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婚紗

備婚時,未來婆婆讓我結婚當天不要穿內衣褲。
「那玩意是半截的,婚禮上穿不吉利,會變成半路夫妻。」
我問:「阿姨,你結婚時穿了嗎?」
她說:「沒。」
我斜着眼將她從上看到下,歪嘴邪魅一笑:「你好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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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玉茹柳眉一豎,晃着那頭剛燙好的紅色蓬蓬小卷:「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這是習俗,懂不懂?」
我翻了個白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兒子侯宇昊屁顛屁顛從臥室出來,手裏拿着我新買的連體塑身內衣。
「媽,您看這個行不?連體的。」
魏玉茹掃了一眼,撇嘴:「不成。要穿只能穿長袖長褲的秋衣。」
我心頭蹭蹭冒火:我一百斤體重,九十九斤反骨,管天管地,還想管我穿什麼內衣?
要不都說備婚期間容易產生矛盾呢。
我和侯宇昊說好,婚禮辦兩場。
一場在我老家。
一場在我們工作地,也就是他家這邊。
我原本想着,我家那場肯定是我說了算,他家這場就入鄉隨俗,我儘量配合吧。
誰知魏玉茹這老登打着來幫忙的旗號,三天兩頭出麼蛾子。
她動不動就說我是外地人,不懂他們這裏的規矩,現在想想,實際上是對我進行婚前服從性訓練吧。

-2-
我回房間,反手就下單了一件奧特曼連體衣。
侯宇昊湊過來:「昕昕,你喜歡什麼牌子的秋衣?老公給你買。」
我斜眼瞅他:「真讓我婚紗裏穿秋衣?我那婚紗是抹胸的,露出兩條秋衣袖子像什麼?」
他賠個笑臉:「我查了天氣預報,婚禮那天可能會降溫,寶寶可別凍感冒了呀。要不咱換長袖婚紗?」
我那件婚紗,是當設計師的閨蜜親手幫我設計,量身定製的。
她專程坐高鐵跑過來幾次,就爲了反覆修改,達到最佳效果。
換婚紗哪裏是說換就換的。
真要換,不如換男Ŧû₀朋友好了。
我這人從小叛逆,談男朋友看不順眼就分。
談了幾個,侯宇昊算是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了。
我看他脾氣好,長得也清秀,加上自己不想當高齡產婦,就答應了他的求婚。
經過今天的事,我好像覺察到,他之所以脾氣好,純粹是從小到大已經被魏玉茹的服從性測試給洗腦了。
侯宇昊在手機上扒拉半天,選了一條高領長袖婚紗,把圖片給我看:「老婆,你穿這個肯定好看!特別襯你的氣質。」
我冷笑一聲,甩下一句:「買買買,你敢買我就敢穿。」
我進衛生間洗澡了。
邊洗邊腦補自己穿着奧特曼服出現在婚禮上的樣子,差點沒憋住笑。
想讓我丟人?
看誰比較丟人。
大不了我不在這座城市繼續當牛馬了,辭職回老家繼承企業。
只不過,魏玉茹一家,親戚朋友可都是本地人啊。
洗完澡我正在吹頭髮,門被推開一條小縫。
侯宇昊的臉貼着門縫,壓低嗓門說:「昕昕,爸媽都睡了,你這麼晚吹頭髮可別把他們吵醒了呀。」
我一下拉開門:「你的意思是,讓我頭髮就這麼溼着?」
先不說現在才九點多,吹頭髮再正常不過,就憑隔着衛生間和主臥、次臥三道房門,這麼點聲音能吵醒誰?
