子的話,等到昭昭哭了,宮女來找沈棠。
目送她離開,我就帶人殺去了鍾雪住的住處。
貼身宮女雙兒有些擔憂。
「娘娘,鍾昭儀的父親最近立了不少功,陛下龍心大悅,連帶着對鍾昭儀,也是無比寵愛,流水似的珍寶全送進了她的宮裏。咱們就這麼不管不顧衝過去,會不會……」
「她敢對沈棠和昭昭動手,我就不可能放過她!」
剛纔沒直接衝過去。
也就是害怕沈棠擔憂,她總是不想我爲她的事出頭,以此被帝王忌憚。
可,我總不能真的見她被欺負吧?
聞言,雙兒有些感慨:「娘娘,您對沈貴人真好。」
能不好嗎?
畢竟,我還欠她一條命呢。
我深呼吸,擼起袖子就直接衝進了鍾雪竹寢殿,反正現在後宮就數我最大,真的就這麼鬧上一場,又能如何呢?
原本想隨便尋個由頭,直接責罰鍾雪竹。
但雙兒說得對,現在他爹正蒙聖寵,無論怎樣的由頭,只要周玄安出面,就都白搭。
所以還不如直接上去薅頭髮。
反正關上門,讓自己的心腹太監宮女守着,然後事後來個死不認賬。
但我沒想到鍾雪竹戰鬥力也這麼強。
雖然我扇了她十個巴掌,踹了八腳,又扯着她的頭髮薅下了好幾縷。
但她在奮力抵抗中,居然摸到了個花瓶!
花瓶沒砸到我,但是花瓶砸到了牆,牆又太硬,花瓶成了碎片,碎片炸開的瞬間,劃到了我手臂上,瞬間鮮血淋漓。
周玄安推門的那瞬間。
就看見我一邊摁着手臂,一邊抬腳猛踹鍾雪竹。
-7-
「你好大的膽子,身爲貴妃,居然和後宮妃嬪鬥毆!」
周玄安的寢殿內——
我和鍾雪竹一左一右跪着。
她抽噎不停,不斷控訴着我的罪行,還要求必須嚴懲。
但她只要一說話,我就想笑。
因爲最後一下踹到她時,鍾竹雪沒站穩,一頭栽下去,把門牙給磕掉了。
現在一張嘴就漏風。
見我憋笑,鍾雪竹哭的聲音更大了些。
「陛下,你一定要爲臣妾做主啊!」
「貴妃娘娘莫不是失心瘋,突然就衝進來要打臣妾,您瞧瞧臣妾這滿身的傷,這如何能是一個貴妃做得出來的?」
哭的聲音很大,漏的風也不小。
周玄安臉色很難看。
不斷安撫着鍾雪竹,還往她寢殿裏送了許多好東西,又許諾會懲罰我,鍾雪竹才心滿意足離開。
她走後,周玄安又讓其他宮女太監離開。
關上門的瞬間。
周玄安拿起手裏的茶杯,不緊不慢走到我身邊,一邊將我從地上扶起來,一邊將茶杯砸在門上。
他怒斥:「孟扶歌,你好大的膽子!」
說罷,我順着他攙扶的力道,站起身,然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太醫雖然替我止了血。
但胳膊還有好幾處被細微的碎片擦傷,疼得厲害。
周玄安從袖口裏拿出一瓶藥,然後坐在我身邊,替我擦拭着胳膊上的傷。
他刻意壓低聲音:「就算你再不喜歡鐘雪竹,也沒必要自己動手。瞧瞧,把自己傷成這樣,後悔嗎?」
我搖頭,盯着他的眼睛,反問道:「如果我沒有直接動手,而是找了理由責罰,她會找你求情,那麼你看在她爹爹的份上,會勸我收手嗎?」
周玄安沉默,但就是這份沉默,讓我知道了答案。
當皇帝沒有那麼容易。
前朝後宮,總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讓人不得自由。
所以有時候哪怕再不喜歡,可爲了江山社稷。
那也得忍着。
或許是看出了我眼底的嘲弄。
周玄安嘆息:「再等等……總有一天,你不喜歡的人,我都會讓她們離開。」
對比,我沒有說話。
因爲,我根本不信。
就我沒說話,周玄安大概是猜出了我心底所想。
他低頭看着我。
眼中情緒複雜,許久過後纔開口問:「孟扶歌,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我還是沒說話,沉默永遠是最好的選擇。
他嗤笑,眼神有了一瞬狠意。
接着右手劃過我臉頰,像條陰毒的蛇,讓我不寒而慄。
他說:「爲了你,我沒弄死那個孩子,這還不夠嗎?」
-8-
我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寢殿的。
爲了讓外人相信我被責罰。
周玄安又砸了好幾個花瓶,全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碎了一地。
