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去世按規矩要停靈 7 天。
鄰居舉報哀樂聲音太大,讓我們別放了。
我們向保安保證 7 天縮短到 5 天。
沒想到鄰居不依不饒,直接報警說我們大搞封建舊俗。
我再次保證 5 天變 3 天。
誰知鄰居蠻不講理,親自動手要拆父親靈棚。
一行人被帶進警察局,他卻不願意和解。
放話說:就是要讓我送不了父親最後一程。
半年後他母親去世,他家非要停靈 7 天。
整個村裡的老人圍在他家靈棚周圍。
我倒要看看他家能停靈一天嗎?
1
村子拆遷後,不讓土葬。
但是很多辦白事的規矩還是保留了。
父親去世後,按照村裡的傳統要停靈 7 天。
我們特意在樓下的空白車位處搭建了靈棚,方便遠道而來的親戚祭拜,送父親最後一程。
按照老傳統,只有有人來祭拜,哀樂就要響。
但是為了不打擾到鄰居們,我們都是避開早晚,早上只在 8 點後,晚上 6 點後就不再吹哀樂。
儘管小心翼翼,還是被有心鄰居給舉報了。
停靈的第一天,兩個身穿制服的保安來到靈棚,說有鄰居舉報我們,哀樂聲音太大,影響社區租戶休息。
妹妹一聽就急了:「社區旁邊就是快速幹道,哀樂的聲音都蓋不過穿流的車聲,再說白天的社區本就嘈雜,影響他們什麼了。」
我拉了拉妹妹,趕緊拿了兩包煙遞給保安。
「兩位大哥,這停靈是老傳統了,再說咱們這社區是城中村改造,大家雖然搬進了樓房,可多年的傳統不能忘啊。」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儘量讓哀樂聲音小點,親人們來祭拜,也都在白天,本來需要停靈 7 天,我們就縮短到 5 天吧!」
我好話說盡,兩個保安也是一臉難為的表情。
「我們也知道,社區都是村子裡的老居民,這白事我們也都經歷過,傳統的確如此。」
「可咱們這如今改成社區了,到底和村子不一樣,人多眼雜,你們還是注意點影響,儘量哀樂聲不要太大,就怕有心的鄰居又來投訴。」
我趕緊點頭:「明白,明白,你們放心,我們心裡有數。」
送走了保安,妹妹氣哄哄的,覺得我太好說話:「姐,你要拿出氣勢,要不別人都覺得咱家就兩個女孩好欺負。」
我安慰她:「小茹,別生氣,社區裡大部分都是村子裡原先的村民,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再說死者為大,我們在群裡和大家好好說說,鄰居們肯定能理解。」
妹妹生氣地轉身去招呼親戚。
我歎了一口氣,掏出手機開始編輯資訊。
我在群裡發了很長一段話,大意是父親去世,需要停靈 7 天,但是不想打擾到各位鄰居,已經改到停靈 5 天。
這些天,我們會儘量避開早晚,只在白天人流量大的時候放哀樂,請大家多包容。
鄰居們都是原先的村民,鄰里關係還算和睦,很快就有人在群裡回道:
「沒關係,都是鄰居,我們都理解。」
「就是,就是,死者為大,沒事你們放吧。」
就在大家表態時,有一條反對的言論特別扎眼。
對方回復道:「停靈就是封建迷信,死了就三下五除二拉去燒了得了,那哀樂一天到晚放個沒完。」
「你們明天țṻₔ要還是不聽勸,接著放,我就報警了!」
我看了眼那人的微信頭像,想加好友上門和對方去解釋。
沒想到直接被對方拒絕了。
有人在群裡提醒:「這是馬寡婦家那大兒子,他們家生了四個兒子,以前在村子裡霸道慣了。」
2
鄰居一提醒,我突然想起來。
馬寡婦有四個兒子,他們家以前在村子裡橫著走。
拆遷的時候,因為拆遷款沒有達到他們的要求,他們家帶頭鬧事。
我一想到這一家人就頭皮發麻,準備讓叔叔找個中間人第二天帶著東西上門,好好和他們解釋一番。
只是,我們找的人還沒有開始上門,員警倒先找上了門。
「有人舉報,你們在社區停靈,影響到大家正常生活了。」
