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來臨,我執意要回陝北農村,住在家裏的窯洞。
豈料男友堅決反對,對我嗤之以鼻,認爲極寒是「無稽之談」。
他還指責我拿錢給家裏建房,趁機與我分手。
我獨自回鄉,蝸居窯洞,溫暖快樂地生活。
有句老話叫:聽人勸,喫飽飯。
-1-
我站在 S 市中心寫字樓的窗前,正在活動久坐僵硬的胳膊腿。
手機響了,是魏雲喬,我的大學室友,最好的閨蜜。
她聲音急切:「琳琳,我媽剛告訴我,10 天后會有極寒天氣,氣溫可能降到零下 50 度,要持續三個月!情況不妙,你得早做準備!」
我握緊手機,心跳加速,「消息可靠嗎?」
魏雲喬嘆口氣:「琳琳,你知道的,我媽是氣象專家,她們專家組已經幾次開會研判了,消息不會有錯。
要不了多久,國家就會公佈正式的消息。
我媽要我立即辭職,去她指定的地方儲備好物資,躲起來。
你也開始行動吧,消息沒有正式公佈,你不要對外擴散。」
我知道,雲喬不會騙我。
她要辭職準備物資,說明情況真的很嚴重。
我迅速冷靜下來,極寒來臨,我要去哪裏躲避?
我腦海中浮現出陝北老家的窯洞——那是父母剛建好的新家,窯洞頂上鋪滿了太陽能板,窯洞口和院子間還建了陽光房,屋內安裝了新風系統,屋子裏有火炕可以取暖。
老家窯洞,是我躲避極寒最好的蝸居ẗŭ₁地點。
我迅速做出判斷,決定立刻辭職,回老家。
-2-
正好到了下班時間,我決定再也不加班了,立刻趕回我和男友的出租房。
男友覃明回來了。
我立刻告訴他,魏雲喬告知的極寒一事。
「覃明,極寒持續時間長,我決定回陝北老家避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們住在窯洞裏,那裏是最好的避難場所。」
覃明嗤笑道:「極寒?零下 50 度?你是不是看太多科幻電影了?這種無稽之談你也信?」
我爭辯道:「消息來源可靠,同學媽媽是氣象專家,同學已經辭職在做極寒的準備了,我們也得行動起來。」
覃明不耐煩地問道:「先別說消息可信不可信,你準備去哪裏躲避?」
「我打算回陝北老家,家裏的窯洞剛剛修建好,適合躲避極寒。」
「回你那農村窯洞?」覃明的語氣充滿嘲諷,「別鬧了。你那窯洞能住人嗎?連張像樣的牀都沒有吧?」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早就知道覃明對農村有偏見,每次我提起老家,提起家裏的窯洞,他就一臉鄙夷。
但我沒想到他會如此刻薄。
我咬牙道:「我家的窯洞剛建好,設施齊全,住得很舒服,而且經濟好了,現在的窯洞跟過去不一樣了,條件不差的,住起來很舒服。」
「設施齊全?」覃明冷笑,「我放着城市裏便利舒適的條件不住,跑回農村住窯洞?一夜回到解放前。聽起來就搞笑,要回你回,我可不回。」
我試圖掙扎一下:「我家的窯洞是新建的房,條件真的很好,你不要小瞧現在的農村。」
覃明臉色沉下來,「你拿我們攢的錢給你家建房,我還沒跟你算賬呢!現在又要我跟你去住窯洞?做夢!」
我有些委屈:「覃明,你搞搞清楚,那是我自己攢的錢,我給父母拿 10 萬建房,是想讓他們過得舒服點,這些錢是在我認識你之前攢的。
父母把我養大,供我上大學,畢業留在大城市工作,很不容易,我孝敬他們是應該的。」
覃明很不高興:「應該的?你攢 10 萬塊錢容易嗎?你絲毫不爲自己着想,我們要買房結婚,你理應拿錢出來我們共同買房。怎麼,你想要現成的房子?」
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認識你之前,我已經把 10 萬塊錢給父母建房了。認識你之後,我一直在省喫儉用地攢錢。你不要這麼不講理。」
覃明沒好氣地說:「既然話說到這個份兒Ṱùₑ上,我告訴你,不管你以前給你父母拿錢建房,現在我們買婚房,你家必須出一半的錢,否則房本上不會落你的名字。」
我睜大眼睛:「你知道我父母沒錢,你要這麼多,他們怎麼拿得出?何況我的收入遠比你高,我現在一直在努力攢錢,我們爲什麼不能靠自己來買房?」
覃明:「憑你自己的能力,你能有多大能耐?」
我用最後的耐心問他:「先不說買房的事,極寒要來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回陝北老家?這是生死攸關的事,你能不能認真點?」