接着,又說要讓我禁足一月。
但因爲那句話,我硬是被嚇紅了眼,別人卻只當我是因爲責罰而難過。
我回來時,沈棠和王偉正在我的寢宮等着我。
我好歹是貴妃,王偉又是帝王跟前的紅人。
雖說有禁令在前,但想要說一會話,那也是可以的。
屏退衆人後——
沈棠拉着我坐下,又仔細檢查了我胳膊上的傷,看見包紮的地方,她當場就紅了眼。
「孟扶歌,你傻啊。本來鍾雪竹就得寵,你還衝上去就跟人家打架。這下子好了吧?還把自己給傷了,多疼啊。」
說話間,她往我傷口處吹了吹。
我拍拍她腦袋:「沒事,已經包紮好了,一點都不疼。」
再怎麼疼,也比不過那把刀,一下又一下扎進身體裏疼。
一直沒說話的王偉,突然間走了過來。
他神色嚴肅道:「宮裏最近風言風語不對,十有八九是林若離乾的。她肯定是知道了些什麼,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和棠兒的事遲早會被揭穿。到那時候,我丟了性命沒關係,棠兒和孩子怎麼辦?」
聞言,我又忍ƭů₀不住想起了周玄安的話。
那是什麼意思?
周玄安……難道一早就知道昭昭並非他的孩子?
看着面前的沈棠和王偉,我想將這件事情告訴他們,可想了想,還是沒說。
至少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爲此擔憂害怕。
要是說出來了,害怕的人又得加上兩個。
沈棠產後身子本就不好,太醫說過絕對不能憂思過濾,否則會傷身。
想到這,我只是看着王偉,問他:「那你有什麼好主意?」
王偉做了一個劃脖子的動作。
我愣住:「殺了林若離?」
王偉搖頭:「不,是殺了周玄安!」
「你瘋了吧?居然要刺殺帝王?你知不知道一旦失敗,會面臨怎樣的下場?」
沈棠想也不想就反駁。
畢竟這件事,難度係數太高了。
王偉卻很是鎮定:「我已經打探過了,周玄安來位不正,Ṱú⁶加上前朝餘孽未清。最近叛軍更是不斷滋事,咱們若是聯合叛軍,加上孟家的兵權,足夠推翻周朝,到時候天高海闊,不就任我們逍遙了嗎?」
對比,我臉上的表情很平靜,想也不想就拒絕。
「不可能。」
我看着王偉,眼神一寸寸冷了下來。
「你可知道我孟家皆是忠君愛國之輩,滿身榮譽都是從戰場上拼殺回來的。個人情愛與家國,我覺得這沒有什麼可選擇的必要。」
沈棠是我在這個時代最最重要的人。
但若是有一天——
我發現沈棠是間諜,是一個背叛者,背叛了國家,那我也會毫不猶豫舉報她。
而孟家,雖然我並不是孟大將軍的親生女兒。
可來到這個朝代,我也不能因爲自己的事,就讓一個頂好的將軍揹負罵名。
我做不到,沈棠也做不到。
她衝我點點頭,轉而對王偉說:「我和扶歌都是大周的人,絕對不可能聯合叛軍來攻打自己的國家。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我寧可死,也不可能做叛國者!」
我們,都有自己的堅持,也應該有自己的堅持。
-9-
那天晚上鬧了個不歡而散。
我得禁足,一個月都沒有再出去過。
但晚上整宿整宿都睡不好。
只要一閉上眼,就是周玄安說的那句話,這讓我覺得他其實知道了昭昭的身世。
可我不敢問——
有些事情一旦捅破窗戶紙,就很難收場了。
渾渾噩噩過了一個月,好不容易迎來解禁,就是舉國上下祭祀的日子。
帝王要出宮,去京城的玉安寺祈福。
而我作爲貴妃,如今的後宮之首,自然也要一同前往。
沈棠生下了後宮裏唯一一位公主。
所以除了我,她也可以帶着公主一同去祈福。
正式進行祈福大典前,沈棠將孩子交給了乳母,和我一起在寺廟裏逛了逛。
逛到後院時,就看見一個僧人正在掃地。
他見到我和沈棠時,眼神有一瞬間的凝滯,接着就笑了起來。
我不明所以,就見着那僧人從懷裏拿出一對小玉墜。
「此物師父讓我贈予有緣人,貧僧一直不知何爲有緣。」
「今日見到兩位施主,便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物就應該交給你們。」