我只好和他們解釋:「員警同志,我們雖然是社區,但是是城改房。停靈也是村子的老傳統了,為了方便親朋好友祭拜,能不能給行個方便。」
我很快向妹妹使了個眼色。
陪著笑臉和員警同志解釋了半天。
很快,妹妹搬來了救兵。
村長和村子裡有名望的幾個長輩都來了。
他們一來就和員警訴苦。
「員警同志,上百年的傳統不能變啊。我們都是會有這麼一天的,你們也想想家裡的老人。」
「而且這也是經過村委會大家商量之後,一致決定讓各家在自家樓下擺靈停靈,設宴答謝的。」
「這要是都不讓,我們幾個老傢伙百年之後,可連個送別的人都沒有啊。」
說著幾個年紀大的長輩就要跪下去了,趕緊被員警同志扶了起來。
「老人家,你們的心情,我們都懂,但是有人舉報,這是封建迷信,我們也沒有辦法。」
村長突然跳著罵了出來:「哪個王八羔子說這是迷信,他們家沒有老人?他們家老人去世後不用祭拜?老祖宗留下來的老傳統,住進新房才幾天,把本都忘了!」
說著村長握住員警同志的手,一個勁道歉:「員警同志,真是麻煩你們跑一趟,這畢竟是我們村子裡內部的事情,你們放心,有我這個村長,肯定能解決。」
雙方拉扯了一番,後來還是我們當著員警的面保證,5 天的停靈,改成 3 天,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也就剩明天最後一天了。
員警見我們態度誠懇,也沒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
送走了村長和村子裡的幾位長輩,我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
可我忙了一天,直到傍晚招呼大家吃了晚飯。
沒想到一轉身就看見棚子門口的柱子上貼了一張字條:
「你們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員警都不能讓你們撤掉靈棚,那只好我們自己動手了。」
「你們要是識趣,今天晚上就自己拆了,省得天天鬼哭狼嚎讓人煩,你們不拆,明天我們就自己動手。」
紙條上充滿了威脅,我趕緊四處張望,想要找到貼紙條的人,可惜什麼都沒找到。
一晚上懷著忐忑的心情,想著第二天中午早辦完儀式,早完事。
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3
第三天,我們安排的是,中午儀式結束後,親人送別父親。
按照傳統,親朋好友們都到齊了,村子裡的很多老鄰居也都來了。
為了避免給鄰居們造成不便,有接待的人,有引導的,整個現場整齊有序。
靈堂本就肅穆,大家低聲交談著,有些人說起父親甚至還在抹眼淚。
突然外Ṱů₅面一陣喧嘩,隱約中聽見有人大喊大叫。
我急忙起身往外走,才剛走到靈棚門口,只見有東西閃著火光飛過來,我本能地閃身避開。
「噹啷」一聲,眾人齊刷刷看去,才發現,那竟是靈堂門口擺放的火盆。
我氣憤地抬頭,四個彪形大漢,正是馬寡婦家的四個兒子,氣勢洶洶地向靈棚走來。
帶頭的男人挑釁地看著我開口:「社區車位元是公共區域,你們憑什麼在這裡設立靈堂?」
「還屢教不改,保安勸不動你們,員警也說不動你們,整天哭哭啼啼的,社區都讓你們整得晦氣了!」
看到這一幕,我心裡氣憤不已,但是想到今天最後一天,忍一忍,再有幾個小時一切都結束了。
還是好聲好氣地開口解釋:「我們和員警保證了,今天就是最後一天,如果這兩天有打擾到你們實在不好意思,等事情結束,我們姐妹一定上門拜訪。」
馬家老二站出來一臉橫肉地吐了口痰:「我們昨天有沒有提醒你們,昨天最後一天,你們不自己動手,今天我們就幫你們動手。」
我趕緊攔在他們前面:「大家都是一個村子裡的鄰居,有話好好說。」
那老二嘴角上翹,譏誚地笑:「昨天你們可是哭鬧一晚上了,吵得老子心情都不好了,如今想好好說了?晚了!」
