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綁定了謊言來財系統。
只要別人對我說一句謊,我就會獲得一萬元進賬。
我興沖沖地打電話回家,想告訴媽媽這個好消息。
「媽,我有錢了,我們可以給奶奶治病了!」
媽媽很高興。
「真的嗎?太好了!你趕緊打二十萬過來,你奶奶的手術不能再拖了。
「我和你弟弟這段時間晝夜不歇地照顧她,可把我們累壞了。
「還有你爸,為了幫你一起貼補家用,腰椎病又犯了,檢查和治療也要個幾萬塊,你多轉點過來!」
我正要說什麼,手機振了三下。
短信提示,銀行卡到賬三萬元。
1
我愣怔地看著螢幕上的短信。
耳機裡沒得到回應的媽媽開始催促。
「喂?迎寶?林迎寶?你聽到了沒有?」
我做了個深呼吸,問:「媽,奶奶在哪家醫院?我現在空了,可以回來看看奶奶了。」
對面沉默一秒,隨即不自然地說道:「回來不得要車票啊?不得花錢?你好好工作按時打錢就行了,照顧奶奶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我最近不忙,回來看看奶奶也不行嗎?」
媽媽突然加大了音量:「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不忙就多找幾份兼職,誰還嫌錢多了?」
隨即,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我不是凶你,媽媽也是為你好,家裡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你懂事,啊。
「知道你想奶奶了,一會兒就給你拍視頻。」
然後,她不由分說地掛斷了電話。
我滿腹疑慮,心急火燎地想打回去追問。
卻在即將撥通的前一刻硬生生忍住了。
如果他們鐵了心要騙我,我現在打回去沒有任何意義,只會打草驚蛇。
沒幾分鐘,媽媽將視頻發來了。
視頻裡的奶奶和往常一樣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面罩,十分虛弱的模樣。
我卻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飛快從以前的聊天記錄中翻出了某天上午九點多媽媽發來的另一段視頻。
這段視頻裡,病房窗外的天光透過薄薄的窗簾打進來,給房間裡的所有物品都在地上投下了朦朧的影子。
而那些影子的方向,和媽媽此刻在下午兩點多發給我的,一模一樣。
這分明是同一天拍攝的同一批視頻。
根本不是她現場拍攝的。
我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從五年前在學校得知奶奶跌倒突發腦溢血住院之後,我再也沒有直接與奶奶進行過交流。
媽媽說:「你現在回來也沒有用,好好賺錢才能幫到奶奶。」
媽媽說:「你奶奶說她想活,總念叨你的名字,說你會幫她的。」
媽媽說……
什麼都是媽媽告訴我的。
我幾乎要將手機捏碎。
今天我一定要親眼見到奶奶。
2
直到坐上回家的高鐵,我還在四處打聽奶奶的下落。
家附近的醫院我全部問了個遍,可是都沒有跟奶奶同名又同齡的病人。
我又打電話給社區居委會。
居委會阿姨說:「哦,我記得,五年前你家確實來過救護車,好像是你奶奶摔了一跤爬不起來,被救護車接走去搶救了,不過後來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你奶奶了。」
掛了電話,我迷茫又焦急,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急火攻心時,公司經理忽然打來了電話。
「喂?小林?你在哪裡?我准你請假了嗎,誰給你的膽子擅自離崗?趕緊給我滾回來上班!」
我深吸一口氣。
「經理,我的請假單上寫了,家裡老人出了急事,我奶奶……」
「哦喲,生老病死的事情你急也沒用的呀!」他不由分說地打斷我,「你是醫生嗎?你回去又不能救人!不要找藉口了,趕緊回來,下午我有個報告的 PPT 你抓緊給我做出來!」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大學畢業,為了奶奶的病,我放棄了光鮮亮麗的大廠管培生機會,轉而去做了許多大學生看不上的銷售。
為了賺錢,我成了同事們人人唾棄的卷王。
我自願 996,乃至於 007,全年午休,月末時能為了一點點業績偏差在辦公室跟同事大打出手。
正因為如此,經理知道我缺錢,不敢輕易辭職,所以可以往死裡壓榨我。
電話那頭還在逼逼叨叨,老男人的演說欲如滔滔洪水。
「你看我現在多忙,客戶都排著隊等我簽單,我還要來分神處理你的事情,你好意思嗎?」
我正氣急了要掛,螢幕上卻突然彈出短信。
【銀行卡到賬 10,000 元。】
上頭的怒火一滯。
「我明明可以一個人搞定整個團隊的業績,給你們機會你們還不珍惜。」
【銀行卡到賬 10,000 元。】
