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別亂叫姐夫

我弟出了車禍後,非說自己是從未來穿越回來的。
他跑到我公司,衝着我的高冷老闆大喊:「姐夫!」
我大驚失色。
因爲工作失誤,我剛被祁晟訓了一頓。
眼下惹怒了他,我怕是連飯碗都保不住!
我要把我弟強行拖出公司,他卻一把抓住了祁晟的褲腰帶。
「姐夫你還沒表白?你是忍者嗎?!」
「你後腰都紋上我姐的名字了,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死小子說的話很詭異,我一句也沒聽懂。
祁晟看起來氣得不輕,臉都氣紅了。
當天晚上,我心如死灰地寫着辭職信。
卻無意間看到了祁晟給我弟發的消息。
「我跟你姐未來生了幾個小孩?」
「像她還是像我?」
「離婚危機?」
「是不是有人勾引她了?是哪個賤人?!」

-1-
接到我媽電話的時候,我剛從老闆辦公室挨訓出來。
「媽,程尋他醒了嗎?」
程尋是我弟,今年高三,前天晚上他下晚自習騎車回來,在路上出了車禍。
在醫院躺兩天了。
要不是掛念着他,我也不會誤把發給甲方的短信發給了老闆,挨他訓了這麼久。
「醒了!醒了!」我媽語氣激動,「醫生正在給他檢查呢。」
我追問:「看起來怎麼樣?眼睛、聽力都還好吧?還認得你們吧?」
我媽沉默了兩秒。
我嚇了一跳:「是聾了還是瞎了?!」
「沒聾也沒瞎,就是……」我媽頓了頓,「他總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那邊突然一陣嘈雜。
我聽見我弟興奮地喊叫:「難道我就是天選之子!」
「媽!你是不是在跟姐打電話?!快把電話給我!」
窸窸窣窣響了幾秒:「姐!我跟你說!我是從未來 2035 年穿越回來的,你們聽我的,我保證你們能發財……」
我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這死小子覺得我時間很多嗎?
這幾天公司資金鍊出了點問題,老闆心情不太好,整個公司的氣氛都陰沉沉的。
見我打完電話回來,同事們向我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有關係好的同事低聲問道:「程喬,你沒事吧?」
我愣了一下:「沒事啊。」
她向我豎起了拇指:「還是你心理強大,被祁閻王罵了這麼久,居然還能面不改色。」
祁閻王,是他們給老闆祁晟起的外號。
她話音剛落,往我背後看了一眼,一下子閉了嘴。
祁晟正從辦公室出來。
他身量很高,肩寬腿長,五官精緻得挑不出毛病,一身毫無特色的西裝也被他穿出了幾分禁慾感。
他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進電梯。
等電梯門關上,公司的氣氛瞬間放鬆下來。
「看起來,公司的資金鍊問題祁閻王已經解決了。」
「祁閻王也怪拼的。」
「誰說不是,他不僅壓榨我們,更壓榨自己。」
「哎程喬,你跟祁晟不是一個大學的嗎?他是你學長吧?」
話題突然就轉到了我身上。
我點了點頭。
「祁閻王大學的時候就這樣嗎?」
我愣了一下:「哪樣?」
同事思索了一下,說出了一個詞兒:「沒有人情味兒。」

-2-
祁晟確實是我的學長,也是我當時加入的青協會長。
我跟他相處的時間不多,也自認爲跟他算不得什麼「熟人」。
所以不想貿然地對他的過去進行點評。
嘻嘻哈哈糊弄過去了同事們的追問,我端着水杯去了茶水間。
同事們還在外面說着話。
我的大腦卻有些放空。
其實剛纔,我心裏在第一時間就出現了那個問題的答案。
祁晟在大學時就是個沒有人情味兒的人嗎?
我覺得不是。
不止以前……
我看了看周圍,心裏微微一動。
我們公司才成立沒多久,是個新得不能再新的小公司。
可茶水間裏的東西從來不缺。
自從有實習生低血糖暈倒後,茶水間還特意騰出個位置,放了巧克力和各種口味的糖果。
衛生間裏常備着給女生救急用的衛生巾。
應酬喫飯,祁晟能自己就自己去,實在不行,也會讓男生跟着……
這些都是小事,所以沒什麼人注意到。
祁晟其實已經在儘可能地把壓力都扛在自己身上了……