馬家老三站在旁邊一臉不耐煩地開口:「你們家都沒個兒子,你一個大姑娘,又不能為你們家傳宗接代,頂不起門戶,在這辦這些儀式有個屁用。」
馬家老四沒吭聲,直接動起手,抓起旁邊的一個花圈,一把扔在腳底,邊踩邊罵:「哥,說那麼多廢話幹啥,直接給她砸了,看她這還咋辦下去。」
說著兄弟幾個扔花圈的扔花圈,撕元寶的撕元寶,現場一片混亂。
親戚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很多人一臉懵地站在原地。妹妹陳茹上去阻攔,被馬家老四一把推倒在地上。
我試圖想要搶回他們手裡的元寶,被直接撞擊到社區的鐵欄杆上,跌破了額頭淌了血。
我忍著疼,看著他們又打又砸,又氣又急,只能拉了妹妹:「你去打電話報警,我去找村長,快點。」
我剛擠出人群,就看到了村長向人群走了過來,身邊跟了很多鄰居。
我像看見了救星大聲喊道:「叔,馬寡婦家的四個兒子來砸場子,你們得替我們家做主呀!」
村長擼起袖子,咬了咬牙,帶了幾個身高力大的鄰居擠進人群,大喊一聲:「住手!」
4
馬家的四個兒子看見村長也不怕,反而一臉嘲諷地指責道:
「叔,鄰居在社區亂搭棚子,哀樂聲吵得人頭疼,晦氣死了,你這作為村長也不帶頭管管。」
「我們實在是看不下去,這是幫你們出面管一管。咱們都在一個社區,你說你這村長當得也忒不稱職了。」
村長被氣得雙臉通紅,指著馬家老大就斥責。
「都是鄰居,這搭靈棚送別親人,是流傳了上百年的風俗,可這是老傳統,怎麼就礙著你了?」
「你們家沒有老人?還是你們家老人不會有百年?」
「大家都是鄰居,你今天在這裡又打又砸的,以後你們家老人百年後,你們兄弟還有什麼臉面在這社區設靈棚呢?」
圍觀的鄰居中,一片竊竊私語。
「就是,誰家不過白事,怎麼就礙著他們家了。」
「這是以前在村子裡橫行霸道慣了,生了四個兒子,真以為是四個金剛呢!」
「這也太霸道了,我們倒要看看,他們家老人以後怎麼辦?」
在大家的議論聲中,馬家Ṱŭ⁴老大的偏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了笑。
「叔,該你管的你不管,不該你管的你非要管。」
說著,他們繼續手上的打砸,只是很快就被呵斥停了下來,員警來了。
我們一行人被帶進了警察局,我主動要求和解。中午十二點,是送別父親的時間,我怕時間來不及。
主動開口:「都是鄰居,我們協商解決吧!」
「你砸壞的東西,照價賠償,我頭被碰上流血,我自己去醫院,你們出治療費。看在鄰居的面上,你們的責任我就不追究了。」
「我們現在等著參加父親的葬禮,大家同意的話,ťṻ⁷這事就算過去了。」
對面的馬家兄弟像是沒有聽清我的話一樣,紋絲不動。我著急地看向旁邊的員警,員警開口呵斥,老大才慢悠悠地開口。
「你這協商要求都是有利於你們家的,我們又是賠償,又是道歉的,不公平呀!」
我著急解釋:「你們打了人,砸了東西,我們不追究你們的責任,還不夠嗎?」
對面的馬家老大吼道:「是你們有錯在先,你們要自己拆了,我們能去砸?」
「想要我們和解,你們道歉,再賠償我們三天的損失,共計四萬元。」
我聽完後瞬間呆住,這是什麼強盜邏輯。
我看了眼牆上的鐘錶,離 12 點還差半個小時。
咬咬牙開口:「我們不追究,也不要你們賠償,只要你們簽了協議,讓我們姐妹能夠按時出去送我們父親一程就好。」
對方卻一臉不願意:「你們本來就不該要賠償,是你們欠我們的,你們要是不願意賠償,我們不會簽字的。」
我思來想去,想要點頭答應他們的要求,父親就我和妹妹兩個孩子,他走了,我們兩個至親總不能不在身邊。
妹妹死活拉著我不讓我說,我還是開口:「行,四萬賠償就四萬,現在就簽字。」
對方突然反悔:「我們想了想,四萬不夠,你們影響了我們一家五口人,一人兩萬,得十萬。」