看着僧人手裏的玉墜,我和沈棠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震驚和喜悅。
可喜悅轉瞬即逝。
沈棠捏着屬於她的那枚玉墜,眼中露出了遲疑:「扶歌,一枚玉墜,應當只能讓一個人回去。可現在我有了王偉,還有了昭昭……我該怎麼辦?」
回去嗎?
如果沒有愛上任何人,如果在這個世界沒有牽掛。
那麼這個時候,我和沈棠會喜極而泣,然後迅速利用玉墜回到屬於我們的時代。
可……有了牽掛,就很難走了。
對於王偉,我是無所謂。
但昭昭纔剛滿月。
雪白的糰子正是可愛的時候,捨下她……我這個做乾媽的,都不忍心。
想不到萬全之策,就只能先暫時擱置。
我拍了拍沈棠的手,說:「別急,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她衝我點點頭,但眼裏依舊是化不開的憂愁,還有痛苦與糾結。
但,日子還得過下去。
就像祭祀,時間已到,就得開始。
可纔剛開始——
香還沒拿到手,突然一支冷箭「嗖」地一下就射了過來,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周玄安就一把摁住我腦袋,把我整個人往下壓。
緊接着,那支箭從我頭頂擦過,最後直指嵌入柱子裏。
現場一片混亂,有人大喊ṭü₉着保護陛下。
我迅速貓着腰,拉着沈棠躲到了安全的地方,懷裏的昭昭也很乖,一點都沒哭。
一直到天黑,外面的刀劍碰撞聲才漸漸停歇。
刺客伏誅,雖然沒承認自己是叛軍,但憑藉我爹敏銳的洞察力,還是發現了端倪。
不過,這都是後話。
作爲妃子,我和沈棠的職責就是待在後宮,少多管閒事。
帶回到皇宮後的當晚,王偉又來找我了。
-10-
「若今日孟將軍未曾支援,周玄安根本就活不了。」
王偉說這話時,我從他眼裏竟然看到了一絲不甘,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所以呢,你要告訴我什麼?」
王偉又一次試圖勸說我:「所以爲了以絕後患,您只要說動孟將軍,哪怕是故意支援來遲,那也是可以的。」
我搖頭,依舊不鬆口,畢竟我覺得這是一個很蠢的主意。
「我不明白,爲什麼你一定要幫着叛軍?」
聽着我的話,王偉再一次解釋:「我不是非要幫着叛軍,我只是要確保棠兒的安全,若非如此,事情總會有被捅破的那天。到時候她們母女的性命,誰又能夠保得住?」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我就覺得可笑。
當初打得火熱時——
不想着有朝一日東窗事發,護不住心愛之人的性命。
如今卻在這裏馬後炮,還一副儼然都是爲了對方好的模樣,企圖完善道德綁架這一招。
或許是閨蜜的男人是真的看不上眼。
至少我看王偉,現在就是真的越看越討厭。
所以我又一次果斷拒絕:「這件事情沒得商量,孟家絕對不可能幫助叛軍。退一萬步說,真到了那天,我也有辦法保住他們母女的性命,就不讓你操心了。」
一對玉墜,能讓兩個人回家,夠了。
王偉聽着我的話,卻笑了起來:「你如何能夠護住她們?孟家功高震主,周玄安遲早會對孟家下手,你要是真的爲了家族好,就應該早做打算!」
我並非不明白這個道理。
也甚至,曾問過爹爹這個問題。
可他告訴我——
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有活着的意義。孟家的人,就是爲了保家衛國而存在。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也心甘情願赴死,只要能夠讓江山社稷穩固,哪怕不需要他這個大將軍依舊能夠邊疆無虞,縱然身死,也好過投敵叛國,不負這一生所求。
所以,爹爹早就抱了必死的決心,只爲了他的國。
我不想和王偉多說這個,畢竟對牛彈琴,總歸是沒有太大的用處。
見我堅持,王偉嘆了口氣,然後將帶來的糕點放在我桌上。
「既然你不願相幫,那這件事情就此作罷。」
「今日我本就是奉了陛下的命前來,給您送糕點。現在送完了,我得回去繼續當差。」
說罷,他轉身離開。