-3-
祁晟在我們下班之前回來了。
神態輕鬆。
同事小聲嘀咕:「事情解決了,今晚我們不用加班了。」
何止不用加班。
很快我們就收到了明天可以帶薪休假的短信。
周圍沉寂兩秒,然後瞬間沸騰。
「我愛老闆!」
「我愛騰躍科技!」
「我愛祁閻王!」
最後一聲呼喊聲響起時,祁晟正好從辦公室出來。
那人張大了嘴巴,默默把頭埋進了文件裏。
祁晟沒生氣,只是淡淡地看了我們一眼。
「早點下班。」
視線最後落在我身上。
我趕緊點頭:「好的老闆。」
老闆都走了,我們這些牛馬還留下來做什麼?
我當即開始收拾東西,開溜。
站在祁晟背後等電梯時,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你弟出院了,他說要去接你下班,這孩子……」
「來接我下班?」我皺了皺眉,「他到哪了?」
「應該快到你公司了。」
她說程尋是趁她去辦出院手續的時候自己偷跑掉的,只給她留了個信息。
我只覺眼前一黑。
「行,我知道了,我帶他回家。」
掛斷電話後,電梯正好到了。
我跟着祁晟進了電梯。
電梯空間不大,我們站在對角,儘管已經最大限度地拉開了距離,可還是覺得有些逼仄。
我看着祁晟的背影,有些出神。
猝不及防聽見了他的聲音:「你……男朋友要來接你嗎?」
男朋友?
我愣了愣。
回想剛纔打電話的內容,便意識到是他誤會了。
趕緊解釋:「沒有,是我弟弟。」
祁晟原本微皺的眉頭,微不可察地鬆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那是我誤會了。」
又沉默了。
我盯着電梯樓層顯示屏,看着它慢慢跳到了 1。
電梯門打開,我一眼就看到了腦袋綁着紗布,正站在大廳東張西望的某人。
「程尋!」
我快步走了過去:「你跑來我公司做什麼?!」
「姐!姐!!」程尋驚喜地看着我:「你突然變這麼年輕,我好不習慣!」
我:「……你發癲了?」
「姐,我跟你說個祕密。」程尋神祕兮兮地湊到我耳邊:「我是從 2035 年穿越回來的。」
我極認真地打量着他:「醫生沒建議你去精神科嗎?」
居然就這麼把他放出來了?
見我不信,他急得抓耳撓腮。
目光掃過正在前臺跟人說話的祁晟,他眼睛一下就亮了。
「那……那人不是……」
他指着祁晟,說話都結巴了。
我抓住了他的手:「別亂指,那是我老闆!」
話音未落,一聲震耳欲聾的喊聲在我耳邊炸開。
「姐夫!」
程尋掙開我的手,朝着祁晟跑了過去。
他一把抱住祁晟,在他背上猛拍了好幾下。
「姐夫!我倆出去喝酒出了車禍,你是不是跟我一塊穿越回了 2025 年?!」
「我一個人在這太害怕了,姐夫!幸好有你!」
說罷,他捧着祁晟的臉,吧唧一口。
我石化了。
剛從電梯出來,目睹了一切的同事也石化了。
祁晟錯愕地看着他,又看着我。
他很快回神,從程尋的懷抱裏掙脫出來。
艱難維持着最後的體面,咬牙問道:「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是哪位?Ţůₙ」
「我啊!程尋!」程尋指向我:「你老婆的親弟弟!你最講義氣的小舅子啊!」
衆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在我身上。

-4-
我漲紅着臉拽着程尋的後領要把他拽出去。
可他已經十七歲了,力氣很大了。
他掙開我的手,轉身坐在地上一把抱住了祁晟的腿。
同事們看呆了,已然忘記回家。
還有人偷偷拿出手機開始拍照。
我忍無可忍:「程尋!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你不懂!」他也吼了我一聲,眼睛竟然有些紅,看起來比我還委屈:「我莫名其妙穿越回來,還穿在高考前三個月!那些天書我現在看得明白嗎?就讓我去考試!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媽不相信,你也不相信我,沒有一個人相信我的話!」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崩潰!」
程尋哇哇大叫,然後又對着祁晟哭喊:「姐夫你真不認識我嗎?」
「怎麼我們一塊出的車禍,就我穿回來了啊?」
祁晟終於理清楚眼下發生了什麼。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程尋,表情有些古怪。
然後問了一個在場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你……叫我什麼?」
「姐夫啊。」程尋說:「你跟我姐 2031 年結婚,2032 年生下祁茵,哇,說到祁茵,那小王八蛋簡直就是魔童,她……嗚嗚嗚。」
我捂住了他的嘴。
「別說了,再說下去,咱倆一塊死在這吧。」
程尋閉嘴了。
比起在這口述小說,果然他也覺得活着更重要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感覺自己已經快瘋了。
胡亂跟祁晟道了歉,我轉頭就走。
程尋從地上爬起來要來追我。
可能是因爲剛出過車禍還沒恢復好的原因,腦袋一陣暈眩,下意識就抓住了旁邊能抓的東西——
祁晟的褲腰帶。
還順帶扯開了他的襯衫衣襬。

-5-
程尋趕緊道歉:「對不起,未來姐夫。」
他挺有禮貌,還想着幫他把衣服塞回去。
祁晟已經被氣笑了,往後退開了一步。
我站在門口,看着這場鬧劇,想笑,但笑不出來。
「我靠!」
程尋突然盯着祁晟後腰:「你後腰有紋身啊。」
經歷了這麼多抓馬事件,祁晟都沒有太大反應,唯獨在聽了程尋的這句話後,臉色變了變。
他隨意套上了外套,並沒有搭理程尋。
可程尋卻驚訝地看着他,語出驚人:「你在 2025 年就把我姐的名字紋在後腰上了啊?那你居然能忍到 2030 年才告白!?」
「姐夫你是忍者嗎?」
轟隆——
我感覺一道驚雷劈下,把我劈得外焦裏嫩。
爲什麼?
爲什麼程尋要在我公司說這麼多詭異的話。
爲什麼他想毀了我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事業?
難道他知道小時候我喂他喫過狗屎了……
我腦子裏嗡嗡作響。
那邊,祁晟看着程尋,眼裏滿是錯愕。
隨即還下意識看了我一眼。
但很快移開視線。
漸漸地,臉紅了,那紅一直蔓延到耳朵和脖頸。
顯得他那張冰山臉一下子就變得生動了。
完了,老闆明顯被氣壞了。
哈哈哈哈,在他辭退我之前,我還是先辭職算了。
現在怎麼辦?
只能裝暈了。
我翻了個白眼,倒在地上。
「姐!你咋了!」
「小程!」
「喬姐!」
「程喬!」