「你們要不願意,就一起和我們在這裡面幹坐著吧!反正我們不急,有的是時間陪你們耗。」
5
我和妹妹瞬間驚愕不已。
對方四人直挺挺坐在對面,一臉不屑,是吃定了我們姐妹。
妹妹用力拍著桌子,睚眥欲裂地盯著對方怒吼道:「你們欺人太甚,十萬,這是訛詐!」
對方勾起唇角,輕蔑地笑道:「你情我願,你們不願意可以不簽。」
我雙手捂臉,無聲地趴向桌子上,十萬,我們真的沒有。
即使有,我也不想給這些無賴。
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一個月前,我路過省人民醫院,去看高中同學。
沒想到在醫院碰到了醫鬧,同學說他們主任遇到了無賴,患者的母親癌症晚期,被醫院建議保守治療。
患者非說醫院誤診讓醫院賠錢,同學和我吐槽,癌症晚期,最多半年,不知道患者家屬鬧個什麼勁。
那患者就是馬寡婦,當時就是他們兄弟四個在醫院大喊大叫。
我抬頭望向他們中的老大。
「你們媽媽生病,是癌症晚期吧,都是為人子女的,你們即使不體諒我們,也應該站在你們媽媽的角度上考慮一下吧!」
我的話剛出口,馬家老大一臉橫肉罵道:「你別放屁了,那是醫院誤診,我媽身體好著呢。」
「我們能耗得起,知道你們著急,看你們能怎麼辦?」
見對方油鹽不進。
我只好和員警表達了我們的訴求,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鐘錶,已經過了 12 點半,來不及了。
心裡歎了口氣,抹了抹眼角的淚。
開口說道:「員警同志,既然對方不想調節,就按正常程式走吧。」
「毆打他人,毀壞他人財務,應該是什麼罪名?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吧!」
對方一聽我們改了主意,罵罵咧咧的還要狡辯。
可現場我們是有人證,社區裡還有監控,人證物證都有,他們沒法狡辯。
最終因為聚眾鬧事,馬家四兄弟被拘留半個月。
我和妹妹走出警察局,立馬打車去了陵園。可惜,一切都晚了,我們沒有來得及送別父親最後一程。
趕到陵園後,我只能抱著父親的墓碑放聲大哭。
「對不起爸爸,我們沒有來得及送你最後一程。」
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一輩子,我們從小沒有母親,是父親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們拉扯大,可我們……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妹妹一邊抹眼淚一邊過來扶我,她咬牙切齒地跺著腳:「姐,我咽不下這口氣。」
我拍了拍妹妹的手:「不著急。」
我擦了擦眼淚,附在妹妹耳邊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她頻頻點頭。
6
事後,我心裡因為這件事憋屈得厲害。
便把事情的經過編輯成了文章,發在了社區的業主群裡。
我告訴大家,因為馬家四個兒子的不斷投訴,父親停靈從七天變成了三天。
可第三天,馬家的四個兒子上門打砸,甚至在派出所不願和解,獅子大開口,要我們賠償他們十萬。
因為他們的阻撓,我們姐妹沒有送上父親最後一程。
我提議,畢竟我們是城改村,村子裡老人眾多,誰家都有老人,都會遇到今天我遇見的事情,還是請大家相互諒解。
對於那些堅持反對停靈的鄰居,希望他們家最好沒有老人,如果不幸有了老人,那沒辦法,一報還一報,今天這口氣我們姐妹不會生吞下去的,他們怎麼對我父親的,我們就怎麼對他們親人。
我的文章一發出去。
鄰居們議論紛紛。
這件事本身就是我們一直在委曲求全。
可對方步步緊逼,鄰居們在群裡譴責。
「誰家還沒個老人了,難道他們家老人百年後,不在社區停靈?」