「要不,你去陽臺吹頭髮好嗎?寶寶?」
「侯宇昊,要我去陽臺吹頭髮也行。等會兒 12 點我就去敲你爸媽房門,說他們打呼嚕吵醒我睡覺了。」
他秒慫,悻悻地關上門走了。

-3-
次日一大早,天還沒亮,我迷迷糊糊聽見外面魏玉茹夫婦在大聲說話。
時不時地有「家規」、「婚禮」,「新媳婦不服管」之類的詞語鑽進我耳朵。
瞧瞧,貼心兒子晚上九點多怕吵醒爸媽,但爸媽壓根不覺得早上六點會吵醒別人呢。
我推了身邊的侯宇昊一把:「快去和你爸媽說小點聲。」
他咕噥一聲,翻身用被子矇住頭繼續睡。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響,魏玉茹說到興頭上,嘎嘎亂笑。
我唰的拉開門:「叔叔阿姨,大清早的說什麼這麼高興,說出來讓我也樂樂?」
魏玉茹呲着的牙花子還來不及收回去,猛然看見我披頭散髮站在門口,並且因爲被吵醒臉色很不好看。
她嚇得一激靈:「大早上的嚇人呢!」
我陰陰一笑:「你也知道是大早上啊?有什麼天大的好事需要大聲嚷嚷嗎?」
身後侯宇昊這時候倒瞬間醒來,跑到我身邊,試圖把我拉回去:「好了好了,你再去睡會吧。」
魏玉茹定定神,擲地有聲道:「當然是好事。我們把《侯府家規》2.0 版給定下來了!」
我掏掏耳朵:嘛玩意兒?
侯宇昊在邊上比比畫畫,示意他媽別說了,被我一把扒拉開。
剛剛裝睡的事我晚點再找他算賬,眼下這情形,讓我覺得他們沒憋好屁。
「誰給我說說,這《侯府家規》2.0 是什麼玩意兒?」
侯宇昊擋在我面前和稀泥:「沒什麼,不就是婚禮上一個小遊戲,跟《愛妻守則》差不多。」
不對啊,《愛妻守則》是迎親的時候伴娘們捉弄新郎和伴郎的,我都還沒準備呢,他們怎麼先弄上了?
我被他半推半拉哄回房間。
「寶寶,還早,趕緊睡個回籠覺。」
我啪啪把房間所有燈都打開,明晃晃地逼視着侯宇昊:「你最好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們準備鬧什麼麼蛾子,否則,這個婚我不結了。」
他目光猶疑,含糊地說:「也沒Ṱúⁿ啥,就是鄉下結婚的一些習俗,大家熱鬧熱鬧,圖個開心。」
聽到這裏,我腦瓜子嗡嗡的:我該不會是,要遇到婚鬧了吧。
每次刷到婚鬧的新聞,我都恨不得能親身上場大鬧一番。
結果真的要遇到了,我想想還有點小興奮呢。

-4-
我迅速把給閨蜜團定好的機票酒店全退了,通知她們不用來參加婚禮了。
反手在網上預訂了一批專業伴娘,報酬高昂,個個文武雙全。
我親閨蜜可不能冒一點風險。
再通知我爸媽也不用來了,家裏的酒席待定,分分鐘有可能取消。
我爸擔心地問:「妮兒,出啥事了?你又把人家氣跑了?」
我嘿嘿一笑:「那倒還沒有,不過快了。要是您老怕我太過火,可以派人過來監督我。」
於是我爸真的派了一隊得力干將給我。
就這麼緊鑼密鼓地準備着,到了婚禮當天。
侯宇昊已經提前三天被魏玉茹帶回鄉下了,說是婚前小兩口見面不吉利。
好啊,這不正好方便了我做最後的準備嘛。
萬萬沒想到,天還沒亮,就有人大力砸門。
「接親咯接親咯!」
什麼情況?才凌晨三點啊!
誰家好人大半夜接親啊!
