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子臨死前。
將所有遺產留給了我。
並求皇上下旨,遣散我夫君的後院。
下葬那日,他的侍衛紅著眼同我說:
「夫人,我家公子心悅您許久,如今去了,唯一所求,也只是您後半生幸福美滿罷了。」
我這才知道,他一直不曾娶親的原因,是我。
重來一世。
娘問我要嫁給誰之時。
我看著一臉篤定的前世夫君。
毫不猶豫地,選了他的弟弟。
1
我是在容逸下葬後的第二日重生的。
容逸死前的請旨。
導致他兄長容川心尖尖上的人被送到了莊子裡。
他大抵是氣壞了,那日與我爭吵得很厲害。
憤怒之極,還動手打了我。
他的一巴掌,叫我不慎摔倒,腦袋磕在桌角上。
再次睜開雙眼。
我回到了剛及笄不久的春日宴上。
這次春日宴過後,我與容川便會定親了。
我攥緊拳頭,看向不遠處。
少年時期的容川正與幾位公子哥說著話。
他面容俊秀,意氣風發。
可在見到我的視線後。
他的面上便多了幾分不快。
眉頭緊緊蹙起,看向我的眸光裡盡是厭煩。
他旁邊那幾個公子哥兒則是嘖嘖兩聲,小聲對他說:
「容川,你的跟屁蟲又來了啊。」
「聽說你們容衛兩家的親事要提上日程了,你不會真的要被逼著娶她吧?」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愛慕容川多年,整日跟在他屁股後面,非他不嫁。
可容川卻對我十分不喜,卻因從小與我定了娃娃親。
不得不被逼著與我相處。
如今他們看到我,自然下意識覺得,我是為了容川來的。
周圍人的面容上都帶著幾分鄙夷與不屑。
而容川則是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冷聲說:「你來幹什麼?衛琴心,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纏著我!」
這一幕幕的畫面,跟上輩子一般無二。
我看著眼前的容川,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上輩子怎麼就眼盲心瞎,看不出容川對我的不喜呢?
大約,是從小到大的潛移默化吧。
我爹衛侯爺,與容川的父親容國公是莫逆之交。
早在我們出生前,他們便約好,日後要當兒女親家。
容川是國公府世子,將來要繼承國公之位,並且為人端方,讀書也上進。
我娘說,他是個極好的後生,我嫁給他,後半生定會過得好。
就這樣,我與容川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我滿心滿眼皆是他,只等著及笄後,便嫁給他,做他的妻子。
可就在成親後,我才知道。
容川心中早已有了旁的人。
那是他的貼身婢女,柳如煙。
柳如煙已經生下他的庶長子。
他將她寵到了骨子裡。
為了她,他對我不聞不問,從未碰過我一下。
更是任由她一個妾室,將我踩在腳下。
2
這種生活。
我上輩子過夠了。
這輩子,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我看了容川一眼,淡漠地開口:「我不是來找你的。」
容川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第一次對他這樣冷淡,他面容有些疑惑,「你又在搞什麼把戲?」
容川身邊的公子哥兒則是起哄一般笑了起來。
「大約是欲擒故縱?」
「衛姑娘為了吸引容世子的注意,這是有了新招式了?」
容川聞言,露出一副了然表情,看向我的目光,愈發的不屑。
「衛琴心,我不喜歡心思太多的女人,日後不要再搞這種小把戲。」
我懶得理他,而是將目光落在了容川身後的容逸身上。
容逸,容國公的次子。
他面容精緻,神情陰鬱。
我看他時,他正直勾勾地盯著我,像是一頭小野狼。
察覺我的目光後,他驚惶失措的移開目光,睫毛似乎還顫了顫。
我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真好,又見到了少年時期的容逸。
容逸比容川小兩歲,跟我同齡。
雖說是容國公府的次子,但是他與容逸並不是一母同胞。
而是容國公的繼室所生,自小就不受寵。
容川的生母是容國公的原配,生下他沒多久便去世了。
為了找個人照顧容川,容國公選中了原配夫人的庶妹當續弦。
這便是容逸的生母小容夫人。
他看中了小容夫人是個老實本分的性子。
