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一屆宮鬥冠軍。
鬥完嬪妃鬥皇后,最後還把皇上鬥死了。
一朝重生,我竟回到了 16 歲選秀當年。
本該對我一見傾心的皇帝當場失態。
「拉出去!賜死!給我賜死!」
媽的,這老登也重生了???
-1-
「賜死!全部賜死!
「你!你!還有你!都給朕拉下去賜死!」
老東西小手一指,嬌花似的小姑娘驚恐地跪了一地。
都是我的老朋友。
左相嫡女左依依,和太醫私通,給皇上戴綠帽子。
戶部侍郎千金,戕害皇嗣。
內閣大學士家庶女,這個更厲害,假死脫身,跟太監跑了。
一眼望過去沒一個省油的燈。
「都!給!朕!賜死!!!」老東西摸着腦殼怒吼。
隨手一指便指向了我:「尤其是你!」
啊,忘了我這個東西了。
「五馬分屍!」
衆人錯愕,太后的臉紫了又青。
以爲皇帝得了失心瘋。
正想出言相勸,侍衛已經搶先把我們拉下去了。
好好的一場選秀,結束。
五馬分屍真特麼疼。
-2-
再一睜眼,抬頭便對上了皇上那張慘白的臉。
「左相嫡女左依依,留牌子~」。
竟又回到了選秀那日。
我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循環。
「翰林院大學士之女杜若上前覲見!」。
我嘴角一抽,這次怎麼沒有直接賜死。
恐怕老登留有後手。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腳下虛浮,一個不穩坐到了內閣大學士之女腳上。
哦,屁股疼。
老登還沒發話,太后先皺了皺眉頭。
收到信號的太監立刻高呼:「翰林院大學士之女杜若殿前失儀,永不……」
「賜死!給朕賜死!五馬分屍!」
一臉蠟黃的老登突然開口!
上來又是五馬分屍。
不是吧?又來?
我又一次被侍衛拽了下去。
其他秀女心有餘悸地站在原地。
這回,他們沒死。
-3-
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已經不想睜眼了。
「翰林院大學生之女杜若?」
滅亡吧。
我咣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指着老登破口大罵。
「能不能換個其他死法?
「我好歹是毒死你的!
「你一直五馬分屍我是什麼意思?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殺你一回,你殺我兩回還不行?」
罵到興起我起身拔下頭上的髮簪。
罵罵咧咧穿過待選的秀女。
頂着太后錯愕的眼神。
無視侍衛拔出來的刀。
朝老登臉上吐了一口口水。
老登抹了抹臉,詭異一笑。
「杜卿教女有方,朕心甚慰。
「杜若姑娘仗義執言,留牌子。」
啊?
-4-
我悟了,我徹底悟了。
老東西這是用了控制變量法。
第一次殺了我們四個,循環了。
第二次單殺我自己,循環了。
足以證明殺了我就會循環。
他也不想被困在選秀這一天。
選秀草草結束,我被封爲坦答應。
只因太后出言勸阻「此女粗鄙」。
老東西認真地瞧着他媽,眼裏寫滿了真誠。
「杜若坦蕩,朕就喜歡她這種心性。
「不如就封她爲坦答應吧。」
封號之潦草,位分之低,超出想象。
上一世,狗皇帝對我一見傾心,上來就是嬪位。
如今怕不是要把我放在身邊慢慢磋磨。
不過無所謂。
我不想幹了。
與其五馬分屍,不如去宮裏發瘋。
-5-
我爲什麼要發瘋,因爲我發現宮鬥是沒有盡頭的。
上一世,我處心積慮步步爲營。
鬥完嬪妃鬥皇后。
三年抱仨娃。
日日請安問好不敢懈怠。
事事順着老登的意,曲意逢迎。
終於成爲一代宮鬥冠軍。
等我成了皇后,便覺得人生沒有追求了。
皇上還活着呢,我不能養男寵吧?
我不能出宮喝花酒吧。
於是我有了新的追求,我要當皇帝!
終於,我把皇上毒死了。
我垂簾聽政了。
聽了幾天我發現,這個天下不要也罷。
太累了。
太捲了。
批不完的奏摺,調解不完的矛盾。
今天水患,明天饑荒。
看着我兒日漸成長爲一代明君。
我心一橫,趁着傷風拒不喫藥。
終於把自己拖死了。
來世!我想成爲山間自由的風!