「生死攸關?」覃明不耐煩地說,「你別嚇唬我了。我纔不信你這些鬼話,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別扯上我。我纔不信什麼極寒來臨,都是騙人的鬼話,只有你這種智商低的人才會相信。」
「既然你這麼看不起我,我們分手吧。」
「分手就分手,我纔不稀罕,有本事你再也不要聯繫我。」覃明語氣冰冷。
我一句話不說,轉身收拾行李。
很顯然,這段感情已經走到盡頭,我不再有任何留戀。
一個看不起我,處處充滿優越感、固執己見、經常貶低我的男人,早該放棄了。
離開他,我沒有半分猶豫。
第二天一早,我去辭職,這個 996 的工作,已經讓我身心俱疲。
我銀行卡里的錢,足夠我躺平一段時間了。
讓男人和工作都滾得遠遠的吧。
我要回老家躺平了。
-3-
我立刻開始收拾行李。
極寒的消息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S 市的街道上依舊車水馬龍,人們行色匆匆,彷彿對即將到來的災難一無所知。
我深吸一口氣,把最厚的防寒衣服全部塞進後備箱。
然後去一家戶外用品店,給父母和弟弟買了最厚實的防寒服、保暖靴、護面具、護目鏡,還有的些喫的用的,把後備箱、後排座位,全部填滿。
發動車子,駛向陝北老家。
一路上,車窗外的景色從高樓大廈逐漸變成黃土高原的溝壑縱橫,熟悉的鄉間小路讓我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些。
沿着盤山公路,一路蜿蜒而上。
路兩邊,時不時地冒出一處村落。
這些年,村子裏的人口越來越少了。
一戶和另一戶之間,房子離得很遠,顯得孤單單的。
很多人外出打工,在外地或者縣城住。
很少有人願意住在窯洞裏。
但是我和爸媽對窯洞有深深的情結。
這是我們生活的印記和見證。
何況,住窯洞自有它的好處。
到達村口時,爸媽和弟弟郭躍已經站在那裏等我。
「琳琳,想死媽了!」媽媽一把把我摟在懷裏。
「姐,你可算回來了!」郭躍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窯洞剛建好,就等你回來驗收呢!」
我迫不及待地跟着他們走進村子。
遠遠地,我就看到了那座新建的窯洞——依山而建,六孔大窯洞整齊排列,頂上鋪滿了太陽能板,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窯洞外牆貼着瓷磚,顯得乾淨利落。
從窯洞屋檐到院子,連接着一個 5 米寬、25 米長的鋼質結構陽光房,雙層玻璃在陽光下泛着微光。
「進去看看!」爸爸推開窯洞的門,示意我進去。
窯洞內部的裝修讓我眼前一亮。
3 室 2 廳 1 廚 1 衛的佈局,現代化的裝修風格,完全不輸城裏的樓房。
兩盤火炕佔據了客廳和主臥,炕面上鋪着嶄新的炕蓆。
我特意囑咐父母安裝的新風系統也在正常運轉,空氣清新而溫暖。
「怎麼樣,還不錯吧?」郭躍得意地問我。
「何止不錯,簡直太棒了!」我由衷地讚歎。
這窯洞不僅保留了傳統的冬暖夏涼特性,還融入了現代生活的便利,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期。
晚飯時,我迫不及待地公佈了極寒的消息。
爸媽和弟弟聽完後,臉上寫滿了震驚。
「零下 50 度?這……這怎麼可能?」父親皺着眉頭,顯然不相信。
「姐,你確定嗎?」郭躍也有些懷疑。
我拿出手機,打開魏雲暉發來的照片——她選擇的避寒場所和準備的物資堆滿了整個房間。看到這些,爸媽和郭躍的表情凝重起來。
幾個人商量了一會兒,最後,爸媽和郭躍選擇無條件相信我。
「琳琳,你說怎麼辦,我們就怎麼辦。」
「按你說的,不就是多準備一些物資嗎?我們準備起來。即使沒有極寒天氣來,這些東西放着我們慢慢用就是了,放又放不壞,東西都用得着,不會造成浪費的。」
「對,姐,我們聽你的!」郭躍也點頭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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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鬆了一口氣,立刻開始分工。
我負責採購物資:煤炭、木柴、食物和飲用水。
郭躍負責加固防禦和調試設備:檢修圍牆、新風系統和太陽能板。