而在他離開後,沈棠就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她看着桌上的糕點,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拿起其中一塊,就準備放進嘴裏。
我迅速攔住她:「防人之心不可無。」
哪怕這個人,是她的枕邊人。
沈棠只是笑笑,又衝我做了個鬼臉,然後將糕點丟進了嘴裏。
「怕什麼,這糕點送來前都驗了毒,不會有事的。」
她嘻嘻哈哈笑着,我卻多少有些擔憂,畢竟王偉這一再試探,總讓我心裏不安。
但我沒想到,這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11-
圍獵場,我和沈棠照例一同前往。
但蠢蠢欲動的叛軍,竟然又趁着這次機會,開始了刺殺。
周玄安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君王。
或許早有預謀,連帶着這次圍獵,或許都是一早佈下的局。
總之,我和沈棠就負責帶娃,然後喫喫喝喝。
能讓我們一同前往,就證明局面可控。
等到晚上,我和沈棠去周玄安帳篷裏時,正巧就看見穿着軍裝的爹爹前來,報告着叛軍全部已伏誅,大獲全勝之事。
周玄安明顯很高興,說是要在今晚設宴,讓王偉趕緊讓人去準備。
王偉應下,然後往外走。
可他從我身邊經過時,忽然從袖口裏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架在了我脖子上。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我沒反應過來,沈棠也沒有。
等有感覺的時候,就只能感受到脖子上被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抵着。
「孟非,若你還想救你的女兒,就將兵權交給我,殺了周玄安!」
說話間,王țŭ̀₉偉儼然換了一副模樣。
沒了從前的溫順,眼睛裏滿是恨意與兇狠,然後死死盯着爹爹。
作爲孟家獨女,爹爹很疼我。
但王偉大概還是想錯了。
很疼我的前提——
是家國安康,可若是我和這個國擺在一起,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爹爹沉聲道:「你現在放開我女兒,我或許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王偉哈哈大笑。
「死?我若是怕死,就不會在今日用她來威脅你。」
沈棠此刻已然落了淚,她伸手指着王偉,眼中是說不盡的悔恨與痛苦。
「所以,一切都是騙我的?」
事到如今,沒有什麼不明白的。
之前一直鼓動我說服爹爹投敵,如今又在今日用我來威脅爹爹,王偉十有八九便是叛軍,或者還是前朝皇室的餘孽,心心念念想要復國。
王偉看着沈棠,剛纔瘋癲的人這一刻居然有了一絲心虛。
他聲音也冷靜了許多。
「棠兒,我沒有騙你,只要今日能夠殺了周玄安,他日我登基爲帝,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可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當皇后!」
沈棠忍不住咆哮出聲,然後伸手指着自己,又指了指他。
「我想要的,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
「我沒有那麼聰明,宮斗真的很難,我就想着能夠離開皇宮,在一個小鎮上安置下來,不用爲生計發愁,也不用想着爾虞我詐。」
「王偉,這纔是我想要的,你明明知道啊。」
王偉低垂着眼眸,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身爲棋手,居然會對棋子動心。
可同樣的。
愛人和國二選一時,他依舊選擇他的國。
爲此——
王偉搖搖頭,眼中滿是歉意。