可是爲什麼,我重生了。
-6-
「大喜啊坦答應,今夜皇上便翻了您的牌子。」
狗腿太監來向我報喜。
我一口瓜子皮吐到狗腿子臉上。
上輩子便看你不順眼。
「告訴老東西,我不侍寢。」
狗腿子以爲我瘋了,連滾帶爬跑了。
沒過一會兒皇后來了。
呵,我的手下敗將。
「本宮竟不知宮裏何時來了個這麼放肆的坦答應!」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上輩子我營營汲汲,給皇后當牛做馬。
沒換來她半點真心。
下毒落水一個不落都是她乾的。
表面上卻總擺出一副賢德的模樣。
不好意思,不慣你了。
我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起身迎接。
皇后還如我記憶裏一樣明豔迤邐。
只是年輕了不少。
我向前一步,滑跪在地。
皇后冷哼一聲,笑道:「哼,我還以爲是有通天的本事呢,敢在本宮手下放肆!」
放肆,你怕不是不知道放這個字怎麼寫。
我坦答應豈是浪得虛名。
我起身對上她揚起的鳳眸。
俯身趴在她耳側。
皇后大驚失色,嫌棄地後退一步。
「你毒死嫡姐,替嫁皇上,你偷龍轉鳳,讓皇子流落民間,你戕害嬪妃,御花園東北角的桃花樹下還埋着毓貴人的屍首呢,嘿嘿。」
皇后即刻破防,臉色煞白。
指着我語無倫次:「賜死,給本宮賜死!五馬分屍!誅九族!」
又來?
「放肆!我看誰敢動朕親封的坦答應!」
-7-
皇后花容失色,咬着後槽牙一臉憤憤不平地走了。
我抬頭對上狗皇帝,異口同聲道。
「你不殺我?」
「你不願見朕?」
我心裏一萬個問號呼嘯而過,我見你幹嗎?
侍寢?讓你折磨?
看到我臉上大大的問號,皇帝清了清嗓子。
「朕找你,是有要事相商。
「想來坦答應與朕一樣,都感覺到此事的蹊蹺了。
「你我二人似乎被困在這個時空裏,而你是這個時空的鑰匙。
「朕思來想去,若是不想再回到選秀那日,辦法只有一個。」
他目光灼灼,讓我有一瞬的恍惚。
從前剛入宮時,我們也有過一段蜜裏調油的日子。
那時的他便是這樣,年輕、誠懇。
但很快,上輩子那些不好的記憶席捲而來。
我蹺起二郎腿,態度挑釁。
他面上沒有流露任何不悅,仍淡淡地站在那。
重活一世,這老東西的心性也變了不少,這都不治我大不敬之罪Ṱûₑ?
我愈加放肆,輕佻道:「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你留在我身邊,我保你不死。」
我挑眉:「這於我有什麼好處?我做你這籠中鳥做夠了。
「讓我出宮,我做個閒散老百姓,離了這勾心鬥角之處,我也沒那麼容易死。」
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朗聲笑了起來。
「若我不同意呢?
「如今你的命是朕的,離開朕的掌控,想都不要想。
「你信不信,若你不聽朕的話,朕便將你幽禁起來,找十個八個侍衛看着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在袖中摸索了半天,哦,什麼都沒。
又在腦袋上比畫了幾下。
驀地,又拔下一根金釵,抵在他的脖子上跳出的青筋處,狗皇帝眼疾手快抓住我的手。
「那還請皇上,給臣妾挑上十個精壯的侍衛。
「寬肩細腰、孔武有力的那種。
「但凡少上一個,臣妾可就不依了。」
我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一顆綠豆大小的血滴從他脖頸處滲出。
弒君嘛,我不介意再來一次。
他卻是不怕:「朕沒想到,坦答應胃口如此之大。
「罷了罷了,朕如你所願。」
-8-
如我所願什麼?你倒是說清楚啊,這話說一半的毛病是誰慣的???
是要許我出宮?
還是要給我找男寵?
我急得在屋裏直踱步。
丫鬟子葉也跟着我急得直踱步。
走着走着,豆大的淚珠就滾下來了。
「小姐,你選秀殿前失儀也就算了,怎麼皇上翻你牌子你也能搞砸呢。
「皇上他鬼迷心竅,將你迎進宮,你該抓住機會向上爬纔對啊。」
我的卷王丫鬟。
我回頭瞪她,她直直瞪了回來。
「奴婢說錯什麼了嗎,若你再不努力,老爺可就要將二小姐送進來了。
「到時候咱倆可不得去冷宮喝西北風、喫餿飯,還沒炭火,你知道那是什麼生活嗎?
「你可別指望我給你洗衣服,那我不如、不如死了算了。」
一番大不敬的話說完,她又嗚嗚嗚哭了起來,真是委屈了她了。
不過她說什麼來着?二小姐?