爸爸搭建旱廁,確保極寒下的衛生問題。
媽媽整理地窖,分類存放食物和生活用品。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全家進入了緊張的備戰狀態。
我開車去縣城採購了 20 噸煤(其中 10 噸是蜂窩煤)和 2 噸切割好的木柴,解決了燃料問題。蜂窩煤和木柴各拿一部分直接堆放在陽光房裏,方便隨時取用。
飲用水方面,現在農村都通了自來水,平時用水是不缺的。
家裏還有水窖,存了不少水。
我買了 100 提礦泉水,每提 24 瓶,讓貨車直接送到家裏來。
還買了 50 個帶蓋的大水桶,準備在極寒到來前提前接好水,放在窯洞裏。
我還給每個人買了棉衣、棉睡衣、棉鞋、帽子、圍巾、手套等。
縣城裏有家店賣着全套極地防寒服,能抵抗零下五六十度的極寒天氣,我給每人買了一套。
除雪工具是必不可少的,自然要買。
家裏的地窖裏已經存了不少蘿蔔、土豆和白菜,但我還是買了幾十袋米麪油、罐頭食品、凍肉和蔬菜,還有各種生活用品,包括姨媽巾,全部備足。
萬一極寒天氣不止三個月呢?
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郭躍加固加高了圍牆,還在圍牆上用水泥固定,紮了一圈碎玻璃。
新風系統和太陽能板也經過了他的仔細檢修,確保萬無一失。
爸爸在院子裏搭建了一個簡易旱廁,用厚厚的棉簾遮擋寒風。
我在縣城買了十幾袋貓砂,放在室內衛生間。
嚴寒會導致下水管道凍住,如果天氣太冷,不方便出去,這些貓砂可以解決室內如廁問題。
媽媽則把地窖裏的食物分類整理好。
等到極寒到來前,我們要迅速把地窖裏的蔬菜等食物放到沒有生火的窯洞保存起來,方便拿取。
在我們忙碌準備的同時,爸媽還特意提醒村裏的鄰居,告訴他們今年冬天要大降溫,煤炭要大漲價,讓大家多準備煤炭和食物。
整個村子都行動起來,都準備了煤炭和食物。
只有周圍的鄰居物資充足,我們纔是安全的。
極寒的腳步越來越近,窯洞裏的氣氛也愈發緊張。
但看着堆滿物資的窯洞,我心裏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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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寒來臨前 3 天,國家發佈了強降溫天氣預報,氣溫要下降到零下 50 度左右,提醒居民備好防寒物資,做好防凍措施。
S 市迅速掀起了搶購狂潮。
我打開微信羣和朋友圈,到處是一片哀嚎聲。
超市裏,人們瘋狂搶購,所有的貨架上空空如也。
防寒服、棉衣、棉被這些禦寒衣物,在第一時間就被搶購一空。
「有人肯出讓防寒服嗎?5 萬元一件,我買了。」
「誰家有多餘的厚棉被出售,3 萬元一條,我要了。」
「我沒買到食物,平時家裏不開火,這下慘了。懇請好心人出讓一袋大米,5000 元一袋,我要了。」
「S 市已經買不到煤炭和木柴了,今晚出發去鄰省礦山買一車煤,家用車能裝多少是多少,來回 1000 公里,有一起結伴同行的嗎?」
「有誰知道,極寒天氣來臨後,暖氣會正常供應嗎?」
「零下 50 度會不會停電啊,只要不停電,有空調、電暖氣,應該不會太冷吧?」
我無比慶幸自己提前獲知消息,提前做好了準備。
覃明打電話來,我猶豫了一下,接了。
「琳琳,讓你說準了,果然有極寒天氣。現在物價飛漲,什麼都買不到了,我買了一點點東西,就花了一大筆錢。」
我語氣冷淡,「該買就買,命比錢重要。」
「我相信政府會有應對措施,呆在城市,肯定比農村更有保障。
出租房裏有暖氣、電熱毯、小太陽,肯定能扛過嚴寒。農村條件那麼差,你真不應該回去。」
覃明自信滿滿。
「那就好,你多保重。」
看我語氣冷漠,覃明掛了電話。
如果他肯放低姿態,向我道歉、認錯,請求來我們陝北老家一起避寒。
我可能會心一軟就同意了。
時間還來得及。
畢竟交往了一場,我還是希望他能活下去。
可是他仍然這麼自負和固執己見,仍然看不起我。
我就不干涉ṭú²他的因果了。
生死有命。
-6-
極寒如期而至。
我站在窯洞的窗前,望着外面漸漸陰沉下來的天空。
手指輕輕貼在玻璃上,感受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正從窗外滲透進來。