小容夫人也不負眾望,成親後就將心思全都放在了容川身上,拿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疼。
甚至,就連她親生的容逸,也遠遠排在容川之後。
再加上容國公怕次子生出野心,刻意冷落他。
久而久之,爹不疼,娘不愛的。
就養成了容逸沉默寡言,陰鬱孤僻的性子。
3
我心中微微有些發酸,抬腿朝著容逸走過去。
真好,他還沒死。
容川就站在容逸身前。
此時見我走過來,眉頭越皺越緊,神情也愈發的不屑。
他旁邊的公子哥兒嗤笑出聲:
「還說不是來找容世子的?這不就巴巴地過來了。」
「嘖,看來是發現欲擒故縱不管用,不裝了?」
容川冷笑一聲,見我走到他的面前,扯了扯嘴角,譏諷道:「你就算再粘著我——」
話沒說完,我就越過他,走到了容逸的面前。
容逸雖然跟我一樣十五歲,但是已經生得十分高大。
只不過他總是沉默寡言的,無論走到哪裡,都像是個隱形人一樣,很少會讓人注意到。
我仰著腦袋,對容逸說:「你是叫容逸嗎?」
容川要說出的話戛然而止,看著我與容逸講話,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我並沒看他,而是繼續對著容逸說:「聽說,你想習武?我舅舅是將軍,武藝高強,你願意拜他為師嗎?」
而眼前的容逸,見我走了過來,緊張地攥緊了拳頭,渾身緊繃地看著我。
我好笑地發現,他的耳朵,一點一點地紅了。
容國公一心都在長子身上,對容逸這個次子的教育並不上心。
容逸曾跟小容夫人提過想要習武。
但是小容夫人怕容國公不高興,就訓斥了他一通,不許他練武,更沒有給他請過武師父。
上輩子。
我跟容川定親後沒多久。
容逸就獨自一人偷偷去了西北參軍了。
他從底層摸爬滾打,雖有一身蠻力,但是不通武藝,一開始在軍營之中,過得很苦。
參軍十年,他為了活下來,在戰場與實踐中,自己學會了武藝技巧。
可最後,他雖然立了無數戰功,可還是因多年來重傷太多,戰死沙場了。
若是這輩子,他練好了武藝,想來就不會這樣辛苦了。
就算以後參軍,靠著他的天賦,也能好好地活下來。
4
容逸渾身僵硬地點了點頭。
他看起來極為緊張,但是眸子卻亮晶晶的,大約是許久沒有講話,他聲音有些沙啞:「我願意。」
我朝著他莞爾一笑:「好,明日你到我府中來,我哥哥會帶你尋我舅舅的。」
見容逸雙眸亮晶晶地點頭。
我緩緩地笑了。
隨後沒再看容川一眼,轉身便離開了這裡。
身後,傳來容川身邊公子哥兒的聲音。
「容世子,你這小跟屁蟲,這次還真的是學聰明了,知道用這種方式來引起你的注意了。」
容川冷笑一聲說:「隨她,她就算再如何耍把戲,我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
第二日,容逸按照約定來府中求見。
本朝民風開放,並沒有男女不能見面的規矩。
我差人去喊兄長回家,便去見他了。
他精緻的臉上帶著兩個紅紅的巴掌印子。
我捏緊手指,輕聲問他:「誰打的?」
容逸輕輕一笑,滿身的陰鬱消失不見,精緻的臉漂亮得有些晃眼。
「多謝衛姑娘關心,我無事。」
他雖然沒說,但是我已經猜到了。
是容逸的親娘,小容夫人打的。
這位小容夫人,一輩子都在為了容國公和容川而活。
她最怕的事情,就是讓他們父子二人不高興。
所以容逸很小的時候,她就教導他,不要跟容川爭,更不要惹容國公不高興。
她一直都希望,容逸能夠長成一個不爭不搶,碌碌無為的透明人。
就一如,這麼多年的容逸一樣。
昨天的事情,大約是傳到了容國公府中。
再加上容逸又想習武,小容夫人生氣了,所以動手打了他。
5
上一世,我與容川成親那日。
他整夜都沒來我的房中。
第二日一早,容逸第一次不再聽從小容夫人的話,做一個隱形人。
而是與容川大打出手。
小容夫人氣地命人打了他二十大板,又罰他跪了三天三夜的祠堂。
折騰得他半條命都沒了,才肯放他出來。
那日後,容逸就留下一封書信,去參軍了。
後來,我每次與容川吵架之時。
小容夫人都會趁著我請安之時磋磨我,罰我抄女戒,告訴我女子要以夫為天。
她對容川的事情在意至極。
可得知容逸死後,她只是哭了一場。
卻在聽說容逸死前的請旨後,指著他的棺槨大罵。
罵他針對他的兄長,死了也不安生。
攪和的家中雞犬不寧。
還說,寧願自己從未生過這個兒子。
我看著容逸面上的巴掌印,心中有些酸澀。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娘?