-6-
衆人手忙腳亂地扶我在椅子上坐下,祁晟聲音緊張:「我去開車,你們照顧好她。」
果然,每一個老闆都怕員工在自家公司出事。
他一走,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同事:「哎?」
「麻煩幫我跟老闆說一聲,謝謝!」我揪着程尋的耳朵就跑,跑出了百米衝刺的架勢,然後鑽進路邊停着的出租車:「師傅,快走!」
……
看着後視鏡裏越來越小的公司大廈,我長舒了口氣,癱倒在了座椅上。
終於,活過來了。
程尋一路上非常安靜,一句話也不說。
等到了家,他一溜煙兒跑進了自己房間,鎖上了門。
我媽愣了:「怎麼了這是?」
我:「媽,把家裏的危險物品都收起來吧,我怕我控制不住讓自己變成獨生女。」
我媽二話不說,先去廚房把菜刀收了起來。
我走到程尋房門口,敲門:「出來,今天你得給我一個解釋。」
程尋聲音微顫:「關鍵我解釋了你不信啊,對不起姐,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先冷靜冷靜,等你不生氣了,我們再聊。」
我無力地垂下手。
累了,真的累了。
遊魂一樣飄回到自己房間,呆坐了一會兒。
腦子裏想到方纔在公司經歷的一切,只覺得荒謬。
程尋說祁晟後腰上紋了我的名字,說他喜歡我,說我們未來會結婚……
可笑可笑。
當年上大學時,我的初戀可是祁晟搭橋牽線的,他怎麼可能喜歡我?
我嘆了口氣,打開了電腦,決定先寫一份辭職報告備用着。
電腦屏幕剛亮起來,就看到微信跳出來好幾條消息。
是程尋的微信號。
前兩天學校期末考,我媽把他手機收了,他在我房間上網課時,估計用我電腦登微信了。
我隨手點開,剛要把他賬號退了,就看到了最新的一條消息。
祁:「你是程尋?」
姐夫開門我是我姐:「未來姐夫!哈哈哈哈,沒想到你手機號這麼多年都沒變!幸好我把你手機號背下來了。」
祁:「我後腰的紋身……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瞪大了眼睛,湊到了電腦前,把這句話來來回回看了三遍。
姐夫開門我是我姐:「我是從 2035 年穿越回來的,在 2035 年,我倆經常一塊出去搓澡,我當然知道。」
「姐夫,你信我的話嗎?(瑟瑟發抖。jpg)」
祁晟那邊沉默了好久,發來了一個字:「信。」
與此同時,隔壁傳來程尋的猴叫。
「終於!終於有人肯信我了!」
我坐在電腦前,陷入了沉思。
我發誓不是故意偷看他的隱私,可對面的人是祁晟哎!我那高冷老闆哎!
這吸引力就太大了……
我出神的這幾分鐘,他們又聊了好多。
祁:「我跟你姐以後真的會結婚嗎?」
姐夫開門我是我姐:「當然!我親自把她背上的花車!」
祁:「我們以後會生幾個孩子?像她還是像我?」
姐夫開門我是我姐:「就祁茵一個,長得像你。哥,我姐生她的時候大出血,你在醫院哭得撕心裂肺,說什麼也不讓她生了。」】
對面又沉默了。
姐夫開門我是我姐:「其實你跟我姐真挺幸福的,唉,都怪那個男人,要不然你們也不會突然鬧離婚。」
祁晟這次是秒回:「鬧離婚?怎麼回事?」
「那個男人是誰?是不是哪個賤人勾引你姐了?」
我懷疑這個賬號的皮下不是祁晟。
他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
我不知道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在觀望他們的聊天,每個字我都能認識,但連在一起什麼意思,我有些不太明白。
姐夫開門我是我姐:「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好像跟我姐初戀有關。」
「未來姐夫,你就不能快點告白嗎?多的這幾年你們再培養培養感情,到時候那什麼狗屁初戀根本撼動不了你們的婚姻好吧!」
祁晟:【可是你姐不喜歡我。】
姐夫開門我是我姐:【誰說的,我姐現在還留着你大學時候的證件照呢。】
我猛地站起身,飛奔到門外,一腳踹開程尋的房門,奪走了他的手機,將那條消息長按撤回。
一氣呵成。
程尋縮在牀上:「姐……你幹嘛?」
「你怎麼知道我有祁晟的證件照?」我揪着他的衣領質問,「你偷翻我東西?」
程尋眨了眨眼睛,也反應過來了:「你偷看我跟祁晟聊天?!」

-7-
經過半個小時的深刻討論後,我跟程尋沉默地相對而坐。
我承認,我現在已經相信他那番穿越的說辭了。
可我仍不死心:「下一期的彩票中獎號碼是多少?」
程尋:「你覺得我會知道嗎?」
「今年的高考作文題目是什麼?」
程尋:「……忘了。」
我:「行吧,我信你是從未來穿越回來的了。」
程尋:「?」
我:「以你的腦子,記不住纔是正常的。」
我再三警告他,不準再跟祁晟聊天,在得到他的保證後,我才腳步虛浮地回了房間。
然後仰頭倒在牀上。
腦子裏一片混亂。
祁晟喜歡我?喜歡,我?!
這太玄幻了……
身體上的疲憊很快就擊垮了精神上的亢奮,我躺在牀上沒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好久以前還在上大學時的事情。
剛上大學時,我除了參加個青協以外,就沒參加過別的社團。
閒暇時,我喜歡一個人在圖書館待著。
有一次,因爲喫多了冷飲,我生理期提前來了,褲子也不可避免地弄髒了,我趴在桌子上正無措着,就聽見有人敲了下桌沿。
抬頭看過去,男生已經離開了。
桌子上留下了他的外套,還有一張救急用的衛生巾。
男生沒有留下信息,但從他的口袋裏掉出來一張校園卡。
我才知道了他的姓名、專業——
許之煥,跟我剛認識的青協會長祁晟是一個專業的,聽說還是室友。
我把洗乾淨的衣服帶去了社團,拜託祁晟學長幫忙帶回去。
祁晟的臉上總是沒什麼表情。
他把衣服接過去,只平淡地點了點頭。
我卻因爲這件事,開始對那個素未謀面的許學長產生了好感。
我偷偷留意他的課程表,偷偷打聽他有沒有對象,偷偷在籃球場閒逛,試圖製造偶遇。
我鼓起勇氣向祁晟打聽他的喜好時,一向寡言的祁晟卻在那天下午跟我說了很多。
末了,他直接問我:「你喜歡他嗎?」
我腦子一片空白,胡亂點了點頭。
祁晟沉默兩秒,問:「需要我幫忙嗎?」
他在其中牽線搭橋,實在是個很合格的紅娘。我和許之煥在兩個月後,正式開始了交往。
他是我的初戀,我珍惜他,重視他。
這段戀愛前期不可否認是甜蜜的,但甜蜜中,總讓我覺得心力交瘁。
我與許之煥性格相差太大,他是個不折不扣的 eƭűₖ 人,喜歡社交,喜歡熱鬧,喜歡幫助別人。
以至於我跟他說起我們的初遇,他顯出了幾分茫然。
他幫助的人太多了,我只是其中一個。
我自認爲是個能量很低的人,強行融入許之煥熱鬧的生活,讓我疲倦,讓我電量耗盡。
我跟他是和平分手的。
分手之後,漸漸聯繫得少了。
我自然而然地把祁晟貼上了「前男友室友」的標籤,爲了讓自己自在些,我退出了青協,也跟他劃清了界限。