「快開門,不開我們劈門啦!」
隔壁屋的伴娘們也被吵醒了。
一個打着眉釘脣釘的伴娘沉着臉,手裏拖着一把消防斧,問我:「動手?」
我一揚手:「少安毋躁。咱們先禮後兵,等他們開第一槍。」
Ŧů₁於是,敲門未果後,門外響起了一道劈門的聲音。
我眼睛一亮,期待地ƭūⁱ蒼蠅搓手。
門外的伴郎才劈下第一斧,就聽見咔嚓一聲,一把消防斧從裏面深深嵌入了門板。
消防斧被拔出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裂縫後,眉釘冷芒一閃:「紅包。」
帶頭的侯宇昊臉色慘白,二話不說把兜裏的紅包全掏了出來。
兩下一對比,伴郎團手裏的斧子和柴刀簡直像玩具一樣,根本不夠看。
門開了之後,我乖巧文靜地端坐在牀上,一身長袖高領婚紗,頭上蓋着魏玉茹千叮萬囑要戴的紅蓋頭。
「寶寶,你這找的什麼伴娘……」
我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話,轉向伴娘:「看看紅包裏有多少?」
「十塊錢一個。」
我嗤笑一聲:「我的伴娘替你們省了不少力,這點錢怕是不夠吧?」
「等等。」
伴娘忽然從紅包裏掏出幾個小雨傘:「這是什麼?」
竟然有渾水摸魚的。
我看向侯宇昊。
他衝伴郎吼:「怎麼回事?」
有個伴郎笑嘻嘻地說:「哥們兒開個玩笑。」
我冷笑一聲:「侯宇昊,看看你找的什麼伴郎。」
伴娘直接把小雨傘扔他臉上:「自己拿回去當錢使!」
隨後她舉起消防斧:「把所有的紅包都交出來!」
幾個伴郎面面相覷。
侯宇昊雙手合十作懇求狀。
在消防斧的威懾下,伴郎紛紛把紅包都上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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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紅包搜刮光了,我站起身:「走吧。」
侯宇昊愣了:「這就走了?不玩遊戲不找婚鞋了?」
玩你們幾個有什麼意思,當然是要留着力氣,在全村人面前玩你們全家了。
「玩什麼?你們還有紅包嗎?」
「可是還沒到吉時啊!」
我翻個白眼:「那就是你的問題了。來那麼早幹嘛?」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的伴娘人狠話不多吧。
侯宇昊悄悄懇求伴郎們把錢包裏的現金都貢獻出來,又勉強玩了幾個小遊戲。
我坐在牀上都快睡着了。
我打個哈欠:「差不多行了,出發吧。」
我趕着去打 boss 呢。
眼看他們還在磨蹭,我讓伴娘把準備好特調飲品拿出來一人灌了一杯。
頓時每個人臉上紅轉紫,紫轉青,耐受力差得當場吐了。
伴娘捏住他們的下巴,強迫嚥下去。
「嫂子你也太狠了吧,這油鹽醬醋芥末都放了致死量吧?」
我嘿嘿一笑:何止啊。
「再不走的話,無限續杯哦。」
一羣人忙不迭簇擁着我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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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進村的時候,時間正好。
全村人喫完早飯,溜達的,去侯家幫忙的,看熱鬧的,烏泱泱的一片。
到了侯家門口,有個頭戴紅花的婦女,像個喜婆的樣子高喊:「新媳婦來了——跨火盆!」
門口已經擺上了燃着火的銅盆。
我朝身邊的侯宇昊看了一眼。
他感覺到我的目光有殺氣,弱弱道:「寶寶別怕,我來扶你。」
兩個伴娘把他擠開:「我們來就好。」
她們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我腿一縮,就從火盆上凌空過去了。
即便如此,我仍能感受到胯下的熱力。
要真的毫無防備,自己跨過去,又沒穿內衣,我的妹妹肯定遭老罪了。
到了院子裏,喜婆又喊:「新媳婦下跪——」
我看着面前的紅蒲團,轉頭質問侯宇昊:「侯宇昊,這個環節,你沒和我說過。」
他嚥下口水:「就、就是跪着聽家規而已,你那天不是聽見我媽在說嘛。」
喜婆見我不動,又提高嗓門喊:「新媳婦,莊昕悅,下跪——」
我暗自冷笑。
好一頓下馬威。
新婚當天,要我當着滿院子的人下跪,把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
我氣沉丹田,字正腔圓地說:「跪你個仙人闆闆!」
透過蓋頭,我看見魏玉茹兩眼瞪圓,鼻孔也張大了,彷彿要從裏面噴出火來。

-7-
喜婆見狀,怕場面鬧僵,賠着笑說:「這叫婦(富)跪(貴)滿門!討個好彩頭!」
我轉向她:「你是媒人對嗎?」
她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喜歡諧音梗對嗎?」我一腳踹過去,「那就媒(黴)運滾蛋!」
魏玉茹和圍觀衆人發出驚叫,侯家叔伯見狀想過來摁住我。
我朝他叔招招手:「來來來,先把叔叔的手筋給我抽了,這叫叔(數)錢數到手抽筋。」
我帶來的跟拍們放下攝像機,脫了黑西裝,擼起袖子露出肌肉大花臂。
衆人齊齊後退三步。
我繼續朝他伯招手:「伯伯別走啊,把你打一頓就能伯(八)伯(八)大發啦!」
我哐哐一頓輸出,加上身後兩個鐵塔似的花臂男,現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侯宇昊來拉住我胳膊:「別生氣了,她們和你鬧着玩的。」
我從善如流:「我也是鬧着玩的。叔伯們不會這麼開不起玩笑吧哈哈哈。」
伴娘不知從哪裏搬了把椅子給我。
我大馬金刀坐下,示意可以開始了:「行,唸吧。」
纔讀幾年書,費勁巴拉的整這出,我高低得聽聽看不是?