早上還只是零下十幾度的氣溫,現在已經戶外降到了零下 30 度,而氣象預報顯示,這只是開始。
「琳琳,快來看!」媽媽讓我看她的手機。。
屏幕上是一條緊急通知:「極端寒潮即將來襲,預計氣溫將在未來幾小時內驟降至零下 55 度,請所有居民立即採取防護措施ẗųₛ,不要外出,以免凍傷。」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知道極寒會來,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猛。ṱû⁸
一天之內,氣溫就會驟降到零下 55 度。
我走到窯洞門口,推開厚重的鐵門,穿過陽光房,來到戶外。
一股刺骨的寒風瞬間撲面而來,像刀子一樣割在我的臉上。
我眯起眼睛,看到遠處的天空已經變成了一片灰白色,厚重的雲層低垂,彷彿隨時會壓下來。
寒風夾雜着落葉在空中打旋。
「快關門,情況不妙。」爸爸焦急地催我。
我趕緊關上門,將寒風擋在外面。
我告訴爸媽:「極寒要來了,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快。」
窯洞裏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țŭ⁽。
弟弟迅速檢查了新風系統和太陽能板的運行情況,現在一切正常。
但是雪還在下,要等雪停了立刻給太陽能板除雪,讓它在陽光下裸露出來,才能保證電力供應。
不知道零下 55 度,電力供應會不會中斷?
我們一起動手,把物資再檢查整理一遍。
地窖裏的物資昨天已經全部挪到屋裏了。
這幾天,我們把幾乎所有的物資都放在室內了,這樣方便取用。
陽光房裏堆滿了蜂窩煤和木柴。
爸爸給火炕和火爐裏分別添了些柴禾和煤炭。
極寒來臨後,我們會 24 小時持續燒煤取暖。
我再次檢查陽光房,透過雙層玻璃望向外面。
陽光房是窯洞與院子之間的過渡空間,設計時特意加厚了玻璃,增加了保溫層。
此時,陽光房內的溫度已經很冷了。
幾小時後,極寒正式降臨。
氣溫在短短幾小時內驟降至零下 55 度,寒風呼嘯着席捲了整個村莊。
雪花不再是輕柔的飄落,而是像刀子一樣在空中飛舞,打在窗戶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外面的世界逐漸被冰雪覆蓋。
隨着氣溫下降,窯洞內的溫度也開始下降。
我們留了最中間的一個窯洞,這裏面有一盤大火炕,足夠我們 4 個人住。
幾孔窯洞在內部有門互相連通的。
其他幾孔窯洞裏都放滿了物資。
連接火炕的是一個火爐。
儘管火炕和火爐燒得正旺,但寒意依然從牆壁和地面滲透進來。
我裹緊了厚厚的棉衣,走到火炕邊坐下。
媽媽遞給我一杯熱茶,我端着暖手。
「外面的風太大了。」弟弟用手機打開監控在看。
前幾天,他買了幾個裝電池的攝像頭,安在院牆外和門口的大樹上,以方便觀察外面的情況。
「我剛纔看到村裏的幾棵樹已經被風吹倒了,雪積得太厚,根本看不清路。」
我點點頭,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提前做好了準備。
這樣的極寒天氣下,外面的世界已經變得極其危險。
任何暴露在戶外的人或動物,都可能在一瞬間被凍僵。
就在這時,窯洞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正常。
我的心猛地一緊,趕緊檢查電力控制面板。
太陽能板的運行狀態顯示正常,但電力輸出已經開始下降。
「天氣太冷了,電力供應可能會受到影響。」我對爸媽說,「我們先切換到市電上,如果國家電網也斷電,再切換到太陽能板供電,但是要節省用電了。」
媽媽關掉了不必要的電器。
窯洞外的風聲越來越大,像野獸的咆哮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我看看弟弟手機上的監控,原本熟悉的村莊已經變成了一片冰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幾乎分不清天地的界限。
「這樣的天氣,不知道城裏的人怎麼辦……」
媽媽低聲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擔憂。
我沒有說話,心裏想着,覃明一定還在城裏。