-8-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工作羣裏安靜如雞。
我猜,他們應該是建了一個沒有我跟祁晟的羣聊,已經聊得不知天地爲何物了。
我起牀洗漱了一下,程尋也在這時出了房間:「姐!你今天去哪?!」
「跟付煙出去逛逛。」
付煙是我閨蜜,我現在心裏裝的事有點多,得找個軍師幫我分析分析。
可誰知我說完這話,程尋的臉竟詭異地開始變紅。
我皺眉看着他:「你幹嘛?」
程尋:「姐,我能跟你一塊去嗎?」
「不能。」我毫不猶豫地拒絕。
他不依不饒地纏着我,我妝都畫好了,他還不死心。
我忍無可忍:「給我個理由。」
程尋臉色一下子認真起來:「我要是說了,你相信我嗎?」
我點頭。
程尋深吸一口氣:「在未來,付煙是我老婆。」
譁——
我一杯水潑他臉上了。
「什麼檔次,也敢肖想我閨蜜。」
陳尋沉默了。

-9-
出去跟付煙在咖啡廳聊了一下午,我感覺自己輕鬆不少。
她說:「你想那麼多幹什麼?未來是未知的,不可控的,你順其自然就好了啊。」
「不要爲還沒發生的事情擔心,這會透支你的精力。」
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
次日去公司上班時,我心態平穩了不少。
雖然同事們似有若無的打量的目光還是會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
但等祁晟來了之後,我所承受的這種壓力就小了很多。
他們肆無忌憚地看着祁晟的後腰,目光恨不得化成實質,把他的衣襬掀起來好好看看。
祁晟看起來跟平常一樣。
很穩。
我就顯得刻意很多。
一整天,我都儘量避免與祁晟獨處,甚至會避免與他有視線上的接觸。
到了傍晚,我做完自己的工作,收拾完東西就要下班時,卻收到了祁晟發來的信息。
「等我一下,有事跟你說。」
我剛站起身,又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了。
沒等多久,祁晟就出來了,我跟在他後面走進了電梯。
電梯沒人,我倆並排站着。
還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老闆有什麼事要單獨跟我說嗎?」
祁晟側頭看了我一眼:「嗯,私事。」
他按下負一樓的電梯按鈕:「我送你回家,我們路上說。」
祁晟就住在我家隔壁小區,離得很近。
坐進祁晟的副駕時,我整個人其實是懵的。
我很害怕他會聽了程尋的胡言亂語,說出什麼不太理智的話,我怕我們單純的上下屬關係變質,這樣我們在公司相處會非常尷尬!
好在,祁晟看起來比程尋靠譜多了。
他車子開得很穩,慢慢駛入車流。
我猜,他就算想說什麼,也應該是委婉的,溫和的,留有餘地的……
「你知道了吧。」祁晟看着前方路況,不緊不慢地開口:「我喜歡你。」
我:「……」
「你弟弟身上發生的事確實匪夷所思,但我是相信他的。他既然把一些事挑開了,我覺得我再遮遮掩掩的,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祁晟抬眸看了眼後視鏡,但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指節微微泛白。
我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恍然。
原來他沒有看起來的那麼淡定啊。
他也在緊張。
我故作鎮定地問:「是……什麼時候?」
「你大一的時候。」祁晟說着,嘴角帶了絲笑意:「當時你們來參加青協的面試,不過是走過場的流程,你卻看起來很緊張。」
「我給每個報名的新生都發了水,那麼多人,只有你跟我說了謝謝。」
我有些錯愕:「就因爲這個?」
祁晟:「很不可思議是不是?但確實就因爲這個。」
「我因爲這個注意到了你,視線在你身上停留的時間就越來越長,越看,便越覺得喜歡。」
我摳着手指,臉蹭地一下就紅了。
一向寡言高冷的祁晟打起直球來,怎麼這麼讓人招架不住?
我扭開頭,降下了一點車窗。
冷風吹着,我感覺自己的理智回來了點,至少,能思考了。
「謝謝。」
我說。
祁晟愣了一下,而後笑着搖了搖頭,他似乎又回憶起了什麼:「後來有一次,我在圖書館碰見了你,你當時趴在桌子上,看起來肚子不太舒服……我給你送了點東西,還有一件我從室友那借來的外套。」
說着,他頓了頓,扭頭看了我一眼。
隨即瞭然道:「看起來,你知道這事。」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
在跟許之煥分手後,他又交往了幾個女朋友。而我因爲課業,無意間再次跟他產生了交集。那個時候,我們已經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像朋友一樣聊天了。
他總是有很多話題。
我們聊到了圖書館,聊到了我們的「初遇」。
那時,許之煥就已經反應過來了。
「那件衣服是我的沒錯,但幫你的人不是我。」他很坦然,「衣服是祁晟向我借的。」
也是從那時我就知道。
我的初戀,緣於一場誤會。
在那之後,我對祁晟的感情就變得有些複雜。
喜歡嗎?也談不上。
但相較於其他人,我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總是多一點,久一點。
他沉默寡言,很少跟我說話。
每次不小心與我對視上,也會很快地扭開頭。
所以當時我一度以爲,祁晟,祁晟不喜歡我。
於是,我把心裏的那點喜歡藏了起來。
在得到我的回答後,祁晟沉默了一會兒。
晚高峯時期,路上走走停停,沒過幾秒又碰上了一個漫長的紅燈。
車子停在車流當中,車內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寂。
在紅燈變成綠燈的瞬間,祁晟踩下油門,同時開口:「我以爲你不知道這件事。」
「因此,生出了很多妄念。」
我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緊張地絞緊了手指。
祁晟看了我一眼:「不用緊張,我沒有在求些什麼,你也不需要給我什麼答覆。」
「我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你,這是我自己的事。等這段車程結束,你可以把我說的話都忘了,我們在公司還和以前一樣。」
和以前一樣?
我不否認祁晟可以做到,畢竟他已經完美隱藏了許多年。
可我呢?
我做不到。