「你們以為我有什麼捷徑嗎?吃拿卡要?我告訴你們,人生沒有捷徑!我靠的就是實實在在的腳踏實地!」
【銀行卡到賬 10,000 元。】
突然沒有那麼生氣了。
我態度極其良好地聽經理Ṫŭ̀ₓ吹了一刻鐘牛逼。
時不時還給他捧捧場,引導一下他。
等他終於吹夠了,緩口氣喝水的間隙,我看了一眼,銀行卡裡已經多出來了三十多萬。
經理說:「哎,小林啊,你今天態度很好,不錯,要表揚,你這個樣子呢,請假我也不是不能批……」
我冷笑著打斷他:
「屁股出氣也就圖一樂,真放屁還得看你啊。
「還和我談人生呢?你他爹的就不是人生的!」
經理一噎,聲音陡然尖銳起來:「你你你你你!你敢罵我?!」
「呵,我不僅敢罵你,聽不清我還能刻你碑上!傻逼!」
說完,我立刻掛斷電話,將他的聯繫方式全部拉入黑名單。
一氣呵成。
3
我立刻用剛剛到賬的錢找了個私家偵探,查這幾年家裡的真實情況。
錢砸夠了,對面的速度也異常給力。
原來,五年前奶奶在家摔了一跤引發腦溢血被送去醫院是真。
但做完手術之後,奶奶很快就出院了,根本沒有後續媽媽告訴我的腎衰竭、肺炎等併發症存在。
出院後的奶奶沒有被送回家,去了哪裡,不得而知。
倒是在那之後,爸爸就從幹了幾十年卻一直鬱鬱不得志的單位裡辭職了。
媽媽也不再像從前一樣偶爾出去做家政零活兒,而是動輒出去旅遊,時不時發好多條朋友圈炫耀。
當然,都遮罩了我。
家裡原先的比亞迪賣掉了,媽媽告訴我,因為我賺的錢不夠多,所以家裡只能賣車給奶奶治病。
我的偵探查到,家裡的車確實賣了,只不過很快又換了新的。
現如今,家裡在開的是一輛寶馬 5 系。
爸爸甚至最近都開始看房了。
我每個月幾萬幾萬打回家裡的錢,根本沒有用在所謂的奶奶的病上。
我心下了然。
想來是奶奶真正摔跤那次之後,爸媽發現了我的妙用,於是一直用奶奶做藉口,逼著我給家裡拼了命地賺錢。
還非常有先見之明地在奶奶住院那段時間裡拍了那麼多視頻以備不時之需……
我問道:「那我奶奶現在在哪裡,可以查到嗎?」
對面說:「不好意思小姐,老太太出院後就沒有回過家,線索有限,要查到這個我們還需要一點時間。」
可我等不了了。
我迫切地要知道奶奶被他們送去了哪裡。
奶奶她……還在世嗎?
我做了個深呼吸,定了定神。
不能急,不能急。
最高效的方法,就是讓爸爸媽媽,親自為我帶一次路。
4
我從高鐵站打車回家。
來到社區樓下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輛寶馬開進來。
車牌號正是偵探發給我的我家的新車。
爸媽和弟弟林正耀從車上下來,一個個穿得光鮮亮麗。
我低頭看看自己衣櫃只有兩件來回換的 pdd 九塊九的白襯衫,不由得苦笑。
司機見我不下車,催促道:「姑娘,下車啊,我還要去接下一單呢!」
我舉起手機,掃了前座椅背上的收款碼。
一千元到賬的提示音在車內響起。
司機師傅:「姑娘,要做什麼你儘管說!」
我示意司機小聲,讓他把車窗放下來了一點。
不遠處林正耀的聲音隨著風傳來。
「林迎寶不是說有錢了嗎?這個月的錢什麼時候打過來啊?我還答應了小靜要請她去遊輪上吃自助呢,還要送她寶格麗的香水!」
爸爸抱怨道:「臭小子,談個戀愛花這麼多錢,家裡就你一個要用錢?」
「兒子要用錢你就讓他用唄,不給他用還能給誰用?」這是媽媽,「嘖,這丫頭,每次打錢都要催,我還計畫著這個月再去趟泰國旅遊呢!上次她突然發問,我一下子緊張,都沒來得及問清楚她說的有錢了是什麼意思。」
「你再給她打個電話問問!」
媽媽不情不願地掏出手機,打開免提。
我的電話隨之響起。
「喂?迎寶啊,你上次不是說有錢了嗎,是怎麼個事呀,具體是多少啊?怎麼還不打來?
「你奶奶等著做手術呢,你爸腰不好,我最近也有點貧血。
「還有你弟的學費……」
隨著她一句一句話音落下,我的帳戶裡也一萬一萬地進著賬。
我秉著耐心擠出一個歡喜的聲音:「媽,我中彩票啦,五百萬呢!」
那三人瞬間瞪大了眼,彼此之間開心地來回交換眼神,激動地跳腳。
「誒,誒,好好好!那你趕緊全部打過來!」
我疑惑道:「媽,奶奶的手術需要這麼大一筆錢嗎?」
媽媽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了,話語一卡。
趁她還沒反應過來,我抓緊這個間隙說道:
「媽媽,我想看看奶奶手腕上的紅繩,那是我小時候春遊去寺廟裡給奶奶求來的,前兩天做夢夢見紅繩斷了,你能拍一下讓我安安心嗎?」
媽媽猶豫道:「這……」
「我看到紅繩安心了就去兌獎了嘛,不然我心裡慌慌的都不敢出門,反正你一直在奶奶床邊陪護,你給我拍一下唄。」
「好好,媽媽在外面吃飯呢,一會兒就給你拍。」
掛掉電話後,媽媽皺著眉看向爸爸。
「這丫頭是不是起疑心了?」
爸爸想了想,搖搖頭。
「應該不是,她畢竟是她奶奶帶大的,也正常……哎,要不之後還是把媽接回來住吧?」
媽媽立刻瞪眼厲聲道:
「不行!你媽那個不識相的,我辛辛苦苦給你們老林家生了個兒子,她卻一點都不感激我,眼裡只有孫女,哼,我看到她就來氣!