他固執地不肯相信極寒的威脅,現在不知道情況怎樣了。
我自己已經盡力勸告和提醒他了,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
這一夜,我和爸媽、弟弟擠在火炕上。
窯洞內的溫度雖然比外面高得多,但依然有些寒冷。
我們蓋着厚厚的被子,身下是暖暖的火炕。
爸爸每隔幾個小時就去添點柴禾或者煤炭。
一夜過去。
村莊裏一片寂靜,只有風聲在耳邊呼嘯。
我知道,這場極寒纔剛剛開始。
-7-
極寒降臨的第 5 天,S 市已經徹底陷入混亂。
我打開出租房的監控。
覃明正蜷縮在牀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
室外零下 50 度,公寓裏的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三十度了。
窗戶上結滿了厚厚的冰霜,連陽光都透不進來。
他的呼吸在空氣中形成一團團白霧,眉毛、頭髮上滿是呵氣結成的冰霜。
他大概從未想過,極寒會來得如此兇猛。
幾天前,他還對我的警告嗤之以鼻,認爲那不過是無稽之談。
可現在,他一定後悔了。
城市,實在不是躲避極寒的好地方。
很明顯,公寓裏已經停水停電,暖氣系統也徹底癱瘓。
我忍不住打了個視頻電話。
覃明顫抖着手接了電話:「琳琳,你在哪裏?我好冷。暖氣停了,電也停了,我沒搶購到食物,政府也沒組織救援。我現在沒喫的也沒喝的,快要凍死了。」
他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嗚嗚地哭了。
「我當然是在老家啊,住在窯洞裏。」
我把視頻轉過去,在屋子裏掃了一圈。
窯洞裏,爐火熊熊。
炕桌上,媽媽剛端來了熱氣騰騰的紅燒肉大燴菜、雞蛋湯、雪白的饅頭。
一家人圍在炕桌旁,正準備喫飯。
覃明愣了愣,臉上滿是渴望。
覃明:「琳琳,我錯了,我不應該跟你分手,我應該跟你回農村,住窯洞,我錯了,我後悔了。琳琳,我現在去找你,可以嗎?」
我嘆口氣:「覃明,一切都晚了。零下 55 度的天氣,潑水成冰,路上全是冰雪,800 公里路,你沒辦法過來的。你還是想辦法自救吧。」
覃明不說話,流着淚掛了電話。
他拿來一把斧子,拆了書櫃和椅子,用斧頭劈成木柴,點燃了一個簡易的火堆。
火焰微弱地跳動着,勉強帶來一絲溫暖,但煙霧卻嗆得他直咳嗽。
他不得不打開窗戶通風,可寒風瞬間灌進來,將火堆吹得幾乎熄滅。
「該死!」覃明咒罵一聲,趕緊關上窗戶。
這樣下去,他撐不了多久。
他的食物和飲用水已經所剩無幾。
冰箱裏的食物早就凍成了冰塊,根本無法食用。
他翻找了廚房,只找到半袋餅乾和兩瓶凍得發硬的礦泉水。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餅乾,想喝水,但是水凍成了冰。
「不行,我得出去找點喫的……」
我在監控裏喊他:「覃明,不要出去,外面太危險……」
但是,他好像沒聽見,絲毫不理會。
-8-
雪終於停了。
爸爸和弟弟穿上最厚實的防寒服,全身武裝到牙齒。
兩個人爬上窯洞房頂,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太陽能板上的落雪,讓太陽能板能保持工作。
普通的太陽能板在零下 40 度就會停止工作。
但是家裏安裝的太陽能板加裝了耐低溫特殊封裝材料和耐寒背板、低溫耐受的半導體材料,電池是單晶硅電池,能在極低溫下工作。
雖然費用比普通太陽能板貴一倍,實際上物超所值。
極寒導致電力中斷,但網絡信號還有。
我打開微信朋友圈。
S 市的同事、朋友、客戶,我認識的人很多。
極寒剛剛降臨時,到處是一片哀嚎呼救之聲。
等氣溫下降到零下 50 度之後,沒幾個小時,滿大街都是凍死的人。
那些人僵硬的身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躲在房間裏的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樓房裏的氣溫在零下 30 度以下,水管凍裂,停水停電停暖停氣。
沒有任何可以取暖的設施。
保暖全靠衣物。
在這種狀態下,食物和水短缺,人熬不過幾天,就凍得僵硬了。
慢慢地,朋友圈、微信羣裏,很少有聽到求救的聲音了。
我猜,大部分人可能罹難了……
我很想知道覃明如何了?