-10-
回到家後,過了很久,我都是一種心不在焉的狀態。
程尋從我身邊路過:「怎麼跟失了魂一樣,姐夫跟你告白了?」
「噗——」
剛喝進嘴的水被我一口噴了出來。
我扭頭瞪着他:「你又跟他聯繫了?」
程尋雙手舉起:「冤枉,我是猜的。」
「姐,你這也太明顯了。」
他在我身邊拉了把椅子坐下來:「我很好奇,你在猶豫什麼呢?」
猶豫什麼?
那太多了。
甚至都開始猶豫明天要不要去上班了……
事實證明,我多慮了。
自從公司的資金鍊問題解決後,整個公司一下子就忙到飛起,我連軸轉了好幾天,腦子裏已經什麼風花雪月也沒有了。
八卦的同事們看到我被祁晟叫進辦公室時,眼睛都不亮了,只有同情。
祁晟訓起人來,男女不分,人鬼不論。
倒也不罵人,說話也不難聽,就是會給人一種無形的心理壓力。
讓人隔了兩三天後,半夜躺在牀上都還能想起來。
然後坐起來扇自己一巴掌:我怎麼能犯那種錯誤呢?
這個項目趕得急,公司忙了一個月,總算是有了進展,暫時能休息一下了。
祁晟給我們放了兩天假。
精神和身體都一直緊繃,驟然一鬆懈,就很容易生病。
我中招了。
兩天時間,我躺在牀上半死不活了一天半。
我媽回老家了,程尋請假回來照顧我。
我把他訓了一頓:「都要高考了!」
程尋:「……姐,比起看天書,我更想照顧你啊!」
程尋都要崩潰了。
他從 2035 年穿越回來,都畢業十年了,高中的那些知識他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聽又聽不懂,學也學不會。
我沒力氣說他了:「給我倒杯水。」
說完,我又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
程尋倒了杯水放在了我的牀頭,又去廚房看了看正在燃氣竈上煲着的湯。
他喊了一聲:「姐!我去樓下扔個垃圾,很快回來!」

-11-
程尋剛把垃圾扔進垃圾桶,轉頭就看到有個女生正一邊打電話一邊朝他們這棟樓過來。
「奇怪,怎麼不接電話?」付煙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也沒人接聽。
她沒多想,準備直接上門探望那個病號。
眼看着就到了程喬家樓下,突然聽見旁邊坐在臺階上休息的幾個裝修工朝她吹了幾聲口哨。
「美女,多少錢?」
付煙是個暴脾氣,當場就罵回去了。
那個吹口哨的裝修工臉色一沉,頓覺失了面子,一下子站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馬桶水喝多了?」付煙面無表情地重複:「馬桶水喝多了?馬桶水喝多了?」
「說三遍了,怎樣?」
她從小學習散打,自認爲對付這幾個人不成問題。
那男人一聽就炸了,快步上來,揚手就要打下去,付煙正要躲開,餘光就瞥見一個身影撲了過來,一下把男人撞倒在地上。
「靠!敢欺負我老婆!我打死你這畜生!」
付煙愣在原地,幾秒鐘的時間,他們已經扭打在了一起。
……
一個小時後,醫院。
程尋腦袋上裹着紗布,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付煙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鬆了口氣,從他身前退開。
程尋吸了吸鼻子,好香,老婆好香。
付煙:「你小子怎麼不上學?」
「我姐生病了,我在家照顧她。」
程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付煙,付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看我幹什麼?」
「付煙姐,你沒受傷吧?」
「沒有。」付煙舉起手,讓他看自己手腕上的擦傷:「要不是爲了把你從他們的圍攻里拉出來,連這點傷也不會有。」
程尋星星眼:「付煙姐好厲害。」
付煙:「……」
她得打電話問問程喬,她弟是不是上次車禍後腦子出了問題,怎麼怪怪的。
「你姐的病怎麼樣了?怎麼一下就重感冒了?」
程尋:「去了醫院,也喫了藥,現在睡下了,我姐……」
他聲音一頓。
然後猛地瞪大了眼睛:「壞了!我家的燃氣竈還開着呢!」
他着急忙慌地找手機,卻發現根本就沒帶!
付煙也趕緊給程喬打電話,也依舊沒人接。
程尋:「付煙姐,你把手機借我用一下,我有一個認識的人,就住在我們家附近……」