二小姐好,二小姐妙。
我大手一揮,喝令子葉:「別哭了別哭了,快給我準備筆墨紙硯。」
我這就修書將二小姐請進來。
今世,我還是要當山間自由的風。
這個宮,我離定了。
-9-
遙望上一世,我也不是上來就這麼惡毒心腸,屠盡後宮的。
蕭辰少年稱帝,城府極深,獨獨對我情根深重。
他在朝中根基不穩,我便舉滿門之力相助。
宮宴之上,他被刺客偷襲,我捨身相救,險些喪命。
他也曾摟住渾身是血的我,哭得肝腸寸斷,一字一句皆是不負。
我被皇后百般刁難,可因着他離不開皇后母族的助益,我便都忍下來了。
成爲寵妃的路從來不是一帆風順,每一步都淌着血,可我無悔。
直到我庶出的妹妹杜玉入宮。
我懷孕到六個月時,母親帶着杜玉入宮了。
她跟我眉眼長得相似,氣質卻是不同。
我與母親拉着手敘家常,杜玉便在一旁安靜地聽。
蕭辰進來,便覺得自己無端闖入了一幅水墨畫,驚了畫中的謫仙人。
他對杜玉一見鍾情了。
我以爲他在玩什麼替身文學,喜歡杜玉不過是因爲她有幾分像我。
可當杜玉在我飯食中下了紅花,差點致我墮胎,人贓並獲之時。
那個曾經字字句句說着不負的少年君王,拉着她的手冷臉瞧着我。
「左右孩子無事,你又何必苛待自己的妹妹。
「朕屬意的,原本就是玉兒。」
我怔在那裏,口中喃喃自語,不斷重複:「什麼叫你屬意的原本就是玉兒?那我算什麼?」
他們二人執手相看,守着共同的祕密,我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於是我殺了杜玉,也殺了蕭辰。
-10-
我拉着杜玉在蕭辰上朝的必經之路上賞花。
杜玉忍了許久問我:「姐姐,此處並沒有一朵花啊。」
我瞅了瞅灰撲撲的宮牆,訕訕地笑:「是你,你可不就是一朵最美的嬌花嗎。」
我成功噁心到了自己,和杜玉。
她用瞧智障的表情瞅了我半天,不得已點了點頭。
「姐姐你說賞花,那便賞吧。
「之前聽父親說姐姐性情大變,驚了聖駕,妹妹本不相信的。
「姐姐從小就端莊守禮,乃是大家閨秀中的典範。
「只是這一進宮門深似海,姐姐可是遇到了什麼。」
杜玉臉上的憂心不像是假的。
可她後來的狠辣也不像是假的。
算準了蕭辰即將經過,我示意杜玉趕緊閉嘴。
她乖巧地垂下頭。
旭日初昇,金燦燦的陽光灑在她嬌嫩的臉上,甚是好看,這不得把蕭辰迷成個智障?
果不其然,他前呼後擁走過來之時,眼神落在杜玉身上,一下便怔住了。
我在旁邊躍躍欲試,擠眉弄眼。
杜玉感受到灼熱的目光,頭更低了。
「皇上,這是我妹妹,杜玉。」
見蕭辰許久不語,我潦草行了個禮,着急地開口。
蕭辰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然後,轉身便走了。
不是,他怎麼能走了呢?這就是對待此生摯愛的態度?
言猶在耳,是他自己說的啊,朕本就屬意杜玉。
怎麼就說話不算話了,我煩躁地踢了一下腳邊的花壇。
沒注意力道,咔嚓,指甲蓋掀了。
我一下跌坐在地,抱着腳指甲哀號起來,就差打滾了。
杜玉驚呼一聲,連忙來攙我。
卻被蕭辰搶了先。
他轉身抱起我,一陣短暫的暈眩後,我聽到他鼓點一般的心跳聲。
我玩命掙扎,他的聲音自頭頂傳到我耳邊。
「別動。」
-11-
太醫委婉地說我力大如牛,這才把指甲蓋給掀了。
腳趾連心,上藥的時候我哭得如豬叫。
蕭辰嫌我煩,一把捂住我的嘴:「五馬分屍的時候也沒見你叫這麼大聲。」
好小衆的語言,不愧是高手間的對決。
我拿眼神剜他,他不爲所動。
我張口咬他,他神色不變。
杜玉見我們之間的互動如此香豔,紅着臉退了出去。
「你怎麼回事,我把你心上人找來了都不行?
「等價交換,杜玉給你,你放我出宮,此生我不妨礙你倆的好事,你也給我個痛快。
「你若是擔心我碰到危險,小命不保,那還不好辦?你給我批十個八個侍衛,貼身保護我,我還能死了不成?
「再者,便是我死了,你這皇帝就做不成了?就得回到選秀那日?我看不見得。」
蕭辰不搭話,我便苦口婆心勸說他:「你將我困在這裏也不是良策啊,後宮爭鬥你也是經歷過一遭了,我能保住小命,那可全靠運氣。
「誰知道這次我還有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我尋思着在宮外反而更安全些。」
他仍是不語,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大抵是被我叨叨煩了。
我識相地閉上嘴。
「杜若。」良久,他開口喚我。
「你便這麼想出宮?」
我抬頭瞧他,他臉上似有些疲憊。
我篤定地點了點頭:「上天讓我重活一世,不就是給我機會讓我瞧瞧宮牆外的一片天嗎。
「我也想看看塞外的雪,看看草原上的鷹。
「看看山間的雲與月。」
我沉浸在自己卓然的文采中,說個不停。
「住嘴住嘴住嘴。」
蕭辰摳着太陽穴打斷我。
「你說的這幾個地方,太危險!