我讓丫鬟拿來金瘡藥,親手給他上藥。
容逸臉色漲紅,身體僵硬。
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衛、衛姑娘……」
恰巧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容川的冷嘲熱諷的聲音:
「衛琴心,夠了!
你早就知道我今天回來,所以故意演這麼一出的吧?我說過,我不喜歡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更不喜歡女子心思太多!」
我皺緊眉,扭頭看向容川,不耐煩地問:「你來幹什麼?」
6
容川眼中帶著濃濃的不屑,嗤笑:
「行了,別裝了。
昨天故意鬧這麼一出,不就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嗎?
衛琴心,你得逞了,我父親知道了昨日的事情,讓我來跟你道歉。」
說完,他又皺眉看向容逸:
「你回去吧,別再被這個心思狡詐的女人騙了,她根本不想幫你介紹什麼武師父,就是利用你刺激我。」
幾乎是瞬間,容逸的身體就僵硬了下來。
他緩緩垂下眼簾,面上是掩飾不住的落寞。
他大概也覺得,我是用他來刺激容川的。
我看著容川這副自大的模樣,心裡面煩透了。
上輩子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會喜歡這種人!
我沒好氣地說:「容川,自戀是一種病,得治。我沒想引起你的注意,你也不用跟我道歉,我這裡不歡迎你,你走吧。」
眼瞅著容逸像是個受傷的委屈小狗一樣,轉身要走,我著急地扯住他的衣袖,「我沒騙你!我已經差人去喚我兄長回家了,一會兒他就帶你去我舅舅家。」
容逸被我拽著,身子再次僵硬起來,耳朵根也逐漸地紅了。
容川則是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冷笑一聲,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行了,衛琴心,我今天過來不是為了來看你裝的,你那些欲擒故縱的激將法對我也沒用,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只要你以後老實一點,不再耍心機,我會聽爹的話娶你回府。」
是的,容川從來沒有說過退親,也沒有表現出抗拒娶我的模樣。
所以我上輩子才會傻傻地以為,他只是有時候彆扭了些,並不是心中沒有我。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知道,他的柳如煙不可能嫁給他,又覺得我滿心滿眼都是他,以後會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我嫁過去,有他在,我不敢磋磨他的愛妾跟庶長子。
多可笑。
我再也忍不住,一臉厭煩地對他說:
「容川,我不喜歡你,也不會嫁給你的。」
7
容川眉頭緊皺,一副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的表情。
我不想再聽他說這些自大的話,而是轉身說:「來人,送客。」
容川臉色更沉。
容川冷著臉,怒聲道:「衛琴心,欲擒故縱也要有個度,你這次玩過火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是你自己走,還是我讓人趕你走?」
容川:「你簡直執迷不悟!就算你過後再給我送禮道歉,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說完,他憤怒地瞪了我與容逸一眼,甩袖離去。
上輩子,我被豬ẗůₕ油蒙了心。
容川對我冷臉,我總以為是自己做錯了,會給他送許多禮物,不停地道歉。
可是這輩子,絕對不會了。
容逸看著容川離開的背影,輕輕地扯出自己的袖擺。
他垂著眼簾,聲音很低地說:「他似乎很生氣。」
他還是信了容川的話。
我無所謂地擺擺手:「跟我沒關係,走,我帶你去見我兄長。」
容逸看向我,目光有些錯愕。
看了我半晌,見我面上果然滿不在意的模樣。
他嘴角的弧度漸漸地大了。
–
兄長昨日,就聽我說了要將容逸介紹給舅舅的事情。
回府以後,打量了容逸幾眼,就帶著他去了外祖家。
去見了我舅舅。
舅舅考校了容逸一番。
他的確是個好苗子。
起了愛才之心,當天便決定收了他做徒弟。
也是自這日起,容逸便開始跟著舅舅習武。
8
回府後。
我娘將我喊去了她的房中。
一副欲言又止的目光看著我。
容逸與容川今日來的事情。
她也聽說了。
「心姐兒,你是如何想的?」
娘問我。
我看著娘,認真地說:「娘,我不想嫁給容川了。」
娘表情一頓,眉頭微蹙。
她一直都覺著,容川相貌好,家世好,人也上進。