但是再也聯繫不到他。
我們一家在窯洞中安然無恙。
窯洞是在厚厚的黃土山坡上掏出來的洞,除了房頂,三面被厚厚的黃土包裹着。
房頂也有足夠的厚度。
厚實的黃土起到了極好的保溫作用。
屋子裏,火炕燒得暖烘烘,爐火永遠是旺的。
室內溫度保持在 20 度以上。
爐子裏的炭從來沒有斷過。
媽媽經常在爐子上煨着土豆或者紅薯。
在黃土高坡的沙土地裏長出的土豆、紅薯,喫起來格外香甜。
有了太陽能板供電,我們用筆記本電腦追劇,打發時間。
我在縣城購物時,買了好幾盒速溶咖啡、袋裝的奶茶,還有很多零食。
追劇時,我衝上一杯咖啡或者奶茶,捧在手心。
一邊喫着零食,喝着咖啡,一邊追劇,生活還是很愜意的。
電視信號早就斷掉了。
但是我們在停電前,早早下載了許多電影電視劇。
在極寒天氣裏,外面的世界似乎已經凍住了。
我們一家蝸居在窯洞裏,歲月靜好。
只是,這樣的美好,很快就被打破了。
這天晚上剛睡下,寂靜的夜裏,我聽到牆外傳來嗵嗵嗵的聲音……
-9-
弟弟首先反應過來。
「爸,媽,有人來了,好像在砸牆。」
我們立刻嚴陣以待。
弟弟打開安在院牆外的監控。
監控裏,幾個男人身上裹着衣服和棉被,手裏提着榔頭、鐵棍等工具,正在試圖撬開我家的大鐵門。
鐵門咣咣地響起來……
鐵門的撞擊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弟弟讓我們看監控畫面。
月光下,屏幕上顯示着幾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正用榔頭和鐵棍瘋狂地砸着大鐵門。
他們的臉上裹着圍巾,只露出一雙兇狠的眼睛,手裏還提着麻袋,顯然是爲了搶奪物資而來。
「開門,把你們的物資全部拿出來給我們。否則砍了你們的頭。」
劫匪非常囂張。
爸爸低聲道:「聽聲音很陌生,不是本村的人。」
村裏人早在極寒來臨前,就被爸媽勸着買了不少煤炭和物資。
家家都有物資,所以不必冒險搶劫別人。
「爸,媽,壞人來搶物資了!」弟弟壓低聲音。
爸爸:「別慌,我們早有準備。
琳琳,你去把火炕邊的熱水壺拿來。
郭躍,你去拿鐵鍬和棍子,咱們得守住大門。」
我迅速跑到火炕邊,提起一壺剛燒開的熱水,灌在兩個大暖壺裏。
媽媽則從櫃子裏拿出幾把菜刀,遞給爸爸和弟弟。
我們迅速穿戴整齊,準備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
「琳琳,你站在後面,別靠近門。」爸爸低聲囑咐我。
我點點頭,握緊暖壺的手柄,心跳得厲害。
雖然我們早有準備,但真正面對劫匪時,還是忍不住緊張。
門外的撞擊聲越來越猛烈,鐵門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門外的劫匪用力推門,試圖衝進來。
弟弟拿來一把梯子,搭在門上,迅速往上爬。
弟弟向我招招手。
我明白他的意思,趕緊把手裏的暖壺遞給他。
爸媽則牢牢扶着梯子。
弟弟打開暖壺,將壺中的熱水潑在門外幾個劫匪的身上。
「啊!」門外傳來一陣慘叫。
熱水潑在劫匪的身上,瞬間在極寒中結成了冰。
他們的衣服被凍得僵硬,動作也變得遲緩。
「再來!」父親喊道。
我又遞上去另一壺熱水,弟弟再次潑了出去。
這一次,熱水直接潑在了最前面的劫匪臉上。
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捂着臉倒在地上。
他的臉被開水燙傷了,很快灑在身上的水又讓他的身體迅速被凍僵。
其他劫匪見狀,嚇得連連後退。
他們顯然沒想到我們會用這種方式反擊。
「快跑!這家人不好惹!」其中一個劫匪大喊一聲,轉身就跑。
其他人也紛紛跟上,連滾帶爬地逃離了我們的院子。
看着他們狼狽的背影,我們一家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弟弟迅速關上門,用鐵棍將門重新固定好。
爸爸爬上梯子,警惕地觀察外面的情況。
「他們應該不敢再來了,已經走遠了。」
我放下手中的熱水壺,心裏卻依然有些後怕。
「爸,我們把鐵門再加固一下吧,不然感覺不安全。」
爸爸點點頭:「庫房裏還有幾個厚木板,我把鐵門釘死。」
爸爸和弟弟冒着嚴寒,用木板和鐵釘加固了大門,確保它能夠承受更大的衝擊。
希望不要再有劫匪來。
-10-
鐵門加固後,再沒有劫匪來過了。
我們過了一段安靜的日子。
極寒的天氣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氣溫持續在零下 50 度左右徘徊。
沒有意外情況下,我們根本不出門,以防被凍傷。