「這種人當村霸當慣了,大家以後碰見這種事,聯合起來,別被他們壓一頭。」
「什麼玩意?還真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我們都擦亮了眼睛,看他以後打不打自己臉。」
還有人在群裡罵馬寡婦:「你們家要是看不慣別家停靈,還是趕緊去別的高檔社區吧,別留在這裡霍霍我們。」
馬家的四個兒子被關了起來,ťůₔ沒想到他們生病的老娘也是充滿了戰鬥力。
她在群裡叫囂:
「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我兒子們有什麼錯,他們不過是維護了自己的權益,這是社區,又不是村子。」
「要說有兒子的停靈就算了,那些沒有兒子的,香火都沒了,停什麼靈!」
有人在群裡實在看不下去,質問馬寡婦:
「你也年過半百了,這說的是人話嗎?死者為大,停靈是對逝者的哀思和道別,和有沒有兒子有什麼關係!」
她卻滿嘴譏諷:「你們就是嫉妒,嫉妒我有四個兒子,我和你們不一樣。」
我搖了搖頭,對於這樣的人,根本無法溝通。
7
冬天,村子裡有好幾位老人相繼去世。
雖然父親停靈的事,讓大家十分不愉快,可停靈是村子裡多年的傳統,大家不會因為被阻撓就不去做。
本來我以為,馬家兄弟有了上次的教訓,多少會收斂一些。
可他們的腦回路,並非常人能夠理解。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太閑了,他們總是會在前幾天不停地去物業舉報。
物業對於居民的行為只能勸阻,他們並沒有執法權。
所以,不管物業來多少次,最終只能灰溜溜地離去。
見物業沒用,他們就會去報警。說哀樂聲音太大,親人哭喪太吵。
為此,村民們很多人只能把 7 天停靈改成 3 天。
員警來得多了,這些事情也只能勸說。村子裡就有老人製作了錦旗,拿著錦旗跪在地上要交給員警。
上面寫著:「百年傳統不能忘,感謝人民警察的支持。」
老人們自發地跪在員警面前,員警更是一臉無奈。畢竟他們家裡也有老人,而人遲早會走到這一步。
所以員警走後,只是給村上口頭通知。
停靈最多三天,希望村長能夠帶頭維護好停靈期間的社區治安等。
可馬家四兄弟不願意。
他們變聰明了,天天去主家的靈棚裡點卯,也不推拉,也不砸東西。每天四個人就往門口一坐,像是一排肉牆。
吹哀樂的人只要敢吹,他們就瞪了銅鈴般的眼睛齊刷刷盯過去。
有人來燒紙,他們就往火盆前面一坐,像雕塑般,死死堵住火盆。
他們不會主動動手,可只要有人敢動手,他們就敢還手。
員警來了,他們比誰都有道理。
「員警同志,我們沒有動手,就站在旁邊看來著。」
「員警同志,監控都拍得清楚,我們是老老實實。」
「我們打人,是對方先動手,我們是正當防衛。」
不管是鄰居,還是員警都拿這四個人沒有辦法。
可他們的行為讓鄰居們深惡痛絕,卻有苦難言。
這四個人像瘟疫一樣,眾人唯恐避之不及。
家裡有老人去世的鄰居們,個個都是憋了一肚子氣。
一時間社區裡怨聲載道,卻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可老祖宗有句古話說得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沒想到很快,他們家就出事了。
8
馬寡婦去世了。
他們兒子要在他們樓下搭建靈棚。
他們兒子平時可沒少阻攔過別人家。
就在工人剛準備搭支架的時候,我喊了好幾個村子裡被他們阻攔過的鄰居。
大家有人出人,有力出力,不出半天,全社區都知道了,全都自發說要去搗亂。
很快,我們就站在了他們家樓下的空車位上。
當時現場,只有老大和老二,一見大家呼啦啦地圍了上去,他們的表情眼見有些心慌。
很快,老大問大家來幹什麼?