「你可想好了,老太太沒幾年好活了,以後能夠照顧你們父子倆的只有我!」
爸爸舉手投降作罷。
三人重新上車開出社區。
我拍了下駕駛座的椅背。
「師傅,跟上前面那輛車!」
「好嘞!」
5
我們一路跟著開到了一間破落院子的門口。
駕駛座的爸爸似乎是不肯下車,媽媽氣勢洶洶地獨自進去了。
沒幾分鐘,她就出來了。
同時,我的微信也收到了一張奶奶手腕上紅繩的照片。
大概怕我看出背景不對,照片放得大大的。
媽媽:【可以安心了吧?】
我敷衍答應,說等獎金到賬了馬上給他們打過去。
三人開著車離開了。
我讓司機師傅把車開上前去,停在大門邊等我,自己下了車來到門衛處。
「你好,我要見剛剛那對夫妻見過的人。」
門衛瞥了我一眼,揮揮手說:「我們這裡沒有登記過的人不讓進的,走吧走吧。」
我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只見鐵門邊有個很小的門牌,寫著什麼什麼療養院。
我問道:「你們這裡是正規療養院嗎?」
門衛被踩了尾巴似地厲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這裡當然是正規的!」
手機一振。
又是一萬到賬。
我沒再多說,看到窗玻璃邊上有個二維碼,於是直接掃過去一千塊錢。
門衛轉了轉眼珠,立刻笑著開門出來為我帶路。
時隔五年。
我終於又見到了奶奶。
我沒忍住哭腔:「奶奶!」
奶奶抬起頭,渾濁的眼中一下有了光。
「迎寶?真的是我的迎寶嗎?」
我撲上前去抱住她。
奶奶顫抖著手摸我的頭。
「迎寶,迎寶,你爸媽不是說你生了病,在治療,不讓探視也不讓聯絡嗎?」
原來,爸媽告訴奶奶,當年她摔那一跤的消息嚇到了我,把我嚇出了精神病,一直被關在醫院裡進行長期治療,不許探視也不許打電話。
還以此為藉口,薅走了奶奶每個月的養老金,說要給我治病用。
我鼻子一酸。
「奶奶,我們先走,我路上給你解釋。」
卻不料一個膀大腰圓的女人站出來攔住了我們。
「送到我們這裡來的老人都是來做療養的,健康狀況不達標我們不能放人,你這樣把人帶走,我不好跟送她來的人交代的。」
我看了一圈周圍破敗的環境。
把老人送到這裡來的子女,有幾個是需要交代的?
我直接問道:「多少錢能放我們走?」
女人露出個「算你上道」的表情。
「看你爽氣,五萬就行吧,一手交錢一手放人。」
奶奶聽聞,立刻拽了拽我的袖子。
「迎寶,沒事,奶奶住在這裡挺好的,不用接奶奶走!」
我看著奶奶幾乎只剩了一層皮的手背,拍了拍她以作安撫,然後直接給女人轉去了五萬元。
我拉著奶奶回到車上。
奶奶悄聲掉眼淚。
「奶奶沒用,奶奶幫不了你什麼,還要拖累你花這麼多錢接我出來……」
我想起小時候和奶奶一起住在鄉下,爸爸給奶奶的贍養費只有一點點,就算加上奶奶微薄的養老金,我們祖孫二人的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的。
可是奶奶總能想辦法給我在貧瘠的鄉下搞到好吃的小蛋糕、巧克力,還有漂亮的文具和書包,讓我過得完全不比班上那些爸爸媽媽都在身邊的同學差。
我曾經發誓長大後一定要讓奶奶吃遍世上所有好吃的。
如今卻仍舊讓奶奶在我面前,因為心疼我而不住自責地掉眼淚。
我把爸媽和弟弟兩頭騙的真相告訴了奶奶。
又安撫道:「奶奶,我中彩票啦,以後就我們兩個人去過好日子,奶奶要開心,我才能開心。」
奶奶激動地握著我的手。
「好,好,我們迎寶是好孩子,福氣都在後頭呢!」
我和奶奶一起來到了一家五星級酒店。
下車前,聽了全程的司機師傅叫住我,執意要把剛剛我轉給他的一千元還給我。
「姑娘,你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
我謝過師傅的好意,還是堅持讓他把錢收下。
師傅說得對,好人有好報。
壞人的報應也在路上了。
我掏出手機,發消息給弟弟林正耀:
【正耀,這幾年你照顧奶奶辛苦了,要不要姐姐給你先打點零花錢用用?】
6
根據偵探查來的消息,這些年我打回家的錢,大部分都理所當然地進了爸媽的口袋。
林正耀經常跟同學抱怨,即便他的零花錢在同齡人中已經算是非常可觀,他依舊嫌棄不夠自由。
我這麼一說,他立刻非常興奮。
【要!!謝謝姐!!