「棠兒,無論你要與不要,你都將會是我唯一的皇后。今天你什麼都不需要做,而我也一定會成功,只要孟扶歌在我手裏,孟非就不敢輕舉妄動,那麼今日的佈局謀劃,就一定能成功!」
「是嗎?」
一直都未曾開口的周玄安,突然冷笑了聲。
緊接着,沈棠直接衝着王偉跑過去。
或許對其他人,王偉會毫不猶豫動手,可面對沈棠,他遲疑了。
而就是這一瞬的遲疑,讓沈棠拿出了手中匕首,狠狠刺向他胸口。
沈棠看着他,臉上帶着笑,又帶着淚。
她說:「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參與你們這些大人物之間的事,可你不該用扶歌當人質,她和昭昭,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
「所以,你要爲了她,殺我?」
王偉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連着手裏的匕首,也掉落在地。
可他還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就算你現在救了她,但我早就在她宮裏下了毒,那糕點只要手碰一下,兩種毒素混合,除了我手裏的解藥,她活不了的!」
毒?
想着沈棠喫下的糕點,我心裏咯噔一下。
沈棠卻衝我笑笑,接着彎腰看向倒在地上的王偉,伸手輕撫着他的臉。
「我們都認識快兩年啦。」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那麼喜ƭůⁱ歡一個人,又怎麼會注意不到他的異樣呢?」
聞言,王偉臉色變了又變。
「沈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回應他的,是沈棠吐出的一大口鮮血,鮮血烏黑,代表着中了劇毒。
我趕緊抓着王偉,逼問:「解藥呢?快把解藥拿出來啊!」
「沒事,我就沒打算活。」
沈棠搖搖頭,擦掉了嘴角的鮮血,接着轉頭看我:「扶歌,關於我們之間的祕密,我其實想了挺久的。如果註定只有兩個人能回家,本該屬於你的那一份,我不希望你讓給我。你有你的爸爸媽媽,我不一樣,我本來就是孤兒。只是現在多了個牽絆,昭昭……她是女孩子,在這個時代,女孩子過得太苦了。我就再多貪心一點,你帶着她,帶着我們的昭昭回家好不好?」
說話間,她又吐了一口鮮血,王偉當即慌張到不行,想將那份解藥拿出來。
可怎麼掏,都掏不出來。
坐在高位上的周玄安,依舊是那副淡然模樣。
他開口:「你以爲你背後的那些人,拼盡全力赴國,又怎麼會允許你迎娶一個大周女子當皇后呢?」
所以啊,從一開始就是死局。
只是我的沈棠太傻,爲了我親手殺了自己的愛人,就爲了昭昭,徹底放棄自己的生機。
沈棠此刻還在緊緊抓着我的衣領,毒性發作。
她很是着急:「扶歌,一定要答應我,一定一定要答應我,好不好?」
我點頭,任由眼淚滑落。
「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昭昭,讓她在紅旗下生長。」
這個時代,充斥着冷漠與血腥,我一點也不喜歡。
-12-
我的沈棠,死了。
王偉哭得很傷心,到死還不斷哀求,不要把他和沈棠分開。
我答應了他,因爲這也是沈棠的心願。
只有兩個人能回家——
昭昭,是我們共同的首選。
而我們,又彼此想爲對方放棄自己,但是沈棠先我一步做出了選擇,她要留在這裏。
而過了今晚,叛軍被全部清繳,周玄安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連帶着跟叛軍有聯繫的丞相,也因此獲罪下獄。
除了孟家的兵權,再也不會有人能夠威脅到周玄安的黃權。
爹爹也深知,手握兵權,帝王忌憚。
而如今邊關沒有戰亂,叛軍也全部下獄,所Ŧŭ₁以他主動交出兵權,只想頤養天年。
周玄安慨然應允,讓爹爹就在京城養老。
說是養老,實則不過是監視,到底帝王多疑,依舊不放心。
昭昭很乖,我每天照顧她,她就衝我笑。
樂呵呵地傻笑不停。
還有……周玄安和我說,他要封我當皇后,當唯一的皇后。
這應該就是告白吧?