是個良人,況且容國公與我父親交好,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我嫁過去不會受委屈。
我歎了口氣,說:「娘,春日宴的事情,你可聽說了?容川並不喜我,他對我態度很差,我不想嫁給他了。」
娘大約也想起來春日宴的事情,臉色有些難看,她攥緊帕子。
「這次Ťü⁻容川委實過分了些,心姐兒可是傷心了?」
我自小就跟在容川屁股後頭跑,對他情根深種,這事兒娘也是知道的。
她以為我只是一時賭氣,便寬慰我道:「我與你爹,自會找你容伯父為你討個公道。」
我搖搖頭,堅持道:「娘,我不喜歡容川了,而且,他早就有了庶長子,若是一定要嫁進國公府的話,那我嫁給容逸好了。」
我娘聽後,臉色頓時大變。
「你說什麼?容川已經有了庶長子?!」
容川有庶長子這樁事瞞得很好。
就連容國公都不知道。
知情的,就只有小容夫人,容川,和柳如煙三人。
小容夫人對容川極好,得知他喜愛柳如煙,就愛屋及烏,將柳如煙當親生女兒對待。
後來柳如煙有孕後,便幫他瞞著容國公。
將柳如煙送去郊外的莊子裡生產,還找了最好的穩婆。
親自看著生產,又找了貼心的人照顧著。
二人商量著,只等著我過門,就將柳如煙與庶長子接進府中。
娘得知這件事後,將我攬在懷中哭了好一通。
最後不再提我與容川的婚事。
9
三日後。
容國公親自帶著容川來了我家。
一起來的,還有容逸。
這次來主要是為著我跟容川的親事。
而容逸則是順帶的。
他已經拜師完,就算容國公再不在意這個次子。
為著禮節與我家的關係,也應當來親自感謝一番。
容國公來到我面前,冷著臉,對容川說:「你這個孽子,給我跪下!」
容川臉色憤怒而厭惡地瞪了我一眼,隨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沒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後的容逸。
容逸沉默地站在後面,
像是個隱形人一樣,很難讓人注意到。
他眉眼低垂,拳頭緊握,帶著幾分陰鬱。
叫人觸目驚心的事,他臉上又有了兩道巴掌印。
這兩道巴掌印,比上次的還要紅腫。
顯然,是新傷。
我心裡有些堵得慌。
替容逸覺得難過。
此時,容國公又朝著我笑了笑,說:「衛丫頭,聽說這小子又惹你生氣了?容伯伯帶他來向你道歉了,若是以後他再敢讓你受委屈,容伯伯定會打斷他的腿。」
爹娘已經查到了,容川有庶長子的事情,臉色都不太好看,看向容川的眼神,也都帶著不喜。
容川跪在地上,滿臉的倔強,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眸子裡盡是厭惡。
上輩子,就是在這天。
容國公將容川打了一頓後,讓他跪在我面前認錯。
然後,跟父母提了我們的親事。
我們的親事,也是在這天,徹底的定下。
看著容川那帶著濃濃厭惡的目光,我翻了個白眼。
在容伯伯再次提起我們親事的時候。
我出聲打斷了他。
「容伯伯,我不想嫁給容川。」
我話音剛落。
屋內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容川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10
半晌後,
就聽他冷笑一聲說:
「上次還沒鬧夠?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喜歡你這些欲擒故縱的把戲,你適可而止一點。」
他話音一落,我爹娘便臉色難看至極。
他們早就知道了容川有庶長子的事情。
如今又聽他這麼講話,對他愈發的不喜。
也同時在心裡否定了這門親事。
容國公則是氣得給了他一巴掌,又踹了他一腳:「孽子,你給我住口!還不快向衛丫頭道歉。」
容川狼狽地摔在地上,看向我的目光厭惡至極。
他神情倔強,可怎麼都不Ťṻ⁽肯開口道歉。
容國公對於這個髮妻的兒子,愧疚又疼愛。
又踹了幾腳,打他的動作也變慢了。
我對容國公,道:「容伯父,別打了。」
容川冷哼一聲,面上帶著一副果然如此的不屑模樣。
仿佛在說,我果然是心悅他,捨不得他挨打。
這幾日的種種,不過都是欲擒故縱,吸引他注意力的小把戲。
容國公聞言,也稍稍松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們兩個自小一起長大,是有感情的。容川是執拗了些,但對你沒壞心思的,衛丫頭,你莫要生他的氣了,日後他再惹你,我便替你出氣。」
我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容伯父看著我長大,對我的確不錯。
可惜的是,我們成親沒多久,他就因著容川弄出庶長子的事情,氣得大病一場。
後來身體越來越差,沒過多久,就病故了。
我看了一眼,仍舊滿臉不屑的容川,心中說不出的憤怒。
這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混帳東西!