【也不用太多,給個三五萬就行了,你也不容易。】
我問了幾句奶奶和家裡的情況,看他為了錢好聲好氣、裝模作樣地配合演出。
手機振振振,卡裡又多出來十幾萬。
我給他轉去了五萬。
【這是我的年終獎,你先用著,等彩票獎金下來了,我再給你打更多。】
他連句謝謝都沒有,迫不及待地不再回了。
我不再在意他,安頓好奶奶之後,在隔壁開了一間房。
然後,我找了幾家網店客服開始聊天。
又打開電腦,同時開了幾個直播間視窗。
【親親我們絕對是進口真皮噠!】
「這個款式真的很火,庫存只剩最後幾件了哦,寶寶們趕快下單!」
【我們的設計都是原創,僅此一家~】
「大牌原廠尾單,廠家直銷,去仲介化,和專櫃一模一樣的品質!」
我還翻出了從前收到的釣魚短信,一個一個回復,和對面的騙子你來我往地嘮起嗑來。
一夜未眠。
窗外的鳥鳴聲陸續響起時,我的銀行卡餘額已經達到了五百多萬。
我眯了一會兒,便出門前往售樓處,快速敲定了一套一百平左右的精裝房,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在跟銷售對話的過程中,又是幾十萬進賬。
銷售尷尬地笑著,擦著腦門上的汗。
「小姐,懂行的不少,反應像您這麼快的真不杜哈。」
最終,我以一個非常漂亮的價格,為奶奶全款拿下了一套餘生能夠安穩養老的房子。
正準備離開時,我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爸爸摟著一個年輕的女人進了這裡。
這個女人我還認識。
是爸爸青梅竹馬的白月光,寧曉曉。
7
我一驚,急忙拿宣傳冊擋住臉。
只見爸爸溫柔地摟著寧曉曉,說:「曉曉,我女兒中彩票了,現在我有錢了,一定要給你最好的!」
寧曉曉非常感動。
「林哥,我就知道還是你對我最好!可是你還有兒子呢,你不會因為兒ťű̂³子忽視我吧?」
「兒子是我老林家的根,你是我的心頭肉,你倆都重要。」
兩個人年齡加一起都夠一個世紀帶冒尖了,還肉肉麻麻,黏黏糊糊。
沒眼看。
之前偵探告訴我爸爸在看房,我還以為是家裡準備置換。
沒想到居然是他早有預謀,要給白月光送房。
眼見著我中了彩票,便那麼快付諸於行動了。
可是他怎麼就這麼確定這錢能到自己手上呢?
我想了想,輕輕扇了自己一巴掌。
林迎寶啊林迎寶,還不是你從前警戒心太低太好拿捏,才讓這一家人都把你當傻子。
我看著爸爸和甯曉曉在幾個戶型之間來回糾結。
於是叫來了剛剛跟我成單的銷售。
「你去探一探,想辦法讓他們買下能力範圍內最貴的一套戶型。」
銷售賠笑道:「小姐,我們要保證成單率的,太貴的恐怕……」
我拽過他的手機,按著他的頭面容解鎖,然後打開他的收款碼,給他轉了兩萬。
「……恐怕是他們還沒有看清楚自己的需求才會覺得貴,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完不成也沒關係。
這個售樓處不行,還有下一處。
我一定要讓寧曉曉把爸爸口袋裡的錢掏空。
銷售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和他的同事一起發力,一左一右哄得爸爸不知東南西北。
再加上甯曉曉時不時從中補上甜言蜜語,很快就哄得我爸拿下了方才看中的那幾套裡最貴的一套,直接交了一百萬出頭的首付,寫的是寧曉曉一個人的名字。
二人甜甜蜜蜜地挽著手離開了。
我點擊了停止錄影,將視頻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感慨早上新換的最新款手機清晰度就是好。
然後換了個匿名的號碼,將視頻發給了親愛的媽媽。
8
離開售樓處回酒店的路上,螢幕上跳出林正耀的消息。
【姐,奶奶的藥吃完了,趕緊給我打一千塊錢買藥!】
我笑了。
我派去盯梢的人回饋說,林正耀一拿到錢,一分鐘都等不了,立馬帶著小女友出門去吃遊輪自助,又在專櫃給人買了香水。
他從小就被人說長得不像爸,沒想到這方面倒是特別一脈相承。
大概是看錢還夠,又想著我中了彩票,於是大手一揮,叫了幾個要好的同學出來,請客去吃米其林。
結果沒想到加上服務費,最後超了幾千元的預算。
現下,他正尷尬地被架在餐廳裡沒錢買單。
我裝模作樣地配合問:【什麼藥不夠了呀?】
過了幾分鐘,大概是什麼都沒搜到,或者搜到了太多不知道該拿哪個敷衍我,他直接說:【就奶奶一直在吃的那個藥!你別管了,趕緊打錢,奶奶等著救命呢!】
嘖,編個像樣的名目都懶得。
看在他幾句話又給我賺了幾萬塊錢的份上,我大發慈悲轉過去五百塊。
【正耀,姐姐也沒有錢了啊,上次給你打過去的五萬差不多是我身邊的全部金額了!】
林正耀:【可是奶奶快死了!】
我冷笑一聲,將微信切出來,轉到另一個聊天框中發了些東西。
隨後,我掐了一把大腿,將自己的聲音逼出哭腔道,發了語音。
「正耀,姐姐求求你了,無論想什麼辦法,先替姐姐把這筆錢補上行嗎?之後姐姐一定雙倍還你!」
良久過去,他都沒有再回復。
大概是我找人轉發的借貸平臺的短信已經到他手機上了吧。
與此同時,我的另一個號收到了一條消息:
【先生,您安排的事情都做好啦!】
嗯,我用一個沒有任何使用痕跡的男號加上了林正耀今晚請客的同學之一,攛掇他毫無節制地點菜,又開了好幾瓶酒。
否則,按照林正耀從前一直被爸媽壓制著的習慣,他多少還會忌憚些,不至於這麼輕易就在一頓飯裡將預算點超那麼多。
如果真是這樣,我後面還得安排他多進行幾場消費,多累啊。
那同學還在給我彙報:【林正耀剛剛出去打了個電話,在手機上搗鼓了什麼,回來就把賬付掉了,現在又說要請我們去唱歌。】
我滿意地笑了。
欲望一旦嘗到了甜頭,再想要遏制,可就難咯。
所以啊,世上哪來這麼多巧合?