鄰居吳哥笑著打招呼:「沒事,我們就是來圍觀下幫幫忙。」
吳哥雖然臉上掛著笑,可十幾個人突然到訪,馬家兩兄弟也感ŧü₁覺到了不對勁。
他們沒有再問,直接讓工人開始搭架子。
哪個工人敢動手,四五個人不吱聲,直接圍了上去。
兇神惡煞地盯著工人,工人被看得發毛,緊張地問我們要幹什麼。
我們也不說話,工人動一下,大家就向前走一步,工人的活,根本就沒法幹。
僵持了一會,馬家兄弟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突然放軟了語氣,主動給大家發起了煙。
「大家往後站站,我們這要搭棚子,別砸到大家。」
眾人不理會他。
他臉一橫,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我媽去世了,這靈棚必須搭,我們不但要搭,還要搭 7 天,你們能擋得了我們一會,能天天守住我們?」
「誰要不讓開,不要怪棍棒不長眼。」
說著就用棍棒來攆人,我給大家使了個眼色,眾人迅速地退開了。
我們不在於這一時,靈棚要搭 7 天,那也得看看,他們家能不能堅持 7 天。
還是安全最重要。
大家站在旁邊,看Ŧŭ̀ₙ著馬家兄弟搭建完靈棚。
馬家兄弟沖我們輕蔑地上揚嘴角,氣得眾人直跺腳。
我一點都不生氣,對著吳哥耳邊嘀咕了幾句,大家很快就散了。
第二天早上,還不到六點,樓下就響起了哀樂聲。
或許是太早,過於安靜的環境,更加放大了哀樂的聲音。
很快就有人在業主群裡罵,我直接給物業打了電話。
物業倒是挺敬業,可惜在無賴和惡霸面前,他們也只有被罵的份。
物業在靈棚前站了二十多分鐘,那聲音不但沒小,反而更大了。
我直接拿手機打開錄音。
半個小時後,物業灰溜溜地走了。
我直接打電話報警。
告訴員警社區有人擾民,不到六點就有人製造噪音。
員警來了之後,馬家兄弟一反常態,非常配合,還說大家都是這樣過來țū⁶的,他們自己知道早上八點前,晚上六點後,不能擾民。
就在員警要走的時候,我把錄製好的視頻拿給員警看。
早上不到六點,樓下的哀樂響徹整個社區,大家都出來作證。
「員警同志,不到六點就被吵醒了。」
「這是睜眼說瞎話,我們都能證明。」
「我們家有老人,這麼幾次,會神經衰弱的。」
員警一陣嚴厲的批評,馬家四兄弟態度好的不得了,可我知道,這些人是不會改的,可我們也不怕,員警走了,自然有辦法收拾他們。
9
員警一頓教育批評後,很快走了。
馬家兄弟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揮著手:「員警都走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這 7 天,你們也做做心理準備,誰家哀樂能沒有聲音。」
眾人瞪著他們,卻是一臉無奈。
人群很快散去了。
獨獨留下了二十幾個七老八十的老人。
這可是村子裡年紀最長的一波老人,最大的都九十多歲,年紀小的也七十多,快八十歲了。
吳哥在老人們耳邊一陣嘀咕。
他們顫巍巍地走到馬家靈棚邊,有人圍著奏哀樂的人坐了下來,有人坐在了火盆前,有人擋在了大門口。
馬家兄弟一下看傻了眼。
哀樂剛奏起來,就有一個大爺直喊:「我頭暈,頭暈,哎呦,我要暈倒了,這可是你們吵的。」
不等話說完,他人先倒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馬家兄弟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大爺坐在地上直嚷嚷。
有人來火盆前燒紙,大爺坐在火盆前,屁股都不挪一下。
那人喊著:「大爺,您倒是讓一讓呀!」
大爺側著頭伸著耳朵大喊:「你說什麼?我耳背,聽不清楚。」
一群大爺大媽坐在馬家靈棚門口,馬家兄弟動不得,更是罵不得。
他們兄弟幾個只能不停地乞求,讓大爺大媽趕緊離開。
可大家跟商量好了一樣回:「不礙事,這裡熱鬧,我們就坐在這裡。」