「哪個都不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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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傷還沒好,杜玉便來辭行。
「妹妹怎麼這般着急啊Ŧúₘ?」我還沒拿你換我的自由呢啊!
杜玉笑得坦蕩:「姐姐得聖上恩寵,自然就不需要妹妹了。」
見我疑惑,杜玉拉起我的手坐在了牀邊。
那溫度自指尖傳來,是與記憶中不同的熱絡。
「爹孃接到姐姐的信,以爲姐姐在宮中孤立無援,才讓妹妹來瞧瞧。
「可我見昨日光景,聖上與姐姐明明恩愛,妹妹還在這裏做什麼?」
「可是。」我遲疑着開口,下半句卻不知該怎麼說了。
可是我上輩子殺過你啊。
可是你不是來爭寵的嗎?
一句話哽在喉頭,千迴百轉說不出,罷了,不過前世恩怨,不說也罷。
況且,今時今日不似往昔,我又如何能拿着上輩子的恩怨來指責她。
我嘆了一口氣問:「你可爲自己打算過,這京中男子你可曾細細考量過?
「要姐姐看,戶部尚書家的獨子文韜武略,爲人也正派,要不要姐姐替你在父親面前提上一提?」
這戶部尚書家的公子,上一世官拜三公,人品清正,是個良人。
「姐姐。」我話音未落,杜若便打斷了我的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姻緣關乎家族榮辱,又豈能由你我隨意置喙?」
「那你可有心上人?」我急忙問。
杜若搖了搖頭:「自然是沒有的,我福薄,不像姐姐可以找到聖上這樣情投意合的良配。」
上一世我與杜若並不親熱,到了宮中也是針鋒相對,不曾並肩作戰。
更不要說像現在一樣挽着手說體己話了。
我恍然發現自己是不是從沒了解過這個妹妹。
-13-
前世的種種如今已大不相同,我無寵,也無人敢加害。
杜玉沒有入宮,而是與旁人有了婚約。
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手中的果盤啪嘰掉到了地上。
蘋果桃子滾了一地。
怎麼會是他,臨安王的次子,蕭慎?
上輩子這個時候,正是這臨安王策劃了在宮宴之上行刺蕭辰。
我腦中一片亂麻,前世今時,種種細節,看似不相關,卻隱約朝着我無法控制的局面飛速狂奔。
我思來想去,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踢開了始作俑者的的御書房。
看門的太監跪了一地,裏面陪侍的李貴人花容失色。
後宮關於我的流言越來越離譜,傳來傳去竟說我是蕭辰流落在外的親生母親,要不然如何解釋他對我的百般維護。
我維護你媽。
李貴人捏着裙角貼着牆邊溜走了,大氣不敢出一聲。
蕭辰大約是被氣笑了。
「你可還記得上輩子這時候發生了什麼?」
見我開門見山,他不緊不慢地爲我倒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
我一把推開,作爲滿級大佬,我怎會喝這種來路不明的水。
「你可想好了如何應對?」
上輩子若沒有我爲他擋下那一劍,恐怕他還要死得更早一些。
只是不知道重來一次,事態會如何發展。
「你擔心我?」
「我擔心我的十個精壯侍衛。」
蕭辰沉吟片刻,拿起我面前的茶一飲而盡:「你且回去。
「中秋家宴,你也不必來參加。
「上輩子的事情,也不會重演。
「你放心。」
說完不再看我,我本就是來提醒他時間已到,見他成竹在胸,我便轉身離開。
正欲開門,背後傳來他的聲音。
「若若,你可曾想過,上天爲何讓你我重活一遭?」
我腳下一頓,是啊,爲何呢。
自回來那日起,這個問題便時刻縈繞在我心間。
上輩子我去父留子,已達巔峯。
不曾有遺憾,也不曾對不起誰,爲何讓我重來一遭。
推開書房的門,夕陽猝不及防打到我的眼簾上,一陣恍惚。
管他爲什麼呢,我總歸是要朝前走。
-14-
轉眼便到了中秋家宴之時,我這個無寵的坦答應自然是不用去的。
可這天大的熱鬧我能不去?