不是有人喜歡你,就是有人要害你。
我心情頗佳地打ťṻₑ車回到了從前那個家。
在樓下,就聽到家裡已經吵翻了天。
9
我端著杯過來路上買的奶茶在門口聽戲。
媽媽尖銳的叫聲從屋子裡傳來。
「我給你們老林家生了兒子,你就這麼對我?!你連一件首飾都沒有給我買過,居然給她買房子?!」
「夠了!」爸爸的聲音伴隨著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傳來,「如果不是你當年爬了我的床,又用孩子威脅我,曉曉怎麼會傷心離開?我怎麼可能跟你這樣的人結婚?!」
「呵,當年明明是寧曉曉嫌棄你窮,又正好有了我這個藉口才順勢跟你分開去嫁給有錢人,要不是她因為生不出孩子被人甩了,你以為她會再想起你?」
爸爸的少男心事被挑破,自尊心受到重創,在媽媽臉上落下個響亮的巴掌。
「你敢打我?!」
二人在屋裡劈裡啪啦蹦蹦擦地扭打起來,打得地動山搖。
此時我叫的炸雞也到了,外賣小哥沒忍住,也蹲在我旁邊津津有味地聽了一會兒,問我:「這裡面幹嘛呢?」
我搖頭晃腦道:「強扭的瓜不甜,貧賤夫妻百事哀。」
「那你是幹嘛的?」
「我是他們債主。」
小哥驚恐地看了我一眼,站起來拍拍屁股貼邊溜了。
有探頭出來看熱鬧的鄰居,都被我一人五百塊打發走了,並答應了替我保密我來過這裡的事情。
好一會兒,屋子裡的動靜停了下來。
爸爸的聲音有點大舌頭,不知道是不是被媽媽撓到了腮幫子。
他說:「張桂蘭我告訴你,不跟你離婚是為了面子,也是為了咱們兒子,但是曉曉是我此生摯愛,我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一點點委屈!」
放屁,他分明就是捨不得媽媽這個免費勞動力。
「你要是非不依不饒,我也不怕跟你離婚,媽肯定是跟著我的,到時候林迎寶的錢還是打到我這裡,你一分都拿不到!」
媽媽不可置信:「你連兒子都不顧及了嗎?你不應該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嗎?」
「哼,我媽跟著我,林迎寶就會給我們打錢,正耀自然知道跟著誰會有好日子!
「說來也是你活該,女兒一出生你就把她丟到鄉下去給我媽帶,但凡你肯為她上一點心,她也不至於完全被我媽牽著走!」
媽媽痛哭出聲。
「我當時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給你生兒子!
「我是你們老林家的功臣啊!你們一個兩個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出軌,媽也不疼我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孫子!
「我生了兒子,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10
我原本聽得起勁。
只是越到後來,嘴裡的炸雞便越索然無味。
高一那年,我被爸媽接回城裡,才知道我還有一個比我小兩歲的弟弟。
而他們接我回來的原因,是因為弟弟成績太差,中考都費勁。
聽說我成績好,他們才把我接來,讓我免費給弟弟輔導功課。
自從搬過來,媽媽就一直對我耳提面命,叫我凡事都要緊著林正耀。
可我不服。
奶奶從小告訴我:「我們家迎寶值得世上一切最好的!」
我和媽媽爭論,她卻搖著頭說我不懂事。
「傻丫頭,等你以後嫁了人就知道感激媽媽了,家裡有個男孩,婆家才不敢欺負你!
「你以後也要像媽媽一樣,努力生個男孩才能有底氣,知道不?」
我不想知道。
於是她理所當然地不愛我。
哪怕一直以來為家裡做貢獻、提供實際價值的都是我,在她眼裡,我也只是個吐鈔機。
她沒有把我當成過個人。
而剛剛我忽然覺得,她好像也沒有那麼愛自己的兒子。
女兒是生錢用的,兒子是拿來讓自己站穩腳跟的。
我和林正耀都是工具。
她其實和爸爸一樣,只愛自己。
我沒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致,三兩口將炸雞吃完,帶著垃圾下樓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帶奶奶去做了一次全身體檢。
萬幸,奶奶身體健康,當年那一跤也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
我雇人從家裡「借」來了戶口本,辦理完新房子的過戶,帶著奶奶住了進去。
奶奶坐在客廳鬆軟的沙發上,又忍不住落了淚。
「我的乖囡出息了,有福呢。」
我說,是我們有福,我們兩個人的福氣都要來了。
這段時間,我除了每天孜孜不倦地跟電商客服聊天和看直播來賺錢之外,也沒有停止過關注家裡的事情。
爸爸媽媽之間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平衡。
媽媽擔心如果真的離婚,奶奶跟著爸爸走了,她就再也花不到我的錢了。
而爸爸也不願意失去一個打理家中事務的做飯保姆。
更重要的是,寧曉曉說,她不願意被當成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ṱü₋,所以爸爸不能離婚。
爸爸當然依著她。
媽媽越來越頻繁地發消息來問我彩票的獎金什麼時候到賬。
「迎寶,不是媽媽催你,可是你奶奶正等著這筆錢換腎呢!」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奶奶,老太太正在興致勃勃地研究芋泥波波牛乳茶。