簡直就該被千刀萬剮了!
我壓下心頭的火氣,朝著容國公笑了笑,搖了搖頭說:「容伯父,我對容世子無意,如果真的要選一個人嫁的話……」
我伸出手,指向容川身後的人,斬釘截鐵地說:「那我選容逸。」
11
容逸猛地抬起頭,震驚地看向我。
他精緻的面容仿佛都亮了幾分,瞧著好看極了。
容國公也蹙眉愣住。
容川則是不屑地嗤笑:「衛琴心,你夠了!到了現在還在玩這些把戲?你真以為假裝看上容逸,我就會為了你吃醋著急?你別做夢了,好了,我答應娶你總行了吧?你現在如意了,以後別再玩這些無聊的把戲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容國公聽了他的話,好似明白了過來,歎息一聲道:「衛丫頭,我知道你生容川的氣,日後還是別開這種玩笑了。」
容逸攥緊的拳,一點一點地鬆開。
他像是自嘲一般,扯著唇笑了一下,隨後神情落寞地垂下眼簾。
我氣壞了,指著容川罵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值得我為了你演戲?我告訴你容川,我就算是死也不嫁給你這種人渣!」
容川臉色陰沉:「你——」
容國公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恰巧這個時候,我爹開了口。
他聽著方才容川的話,早就有了一肚子的火氣,現在也壓不住了。
「容兄,我聽說你家別院莊子裡頭,養著容川的外室跟庶長子,我們家的姑娘再怎麼樣,也沒有嫁過去就給人當娘的道理,他們兩人的婚事,我看還是就算了吧。」
容國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憤怒地看向容川,「此話當真?」
容川沒想到庶長子的事情,會被我們知曉,臉色都有些白了。
容國公看到他這副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臉色難看至極。
他捂著胸口,憤怒地指著容川罵道:「你這個逆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12
他腳步有些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還是我爹趕緊扶住他,然後又叫來了大夫,給他把脈。
這次,容國公診治得及時,並未落下大病。
我爹看著好友如此,也歎了口氣,勸道:「容兄,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莫要動怒,況且這些都是小事,不會影響你我二人的兄弟之情,我覺得容逸不錯,就換他吧。」
容國公點了點頭,看向容逸問:「你可願娶衛家丫頭?」
容逸看向我,他目光亮晶晶的,仍舊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我朝著他含笑點頭Ťü₁ 。
他攥緊拳頭,斬釘截鐵地說:「孩兒願意,日後孩兒定不會辜負衛姑娘。」
我爹滿意地點了點頭。
容國公歎了口氣,看向我與我爹娘的眼神,盡是歉意。
「對不住,是我教子無方,你們——」
我爹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保重身體。」
容國公帶著容川跟容逸回去了。
離開之前,容川眉頭緊皺,看向我的眼神厭煩更甚。
他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妒婦,就如此容不下煙兒?我都說了會娶你當正妻,你為何還要抓著這件事不放?嫁給容逸,你不就是為了報復我?你非要攪和的家宅不寧不可嗎?」
我差點氣笑了。
就真的自我感覺挺良好的唄?