-12-
我睡得昏天黑地,一覺睡醒,身上出了不少汗,整個人好受了不少。
額頭有冰涼的毛巾落下。
喲呵,程尋多活了十年後居然長出了「良心」,會照顧人了。
我閉Ṫũ⁴着眼睛,享受着他的伺候,肆無忌憚地支使他:「餵我喝水。」
下一秒,吸管喂進了我嘴裏。
我喝了幾口水,火燒般的喉嚨得到了緩解。
睡得渾身痠疼,偏偏沒力氣起來。
我又開始支使程尋了:「給我揉揉胳膊,好酸。」
溫熱的掌心落在我胳膊上,程尋的按摩手法竟意外地不錯,力道適中,很舒服。
我享受極了,發出一聲嘆息。
又覺得一向不着調的弟弟今天竟像一個貼心小棉襖。
心裏十分欣慰,忍不住抬手在空中摸索了幾下,然後摸到了他的頭。
「你小子,今天深得我心,說吧,想要什麼獎勵?」
話音落下的下一秒我就頓住了。
不對!手感不對!
我弟是寸頭啊!扎手的!哪有這麼軟?
我猛地睜開眼,然後跟坐在我牀邊的祁晟對視個正着。
我的手,還放在他的頭髮上。
空氣凝固了。
我觸電般縮回手,整個人往被子裏縮了縮,我驚悚地看着他:「你……你……」
祁晟神色如常,他沉默地將從我額頭滑落的毛巾重新浸了冷水,擰乾,疊好,動作慢條斯理。
「程尋在醫院。」他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些。
「醫院?!」
我驚得差點坐起來,一陣頭暈襲來。
祁晟伸手虛扶了我一下:「別急,他沒事。只是和人起了點衝突,受了點輕傷,你那位姓付的朋友陪他在醫院處理。」
他言簡意賅地把樓下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我聽得心驚肉跳,又氣又急。
「那……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這纔想起來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祁晟將毛巾輕輕放ẗû⁷在我額頭上,冰涼的觸感讓我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程尋用付小姐的手機打給我,說你生病在家,燃氣竈還開着,他暫時回不來,懇求我過來看看。」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住得近。」
理由充分,無法反駁。
所以,剛剛被我支使來支使去的人,一直都是祁晟?
我還摸了他的頭!
問他想要什麼獎勵!
尷尬和羞恥感像海嘯一樣將我淹沒,臉頰燙得估計能煎雞蛋。
我拉起被子,整張臉都埋了進去。
「那個……謝謝。我、我沒事了,你……」
你快走吧!
我想靜靜。
「獎勵。」
祁晟忽然開口,打斷了我的話。
「啊?」我從被子裏露出一雙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眼神專注,重複了一遍:「剛纔你說,什麼獎勵都可以。」
我:「……」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那是對程尋說的!
可這話我卡在喉嚨裏,對着他那張格外認真的臉,怎麼也說不出口。
「那你……想要什麼?」
祁晟看着我,而後微微俯身,朝我靠近了一些。
我一動不動地看着他,被子裏的手抓緊了牀單,掌心也出了汗。
他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廓,聲音低沉而清晰:「我想要你……」
我心臟驟然一跳。
「好好養病。」
就這?
我愣住。
他把我牀頭插着的手機充電器拔了下來:「不用的時候最好收起來,不然會有安全隱患。」
他直起身,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快得讓我以爲是錯覺。
謝謝,心跳一下就慢下來了。
祁晟站起來後,我這才發現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襯衫溼了一半。
他解釋:「方纔給你倒水時,不小心濺上的。」
半溼的襯衫貼在他身上,他練得極好的肌肉若隱若現。
死眼,快移開啊!
我用盡最後的意志,把眼睛從他身上移開,躺下來,四大皆空地看着天花板。
祁晟:「既然你燒退了,我就先走了,我在這待着,你也不自在。」
他穿上了外套:「有事就可以聯繫我。」
我點了點頭:「謝謝。」
祁晟離開後,我長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陷入到極致的混亂裏。
一轉頭想再喝點水,卻發現祁晟的手機落在我牀頭櫃上。
我愣了一下,抓起手機就要追出去,可手機屏幕卻在這時亮了一下。
有人給他發了微信。
看到那人微信名,我頓住了。
姐夫開門我是我姐:「未來姐夫,我姐怎麼樣?」
這小子還挺關心我。
我笑了笑。
下一秒,姐夫開門我是我姐:「你色誘了沒?我姐就喫這套!」
我:「……」
回來就把他打死!
祁晟估計察覺到自己把手機落下了,我聽見客廳傳來了聲音。
我把手機放在牀頭,動作迅速地躺回了牀上,閉上了眼睛。
祁晟進來的動作很輕。
他拿起手機,卻沒有立刻離開。
就在我快要裝不下去的時候,我聽見他動了。
祁晟微微彎Ṱûₖ腰,溫涼的脣在我臉上印下一吻。
一觸即分。
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又摸了摸我額頭溫度,最後不聲不響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睜開了眼睛。
手掌撫上心口。
壞了,我心臟壞了,怎麼跳得這麼快,像是要炸開一樣。

-13-
這場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只多請了一天假,就又生龍活虎地去上班了。
這天我工作到晚上七八點,總算是把積壓的工作量都做完了。
伸了個懶腰,這才注意到周圍同事都走光了。
我在椅子上放空了一會兒,起身去關燈。
路過祁晟的辦公室,我鬼使神差往裏面看了一下,然後愣住了。
祁晟還在這裏。
辦公室的燈關着,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推門進去,在他旁邊站了一會兒,決定把他叫醒。
我碰了碰他垂在桌邊的手,在第二次碰上去的瞬間,祁晟輕輕拉住了我的手指。
他直起身,臉上帶着淺淺的睏倦:「你要走了嗎?」
我點點頭:「嗯,你怎麼在這睡着了?」
祁晟戴上眼鏡,起身穿上了外套:「在陪你。」
「你的工作我不會插手,我想,你也不需要我給你開所謂的綠色通道。」
「我沒有其他能做的了,便想着在這等你下班。」
他說起這些話的表情,其實跟他訓人時的表情沒什麼兩樣。
一樣冷靜。
但又有些不一樣。
「走吧,回家。」