一個個笑呵呵的,圍觀的人站了一圈,大家起先沒看明白。
可馬家靈棚前的哀樂也不吹了,來了親戚,看到一群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也不敢哭了。
一上午,馬家靈棚前被圍得水泄不通。
更有甚者偷偷在人群裡扔爛菜葉、臭雞蛋,還有一個臭雞蛋砸到了馬寡婦身上。
氣得馬家兄弟到處叫嚷是誰扔的。
鄰居們在人群裡高聲議論:「喲,他們馬家兄弟當初對別人家左攔右擋,如今這也算是風水輪流轉了。」
「她馬寡婦當時怎麼說的?說她兒子維護的是他們的權益。如今人家大爺大媽們維護的也是自己的權益。」
「這事還真沒錯,大爺大媽們肯定不希望,自己百年後,親朋好友們連最後的送別都沒機會。」
我拿出手機開始直播。
「不讓別人搭靈棚的人,輪到自己家,不但要搭靈棚,還要堅持 7 天,如今被鄰居們坐在門口阻攔。」
直播間裡烏泱泱的都是人頭,一眼望過去,白色靈棚前面坐著白髮蒼蒼的老人,頓時吸引了很多網友圍觀。
很快就有鄰居在直播間評論裡解釋事情的經過。
網友喜歡看熱鬧的本性被激發。
【這人太可惡了,看把這些老人都逼成啥樣了?】
【他們家要一視同仁, 我還敬他們是條漢子, 到頭來搞雙標,對自己不利就阻攔, 對自己有利就要做,感情就他家高人一等!】
【這種人沒想到自己將來也會有這麼一天。】
而在鏡頭裡又閃過一個臭雞蛋後, 直播間頓時炸鍋了。
【我去, 爽啊!有人同城滴滴代扔嗎?我也想扔!】
【+1】
【+1】
…
【+999】
直播間頓時就熱鬧起來了。
馬家兄弟和鄰居們僵持著, 兄弟幾人急得團團轉。
我一邊直播, 一邊給大家在直播間裡解釋。
他們眼看著不管說什麼大家都不聽, 一時間進入了僵局。
馬家老二突然把矛頭對準了我。
「誰讓你直播了, 你是不是找抽啊!」
10
不等我反應過來, 直接被人一把搶了手機, 馬家老二順勢推了我一把。
手機被他摔在地上, 不解恨,他還上去踩了幾腳。
我被推倒在地, 左胳膊撐地,頓時覺得胳膊鑽心的疼,想要抬起來都困難。
他腳踩了手機還不夠, 沖我快步走過來,邊走邊罵:「昨天老子就看見你了, 今天又是你,是不是你在後面搞的鬼?」
我借用右手的力量爬了起來,往人群裡跑去,邊跑邊掏出手機來錄影,哪怕不清楚也有聲音可以作證。
馬家老二見我跑了, 喊道:「她在直播, 我們先抓住她。」
人群裡頓時一片混亂,我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被馬家四兄弟包圍, 他們過來推搡我, 搶我的手機。
幸好吳哥就在旁邊, 他帶著人把我護在身後, 反而被馬家兄弟給了一拳。
妹妹陳茹在開始直播時就已經報警,社區聚集人太多可能有危險。
就在馬家兄弟氣勢洶洶想要打人時, 員警來了。
我和吳哥被送去了醫院,現場的很多人被帶去了警局。
馬家兄弟因為打人, 直接被拘留了。
因為故意傷害, 我和馬哥拒絕和解, 直言一定要起訴馬家兄弟。
我左胳膊骨折, 吳哥鼻樑骨骨折, 都是輕傷二級。
馬家兄弟不但賠了錢, 還被提起訴訟。
員警只讓馬家老大出去一天, 在監督下料理了她媽媽的後事。
案件開庭那天,社區裡的鄰居去了很多人。大家都說願意當證人,證明是馬家兄弟先動的手。
最終, 他們四兄弟被判了半年到一年不等。
事情結束後,社區的鄰居們終於松了一口氣。
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的風俗,城改房改變了居住的地方,可有些傳統不能說改就改。
沒有了馬家兄弟, 社區裡老人去世停靈,和諧了不少。畢竟大家都是鄰居,多數人都能做到儘量不擾民。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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