還好他沒狗叫多久。
就被容國公一巴掌甩在臉上,然後被人壓著走了。
容衛兩家定親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
但並不是如大家所猜測的那樣。
定親的居然不是我跟容川,而是我跟容逸。
眾人都驚掉了下巴。
紛紛以為聽錯了。
而容川,回去後,就被容國公打了板子。
還罰他跪了祠堂。
聽說,小容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求容國公饒了容川。
後來還被容國公狠狠斥責了一通。
她回到房間後,就將容逸叫了去。
容逸再次出來之時,臉已經被扇腫了。
13
就這樣,我與容逸定了親。
可由於我跟容逸年紀都不大,親事定在了兩年後。
他每日除了去舅舅那練武。
便是來府中尋我,給我送一些吃食或者新鮮小玩意兒。
爹娘本對容逸是不大滿意的。
但後來聽舅舅說,他是個習武的好苗子。
假以時日,定會有所成就。
再看他又對我十分上心,漸漸地,就對這門親事越來越滿意了。
倒是小容夫人,對於我拋棄容川,選擇了容逸的事情,十分的不痛快。
在她看來,容川沒有任何缺點,是頂頂好的。
她的親生兒子容逸,連他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好幾次寫信來罵我不知好歹,容川那麼好的男子,不就是有了個庶長子,我憑什麼瞧不上他?
簡直就是瞎了眼!以後有我後悔的。
後來我的爹娘知曉了,氣得去找容國公,容國公狠狠地罰了小容夫人一通,小容夫人這才消停下來。
容逸得知這件事後,特地來府中尋我。
他垂眸看著我,面上帶著幾分難堪和心疼,顯得整個人更加陰鬱。
「對不起。」
他攥緊了拳頭,聲音很低地Ťû₋說。
我朝他笑著搖頭。
我知道,他也是受害者。
他拳頭攥得更緊,發誓一般地說:「日後,我不會讓她欺負你的。」
他說的,是他的生母小容夫人。
我重重點頭。
「我相信你。」
容川的庶長子被容國公做主接了回來。
容國公跟小容夫人開始給容川相看親事。
如今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有了個喜愛的外室跟庶長子,有頭有臉的人家選夫婿,也不會再考慮他。
條件差一些的,小容夫人瞧不上,嘴裡總是埋怨著我。
容川倒是毫不在意。
他拒絕了容國公與小容夫人給他相看親事。
而是篤定地說,我從小就愛慕他,離了他活不了的,選擇容逸只不過是一時生氣。
等以後想開了,就會改變主意了。
還說他跟我自小定了親,以後肯定會負責娶我。
聽說那天,容國公氣地甩袖離去。
容川被容逸打得鼻青臉腫。
還指著容逸罵,說他瘋了,我根本就對他無意,他應該清醒點,離我遠一點。
而容逸被小容夫人打得很重,又被罰了跪祠堂。
14
眨眼,便是一年過去。
小容夫人對容逸習武的事情,十分不滿。
總是借機打他,罰他,逼他不去習武。
但是這些都沒有動搖容逸。
後來,還是容國公發現了這件事,制止了小容夫人。
她這才作罷。
容國公雖然偏疼長子,但因容川的事情,對我爹娘懷有愧疚。
對容逸這個次子,也多了幾分關注。
舅舅說,容逸的武藝長進許多,等與我成親後,就能去參軍了。
這日清晨,我用過容逸差人給我送來的點心後。
丫鬟就來通傳,說容家的小廝在外面,說容公子求見。
我以為是容逸來了,興沖沖地出去後發現,來的人是容川。
頓時沒了興致。
算起來,我與容川已經有一年沒見過。
他瞧著與以前沒什麼不同,對待我的態度,也和以前一般無二。
看到我後,容川下巴微微抬起,眼神輕蔑。
「你來幹什麼?」我皺眉問。
容川語氣不耐煩地說:「衛琴ẗúₗ心,都過去這麼久了,你的氣應當已經消了吧?」
「什麼?」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容川冷哼一聲:「我知道,你當初就是氣我有了庶長子,所以才會拿容逸做筏子氣我,如今都過去大半年了,你就是再大的氣,也總該消了吧?行了,當初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總可以了吧?別再鬧下去了,煙娘的孩子,我會做主,將他記在你的名下,日後你來教養就是了。容逸到底是我的弟弟,我不忍心看他就這麼被你耍得團團轉,你還是早日跟他說清楚的好。」
我聽著他的話,簡直快要氣笑了。
上輩子也是,為了給那個庶長子一個好出身。
將他記在了我的名下,讓他成為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實際還是養在柳如煙的身邊。
這輩子,還想這樣羞辱我?