-14-
我還是沒忍住問了祁晟一個我一直以來都很想知道的問題。
「既然當時就喜歡,爲什麼還要給我跟許之煥牽線搭橋?」
祁晟沉默了好久纔回答我這個問題。
「因爲自卑。」
這是我從沒想過的答案。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祁晟在我眼裏,一直都很優秀的,能力出衆的,閃閃發光的。
他這樣的人,竟然也會自卑。
祁晟說:「我不善言辭,性格冷淡。我跟許之煥不一樣,他很會說話,也很會討女孩子喜歡。」
「所以當初我在發現你喜歡許之煥的時候,心裏有種感覺——這纔是對的,這纔是正常的。」
「我在想,如果你知道圖書館的衣服是我送的,你可能會跟我道謝,然後不了了之,我在你心裏會是一個熱心的學長,僅此而已。」
「你對許之煥的喜歡,不僅僅是因爲一件雪中送炭的衣服。」
我靜靜地看着窗外霓虹:「你覺得我不會喜歡你,所以故作大度地爲我跟許之煥牽線搭橋。」
「是,當時是那樣想的,但很快就後悔了。」
祁晟脣角微抿:「因爲看到你跟許之煥談戀愛,我嫉妒得快要發瘋。」
我怔愣地回望着他。
良久之後,我說:「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祁晟:「什麼?」
我:「我有一雙很會發現的眼睛。」
「祁晟,如果你在一開始就告訴我,那件衣服是你送的。我想,我會注意到你,會用更多的精力觀察你,我會喜歡你的。」
「你不比許之煥差。」
祁晟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沉默半晌,猛打了一下方向盤,把車停在了路邊。
「祁晟,你……」
「抱歉,我現在……有點開不了車。」他摘下了眼鏡,趴在方向盤上,額頭抵在自己手背,他緩了幾秒,突然笑了:「心臟跳得有些快。」
我坐在一旁,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更是動也不敢動。
剛剛說出那些話,已經耗費了我全部勇氣。
「程喬。」
祁晟突然喊了我一聲:「你想看看嗎?」
「看什麼?」
祁晟靠在座椅上,側頭朝我笑:「我後腰上的紋身,你不是很好奇嗎?」

-15-
這是我第一次來祁晟的家裏。
不像電視劇裏霸總家的一塵不染,暖色調的裝修讓他家看起來很溫馨,打掃得也很整潔。
「隨便坐。」祁晟去廚房給我倒了一杯水。
我緊張地捧着水杯,指尖因爲用力而微微發白。ŧů⁽
溫水入喉,卻絲毫緩解不了喉嚨的乾澀和心臟的狂跳。
祁晟站在我面前,目光沉靜地看着我。
然後,修長的手指移到了襯衫的紐扣上,慢條斯理地開始解開。
一枚,兩枚……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他的動作,看着他精緻的鎖骨一點點顯露,然後是線條流暢的胸膛,暖色的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緊實而不誇張的肌肉輪廓。
臉騰地一下燒起來。
我故作鎮定地喝了口水。ṱū́ₚ
腿抖得要死。
「不是要看嗎?」他轉過身,背對着我。
我抬眸看過去,呼吸一窒。
在他緊窄的後腰左側,兩個月亮組成的圖案裏,能清晰地看見兩個花字,是我的姓名縮寫。
那紋身並不張揚,它靜靜地伏在那片緊實的皮膚上,像是一個鐫刻在血肉裏的祕密。
在此刻,這個祕密毫無保留地向我袒露。
我怔愣地看着,下意識地伸出手。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他的手更快地覆了上來,阻止了我的動作。
「程喬,」他側過頭,聲音低啞:「帶你來這裏,答應讓你看,可沒答應……讓你摸。」
我沒敢看他,覺得丟臉。
立刻就想抽回手,可祁晟卻沒松。
他就着這個姿勢,轉過了身,面對着我。
空間瞬間變得逼仄。
他慢慢俯身,雙臂撐在我身體兩側的沙發靠背上,將我圈在他與沙發之間狹小的空間裏。
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氣息籠罩下來。
我進退兩難。
「現在,」他深邃的眼眸鎖住我,眼裏情緒翻湧:「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爲什麼……留着我的證件照?」
我心尖一顫,果然,程尋那條被撤回的消息,他還是看到了。
在他極具壓迫感的注視下,我避無可避。
認命般垂下眼睫,盯着他的鎖骨,聲音細若蚊蚋:「因爲……喜歡。」
我抬起眼,望進他眼底:「在跟許之煥分手之後,他就跟我坦白過當初圖書館的誤會,我開始忍不住關注你,我對你,有過好感。」
「可是我沒準備告訴你。」我抿了抿脣,帶着點自嘲,「我怕你覺得我輕浮,剛從一段感情裏出來,就……又喜歡上別人。」
「所以我就退縮了。」我輕聲說,「後來有一次,在青協辦公室,我撿到了你遺落的證件照……鬼使神差地,就留了下來。」
說完這些,我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重新低下頭。
客廳裏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我們彼此交織的、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忽然,他伸出手,溫熱的指尖輕輕托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再次與他對視。
那雙平日裏總是冷靜淡定的眸子,此刻像是燃着闇火的深海,翻湧着太多複雜情緒。
下一秒,他低下頭,吻落了下來。
起初只是輕柔地廝磨,帶着試探與珍惜。
但很快,那壓抑了太久的感情便如決堤洪水,洶湧而出。
他的吻變得深入而急切,帶着一種近乎貪婪的索取。
我大腦一片空白,被動地承受着,生澀地回應着。
手掌下意識抵在了他胸口,指尖傳來他胸膛熾熱的溫度和有力的心跳。
狹小的沙發空間裏,溫度驟然升高。
祁晟隨手扔在桌子上的手機微信信息卻一條接着一條——
【未來姐夫,你一定得把那個什麼狗屁初戀的事跟我姐把話說開了!不然會留下隱患,未來會有離婚危機的!】
【真的!我姐真的有你的證件照,她還挺珍惜的。】
【我姐嘴硬心軟,很好哄的。】
【你再試試色誘呢?你別太委婉,我姐可能看不出來,你直接脫!秀你的肌肉!】
【聽我的肯定行,你們結婚後如膠似漆的,她就饞你那身材……】
【姐夫你怎麼不回我了?】
【姐夫,我姐怎麼還沒下班?】
【你們在幹嘛?怎麼都沒人理我?】
【別這樣,我有點怕。】