但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他。
「周玄安,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讓沈棠甘心入局的?」
他愣住,但到底沒對我說謊。
他說:「我沒有碰過後宮裏除你之外的任何人,那晚我也是故意喝醉,可她卻有了身孕,我就派人去查,就順勢查到了王偉的身份。之後發生很多事,我都知道,但我必須利用王偉,將他身後的叛軍一網打盡。想要王偉動手,就必須有誘餌,你身後有孟家,他肯定會對你動手。但他愛上了沈棠,愛能讓人變得軟弱。所以我先一步找到沈棠,讓她配合我。作爲回報,昭昭會永遠是大周的公主,日後便是你的女兒,你會成爲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就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質疑她的身世。」
所以,無論是我被當成人質,還是沈棠的死,或許都在他的計劃之內。
我忍不住閉了閉眼——
帝王無情,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但多了那一份可笑的期盼。
到底, 是我貪心了。
所以我告訴他:「我,不想嫁給你。」
-13-
周玄安視角:
我和她大吵了一架。
她說, 不想嫁給我。
可我爲了讓她能夠名正言順站在我身邊, 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
所以,無論她願不願意,都只能是我的皇后。
可她聽到我的話,卻笑了。
怕她做傻事, 我將她禁足在寢殿,一直等着大婚那日。
我滿心期待她能穿上鳳袍。
可真到了那一天——
她不見了, 昭昭也不見了。
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哪怕我翻遍了皇宮,也找不到她的任何蹤跡。
恍惚間, 我又想起了和沈棠的談話。
我告訴她自己對扶歌的心意。
她聽後, 卻笑了。
她說:「如果你不是帝王, 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哪怕是一個乞丐。扶歌,應該都願意跟你在一起。可惜……」
可惜什麼,她到最後都沒說出口。
可這一刻,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之後很多年,我看着那間空蕩的寢殿,想象着那個同我初見時,就很是勇敢的姑娘。
那時候,我抱着必死的心回到皇宮, 奪回了皇位。
我想娶那喜歡的姑娘爲妻。
天意弄人, 她原來早就嫁給了我。
但是還不夠——
後宮危機四伏, 前朝也虎視眈眈,還得再忍很久很久。
可最後,我還是弄丟了她。
-14-
我帶着昭昭回到了現代。
時間一晃七年。
昭昭也長成了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 她會牽着弟弟的手, 跟我一起去看沈棠。
我爲沈棠買了個墳墓, 還挺貴。
但墓裏面是空的,只放了那件帶血的衣服, 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昭昭很乖, 每次來就看着陳棠的照片。
用袖子輕輕擦拭着上面的灰塵, 然後坐在旁邊,陪着她說話。
她說——
「我今天又考了年級第一,老師們都說我很厲害。」
「孟媽媽做飯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喫, 弟弟都鬧了好幾回肚子,她還嘴硬非說是食物不新鮮。」
「還有啊,學校讓寫一篇關於媽媽的文章。」
「所以, 你可以到我們的夢裏來, 讓我見一見你嗎?」
「媽媽,我和孟媽媽……想你了。」
風吹過,或許是遠方的故人收到了這份思念。
-15-
同一時刻, 在另一個時空裏。
帝王病重, 禪位於宗室子,長居行宮,日日作畫。
畫中女子掩面輕笑。
他看着那女子, 忽然口吐鮮血。
倒下的瞬間——
他似乎看見了一道白光,引領着他走向另一個時空。
……
或許,故事還沒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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