15
我扭頭,吩咐身邊的小廝。
「將他給本小姐亂棍打出去!」
容川錯愕地看向我,大約沒想到,他都低聲下氣地跟我道歉了,我還是揪著這件事不放。
他被小廝拿著棍子往外下,看起來既狼狽又憤怒,最後甩袖指著我道:「好你個衛琴心,得寸進尺是吧?真當我容川是個好性子的?日後就算你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我也不會再娶你!」
那我可真是謝天謝地。
那天,容逸來了。
他將給我帶來的吃食放在桌上,沉默地站在一旁。
我一看他這副模樣,便猜到了,他知道今天容川來的事情。
我有些好笑,「我對容川早就不在意了,你不用將他放在心上。」
容逸抬眸,目光明亮了幾分,他唇角微微彎起,點了點頭。
–
自那日起,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容川。
很快,兩年過去。
京城之中。
關於我愛慕容川,為了報復容川所以選擇嫁給容逸的謠傳也開始漸漸少了。
我與容逸成親前。
我爹娘去尋了容國公,三人不知道說了什麼。
容國公回去後,就給容川跟容逸分了家。
容川日後繼承國公府,自然是留在國公府裡的。
而容逸,容國公給他在旁邊買了一座宅子,便是日後我與容逸成親後住的地方。
分家這事兒,小容夫人自然是不同意的,據說鬧了一通,後來被容國公訓斥了一番後,老實了下來。
很快,就到了我跟容逸成親前一日。
容川再次來到我家府門前。
我乾脆沒見他。
他卻讓人給我送來一封信,信中仍舊是一副自信的嘴臉。
說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別為了報復他,耽誤了我自己也耽誤了容逸一輩子。
都兩年了,我就算是再大的氣也消了,發脾氣也要適可而止。
我冷笑一聲,把信燒了。
有病。
16
我與容逸成親。
並不是在國公府舉辦的。
而是在他的宅子裡。
迎親十分順利,但是到了洞房的時候。
容川卻發瘋一樣對著容逸說:「你這個傻子,她根本對你無意,你娶她日後會後悔的。」
還對我說:「衛琴心,這是你最後後悔的機會,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
我清晰地察覺到,容逸的身體僵硬下來。
我氣得想掐死容川。
還好,容國公反應快,讓人將他綁走了。
我與容逸順利成了親。
洞房夜。
他掀開我的紅蓋頭。
隨後就愣住了。
我疑惑地抬眸看過去。
他眸光深邃,眼神中盡是迷茫與錯愕。
不知為何,這個時候的容逸,忽然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怎麼了?」我紅著臉問他。
容逸很快回過神來。
他眸光火熱,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無事。」
那一夜,容逸孟浪極了。
我直到天色將亮,才沉沉的睡過去。
次日一早,我隨著容逸去給容國公跟小容夫人去敬茶,容川也臉色陰沉地坐在一旁。
他瞧著眼下青黑,似乎昨夜並未睡好,我一進門,他就惡狠狠地盯著我跟容逸。
小容夫人也臉色不大好看,但由於有容國公在,並未說什麼。
容國公直接笑著說,讓我日後不必來晨昏定省,我們兩個把小日子過好就行。
小容夫人攥緊帕子,最後什麼都沒說。
成親後沒多久,容逸便去邊疆參軍了。
走之前,他緊緊握著我的手說:「心兒,等我回來,一定會給你掙個誥命。」
我笑著說:「我等你。」
容逸走後。
小容夫人叫我去過一趟,明裡暗裡地在說,容逸遠遠比不上容川,我瞎了眼嫁給了容逸,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我根本不理會她。
回去路上,容川臉色陰沉地攔住了我。
「衛琴心,你早晚會後悔的。」
我看都沒看他一眼,便回了府。
上輩子嫁給他,才是真的後悔。
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年。
容逸帶著滿身的軍功回來了,他被皇上封為一品大將軍。
他跪在聖上面前,為我請封誥命。
一時之間,滿京城譁然。
我則是十分震驚,上輩子,容逸用十年完成的事情。
這輩子竟然短短兩年就完成了!