魏玉茹定定神,展開一張紅紙開始念。
從侯府的衣食住行開始說,樁樁件件都有高要求和低預算。
無非是所有的活都是新媳婦幹,一切以公婆和丈夫爲先。
我聽來聽去都是些雞毛蒜皮,也不知道怎麼被她寫出這麼多字來。
魏玉茹倒是得意得很,念得口沫橫飛,大有指點江山之勢。
四捨五入一整晚沒睡的我,困得頭一點一點的。
喫瓜羣衆大約見我連連點頭,紛紛誇侯家新媳婦態度端正,是婆婆調教得好。
魏玉茹更得意了,腰桿子更挺了。
最後,她補充一句:「這本家規,你必須倒背如流!以後我每個月都要考你的!」
我打了個哈欠:「你們村裏這麼多人家,都有家規?」
看熱鬧的人羣不吱聲,也有默默搖頭的。
魏玉茹一聽,不樂意了:「我們可不是普通人家,是侯府!
「和你們外地人說不清楚。
「以後這片要是拆遷,你知道我們身家多少嗎?」
我管你身家多少。反正不會比我爸身價多。
「那 1.0 版在哪?你背給我聽聽。順便說說你做到了幾條?」
魏玉茹大概沒想到我不按常理出牌,半天回答不上來。
人羣裏傳來小聲竊笑。

-8-
喜婆終於回過神,匆匆喊一聲:「老公公抱兒媳婦入洞房咯——!」
侯宇昊他爸被人推到我面前。
看見他的樣子,我今天頭一次驚到了。
他頭戴一頂紙糊的高帽,臉上給抹了兩團黑灰,爲難地在我面前搓着手:「俺、俺小心點不會把你摔了。」
我默了一瞬。
也是個魏玉茹的傀儡。
他躬下腰,一手摟住我的腰,一手來摟我的腿。
一用力,沒起來。
不好意思,最近喫得有點多。
見狀伴郎們紛紛上來幫忙,但碰到我的腿的瞬間,不知是誰將我的裙襬往上一掀!
同時,好幾部手機找好角度,正對着我的裙底大拍特拍。
一雙奧特曼紅靴強勢入鏡。
裙襬底下,既不是真空,也不是什麼秋褲,而是代表了正義的奧特曼連體衣!
我一蹬腿踹在他臉上。
與此同時,一陣風吹過,將紅蓋頭吹落在地。
頭套上燈泡般的眼睛目光炯炯ẗũ̂³,對魏玉茹發出死亡凝視。
要不是爲了遮我的奧特曼頭套,誰會戴上這紅蓋頭啊西八!
圍觀的人又是一陣譁然。
魏玉茹像見了鬼似的:「你你你,你穿的是什麼鬼東西?」
不知是誰家的小孩,脆生生地說:「哇!是奧特曼!昊叔要和奧特曼結婚了!」
還得是小孩哥,能處。
眼看着氣氛不對,侯宇昊的伴郎及時喊:「老公公爬灰啦!」
說着就要把侯宇昊他爸往我身上推。
我一陣惡寒,朝伴娘比個手勢。
一個伴娘拉着魏玉茹的媽往這邊來:「既然要爬灰,那不如整點刺激的,扒老丈母孃的灰吧!」
眼瞅着老太太要和自己老公撞上了,魏玉茹那頭紅色小卷卷都要炸上天了:「侯有財你敢動我媽試試?」
這時,另一個播音主持專業出身的伴娘拿出個大喇叭,氣沉丹田道:「鄉親們!號外!魏玉茹女士結婚時不穿內衣褲,所以她現在還沒有離婚。讓我們恭喜她!」
場內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同時,根據魏玉茹女士的要求,我們將檢查到場來賓有沒有穿內衣褲。如果穿了,不好意思,不吉利。來參加侯府的婚禮,怎麼能穿半截的內衣褲?到時候新郎新娘變成半路夫妻可要責怪您的哦。請您回去脫了再來!」
隨着花臂大漢的步步逼近,有人開始往外逃竄,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時不時夾雜着抱怨:「喫了一輩子席,頭一次遇上這樣的!真是小刀刺屁股——開了眼了!」
「這席誰愛喫誰喫,老孃不喫了!」
「別忘了把隨的份子錢給要回來!」
這時我的餘光瞥見幾個男人趁亂推着個伴娘進了房間。
那,好像是怪力少女伴娘哎。
我在心裏默默爲男人們點了根蠟。

-9-
侯宇昊過來摟住我:「好了,別鬧了。今天大喜日子,就當給我個面子。」
我冷笑一聲:「你好大臉啊。怎麼沒想着給我留面子?」
今天這出鬧劇,不管是誰的主意,可真夠狠毒的。