-16-
我跟祁晟確定了關係。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程尋在家激動地跳了起來。
「不愧是我!我就是最強助攻!」
「等我回到 2035 年,我一定要讓祁晟請老子喫一個月的飯!」
說到這,他整個人又萎靡了下來。
「我還能回去嗎?」
我坐在他身邊,安慰他:「沒關係,雖然你回不去了,但你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高考了啊!」
程尋:「……」
他拎着書包就走,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去哪?」
「去找付煙姐,她答應幫我補課,嘿嘿。」
我皺眉看着他:「你們……你們……」
「你之前不會說的是真的吧?」
程尋極認真地看着我:「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付煙以後會是我老婆,我大學時就開始追她,追了她整整七年,好不容易她同意了我的求婚,結果我出了車禍,穿到這來了。」
我覺得匪夷所思。
「她比你大五歲,你們……不是不熟嗎?」
「五歲又怎樣?我喜歡她啊。」
程尋相當坦蕩:「我很久之前就喜歡她了,付煙姐比你好多了,她也很有意思,初中的時候我被校外混混騷擾,是她幫我教訓了他們。」
「唉,老婆,我的老婆啊。」
嘩啦——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響。
我嚇了一跳,跑過去一把拉開門。
卻發現付煙站在我家門口,整個人如遭雷劈。
她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又看了眼站在客廳呆若木雞的程尋,臉色猛地漲紅,轉頭就跑。
程尋比我更快反應過來。
他拔腿就追:「老婆!啊不,付煙!你聽我解釋!」

-17-
程尋高考前三天, 我被我媽趕去普華寺爲他祈福。
我媽就信這些,說了也不聽。
祁晟陪我一塊過去。
臨近高考, 普華寺人很多。
我跪在蒲團上,虔誠地爲我那個不省心的弟弟祈福,願他高考順利, 別再整出什麼幺蛾子。
起身時,發現祁晟不在殿外。
繞到後院, 一眼就看見他站在那棵掛滿紅綢的古老姻緣樹下,正微微仰頭, 將一條嶄新的紅色祈願綢掛上枝頭。
陽光透過繁茂的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悄悄走過去, 從背後環住他的腰:「在求什麼?」
「求個名分。」
他聲音裏帶着笑意, 轉過身,將那條剛剛掛上的紅綢指給我看。
只見紅色的綢帶上, 他蒼勁有力的字跡並排寫着我們兩人的名字——「祁晟」、「程喬」。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抬頭望進他的眼眸, 那裏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
「不用求, 」我踮起腳尖,在他脣上輕啄一下,笑意從眼底蔓延開:「早就給你了。」
他正要說什麼,我口袋裏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是我媽,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哭腔和慌亂:「喬喬!小尋……小尋他今天去拿準考證,剛剛在學校暈倒了!現在在醫院,還沒醒……」
我腦子「嗡」的一聲。
「別怕, 我們馬上過去。」
祁晟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 讓我冷靜了下來。
我們趕到醫院時, 程尋還在昏迷中。
醫生做了各項檢查,生命體徵平穩, 卻暫時找不出昏迷的原因。
我媽在一旁抹眼淚,付煙也趕來了,眉頭緊鎖。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夕陽西沉,給病房鍍上一層橘色的光暈時,病牀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程尋的眼睫顫動了幾下, 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眼神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的白牆, 又看了看圍在牀邊的我們,最後目光落在病房牆壁的電子日曆上。
他猛地坐起身, 動作快得差點扯到手上的輸液管, Ṫűₓ臉上非但沒有病後的虛弱, 反而充滿了極度激動的狂喜。
「回來了!我回來了!!」
他揮舞着手臂,聲音因爲興奮而有些沙啞,「2035 年的破班誰愛上去上吧!老子終於回來了!高考!我要高考!」
我媽顫抖着手去摸他的額頭:「小尋, 你……你沒摔壞腦子吧?」
程尋一把抓住我媽的手,眼睛亮得驚人:「媽!我沒瘋!我就是……出去旅遊了一趟。」
他的視線轉向我和祁晟,咧開一個燦爛又帶着點欠揍的笑容:「姐!姐夫!你倆這麼早就……嘿嘿,挺好挺好!」
最後, 他的目光黏在了一旁明顯鬆了口氣的付煙身上。
不知不覺, 耳根悄悄紅了。
我和祁晟對視一眼,都意識到了什麼。
那個從 2035 年穿越而來的、咋咋呼呼的「未來」程尋, 已經隨着這場昏迷離開了。
現在醒來的,是真正屬於這個時空的、⻘春正盛的少年。
我跟祁晟離開病房的時候,聽⻅裏面傳來程尋中氣十足的吼叫。
「模擬測試我居然考了全校倒數第三!那個程尋是豬嗎?!」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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