算着時間差不多了,我支開子葉悄悄跑了出來。
爲了掩人耳目,特意挑了條人少僻靜的小路。
可是不出Ṫū⁴意外,還是出意外了。
當我一腳踹到草叢裏蹲着的黑衣刺客的時候,我的腳指頭,又疼了。
我抱着腳疼到失語,一把匕首轉眼架到了我脖子上。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跟你一樣都是來殺狗皇帝的啊。」
「你竟然知道我是來刺殺的,那更不能留了。」那刺客壓着氣泡音說話,眼看就要手刃我。
「臨安王,我也是臨安王派來的!」
「胡說!我並非臨安王的人!」
我信你個鬼,要不是老孃是穿越來的,還真要被你誆騙了。
我循循善誘:「兄弟,我懂。
「刺客,就是要蹲草,不會蹲草的刺客不是好刺客。
「我也是一名合格的刺客,所以你我二人才會相遇在這同一片草地。」
被我的真知灼見打動,黑衣刺客臉上露出惺惺相惜的表情,手上的匕首也放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急忙拉過他的手,繼續蹲進草裏。
「兄臺當真是主人安排來相助我的?」夜幕中,他的臉染上了奇怪的紅暈。
我忙不迭地點頭。
他將我從上到下仔細打量,由衷誇讚。
「兄臺真是藝高人膽大,竟然扮作女子,這下誰能分得清殺手跟嬪妃呢。」
我對着他點了點頭,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御花園歌舞昇平,Ťŭ₀我二人躲在草裏喂蚊子,許久,我的腿有些酸脹,忍不住張口詢問。
「刺客大哥,只是不知,下一步我們要如何刺殺這狗皇帝呢?」
再不出擊這中秋家宴就結束了!
「你也不知道?」刺客搖搖頭,一臉茫然,「實不相瞞,小弟也是第一次做刺客,沒有經驗呢。」
一隻蚊子從空中飛過,落到了刺客大哥的臉上,我忍不住啪一下扇了過去。
古籍誠不欺我,這世界果然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
不是,臨安王搞笑呢,這刺殺經驗還沒我豐富呢???
「是誰,誰在那裏?」
-15-
許是我徒手拍蚊子的聲音在夜晚太過突兀,引來了巡邏的侍衛。
須臾,我們二人便被團團圍住。
我無奈地從草叢裏鑽出來,對着刺客大哥抱歉一笑。
下一秒趕來的皇后便發出了尖銳的爆鳴:「私通!這是私通!
「坦答應與侍衛在御花園私通!正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爲何物!
「坦答應,如今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將這二人拖出去即刻杖斃!」
彷彿觸發了什麼捉姦支線,皇后一句接一句,好不嫺熟。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捉姦不用講究基本法的嗎?
可沒人給我辯解的時間,我被兩個侍衛強押着摁到了地上。
「放肆!」
明黃色的鞋出現在我眼前。
抱歉啊蕭辰,我本來打算拖到家宴結束,救你一命的。
「皇上,坦答應與侍衛私通已是人贓並獲,皇上還要袒護她嗎?」
咦,坦答應的坦難道是袒護的袒嗎?
我走神了片刻,一旁的刺客大哥也很佛系地放棄抵抗。
「坦答應救駕有功,着即冊封爲坦貴人。」
空氣凝固了,身後的兩個侍衛無所適從地放開了手。
我在跪下謝恩跟跪下磕頭之間,選擇了站起來。
我拍了拍手上的泥,衝皇后眨了眨眼。
瞧見了沒,我是他野爹,而你,只是他親口冊封的皇后而已。
皇后羞憤不已,眼中冒火,不服氣地看向蕭辰。
「皇后,此人的打扮是侍衛嗎?