第一關折磨我的肉體,第二關羞辱我的尊嚴,第三關摧毀我的精神。
這樣子等真的結了婚,我就任由他們搓圓捏扁了。
要是沒有找專業伴娘和我爸派來的人,估計我現在已經脫了一層皮了吧。
我拍拍他的臉:「你不仁,我不義。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想要羞辱別人,就要做好被羞辱的準備。」
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就是熱鬧一下,至於嗎?別這麼上綱上線的。什麼羞辱不羞辱的,別那麼想我媽。她還能圖啥?都是爲了我們好。」
說話間,轟隆一聲,一塊門板驟然墜地。
怪力少女伴娘踹開房門,塵土飛揚中,她揚起手裏的手機:「我正當防衛,已經報警了。」
門內的房間裏,隱隱可以看到牀上、地上好幾個男人衣衫不整,躺着哀嚎。
剩下的人匆匆進去,把他們扶出來。
慘。
怎一個慘字了得。
臉上掛彩的,瘸了腿的,折了手的,湊不出一個健全人。
魏玉茹心疼極了:「他大表哥你咋了?」
另一個戴着眼鏡的伴娘嘁了一聲:「強姦未遂唄!」
「嘛玩意兒?不就是鬧個伴娘嗎?咋還強姦了?
「肯定是她自己不檢點,勾搭了那麼多男人!看她的打扮就不是正經姑娘!」
大家面面相覷。
伴娘裙和我的婚紗一致,都是高領長袖款的,包得嚴嚴實實的。
這樣都能受害者有罪論,那隻能說,身爲女性就是原罪,就活該被佔便宜喫豆腐。
眼鏡伴娘從小包裏掏出小本本,義正詞嚴地說:「違背女性意願試圖強行發生性關係就是強姦!這是我的律師證!等會兒警察到了我陪你去。」
怪力少女伴娘點點頭,拍拍胸前的花邊:「證據我也有。」
我給她們的身上都裝有針孔攝像頭。
這時有Ṭù₋人出來說和。
「哎呀,鄉里鄉親的,多大點事啊?算了吧。大不了,多包點紅包給她!」
侯宇昊攬住我的肩膀:「對啊!昕昕,算了吧,都是親戚,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以後都是一家人,可要分清遠近親疏。咱們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我反手一個過肩摔。
他躺在地上哼哼,半天起不來。
我居高臨下看着他:「誰和你一家人?侯宇昊,這婚我不結了,拜拜了您哪。
「至於告不告,我說了不算。那是她的法定權利。」
魏玉茹伏在他身上,恨恨地咬牙看着我:「你給我等着!」
可,我身後有花臂跟拍男團和專業伴娘女團,優勢在我。
「不就是分手嘛,至於嗎?別這麼上綱上線的。」

-10-
經此一事,我也想開了。
我幹嘛沒苦硬喫,非要來歷練。
不如直接回家去幫我爸管理企業。
辦完交接,我去許總辦公室和他告別。
「許叔叔,這段時間多謝您的照顧了。」
「別和我見外。我看着你長大,真羨慕莊哥有你這麼優秀的女兒。要是在家幹得不開心,歡迎隨時來我這兒!」
他送我到門口,慈愛地拍拍我的肩膀。
「莊昕悅你這個賤人!」
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尖叫。
魏玉茹一跺腳,指着我:「原來是勾搭上了老男人,所以纔敢和我們家悔婚!」
許總擰起眉毛,還沒來得及說話,前臺小妹急忙跑過來解釋。
「她說是 A 公司的人,我想着今天您確實要和 A 公司談項目,才放她進來的。」
許總說:「既然不是 A 公司的人,就快叫保安把她弄走!」
魏玉茹提高了嗓門:「怎麼?想給那個小賤人撐腰?我告訴你,我兒子就是 A 公司的,是你們的甲方!要是他不和你們籤合同,你們的東西賣不出去,就都得餓死!」
我默了一默。
要說她蠢吧,她還知道甲方。
要說她聰明吧,怎麼會不知道,我們公司的東西在市面上是獨一家,多少人求着買都買不到。只有買到我們的貨,才能在下游生產中佔得先機。