我回答說:「彩票獎金超過五十萬是要等審核的,至少半個月吧。」
媽媽顯然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但是也只能反復強調一定要打到原來的帳戶裡。
「不管誰說什麼,就打到原來的帳戶裡,不要變啊,否則影響你奶奶治療。」
電話剛掛,原本很少找我的爸爸也來了消息。
首付掏空了他的全部積蓄,可是日子還是要過,在寧曉曉面前的逼也還是要裝。
所以他這段時間也沒少催我。
我用對待林正耀的方式,先是哭著告訴爸爸我真的沒錢了,讓他無論如何想辦法墊一墊,我以後會加倍還他。
然後同樣將非正規借款的消息轉給他。
也許他的警惕性會比林正耀高一點,但是不要緊,只要讓他相信我以後會加倍還他錢就行了。
掛掉電話,我擦了擦眼淚,探頭對奶奶說:「奶奶,毛豆太辣啦!」
最近又愛上吃辣條的奶奶不認:「胡說!」
但是卻起身去為我泡了一杯蜂蜜水。
表面平靜的半個月就這麼過去。
終於,在快要被遺忘的林正耀再次出現的時候,好戲終於再次拉開了序幕。
11
林正耀是被催債的一路攆進社區的。
其實逾期這點時間不至於招來線下催債。
但是架不住我會找演員,以及他自己心虛。
他哭著撲進家門:「爸!媽!救我!」
鄰居們都探出頭來看熱鬧。
媽媽連忙一把護住自己兒子。
花臂大漢獰笑著,說:「你兒子在外面欠了十幾個平臺一共三十多萬,還錢!」
另一個接話:「何止,有些比較客氣的平臺還沒有找上門呢!」
媽媽大驚失色,逼問林正耀到底幹了些什麼。
林正耀支支吾吾不敢回話。
大漢嗤笑一聲,替他回答:「學人家有錢公子哥泡妞,給女孩子買包,也不想想那些好幾萬一個的包是你消費得起的嗎?人家姑娘有一櫃子這個價位的包,會稀罕你借貸送的那一個?」
林正耀自尊受傷,梗著脖子反駁:「那怎麼了?我姐中彩票了,她的錢都是我的,我遲早是有錢人!你們抓著我不放幹什麼?抓我姐去啊!」
媽媽跟著點頭:「對對對,我女兒有錢,你們找我女兒去,別傷害我兒子!實在不行我直接把女兒抵給你們也成!」
大漢順手把甩棍往地板上一砸,砸出一個深深的坑。
屋裡三人抖得跟篩糠似的。
他冷哼一聲:「我們不負責跑腿,你們欠錢的在這裡,我就只管這裡!有本事現在就把你們女兒叫回來!」
媽媽抖著手掏出手機給我打電話。
一接通,她立馬叫嚷起來:「喂?林迎寶,出大事了!你奶奶病危,醫生說手術迫在眉睫,你無論想什麼辦法立刻打三十萬回來!」
我這次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媽媽呀,半個多月前弟弟就打電話給我說奶奶要死了,一個多禮拜前爸爸也跟我說奶奶要死了,怎麼,現在輪到你了?」
一旁的奶奶正在吃著酒釀大福配紅茶瑪奇朵,聞言跟我一起冷笑。
媽媽聽出我語氣不對,遲疑道:「迎寶……?」
我柔聲問:
「媽媽,你說,要是奶奶沒有生病,我們現在會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是不是會沒事就出去旅旅遊、發發漂亮的朋友圈?
「家裡的裝修是不是也會全部翻新一遍?
「會換一輛好車吧?比如寶馬 5 系之類的?」
媽媽已經說不出話了。
一直沉默不語旁聽的爸爸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最後驚恐地抬頭。
「那家療養院被取締了,媽早就不在裡頭了!」
當然。
當時接奶奶出來的時候我就錄了音。
現在療養院那負責人應該正在思考要怎麼應對非法拘禁、敲詐勒索等罪名呢。
媽媽顫抖著聲音問:「你都知道了?」
爸爸突然撲上來搶過電話。
「迎寶!你奶奶只有我一個兒子,你要是真的孝順奶奶,就不能不管爸爸啊!」
奶奶湊到話筒邊,狠狠地呸了一口。
「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從小把你養到大,結果就養出一頭白眼狼!我的親人從今以後都只有我們迎寶一個!」
媽媽把電話搶了回來。
「迎寶,你可以不管你爸,但是不能不管你弟弟啊!
「你弟弟可是你們林家唯一的男丁啊!」
我剛想放點厥詞,忽然手機又是一振。
我驚訝地看到,隨著媽媽最後一句話音落下,又有一萬元到了我的帳戶裡。
……哦?
12
那天,掛了電話之後,幾個雇來的大漢受Ṱûₛ我指使,在屋裡虛張聲勢地砸了點東西。
媽媽不得已,被逼著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積蓄,當著大漢們的面給弟弟還了一部分網貸。
大漢們暫時離開了。
之後這三人如何收拾和拉扯,我沒再額外關注。
晚上,媽媽又打來了電話,聲音非常疲憊。
「迎寶,你聽媽媽說,媽媽騙你也是不得已,你被你奶奶慣壞了,一點都不知道關照你弟弟,如果我跟你說實話,你還會這麼顧家嗎?」
也好,有些問題,在最後開始處理之前,我也想聽聽她的回答。
我問道:「媽媽,你一直告訴我,你生弟弟是為了讓我以後有個依靠,可是這麼些年了,你覺得到底是誰在依靠誰呢?」
媽媽一愣,隨即焦急地解釋說:「這不一樣!我生了兒子,你有個弟弟,就是有個依靠,和你錢賺多賺少是兩碼事!」
「奶奶也生了兒子,你覺得她因為爸爸過上好日子了嗎?」
「可是有你爸爸才有了你啊!如果你奶奶沒有生兒子,哪裡來的你這個孫女?不也是她生了兒子才帶來的福氣嗎?」
我語塞,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媽媽說著說著,又開始哭。
「我照顧了你爸這麼多年,又當老婆又當娘,他存了點錢居然給小三買房!他連一根手鏈都沒有給我買過!