「你是侍衛嗎?」蕭辰懶得與皇后爭辯,轉頭問刺客大哥。
「……」
「……」
「我是刺客。」刺客大哥彷彿得了什麼不說真話就會死的大病。
「看,坦貴人早知有刺客埋伏在此處,卻還能不顧生死與刺客斡旋。
「皇后你說,這不該賞嗎?」蕭辰輕飄飄的幾句話,坐實了我野爹的身份。
「坦答應與刺客勾結,這罪責彷彿更大了。」皇后還欲與他爭論一二,卻被他打斷了。
「皇后可莫要擾了今夜的月色啊。」
說罷,便徑直朝我走來:「今夜,朕去坦貴人處。」
我嘴角一抽,你可別來沾邊。
月涼如水,灑下滿地清輝,瞧着沐浴在月華下的蕭辰,我突然覺得脊背發涼。
是在夢裏,還是在上一世,這件事好像有哪裏不對。
我抓住蕭辰的衣袖,急於開口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
耳邊突然傳來呼嘯的風聲,臉上傳來尖銳的劇痛,蕭辰一把拉住我護到身後。
一片混亂中,我看到一枚淬着毒的箭矢直插蕭辰的胸口。
入目皆是紅色。
-16-
這是我第二次直面蕭辰的死亡。
上一次,我日日在他飯食中下毒,我瞧着他一日日變得憔悴,對他的死亡是有預感的。
我每天都在想,還有半年,還有一個月,還有一日。
等到那一日真正來臨的時候,躺在牀上的他如死魚一般喘着粗氣,形容枯槁,但仍竭力抓住我的手,我嫣紅的指甲落到他灰白的皮膚上,讓人無端感覺到悲傷。
我甩開他的手,湊近他的耳側:「嬪妾祝皇上,萬壽無疆,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我惡毒的詛咒中,他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往事歷歷在目,今日卻又重演。
周遭人聲鼎沸,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來了,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一碗一碗的湯藥端進來。
我呆滯地站在原地,任由蕭辰緊緊抓住我的手,卻沒有甩開。
蕭辰爲何要爲我擋下那一箭。
那一箭本該是衝着我來的,如若沒有他……
「啪!」皇后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手掌掃過箭矢劃過的傷,疼。
「賤人!」她氣得發抖,卻怕驚了蕭辰,壓低了聲音罵我。
我摸了摸臉上的傷,冷笑一聲。
「啪!」的一聲,反手打了回去。
「你敢打我???」
這宮裏有什麼是我不敢的嗎?我吹了吹手上的紅腫。
「若不是陛下護着你,你當你這條小命能留到今天?」
「那你殺了我?」殺了我咱就是重開,說不定還能救蕭辰一命。
重開?對,只要刀了我自己,就能重來一次。
我突然不想蕭辰死了,反正我也不會死,他也不會死,我們還有大把的機會。
我拔下頭上的金釵反手就要自戕。
沒有預料中的痛,皇后身邊的侍衛攔住了我。
「你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豈能輕易自盡?
「若皇上醒來,還以爲是本宮要了你的命。
「你豈不是故意讓本宮與皇上不和?好遂了你的願!」
皇后居高臨下地瞧着我,眼裏都是不屑。
「將這個賤人禁足於宮中,沒有我的旨意,不準將她放出來。
「哦對了,派人看着她,若她想要自盡,即刻來回稟我。」
-17-
「小姐,我早跟你說了,你不努力,咱們就會住冷宮的。」子葉端着一碗餿了的飯咣噹懟到我面前。
我擺弄着手上嫣紅的護甲,漫不經心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要體體面面的。」
子葉一巴掌扇掉我手上的護甲:「主子,跟誰學的這是,旁人說體面就罷了,你一會兒掌摑皇后,一會兒跟刺客蹲草裏,你跟我說體面?」
好吧,演不下去了。
我四腳朝天躺倒在牀上,生無可戀地問子葉:「你且去打聽打聽,皇上醒了沒?」
蕭辰肯定沒死,若他死了,皇后肯定第一個來殺了我。
「沒想到主子跟皇上竟是兩情相悅。」子葉拿手絹擦了擦不存在的淚,轉而像我一樣擺爛,「可奴婢也被禁足了,也沒什麼相熟的侍衛,打聽不了一點。」
正在我倆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天上突然飛來一隻灰撲撲的信鴿。
這信鴿在樑上盤旋了許久,像是終於找到了路一樣,扔下了一封信。
我從牀上爬起來,撿起信。
「乖女兒,展信安,三日後,爲父將與臨安王共同起兵,屆時你可與我裏應外合,趁亂要了狗皇帝的命。」
我捏着信,反覆瞧了好幾遍。
不錯,言簡意賅,主旨清晰。
可是爹,你一個翰林院大學士,學點啥不好,怎麼學別人謀反呢?
你一個文官,是怎麼謀反的???
難不成弒君是天性,我們杜家的血液裏就流着弒君兩個字?