平時,我們一家人圍坐在火炕邊,看書、追劇、下棋,媽媽納鞋底或者繡十字繡。
靠着熊熊的爐火和火炕的溫暖,我們熬過了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夜晚。
一天晚上,我正在火炕邊看書,似乎聽到外面有微弱的聲音。
弟弟立刻打開手機監控,查看外面的情況。
遠處,風雪中,一個瘦弱的身影正艱難地向我們的窯洞走來。
這個身影瘦弱矮小,一邊艱難地行走,一邊大聲呼喊。
「爸,媽,外面有人!」我低聲喊道。
爸爸過來觀看監控,警惕地觀察着那個身影。
「好像是個孩子!」媽媽驚呼一聲。
我們迅速穿上厚厚的極地防寒服,全副武裝,打開門走了出去。
寒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但我們顧不上這些,快步走到那個孩子身邊。
那是一個大約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身上裹着衣服和棉被,裹得很厚,只露出眼睛。
他看到我們,似乎鬆了一口氣,隨即暈倒在地。
爸爸:「快,把他抱進去!」
弟弟抱起小男孩,我們迅速回到窯洞內。
媽媽拿來厚厚的毯子,將小男孩裹住。
爸爸解開他臉上的圍巾,驚叫道:「是淘淘。」
我知道,淘淘是村子最南端姚家的孩子,今年只有 10 歲。
我端來一杯熱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過了一會兒,淘淘終於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看到我們,眼中滿是感激和委屈,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謝謝你們……」他低聲說道,聲音虛弱。
「淘淘,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外面太冷了,很危險的。」媽媽心疼地問道。
淘淘低下頭,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我爸媽都凍死了……我找不到喫的,就出來碰碰運氣……」
媽媽問道:「你們家沒有買煤炭,準備食物嗎?」
淘淘:「爸爸說村裏的人散佈謠言,不能聽他們的,沒有買。家裏煤炭不多,大降溫後,沒多久就燒光了。爸媽凍得睡着了,再沒醒過來……」
「你家裏只有你活下來了?」媽媽輕聲問。
「嗯,爸媽把所有的棉被都壓在我身上,我活下來了,他們卻被凍死了……」
淘淘一邊說,一邊抽泣。
可憐天下父母心。
聽到他的話,我們一家人都沉默了。
我們的預警,並不是每個人都相信。
所以悲劇難以避免。
「別怕,孩子,以後你就跟我們住在一起。」媽媽輕聲安慰淘淘。
淘淘抬起頭,驚喜地問:「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爸爸溫柔地摸摸淘淘的頭。
我問爸:「村裏還有多少人像淘淘家一樣的情況?」
爸爸道:「這個不太清楚,現在斷電斷網,跟其他人家沒有聯繫過。
極寒天氣到來後,估計沒什麼人會走出家門的。」
媽媽安慰我:「你爸提前給村裏人都說過,讓大家多買些煤炭和食物。
村裏本來家家都有煤炭、木柴,食物也不缺的。
夏秋兩季才收的糧食,蘿蔔白菜土豆這些蔬菜,家家地窖裏都存滿的,所以不用太擔心。
至於水,也不用擔心,除了自來水,每個家都有水窖,存了不少水,足夠用的。」
我點點頭,確實,黃土高坡的農村就是這樣。
這也是我堅持回老家來躲避極寒的原因。
淘淘在我家住下來。
爸媽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每天好喫的好喝的先給他喫。
沒多久,淘淘就從喪父喪母的悲痛中走出來,臉上有了笑意,臉上的肉明顯變多了。
-11-
隨着時間的推移,極寒天氣終於開始有所好轉。
三個月後。
氣溫逐漸回升,冷風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弟弟去院子轉了一圈。
回來驚喜地宣佈:「外面很暖和了。」
我出去試了試,果然,氣溫回升到了零下 20 度,是人體可承受的溫度了。
「極寒天氣終於過去了。」媽媽感慨着。
我握緊了媽媽的手。
我們終於躲過了極寒。
極寒結束後,我們一家人開始收拾院子。
弟弟和淘淘負責清理院子裏的積雪,爸爸修復被風雪損壞的門窗。
媽媽和我整理地窖。
氣溫不斷回升,每天都升好幾度。
我們終於迴歸到正常的生活了。
冬天過去了,春天還會遠嗎?