當然,我並沒有震驚多久,因為隔壁國公府,亂套了。
容川發現,柳如煙給他生的庶長子,並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柳如煙與人私通所生。
他憤怒至極,將柳如煙與那個庶長子一起發賣了,而容川也再次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這段時間,容國公府的事情,已經成了京城眾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一個是容逸有出息,成了一品將軍。
另一個則是,容川被戴了綠帽子的事情。
此時,我與容逸坐在茶樓上,樓下有人小聲討論:
「當初還覺著,衛家大小姐是瘋了,才會放棄容世子嫁給容逸,如今看來,還是衛大小姐慧眼識珠。」
「是啊,原來不是衛小姐眼神不好,是我們眼瞎了啊!容家兩個兄弟稍微一對比,就高下立顯了,當初嫁給容川,才是有苦說不出。」
樓上,容逸目光深邃地看著我。
我笑盈盈地說:「瞧,他們都誇我眼光好呢。」
容逸聽後,也緩緩地笑了。
「是我有福氣,能娶到夫人。」
容逸番外
第一次見到衛琴心,是在我八歲那年。
娘發現我偷偷讀書,憤怒的撕了我的書,然後抽了我五鞭子,罰我跪在祠堂裡。
她歇斯底里地對著我吼:「你為什麼要上進?一輩子當個沒本事的紈絝不好嗎?我早就跟你說過,國公府以後是你大哥的,你就算是想,都不能想!你這輩子,都比不上你大哥,你不配!」
我在祠堂裡跪了三天三夜。
也餓了三天三夜。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自我記事起,娘就總是打我罵我。
每次打完,都會罰我跪祠堂。
也不肯讓人給我送飯。
可是她對大哥,卻永遠都是和顏悅色,體貼入微的。
我也曾想不明白,她分明是我的親娘,為何這般偏心。
可挨打的次數多了,我也就不想了。
或許就如她所說,我是她肚子裡面出來的下賤胚子。
不配與大哥比吧。
我很少忤逆娘。
可是這次,跪了三天三夜,我餓得有些挨不住了。
想出去找些吃食。
可一出祠堂,便軟倒在了祠堂門口。
周圍空無一人,我自暴自棄地想。
如果餓死在這裡,我娘應當……也不會Ṱü⁺傷心吧?
可下一刻, 就有一個俏生生的聲音傳來:「你是容家的小廝嗎?怎麼躺在這裡啦?」
我吃力地抬起頭,就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蹲在我的面前,好奇地看著我。
她活潑靈動,身穿錦衣玉服,瞧著不諳世事的模樣,一看就是被千嬌百寵著長大的小姑娘。
我虛弱地開口:「能、能給我點吃的嗎?」
她蹙了蹙好看的眉頭,小聲說:「怎麼國公府, 還能把人餓成這樣, 下次我得跟容川哥哥說說, 可不能苛責下人。」
她遞給我一個小食盒,裡面裝著精緻的點心,「喏, 吃吧。」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小姑娘叫衛琴心。
是大哥自小定下的娃娃親對象。
後來的許多年裡,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關注她。
只要有大哥的地方, 大多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一如小時候活潑靈動,在大哥身邊嘰嘰喳喳,讓人忍不住頻頻側目。
後來,她跟大哥成親了。
我想, 她這麼喜歡大哥,終於能得償所願了, 應當很開心吧?
卻沒想到,成親那夜,大哥都沒有去她的房間。
甚至還在第二天,就帶回了外室跟庶長子。
那是我第一次跟大哥動手。
我雖不通武藝, 但是有一身蠻力氣。
大哥並不是我的對手。
那天,我將大哥打得很慘, 給她狠狠出了一口氣。
但也僅此而已,我在國公府,不過是個透明人。
連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
只是打了大哥一頓,就險些丟了半條命。
再後來,我去了邊疆參軍。
我在心裡對那個小姑娘說, 我一定會闖出一片天地,等我回來,就能給你撐腰了。
可惜,我最後還是食言了。
我沒能有機會回去, 給她撐腰。
大獲全勝那日, 我身中數劍, 奄奄一息。
我叫來親衛, 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寫了遺囑。
我的所有遺產, 都留給我的大嫂……衛琴心。
還有, 我向皇上請旨, 遣散我大哥的後院。
接下來的後半生,她應當能……過得好一些吧?
我不甘心地閉上了雙眼。
卻沒想到再次睜開雙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小姑娘。
她紅蓋頭下的臉, 好看得讓我心怦怦狂跳。
我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周圍人笑著起哄:「新郎官看新娘子看傻了這是?」
她抿著唇,正眉眼彎彎地朝著我笑。
這……不是夢吧?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竟然是疼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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