我的腦殼突然疼了起來,種種線索串聯起來,恍然大悟。
爲什麼有兩個刺客?因爲有個是我爹安插的。
爲什麼上輩子我爹沒謀反?因爲我弒君謀反了,給他一步到位了。
爲什麼杜玉這輩子嫁給了臨安王,原來我爹與臨安王早有勾結。
我突然發現,狼子野心的是我爹,狼心狗肺的是我。
一時間我百感交集,悔不當初。
子葉從後面探出頭頗有些興奮地問:「老爺竟有這般鴻鵠之志,只是小姐,三日後你我二人要如何展開行動啊?」
果然ẗũ̂₇我們杜家,全員惡人。
我擺擺手表示一概不知,屋檐上那呆頭鴿子撲棱着翅膀又折返回來了。
原來另一條腿上還有一封密信。
我迫不及待從它的鳥腿上揪下密信,上面簡明扼要地寫着作戰方案:【三日之後,自會有人接應。】
我兩眼一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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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很快便到了,子葉鬼鬼祟祟地在院子裏張望。
壓抑不住的興奮。
突然一黑影自牆外跳了進來,照着子葉的脖子,便是那麼一擊,可憐這丫頭造反未半而中道崩殂,暈過去了。
目睹了全程的我,與那黑衣人尷尬地對上了眼。
我無奈地笑了笑。
片刻,那黑衣人竟摘下面紗,與我打了個招呼。
「小姐,是我啊。」
原來是蹲草刺客。
我嘴角抽了抽,由衷讚歎:「兄臺真乃我父座下一員猛將啊。」
「小姐也是,巾幗不讓鬚眉,竟以身爲餌,那狗皇帝才中了一箭。」
聽了這謬讚,我嘴角又一抽。
蹲草刺客熟練地打開宮門,將值守太監一一敲暈,領着我飛檐走壁便到了蕭辰的寢殿之上。
「兄臺輕功這般出神入化,當日又爲何要蹲草呢?」
我的話還未問出,蹲草刺客便往我懷裏塞了一枚藥丸,從房檐上將我踹了下去。
我無助地抬頭,看到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並用脣語鼓勵我:「加油。」
蕭辰的寢殿靜悄悄的,值守的宮女窩在牆角昏睡,絲毫未察覺到湧動的暗流。
我躡手躡腳靠近蕭辰的牀榻,牀上的人傳來深沉的均勻的呼吸。
蕭辰沒死,真是太好了。
我情不自禁伸手撫摸他的臉。
這還是重生以來第一次。
他的側臉陷在陰影裏,凌厲分明,好看得不像話。
我用手指描摹他鼻子的曲線,他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我趕緊收回了手。
誰知下一秒我便被拉進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懷抱。
我掙脫不開,便任由他將我緊緊圈住,揉進骨血。
我窩在他懷裏悶悶地說:「你醒了,你沒事。」
半晌,我的心跳漸漸平息,聽到他溫柔道:「你來了。」
接着又道:「又來殺我?」
想起前後兩輩子我都被他矇在鼓裏,我突然有些委屈。
我掙脫開來,直勾勾盯着他,他憔悴了許多,卻仍是清俊的少年模樣。
黑髮自肩頭滑落,趁着那張蒼白的臉,如妖孽如鬼魅。
我紅了眼圈,質問他:「你早知道我爹要謀反?上輩子他便要謀反?」
他無奈地瞧着我,語氣寵溺:「是。」
「你與杜玉是做戲給我看?」
「是。」
「你是不是不長嘴,這麼大的事兒都不告訴我?」
「是。」
「前世我那樣對你,你可是怨恨極了?」
蕭辰點了點頭:「是有些怨恨的。
「那時我想等你爹的事情了結了,再跟你好好解釋一番,誰知道傷透了你的心,你一點不顧念夫妻之情,說下毒就下毒。
「況且我未對你設防,到最後一刻才知道你恨毒了我。」
我氣極反笑,紅着眼問:「蕭辰,你說,你是不是愛慘了我?」
「是。」他眼底閃着光,誠懇又認真。
殿外一片騷亂,火光四起,本來昏暗的房間被映照得如同白晝。
我瞧着眼前人,記憶回到了上一世洞房之夜,紅燭燃了徹夜,浮浮沉沉之際,蕭辰趴在我的肩頭,也是如今日一般說「若若,我愛你」。
只是時過境遷,一切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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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得不能自已,絲毫沒意識到我爹已經帶兵將我二人團團圍住。
「女兒,你可別犯傻。」
「你別說話!讓我哭一會兒!」我扭頭怒喝他。
我爹虎軀一震。
見我哭個沒完,我爹上前勸說:「你快別傻了,等爹當了這異姓王,封你當個郡主!
「到時候你要什麼男子爹給你尋不來?
「十個八個的,應有盡有。
「開後宮!爹給你開後宮!你何必在這當這嬪妃,伺候他呢。
「將他砍了,咱們父女二人坐享這江山。」
聽到要坐享江山,我哭得更慘了:「爹你可知道當這皇帝比當臣子累多了,怎麼重活一世還讓我治理江山啊!」
我抱着蕭辰不撒手,眼淚鼻涕抹了他一身。
我爹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臨安王卻是等不及了。
拔出劍,直指蕭辰。
「你我皆是蕭氏子孫,這皇帝,你當得,我也當得!