「迎寶,你奶奶現在也不認你爸這個兒子了,你也不要管你爸了,多管管媽媽,你畢竟是從媽媽肚子裡爬出來的啊!
「正耀是你親弟弟,你做姐姐的不能不管他,媽媽答應你,以後一定像疼正耀一樣疼你,好嗎?」
我看了一眼手機,隨後說:「當然,媽媽,我會管你的,我會幫你請最好的律師打官司,幫你從爸爸那邊多分點財產過來。」
媽媽喜極而泣,連聲道好。
掛掉電話後,一旁聽了全程的奶奶有些猶豫地握住我的手。
「迎寶,你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不忍心放棄她,也要多想著自己。」
我知道,當年我一出生,媽媽就把我扔給奶奶,後來生了弟弟,又想讓奶奶去帶孫子。
奶奶不肯,她才因此記恨上了奶奶。
後來很多事情,其實都是媽媽出的主意。
她是爸爸長在身外的一張嘴,替爸爸拼兒子,替爸爸甩脫病弱老母,然後還沾沾自喜,認為自己的人生充滿了意義。
我對奶奶說:「放心,我有分寸的。」
我正在琢磨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之前媽媽說林正耀是老林家唯一的男丁時,觸發了謊言系統。
可是剛剛媽媽又說林正耀是我親弟弟的時候,系統卻沒有反應。
也就是說,林正耀是媽媽生的,卻不是爸爸的孩子。
沒過幾天,我查到了我想要的資料。
原來,當年生下我之後,媽媽就萬分焦慮,四處求尋能夠生兒子的偏方。
她找到過一個大師,號稱送子仙人。
只要心誠,包得男胎。
沒過多久,她就懷上了林正耀。
但是後來,這個「送子仙人」就因為誘騙女弟子與自己行雙修之事被抓了。
林正耀,大概率就是這個「送子仙人」的種。
我當然要盡力幫媽媽順順利利打好這場離婚官司。
不然誰來讓爸爸陷入絕境?
當陷入絕境的爸爸知道他唯一的兒子還不是自己的種,會怎麼樣?
好難猜呀。
13
我給媽媽找了非常知名的離婚官司律師。
這段時間,媽媽對我百般好。
除了一日三遍的噓寒問暖,還天天逛商場,把看到的好看衣服都拍下來發給我。
「迎寶啊,你看,這些都是媽媽給你挑的衣服,等以後我們一起生活了,媽媽把拍給你的這些都給你買下來!」
而我知道,她天天去商場其實是因為家裡已經交不起水電了。
她不敢開空調,只好去商場蹭暖氣,喝免費的白水,去超市櫃檯吃試吃來填飽肚子。
她還想把自己珍藏許久、準備給林正耀娶媳婦用的大金鐲子送給我。
「迎寶,你來見媽媽一面吧,媽媽把這個鐲子送給你好不好?」
我懶得理她,轉頭讓櫃姐把面前一隻祖母綠的翡翠鐲子給我包起來。
奶奶最近被我養得胖回來了一點,手腕上掛這只祖母綠鐲子正好適合。
最好的祖母綠配最好的祖母!
至於爸爸那邊的情況,更是糟糕。
我接走了奶奶,他沒了跟我要錢的籌碼。
而林正耀眼見了當時自己被催債時父母二人的反應。
一個是護著自己、掏空身上現金替自己還債的媽媽。
一個是瑟縮在旁、一言不發的爸爸。
再加上他也知道了爸爸花大錢給外面女人買房子的事情,心底的芥蒂越發嚴重,父子關係岌岌可危。
他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原本是爸爸的名字,判決下來之後被劃給了媽媽,一點點財產也因爸爸是過錯方而大半落進了媽媽的口袋。
這天,我穿著黑色的羊絨大衣,踩著小貓跟,頂著專門找造型師做過的精緻髮型和氣場十足的妝容,出現在了法院門口。
挎著鉑金包從攬勝上施施然下來的時候,耳畔的鑽石流蘇耳墜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媽媽一時不敢上前,小心翼翼地開口:「迎寶?你是……林迎寶嗎?」
我冷淡地應了一聲。
林正耀臉色扭曲了一下,還是強顏歡笑地喊我:「姐姐好。」
喲呵,這輩子就沒聽他用這麼乖巧的語氣喊過我姐姐。
我由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他狼狽的形貌,賞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
正此時,失魂落魄的爸爸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行到我面前來大聲叫道:「女兒!我是你親爹啊!你和我有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緣關係,你不能不管我啊!」
大概是自覺已經一無所有,一向最注重顏面的爸爸竟不管不顧地要在大庭廣眾下對著我磕起頭來。
我冷漠地看著他。
他動作一滯,沒想到我真的不攔。
幾息之後,卻還是咬咬牙,重重地將額頭對著地面磕了下去。
周圍有很多人在看,不少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不過我不在乎。
在乎這做什麼?這些人以後走在路上再遇到我的可能性有多大?人能記得我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一旁的ţú⁻林正耀卻眼珠一轉,抓緊了機會朝我表忠心。