-12-
(番外)
覃明站起身,準備冒險去外面尋找物資。
他穿上所有能穿的衣服——兩件羽絨服、三條褲子,還有一頂毛線帽。
然後戴上手套,圍上圍巾,全副武裝地走出公寓。
樓道里一片漆黑, 只有應急燈發出微弱的光。
覃明摸索着走下樓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樓道里靜得可怕, 只有他的腳步聲在迴盪。
走到一樓時, 他看到幾具凍僵的屍體倒在角落裏。
走出公寓樓,外面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街道上覆蓋着厚厚的積雪, 寒風呼嘯着席捲而過, 像刀子一樣割在他的臉上。
幾輛汽車被凍在了路中間, 車窗上結滿了冰霜。
遠處的高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 彷彿一座座冰雕。
覃明艱難地走在街道上, 每一步都陷進深深的積雪中。
他的目標是附近的一家超市,希望能找到一些食物和水。
可當他走到超市門口時, 卻發現大門早已被砸開,裏面一片狼藉。
貨架上的商品被洗劫一空,地上散落着包裝袋和碎玻璃。
「該死!東西被搶光了。」覃明低聲咒罵。
他蹲下身, 在廢墟中翻找。
可除了幾包已經凍硬的方便麪, 他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覃明猛地轉身,ƭűₗ看到幾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正朝他走來。
他們的眼神兇狠, 手裏拿着棍棒和刀具。
「把食物交出來!」爲首的男人低吼道,聲音沙啞而冰冷。
覃明的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劫匪。
他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握緊了手中的斧頭。
「我沒有食物……」他試圖解釋,但對方顯然不相信。
「少廢話!把包打開!」男人逼近一步, 手中的刀在寒風中閃着冷光。
覃明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他猛地揮起斧頭,朝對方砍去。
男人猝不及防,被斧頭砍中了肩膀, 發出一聲慘叫。
但他的同伴立刻衝了上來, 將覃明按倒在地。
「找死!」一個男人狠狠踢了覃明一腳,疼得他蜷縮成一團。
覃明拼命掙扎, 但對方人多勢衆,他根本不是對手。
他的揹包被搶走, 裏面的方便麪和礦泉水被一掃而空。
劫匪們離開時,還狠狠踹了他幾腳, 警告他別再出現在這條街上。
覃明躺在地上, 渾身疼痛。
他知道, 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
寒風像刀子一樣割在他的臉上,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模糊了他的視線。
郭琳……我錯了……」他喃喃自語,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他想起了郭琳的警告,想起了她離開的背影, 也想起了她離Ṭũ₋開前, 他說的那些傷人的話。
如果當初他聽她的話,現在或許還能在溫暖的窯洞裏, 烤着火, 喫着熱騰騰的飯菜。
可一切都太晚了。
覃明艱難地爬起來,拖着沉重的腳步往回走。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身體也越來越冷。
走到公寓樓下時,他終於支撐不住, 倒在了雪地裏。
風雪中,他的身影漸漸被積雪覆蓋,最終與這座冰冷的城市融爲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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