「今日,我就讓這江山易主!」
蕭辰一派風輕雲淡,輕笑着向後靠了靠:「這江山,本也沒什麼意思,你若喜歡,拿去便是。
「與其坐擁這江山殫精竭慮,不如與一知己同遊天地間。
「皇帝?我只不過是這江山的囚徒罷了。」
說話間,他將我輕輕推開,目光如炬。
「若若,我時常回憶起你我二人初見那日,真像是一場夢啊。」
成功接收到信號。
我頓悟。
我手裏還捏着那顆毒藥。
那就,下次再見。
我抬頭塞下那顆藥。
在衆人的驚呼中,意識逐漸模糊。
最後的畫面是我爹悔不當初的那張臉。
一道白光閃過,再睜眼,又回到了選秀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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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大學士之女杜若,上前覲見~」
還未從血雨腥風中反應過來,我已經跟隨肌肉記憶走上前去。
「杜若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見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久久沒有回應,我有些心虛。
「抬起頭來。」良久,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鼻頭一緊,有點想哭。
ẗú₇抬頭卻對上了面無表情的蕭辰。
「哀家瞧着這杜姑娘月貌花容,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不知皇兒覺得如何?」
這一次終於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了嗎。
蕭辰蹙着眉打量我,像是不認識我一樣。
「美則美矣,但瞧着不夠柔順。
「撂牌子吧。」
「撂牌子,賜花!」
一旁的太監高聲宣佈結果。
我隨着宮女走出宮殿,回頭遠遠望了一眼蕭辰。
他仍端坐在高位,臉上瞧不出一絲情緒。
他沒有隨我一起回來?
是哪裏出了錯?
那蕭辰呢,留在那個時空被臨安王殺了?
還是說此前種種,只是黃粱一夢。
夢醒了,我竟不知什麼是真,什麼是幻。
我如行屍走肉一般離宮,歸家。
轎輦還未行到府門口,我便看到了幾個熟悉的人影。
爹、娘還有杜玉。
娘迎上來握住我的手:「落選好,落選好,進了那喫人的地方娘想見你一面都難。」
杜玉也笑着附和:「京城的好兒郎那麼多,姐姐可以好好挑挑了。」
只我爹憤憤不平:「小兔崽子,沒有眼光,連我女兒都看不上?」
我娘急忙扯他的手:「不要命了,怎麼什麼都敢說?」
豈止是什麼都敢說呢,還什麼都敢做呢。
我將我爹拉到無人處,義正詞嚴地恐嚇他:「爹,你說我落選,有沒有可能是聖上已經發現你跟臨安王勾結,準備謀逆?」
我爹驚詫,慌忙來捂我的嘴:「若若,這話可不敢亂說啊,你又是怎麼得知的?」
我故作高深:「前日去上清關祈福,偶然向一乞兒施粥,那乞兒千恩萬謝後送了我幾句話, 讓我轉達給爹。
「南柯一夢終須醒, 浮生若夢皆是空。
「爹所籌謀之事,終會落得個害人又害己的下場。
「人生一場虛空大夢, 韶華白首,不過轉眼, 何不惜取眼前人。
「我不信爹不知道此事之兇險,到時若敗了, 你、娘、我與妹妹都會萬劫不復啊。」
良久, 我爹的手終是無力地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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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幾個年頭,天下在蕭辰的治理下一片海晏河清。
宮中雖然人丁凋敝,但皇后娘娘生下了中宮嫡子, 蕭辰也不愁後繼無人了。
杜玉嫁了戶部尚書家的獨子, 郎才女貌, 十分般配。
婚宴之上,我不小心喝得多了點,便去花園裏吹風醒酒。
遙望滿天星辰,一輪玄月, 我突然想到了塞北的雪、草原的風。
我想我是時候去看看了。
正醉心於夜景,詩興大發之時, 突ƭù⁷然一黑衣男子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這熟悉的相遇。
我將那人從水裏撈出來,果不其然,刺客大哥。
技藝還是這般生疏。
「好久不見。」我無奈地打招呼。
卻想起來這是此生第țũ⁺一次相見, 刺客大哥還不認識我。
「不,我是說, 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經緯。」刺客大哥的臉又紅了。
我爹已經與臨安王劃清界限, 在朝堂之上混喫等死,好不安逸。
想來經緯大哥這一腔鴻鵠之志卻無用武之處了。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上心間。
「經大哥,我正欲去江湖闖蕩一番, 行俠仗義, 除暴安良, 正缺一名侍衛,不知經大哥是否願同往?」
「……」
「……」
「好。」
經緯愣了片刻, 只紅着臉稱好。
見經緯應了我, 我心情一片大好, 拉着他轉身離去。
「經大哥,你可曾闖蕩過江湖?可知道要備些什麼?」
我已開始謀劃我的江湖生涯。
行至前院,突然聽到裏面一片騷動, 只聽人喊:「皇上來觀禮了, 皇上來觀禮了。」
「聖上駕到!」
我腳下一頓, 停住了腳步。
我竟不知是進還是退。
猶豫了片刻,抬頭認真問經緯:「咱翻牆出去吧?」
我記得他輕功格外好?
經緯只照做,扛起我便翻身出去,並未詢問我緣由。
「是故人。」我卻自顧自地說。
「他還記得你嗎?」
「或許吧,我也不知道。」
「不去見見嗎?」
「不了吧。」
翻出院牆, 院外是寬闊的街巷,人聲鼎沸,燈火輝煌。
他囚於皇權, 卻願意放我自由,誰不說這是愛慘了我呢。
江湖路遠,或許有緣再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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