他狠狠一腳朝爸爸踹過去。
「這些年你對我姐不聞不問,還編造奶奶生病去騙她的錢,你怎麼好意思用親爹的身份去道德綁架我姐!」
爸爸想反駁,但是林正耀一拳一腳不停歇。
加上得知爸爸給甯曉曉買房的怨氣,新仇舊恨疊加,下手頗狠。
爸爸畢竟年紀大了,打不過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被揍得說不出話來。
圍觀群眾聽了前因後果,紛紛表示:「這個弟弟好啊,知道護著自己姐姐,和外面那些耀祖天賜不一樣!」
媽媽見縫插針地朝我道:「你看!我說什麼來著,有個弟弟是不是有個依靠?」
我覺得好笑,沒接話。
人群散去之後,我給媽媽和林正耀打了輛專車,哄他們先回去。
然後跟匍匐在地上的爸爸耳語了幾句,又掏出平板,給他看了點東西。
他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我意味深長地看向那對母子離開的方向。
爸爸也順著我的目光看去。
臉色陰鬱,牙關咬得死緊。
14
回到家中的媽媽沒有停止對我的噓寒問暖。
她問我在哪裡,問我什麼時候打錢。
我都敷衍著,偶爾戲耍一下他們,他們也不敢回嘴。
就這麼又過了一個多月, 他們坐不住了。
因為真正的催債人員上門了。
這些可不是我之前招來的演員,只敢虛張聲勢地當面嚇唬嚇唬他們。
在多番警告無果之後, 他們直接爆了林正耀的通訊錄。
林正耀受不了周遭異樣的目光以及因他而遭到騷擾的同學朋友的辱駡,再不肯去上學,更不敢出門。
催債人員每天輪班二十四小時蹲守在他家門口, 也不做什麼, 只是當媽媽出門買菜的時候就兇神惡煞地跟在她身後,讓她什麼也買不成。
二人被逼得只能叫外賣,催債的就先一步在門口把外賣拿走,吃掉或者倒掉。
這對母子終於崩潰了。
他們開始想辦法打聽我的消息。
於是我找人漏了個車牌號給他們,並透露出這輛車曾經出入過城東某個富人區。
不負所望, 私家偵探來信, 說半夜趁著家門口催債人員換班的間隙,林正耀帶著迷藥、繩索和麻袋, 摸去了那個社區。
我滿意地將消息轉發給了爸爸。
第二天下午,「城東某富人區門口半夜發生兇殺案」的熱搜爆上了頭條。
「捅了十幾刀!據說是爸爸殺兒子?多大仇啊?」
「保真!那爸爸嗓門可大了,一直嚷著什麼『你早知道自己是野種才敢打老子』『你和你媽一樣都是賤人』『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什麼的。」
「好像老的小的都背著一身債呢, 嘖嘖,上樑不正下樑歪!」
「那男的捅完人還嚷嚷著要去把他前妻也殺了, 還好抓住了,真嚇人喲!」
我坐在與那個富人區八竿子打不著的城市另一頭的陽臺飄窗上,刷了一會兒流出的相關視頻,便放下手機,美美地擁上小被子開始打盹。
早說過了, 世上哪來這麼多想打聽事就能遇到目擊證人的巧合?
真是不長記性。
15
驟然失去兒子的媽媽徹底瘋了。
事蹟在社區裡傳開, 鄰居們對她頗為不齒。
她想回娘家,可是娘家沒有一個人肯認她,都嫌她丟人,將她趕了出去。
她一會兒發消息辱駡我, 一會兒又求我原諒。
後來,聽說她時不時遊蕩在街上,看見帶著兒子的女人就拽住人家問:
「你生了兒子, 你丈夫和你婆婆一定很疼你吧?一定在家裡事事以你為主吧?」
在幾次被帶去派出所之後, 我嫌煩了。
於是我費盡心思為她找了一間特別「好」的療養院。
奶奶那幾年受過的「照顧」,也該輪到她來好好受一受。
誰料在去療養院的路上, 在等紅燈時, 我們居然在車窗外看到了寧曉曉。
爸爸被判入獄之後,銀行失去了還貸人。
於是寧曉曉剛到手還沒捂熱的房子被法院拍賣, 她一下子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我從中稍稍推了一把, 她在父殺子事件中的角色立刻被眾人所知。
昔日輾轉于各個男人之間的金絲雀成了過街老鼠, 正迷茫地站在商場外,看著曾經熟悉的大牌櫥窗。
媽媽一下子推開車門沖了出去,將寧曉曉拽過來, 拼了命地撕扯著她的衣服和頭髮。
「都是你!都是你我們家才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你害的!」
二人扭打到馬路中間。
一輛飛速駛來的電瓶車來不及減速, 直接帶走了寧曉曉。
車主沒事。
寧曉曉卻臉朝地摔在了柏油馬路上, 毀了容。
再後來,我在一個早晨醒來時,聽到了久違的系統音。
「ŧù₇恭喜宿主迎接嶄新人生, 謊言來財系統即將脫離,祝您今後生活順遂。」
我輕聲道了謝。
窗外陽光正好,奶奶正在給院子裡的草莓澆水。
小小的草莓已經開始泛紅。
我大步向外走去。
前路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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