所以 A 公司的老總動用了不少人脈,才求來今天這個談生意的機會。
「媽,您怎麼在這裏?」
說來也巧,A 公司的人正好來了。

-11-
跟在最後面的侯宇昊一眼就看見了魏ṭú₊玉茹,連忙跑過來問。
看見兒子,魏玉茹彷彿氣勢都足了三分:「她一個外地人,靠着我們家纔有了落腳的地方。結果恩將仇報,害得我們在村裏都抬不起頭來!」
我聽她這麼說,還認真想了想。
我來這個城市工作的時候,我爸特地在公司附近給我買了套房。
後來和侯宇昊談婚論嫁,他們家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付了首付買下一套婚房,然後就挑我那套房的毛病,非要我婚後把房賣掉,一起還房貸。
並且用買婚房花光了錢爲理由,彩禮沒有,三金沒有。
本來我壓根看不上他們家那點仨瓜倆棗,可這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見我不說話,魏玉茹認爲自己已經拿捏住了我,叉着腰說:
「今天我就要好好說道說道。要是她願意當着所有人的面,下跪認錯,今後洗心革面。我大人有大量,看在她年輕無知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再考慮考慮。」
什麼年代了,還搞貼大字報、找單位告狀這一套。
侯宇昊瞥了一眼 A 老總的臉色,小聲說:「媽,家裏的事別鬧到公司裏來。我這要談項目呢,您先回去再說。」
她一甩頭髮:「這你就不懂了吧?她讓咱們家在村裏丟臉了,我就要讓她在公司丟臉!再說了,你們是甲方,怕啥?拿捏着他們,讓她那個佔下屬便宜的姦夫也好好賠咱們一筆精神損失費!」
被她指着鼻子說成姦夫的許總也不惱,似笑非笑地看 A 總一眼。
我兩手一攤,慢吞吞地說:「你非要這樣想,那我也沒有辦法。」
她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
在這種場合和她正面Ŧų⁼交鋒只會顯得我掉價。
狗咬我,難道還要咬回去嗎?
畢竟之前我已經把場子都找回來了。
A 總也是人精,看這情形,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
祕書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那誰,小侯,家裏的事先解決好,快把你媽帶走!」
魏玉茹母子還愣着,許總說:「貴公司這樣的甲方,是我們高攀了。我還有事,不送。」
說完,他回了自己辦公室關上門。
A 總的額頭上青筋直跳,狠狠瞪了侯宇昊一眼:「你明天別來了!」
魏玉茹上去就拽 A 總:「哎你這人怎麼回事?憑啥怪我兒子?」
A 總甩開她,衝祕書吼:「快報警!就說有人尋釁滋事!」

-12-
我收拾完下班的時候,侯宇昊竟在樓下等我。
他在寒風中搓着手,鼻尖凍得通紅。
我無視他大步往前走,他卻拉住了我。
「昕昕,你聽我解釋。你別和我媽一般見識。我們之前,不是一直很好嗎?」
今天魏玉茹鬧這一出,只怕在他的人生中,不是第一次了。
他攤上這麼個媽,也是夠倒黴的。
可被他媽馴了二十多年的綿軟性子,還能怎麼樣呢?跑又跑不掉,反抗又不敢。
只能一輩子當傀儡和倀鬼。
我掙脫開他的手:「侯宇昊,管管你媽吧。別讓她再闖更大的禍。」
沒走出去幾步,他聲音顫抖地喊住我,踟躕道:「你的東西都在家裏呢。你,還來嗎?」
「都扔了吧。」
我嫌晦氣。
再說了,萬一哪天魏玉茹又來碰瓷,說我拿走他們侯府的傳家寶,那才麻煩呢。

-13-
回家的日子就是滋潤。
直到有一天,怪力少女伴娘發了個視頻給我。
【姐妹,這是不是差點成你婆婆那人?】
一點開視頻,魏玉茹那張更顯憔悴的臉映入眼簾,兩個眼袋都快垂到下巴了。
她苦大仇深地控訴,上一次家門不幸,娶妻不賢, 大鬧婚禮, 丟人現眼。
現在侯府誠聘賢良淑德的傳統女性爲媳。
視頻裏經過剪輯,把婚禮上我發威的那幾段單獨截出來了。
一會是我踹喜婆;一會是我大剌剌坐在椅子上, 婆婆畢恭畢敬站着;一會是我這邊的伴娘把男方親戚都打了。
一套組合拳下來,我是個蠻不講理的惡女,倒顯得他們全家老實可欺了。
這段時間我忙着接手家裏的企業, 也沒什麼時間上網, 隨便一搜,這段視頻竟然火了。
評論裏不少人都在噴我。
【這潑婦簡直要倒反天罡啊!】
【讓你們整天打拳,看看現在的女的都成啥樣了?】
【BOR 就算討不到老婆也不能娶個母夜叉啊!】
【你們看她的那些伴娘,看着也不是省油的燈!】
【先別急着噴,以我的經驗說不定後續有反轉。】
我看得津津有味。
本想放你們一條生路, 還要舞到我面前來,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我打電話給我爹派來的跟班人員, 讓他們把那天拍的素材好好編輯一番, 剪成小短劇,然後逐個放上網。
第一集:0 幀起手,就是我的奧特曼頭套之死亡凝視。
配上旁白,爲什麼新娘會在婚紗裏穿上奧特曼連體服?因爲婆婆說不能穿內衣褲。
再加上進門跨火盆時,對高高火焰的特寫。
以及被人掀開裙襬,對着我羣裏狂拍的特寫。
【我就說會有反轉,要不是姐姐穿了奧特曼打底,隱私照片可能都滿天飛了。】
【還有那盆火,燒那麼旺是認真嗎?不是烤全羊也不是火刑?】
【姐姐對不起,我承認之前太大聲了點。】
【我就說嘛,要不是被欺負得不行,誰願意在自己的婚禮上大鬧啊。】
【姐姐的奧特曼服可以給個連結嗎?】
發出去之後瞬間爆火, 還有人在蹲後續。
我讓人買了流量,等進一步發酵, 再放出第二集。

-14-
第二集:怪力少女伴娘踹開門板,威風凜凜地站在塵土中。
鏡頭一轉, 是她胸口佩戴的針孔攝像拍到被幾個男人強行推進房間, 欲行不軌。
幾個男人猥瑣地湊上去,上下其手。
女孩子喝止,得到的響應卻是:「大家一起樂一樂,別這麼玩不起。
「伴娘不就是那麼回事麼。」
有人按住她的手腳, 有人迫不及待地解下皮帶……
看似柔弱的少女卻突然暴起, 鏡頭一陣亂晃, 過後就是躺在地上哀嚎的男人。
旁白:已報警, 已拘留。
評論真的炸了。
【這身手太颯了吧!可以給我當伴娘嗎?】
【報警啊!】
【惡臭下頭男!】
【說伴娘不是好東西的快出來道歉!】
第三集:喜婆逼新娘下跪。
魏玉茹口沫橫飛地念着《侯府家規》。
【之前站男方的大孝子還不快點跪下磕兩個響頭!】
【我沒聽錯吧?《侯府家規》是哪個朝代的鬼東西?】
【家規有什麼稀奇的?我家也有啊。】
【樓上的你站兵馬俑第一排嗎?你家也把兒媳婦當牛馬?大家快避雷這個 IP。】
在結尾處,我還特地打出一行大字:《侯府家規》完整版即將登場, 敬請期待。
等到全網的胃口都被吊得足足的, 我才放出最後一彈——《侯府家規》2.0 版 PDF 全文。
這下網友集體炸鍋。
【臥槽這本家規的字數比全家的月收入都多吧?】
【典,太典了。】
【這家人是不是有什麼大病啊?】
【樓上的別瞎說,爲了不讓兒子結婚她也是煞費苦心了。】
每天翻評論區成了我的電子榨菜, 嘎嘎下飯。
原本侯宇昊只是在本地很難找到對象, 這下好了,他火遍全網。
很快,他的家庭住址、家庭成員都被人扒了出來, 還被人發現他現在是賦閒在家。
後來又有知情人爆料他被前公司開除的來龍去脈,又是遭到了羣嘲,徹底社死。
全網都沒人敢嫁侯府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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